1.
狼的耳廓隔着那层被子、那层地毯,紧贴在地板上,所以他能听见微生芥走来的动静,男人或许已经放轻了脚步,可对于狼来说那点声音和打雷差不多。可这点雷并不足以让他害怕和起身攻击,所以狼没动,只将睡眼睁开一条缝,对上蹲在他身边的微生芥的目光。
你还没凉啊,睡个觉连鼻息都没有,我以为你咽气了。那只波斯猫说。那你可以继续睡,我出去一下。
回来吗?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没阻止的意思和想动的欲望。
不过是家犬走丢,死掉了嘴上还宣称自己本是流浪狗,自己也没想过实际行动根本藏不住他,还在人类脚下蹲坐着摇尾巴,人类走动时眼巴巴的跟上来。微生芥习以为常的扯谎,语气都没波澜一下:不回来了,你霸占了我房间,我没地儿住。
房间 桌子 底下。狼纠正微生的用词,那些他躺了很久才催生的倦意都被微生芥的话语赶跑,被赶得远远的。狼爬起来,还没坐稳,乱草一样的脑袋就挨了微生一记揉。
“这样就对了嘛。”
“车票写着房间号,去找回你自己的狗窝,小狗狗。”
微生芥此时在狼眼里不像狼见过的波斯猫了,他笑眯眯的表情就没卸下来过,活像过去那些趁狼群不在附近来偷袭他的狐狸。还没等狼反咬一口狐狸便收回手去,晃着那条绑有红丝带的白尾巴走了,他还贴心给带上了门,没关房内的灯。
只剩狼坐在那,手里始终握着那张车票,过了半晌他才慢吞吞爬出暗处。
2.
“不用担心!天使肯定已经为所有人办了葬礼!”
“葬礼,是什么?”狼随便找了个乘客,不懂就开口问是劳伦斯给他定的规则,一个叫沈云的蓝丝带男人好心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可能是看在他是小孩的份上,虽说沈云在看见他的红丝带时皱起了眉。狼认为他没必要去攻击那些有着蓝丝带的人,去天堂的人不会难搞到哪儿去,基本上是友善的群体。
“这个很难快速跟你解释详细……简单来说就是你尸体入土的地方,那是墓地;在墓地上会有一块石板或者木板,一般是石板,刻写了死者的名字和已活年份,叫做墓碑。”
沈云在随身的行李箱中拿出笔记本,他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个长方形和一条虫子(歪歪扭扭的让狼看上去像虫子)不出一会儿就出自他手,沈云的笔点着那个长方形和那条虫,组织着尽可能简单的语句跟狼解释道:“在你的尸体入土的那天,会有很多人来你的墓地前,他们会看完整个过程才会离开,那就是葬礼……你没去吗?”
没去很严重吗?狼发出一声调高的哼哼表示疑问,虽然狼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身上从站在这听讲开始就有哪儿不对劲……像是身体某个地方变重了一些,很不自在。狼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死掉没多久他就上列车了,跳下去之后他才有空闲去那个似乎是他自己的墓地的地方:“去过,但是——”
“我 去的地方 是 我的 墓地吗?”
“我 不知道。”
狼的确不知道那个地方能不能叫做墓地,那儿没有墓碑,有的是自己的尸体和别人的尸体。自己的尸体在哪他知道,怎么死的他也知道。他全都记得。火与烟在某一刻迸发,许多的——是他数不过来的数量——砖块和泥土砸下来,砸在他身上,像是雨,像是雷。
狼谢过沈云,头也不回地前往下一个车厢,手上习惯性握拳把那块小纸片揉皱,似是要揉进肉里。
他便是在那场雷雨的中央闭上了眼。
3.
好吧,好吧,我不怕女的,我不怕。
狼壮着他小小的胆子走上前,对那位自从他进来这节车厢开始就看着他的女性开口道。
“……夫人,您好。”
女性掀起遮挡脸庞的暗色头纱,露出姣好的面容,嗓音和微笑中无一不透露着母性的温柔。“你好,男孩。你看起来需要一些帮助?”
“是、是的我——疼…”他紧张地呛了一下,咬着自己的舌尖,而后在她安抚性的眼神里放慢了语速,说清楚话。“我不认识 文字,车票 写 房间,我 不懂 不知道 哪里,但是 我要 去。”
“车票能给我看看吗?”
狼看看自己的车票,又看看自己的手,手掌干净、不脏,可是车票就有点——他把手里抓得有点皱的车票双手递过去给女性,希望面前这位像是贵族的夫人不嫌弃吧。放在以前,他把本是平整的东西弄得皱巴巴,劳伦斯定是要念他两句的。
而女性没有按狼想象的那样嫌弃他递来的皱巴巴小纸张,甚至狼也嗅不到这位漂亮温柔的女性对他有露出一丁点厌恶厌烦,她慢慢把那张车票展平整了些许,足够看清上面的印刷的程度。
“很近喔,我带你去怎么样?”
“可以吗?”
“当然可以,谁会拒绝一个迷路的小孩?”
夫人微笑着应下小孩。
4.
“为什么 夫人 会去地狱?”
“那么你呢,孩子。”他们的红色丝带并没有任何遮掩,在她黑色的服装上很是显眼,野小孩从初见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但他想不通这样一位女性会去地狱,所以他直接提问了。女性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冰凉的手隔着薄薄手套抚上狼的头发,力度轻又柔。“你又为什么会去地狱?”
是被当作谁了吗?是夫人的孩子?狼不太适应被女性这样对待,回想生前身边除了最初养育他的母狼、兄弟姐妹外,他根本没接触过几个女性,能被初见的妇人用如此平静态度对待更让他不适应了。狼缩了缩脖子,歪头离开了夫人抚在他头上冰冰凉凉的指尖,但没有避开她伸过来的邀请,小孩的手乖乖放到大人的掌心里,被她轻轻握住了。
狼丝毫没注意到大人没有给他的问题一个答案,反而是把问题抛回来反问起他。
小孩不自觉紧了紧他们交握的手,他低下头开始咬他的嘴唇,略尖的犬牙在上面留下一个软软的凹陷,重复又重复,这是他想事情的一个无意识小动作。不出一会儿,狼迟疑地开口:“我……不知道、不明白,但是 如果 劳伦斯在这里,肯定 是红绳子,我会 和他一样 是红绳子。”
“劳伦斯 我的 监护人。”
“‘沃格里夫’,我的名字,劳伦斯 给我,我的 东西。”
狼迫切地说出这些他最喜欢的东西,迟疑的语气也逐渐迈向了肯定,磕磕绊绊的吐字因为语速加快差点就要连成完整流畅的一句话,虽然不算完美,但这已经是他近些年里说出算是流畅的长句子了。
“这一定是你最棒的宝物。”
“是的!”
和森林颜色无限相近的眸子睁大了,而后随着话语弯成月牙状,比起森林现在它更像一眼湖泊,源源不断流露出眼睛主人的快乐情绪。
“那么 我能 知道,夫人的 ‘宝物’吗?”
“伊芙。”她慢慢地发音,照顾到小孩的说话习惯。
“伊芙、伊芙……发音 正确?”
“很正确呀。”
5.
车票上所写的房间的确很近,也就一个半车厢的距离,两人聊着天牵着手慢慢走来,很快就走到目的地。
“到啦,这里就是小沃夫的房间。”
狼盯着房间门口右边上边的小牌子,伊芙刚刚告诉他那儿的小牌子都是有写着名字的,方便让他人知道这个房间里住着谁。的确,上面有写着他认识的、少数几个能直接辨认出来的字,写着的名字是——
“上面写着‘沃格里夫’。”
“是这里!”仅仅是几个的字母熟悉排序,沃格里夫也觉得他心里现在像吃到了蜂蜜那样开心,甚至要溢出,但他很快就注意到另一个事情,他急忙合上嘴巴,轻轻晃晃伊芙牵着他的手,小声对她说:“我 大声 吵闹 抱歉伊芙……”
劳伦斯说女性不喜欢很吵的小孩子,不然会被拿扫帚赶出门。沃格里夫悄悄地想呀。他可不能在伊芙面前太过大声吵闹,虽然他不觉得穿着漂亮气质舒服的伊芙,会拿扫帚打他。
“没关系,看起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伊芙看着他这副急忙转换但又藏不住高涨心情的模样,不禁地轻笑出来。
“因为 是礼物。”他说。
沃格里夫他不太记得那些正正规规的礼仪动作,劳伦斯不在意、从没教他。所以他只远远看过家族里的男孩女孩模仿的动作,姿势不及那些大人做的那么好看,但似乎结果非常开心……?他握过伊芙的手,握着那柔软的手指,牵到自己面前,俯身在上面轻点了一吻。
“今天 谢谢您,夫人。”
……当然。伊芙被这般举动吓愣了那么一瞬,可她很快收起了惊,因为她看见了小孩儿黑发里露出的耳尖泛起了粉,脸上也害羞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和您 说话 很 开心,所以。”
沃格里夫说得很慢,胜在发音清晰,森林直接看进了紫罗兰的双眼中。
“祝您,接下来 有 美好的 一天。”
或许沃格里夫这个男孩在伊芙尚还活着的年月里、在伊芙曾经的生活里,他是不能同为上等贵族相比较,然后归到乱用礼仪没有礼貌的那类孩子;也或许和沃格里夫的过去有关,孩子是直率的、纯真的,说话不清的孩子缓慢地念着零碎又直白的字词,对她表达他的感谢。
无论如何,伊芙喜欢孩子,她没法讨厌这样努力表达的孩子。
伊芙微微弯下身,在沃格里夫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她直起身时用手把小孩的刘海梳理顺了,可小孩脸上的表情过于有趣,她又轻轻捏了捏沃格里夫的脸蛋,才松开手去,恢复那份优雅。“我们下次再会,孩子。”
她离去时还提醒道。
“天使在你的帽子里放了很可爱的礼物,等会儿你回到房间可以看一看。”
6.
礼物是指一帽子的白和粉的小花,大多都是新鲜的,花梗更是还带着汁液,预示着这份礼物才送达没多久。但其中不乏缺水干瘪或枯萎,软趴趴的躺在最底下给鲜花垫底。亚德博特帮狼把他帽子里的花儿全数捧出,花儿下还压着些细长草叶。“……天使会送杂草?”
有一朵漏网之鱼在胸前悄悄飘落,狼伸手接住,认出了这些是什么花。“这是雏菊。”
“可这明明和我在图鉴里见过的杂草丛图片一模一样。”亚德博特好奇地拿起较为新鲜漂亮一朵,凑近了观察,在生前他没法那么近距离看植物的生殖器。“可是好多……天使会给那么多花的吗?”
“可能?”
天使,其实最初那次送礼时狼还能察觉到它们的接近,像鸟、像风,唰的就过去了,就算是野外长大的孩子注意到了,也抓不住那道看不见的身影。
“上次,天使 给我 向日葵。”
没等狼去多加好奇那抹虚无的风,风裹着的太阳和麦穗颜色的花瓣就从头顶倒下,淋了狼一头。可惜的是沃格里夫在那时候忙于寻找他的人类,满心都是他的人类,他并没有为天使的赠送而停下脚步。但那些当时落在他头上的花瓣有那么几片是幸运的,夹在了领子和背心的边缘,藏在了帽子里,直到跳下列车那刻才被风带了出来。
狼没有去抓,他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抓不住,早早放弃了。
狼把手里的白色雏菊放回桌上的花堆。
“我的 墓地,那片土地 有 雏菊。”
7.
狼花了一些日子才知道死后的世界不需要进食与睡眠,几项生存必须的快乐在此时此刻此地也化作泥土。跳下列车之后狼回到了上车前的街道上,他在那条熟悉但又非常陌生的街道上游荡、游荡,按着记忆的布匹一点一点找回那些家附近的店铺,他想找回自己的家。
他找到了吗?他没找到,他没法找到。这条街道循环又循环,是咬着自己尾巴的蛇的模样,他第10个10次回到这个巷口,而后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他有点想哭,眨动的眼睛有点湿,吸气的鼻子有点酸,泣声在嗓子眼里一跳一跳。但沃格里夫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走进这个终点是死路的巷子,像过去的自己做过的那样,轻巧翻过堆砌的木箱,踢倒靠墙的脚手架木板。
他有了睡觉的想法,因为只有睡觉是不用心惊胆跳、不停地去思考的,因为狼会找到令自己安心安稳的地方才能睡下,他会找回那个角落。
沃格里夫钻进在巷子深处、那些倒下的杂物架出的三角空隙里,像过去在森林的八年一样,挨着角落躺下,抱起膝盖,将头埋进去。
巷子里传来微弱的小狗呜咽声。
tbc.
附:
抓了点小孩助长了主线剧情发展,感谢大家让我互动,可是太菜了所以不响应大家。
1.狼说的话中有空格,原因是狼的说话习惯和所接受教育低下的问题,但狼因为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在此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增长。
2.和wein讨论设定时说过,狼会在微生芥的房间桌子底下常驻(?),很少回自己的房间,微生在后来也不赶野小孩了。
3.大写的私设:狼上车第一天是在微生的桌底度过的,第二天才出门找房间。狼身上没有口袋,车票一直抓在手里,天使给的花也是放在兜帽里。狼还有睡觉的行为,主要体现在心情低落时,虽然不需要睡眠了。
4.两种花都不是亲人送的花,向日葵是天使给没有去墓地的人送的,雏菊是狼死的那片废墟周围长的野花野草。
5.总会有那么几个打错的字……但名字是没打错的。
1.
“Red.”
“嗯?”
“不来一个离别吻么?”
“那你闭上眼睛。”
Lita依言闭上眼。
我背在身后的右手手心里,聚集起了魔力凝出一只火焰猫咪,不会烧伤又有点烫手的温度,通体橙红混着青蓝色调的猫咪攀上我的肩膀,小鼻子碰上面前我亲爱的人的嘴唇。
Lita扬了扬眉毛,没睁开眼反而挨得更近,甚至一只手放在我腰后、另一只手扣过我的手腕,将我逮住。“太烫了,宝贝。”
我没想过能骗到他什么,但Lita没抓住魔女的另一只手就是他的疏忽,尽管我不是又使出什么魔法。我用左手捏出狐狸,中指无名指并在一起和大拇指指尖相碰,剩下的两指稍微翘起,捏成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狐狸——毕竟它拥有犬科颜面部长,吻端突出的特点,那它就该是狐狸。虽然那么多心思去注意长什么样也没用,因为就只有我在意我捏得对不对。
我将手指狐狸应该是嘴巴的部分点在Lita的嘴唇上。
“真是个狡猾的人啊——”Lita知道我的怪性子如何,既然两次都得不到了他也会不强求我第三次,他没办法地耸耸肩,下撇了嘴角表情夸大地表达没有讨到吻的难过:“起码给我真正的嘴唇吧?”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想给你了。”我颇为无辜地眨眼。
“Lita.”
我喊他,把已经走出塔楼的男人喊回头。
塔楼最矮的一个窗距离地面也还是有些高,但是没关系,Lita是高个子,才到他脖子的窗台板把他身子和头隔成两部分,于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来说——足够了。
是轻飘飘的吗?
可能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实感吧。
我只是在Lita嘴上碰了一下,过于轻、过于敷衍,说是亲吻也未免太过吝啬了。
“我转念一想的,惊喜不?”
我和他头挨着头,直接看进这双金色眼瞳里,声音也不禁放轻了变成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平日我自然垂落在胸前的那几缕红发蹭到他的肩膀,头发定会弄得他心痒痒的吧。我忍不住为此小声地偷笑,我借着高度差用指关节刮了下Lita的鼻梁骨,暖暖的手指留下那么点礼物给他,体温很快就会融化下去。“好了,出门吧。”
我撑起身体准备回去屋里再睡一觉,或者躺一躺也可以,这才早晨五时,失去人体暖炉的被窝很快就会冷下来,而这微妙的温差相当吸引我。
但Lita在我直起上身时拽住我避免颠倒整个人翻下窗户的支撑手,我差点因此而不稳平衡跌下窗——当然Lita应该非常乐意就这样把他的心上人接住。
实话说他力度大的抓得我有些疼,虽然只要我想我就能不费多少力气挣脱开,但他红透脸的模样实在少有,我用很重的力道捏了捏Lita抓住我指尖不放的手指,等会儿再拒绝他的想法飘上心头,我静候他在这场沉默对峙首先投降松手。Lita此时就像个舞会上邀请女士的先生,只不过他没接受那种教育,他对着记忆中的那些动作模仿,牵起我的手、笨拙地在手背上留下一吻。
我完全笑出了声音。
“下次见。”
2.
Sylvia,现役魔女,二百八十五岁,正值年轻!最重要的是前代魔女交给她的森林,而禁止火烛的森林里总有例外的。
“——有位身上着火的魔女进入树屋的范围,说多少次了那是……啊、老师!”
女孩子的喊声在寂静的森林是很明显的,尤其她还急急忙忙的,法杖顶端的灯想必是被她摇得像风浪中的小船,沉闷的撞击声伴着她的小声惊呼、小皮靴踏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传到门扉后面的我的耳朵中。
“晚上好,亲爱的,鸟儿们还是那么热情啊。”
我侧身向背后的森林抬起手臂,停在手臂上面的猫头鹰察觉到脚下支架的不稳当,扇了我一翅膀后扑腾着灰翼回归深夜的森林,我狼狈地拍了拍头上和肩膀上粘着的鸟羽,直接往身上套一个简单的清洁魔法。“……我个人倒是挺喜欢鸟类,但我并不是每次都记得戴上鸟用的皮手套才会进森林。”
“你得和它们说说不要一齐用爪子将我抓起来了……”
鉴于我的右手戴着拥抱不会让人舒服的大手套,我弯下身,用另一只手臂圈住扑过来的Sylvia的肩膀,给我可爱的小魔女一个拥抱礼。
“近来还好吗,薇娅?”
“一如既往。”
“你这次也不先让希尔先生飞来通知我,我还没有打扫你留宿的房间呢。”
“哎呀……大人也是会有迟到的。”
总不能说自己是突然想起的这件事的。
淡如白水的生活里三年一次的定期拜访很容易就会被人抛到脑后,如果不是希尔——我奶奶的猫头鹰眷属在傍晚时候飞回我家,带着魔女的传声信件。被臭骂一顿的我丢下为了消遣制作的沙拉,匆匆念出传送魔法的咒语,到达Sylvia居住的森林。
……的边缘。
年纪大了是真的记性不好,这回急忙念的咒语可能跟以往念的不是同一个,起码我到了之后才醒悟指定目的地那句完全不同,踩在脚下的画得歪歪扭扭的圆、字迹斜跑的魔法阵怎么也像我第一次来这片森林所做的那个。而初次制作的记点魔法阵笔触太过稚嫩又时间久远,我理所当然的忘记了从这个记点开始、于Sylvia的树屋为结束的路线是怎么走,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后我点起火照明。
然后森林的鸟在那时通通冒出来了,我认出那些都是Sylvia手下的动物眷属。
说是迎接也太过盛大,就差被群鸟抓着飞的我,在森林完全黑下来之后终于被它们带到这片森林的主人屋前。
Sylvia推开留宿用的客房,她一个人生活对于打扫一类的家务相关魔法已经相当熟练了,甚至不需要吟唱咒语,她法杖上的提灯亮了又亮,淡绿色的魔力充盈整个空间,只需咚咚两下,灰尘统统被森林的魔女赶走。
“我只是定期来看看你的情况和教你新魔法,你不用那么的大费周章……”
“用魔法很快的。”她说。
“可我也会魔法呀。”
“魔女集会要来了吗?!”
“是啊,虽然是半年后的事情,但我觉得早点告诉你,早些做好长期离开森林的准备比较好。”话中特指的时间其实很明显很明显,魔女聚集一堂的茶会,当最后一位魔女离开宅子,集会才会算是结束。现在Sylvia三百岁不到,与我自己相比怎么算也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没去过又期待了很久的场所,爱玩的孩子会在那里待多久,谁也算不准。
“Red不去吗?”
但明显Sylvia在意的问题不在长时间离开森林该怎么办上面。
我打开她寝室的门,侧身让主人先进屋。“为什么这样说?”
“那个、就是……”她越说越小声。“我一个人……去集会吗?”
“裙子要变皱了喔。”我蹲下轻轻地掰开Sylvia紧握着衣摆的手,Sylvia虽然还可以继续长大,但维持着符合这幅少女模样的心智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将她揉出来的皱褶慢慢抚平。“前代应该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和以前‘出事了要找埃德里克’的字条相似,是‘要去集会前打开才有用途’的东西,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不陪同也不会出事的。到时候祖母会给你带来路标,前代也会给你开路,你得自己前进。”
“所、以。”
薇娅的绿色眸子我一直很喜欢,当她因为什么事微微睁大了眼睛,我就能直接去看她了,那是新芽的绿色、萤火虫的尾灯,与她所守护的森林一同再合适不过。“明天再细说这件事吧,今天太晚了,好孩子入睡的时间都要过去啦。”
Sylvia看向挂在书桌左上方的挂钟,确实,这都快午夜了,平日好好遵守着约定的Sylvia都是早睡早起。小猫飞快窜进她的温暖乡,在被子下露出那双可爱的绿瞳。
“晚安?”
“晚安。”
我替她熄灭灯光。
3.
“请问,我坐到对面的座位会打扰到您吗?”
“那自然是没关系。”
“您似乎有想问的问题。”
“噢……对不起,一直盯着你看。”
“可以吗?”
“无妨。”
“你会创造魔法吗?”
“哎呀、旅途中来杯热茶挺好的喔?”
“我需要一个茶壶,或者玻璃瓶什么的,能用来盛水的容器。”
男人挥手间小木桌上已经多出一组茶具。
“还有茶杯……噢、谢啦。”
对方挥挥手,话里的东西都给他创造出来了。
在火车上使用明火肯定是不允许的,但我们是魔女,有那个能力,总得和平凡人类要与众不同一些吧?我将茶壶漂浮在空中,火种扔在壶底燃烧。等水沸腾间我询问了他名字,无论是听起来还是写起来都是十足十的东方味道——清司伸出食指在桌面用魔法写出了自己的名字,银光衬着漂亮的花体。
“你呢?”
“埃德里克(Edric)。”
我也学清司那样在空中写出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我的魔法不如他的银光那般漂亮,我的看起来像是在指尖上点燃了火,实际是确实是在空中用火写出了名字,显得非常热烈,根本没有他那种沉静的感觉。
确认他看见清之后,我伸手掐灭半空那名字的火。
我将盛了温热茶水的杯推到清司面前。
“就像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一样,我们是初次见面。”
“我没可能要去祸害一个初次见面的漂亮先生。”
“……说实话。”
“因为魔女先生好看。”我笑咪咪对他说。
他也迅速跟上:“好看是一回事。”
希望还能入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好吧原因很简单啦。”
“我没见过你。”
“没有见过的新面孔,明明隔三百年,所以魔女都赶过来聚集在一起,怎么说都应该见过一面吧?我却对你的脸没有一点印象,我就因为这个感到好奇而已。”
“一千四百八十七年。”
“一千七百二十六,只差了一届集会。”
“……我自认并不是有趣的人,除去集会外几百年躲在房屋里度过的平凡生活,与寿命短暂的人类有何不同,我只是长命点。”
“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总是憧憬着外面的飞鸟的。”
4.
太长了、太长了。婴儿睁眼哭啼。
塔楼在入住最初迎来的是动物和魔女,塔楼建在主宅后面几百米外的树林里,松鼠、鸟雀、蛇,那些小巧的动物沿着茂盛的树枝进到屋里来,之后就是我不爱走楼梯的魔女,驾着扫帚撞破我的窗户。
除外的第一个人类是一位中年男人,男人自称是从埃德里克家族的主人那儿问出的住处,我便让他进屋。
我的母亲——也就是埃德里克家前代老爷、您长兄的大女儿,您还记得她吗?她的头发是棕红色的,眼睛是翡翠绿颜色的,老年为了方便剪了一头短发,说是这样容易显得她精神奕奕的。
我当然记得的,不知为何,我成长的周围都是女性居多,越是亲近留下的影子越是清晰。但都是作为人类在这个家里很后面的记忆了,彼时我的头发也只蓄到腰的程度,他的母亲那时候还是几岁的小女孩。
“她叫您魔女叔叔,我从小就听着她说您的事情,虽然实际上我们见面了我才发现,这哪是叔叔呀,您的模样甚至年轻过我。”中年男人说着就笑了起来,手上缓而慢地磨蹭杯把手,回忆着什么。
“拜托您跟我来一趟吧,母亲最后想要您在她的身边,与您重拾一下旧事。”
“您果然住在塔楼里,我应该来时就去亲自拜访你的,这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呀……”
我哽住,太久没人和我提时间问题了。
“我可是魔女,时间我耗得起。”
“但是你要没有时间了。”我俯下身,牵起她枯老的手,脸离她不足三十公分。“说吧,你是有什么要对我说才叫我来的。”
“我有个一直很担心的事,在你成为魔女后见的第一面开始就在想了,因为实在是太久了啊叔叔,魔女和人类相比。”
不能没有名字,不然别人该叫它什么呀?叫它“小猫头鹰”它就会因为听见有人叫它然后飞回来吗?侄女曲着手指去抚希尔先生的头顶,孩子的稚嫩小手对老猫头鹰很适用,我那时从没看过希尔对我表露出那么乖顺的样子。
他又意识不到那是在呼喊他。
“……现在你叫什么名字啦?”
我答不上,答不了。为了不让人类起疑,即使只是一千四百多年,不老不死的魔女的假名也自然是越换越多。曾经的我拿回了身为人类时的工作,白纸黑字的文件最后签下的署名永远是埃德里克。
维持不变的只有埃德里克、被遗落的最后的埃德里克。
埃德里克——他的血脉,这条柔软的锁链拴在身上,既不会疼、不去有意想的话也不会注意到,可他就伴着过去步进未来。
我为现在听不到问题答案的我与她感到难过。
太短了、太短了。老人闭眼消逝。
5.
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猜不到,他也记不住。记忆力自从被火焰吃掉以来就没那么稳固了,合着让睡意绑架了他,然后趁机来把他过去的某个几千个小时的存在偷走。但又很奇怪,回忆潜藏在那些睡梦里播映给我看,给我看曾经的自己,与现在的模样没有多大变化、却截然不同的自己行动起来。
我实在回想不起来最后我的侄女对我说了什么话,寿命最后的呢喃过于轻,几乎是从喉咙里嘶哑出的气声,老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攥紧我的手。而在梦里,放映机在那句话上直接消去了声音、剪掉了映像,眨眼间的漆黑后她已经沉沉睡去,力度消散。
我把她的手安置回被子里。
可能是拜托了我什么事,和她的孩子一起处理她的丧事吗?是把她葬在父亲、我的长兄身边吗?未处理的遗憾吗?有什么物品要交予给我吗?又或是——
她的孩子对魔女抱有的敌意呢?
在梦里面我被谁抄起衣领拎了起来,被推搡撞上身后的窗户,大概那扇窗户的铰链已经十分老旧,以至于我被推撞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后倒。
我被抓着翻下窗台,直直摔下楼去。
以躯为刃,划破的风的碎片在我耳边沙拉沙拉地响,我握紧拳头,试图运起魔力释放魔法让自己飞起来,但那些热烈的青蓝的火焰没有从手掌心上冒出,连个火花都不愿给我。
不、不。记忆中的发展不是这样的——
流淌于全身的魔力像是被风一齐刮走了,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流水一样从我的掌心溜走。
当然重要的是,那只是一个梦。
魔女施不出魔法,也只因为那是在一个梦里面。
6.
从梦中挣扎着要回现实的结果就像火焰魔法爆炸前迸发的火花。那声快要摔向地面的惊呼被遗落在梦境,我猛地睁开双眼,坐在座椅上无从而来的失重感让我惊醒的瞬间反射性地、狠狠地踹上了一脚。
我的鞋面如愿以偿碰到地板,这让我拾回丢失的安定感,然后因为腿踢出去时太过盲目和用力,我的小腿正面磕上了立在中间桌腿,分毫不差。
——!!!
说句大实话,超级、超级疼,疼得让我落泪,比起方才坠落的梦境更让我不好受。
桌板上放置的茶杯也被我震翻,冷彻的茶水淌得满桌都是,近距离闹出的大动静把对面闭眼休息的清司吓得一抖。而我只来得及去安抚惊醒乱跳的心脏,捂住自己被暴击的小腿骨,那块现在疼进骨头的地方明天肯定会青掉一块、又或者是更严重的紫黑色。但魔女总是要对身边不熟悉的魔力流动心怀警惕的,我在慌忙与痛楚中抬头一看,那根大约一米长的手杖已经被他握在中段,魔法的光芒藏于他手心之中流转。
“不、那个,非常抱歉……”我不太想和清司起争执,
清司点头,抚着手杖朝自己的方向收了收,但魔法光芒并没有收回,相反亮度还在增加。
“我不是睡着了吗?稍微梦到了以前不好的事情……刚刚的响声是我睡醒然后踢到桌子,没有谁要攻击你——”
清司直盯着我看,我慌忙撞进他眼睛,他手里握着光芒举到我的头顶。
打了个响指。
魔法炸开的那瞬间我下意识闭上眼睛,连疼痛都管不上了。
但银色的光在我头顶绽放出一个小小的烟花,很轻的一声、星屑隔着我的眼皮落进来,然后素色的毛毯兜头盖脸拍到我脑袋上,短短的毛挨着我的脸庞,就像希尔先生没有刹车直接飞扑过来的最柔软的胸脯。
“我要对一个先抛出善意橄榄枝的人充满敌意吗?”他说。
我疑惑,掀起盖住我大半张脸的毛毯一角对上他的视线,清司以正常速度眨了两次眼睛,然后放下了什么似的垮下了肩膀首先低头移开视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两下、三下,指尖带起一点银光的痕迹把桌面那滩茶水清理掉了。做完这些,清司扭过头看向窗外,背脊也全数靠在桌椅背上。
半晌、他开口了,声音很轻:“还有几个小时才到达,不习惯长旅行的小朋友就睡觉吧。”
“哈哈……我好歹了只比清司你小三百年左右,身体也是成年人了啊。”
我失笑自己的无可奈何、毫无办法,因为久居屋中缺少运动的身体就是那么无力,只得抱着那认识了三小时……或许算上我睡着的时间,认识共有五个小时多的清司先生的不坦率善意回归梦乡。
即使我觉得再披着毛毯有些太热了,但这些过度的热量让我并没有感到厌恶,磕到的小腿也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恰好足够。
“谢谢你。”
7.
Red·Edric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有很多做梦的时候。
后天的体质原因,常年居住的塔楼里里外外都使用了魔法凝结成不会轻易融化的冰晶,百年来都维持着偏低的温度,搭上埃德里克自身的高体温,对他而言是非常舒适。在这种舒适的室温下,梦魔便稀少来敲打他的脑袋。
而在很快到来的未来,为了经常翻窗的狐狸和偶尔登门拜访的女孩,埃德里克把自己贪求的凉快都放下了。这时候火焰就很容易找上门来,来舔舐接合的肉痕、来缠紧他的心脏。
小孩子总是容易生病的,谁都落得这个根深蒂固的印象,但孩子又该是健康活泼的,这是大人希望的模样。
所以他就发烧了,正如那个印象,如果快跨过新生魔女年龄、身体又是成年人的他算是新生儿的话。
“不许踢被子,你还在发烧。”魔女的小动作把他吵醒了,她将他踢散的被子都掖回去,额头的冷汗也被她的手轻轻拭去。他明白这并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发烧症状,自己身体感觉其实是在感到发冷。是他自己热得心慌、燃烧着的魔力在体内乱冲直撞。“小埃德里克觉得很难受吗?”
我没什么力气,点头的幅度微乎其微。
“慢慢适应,毕竟是新的心脏。”
“毕竟是两千八百七十三年来的孤独。”
TBC
还是那句,显而易见的没写完对不起……
3那里是当初滑铲时没写完,到现在发的时候还是对它毫无思绪,就干脆这样了
作为存档发送,不打企划tag和互动的角色CID了
在一切离别前,在一切光明正大前,他们认识了五年。
而,即将迎来的第六年
| 在午休完去上下午的课程的情况下①
白鼬是个晚熟没完全长开的少年人,声音也没发育成沉稳的方向,朗诵时放开来读书的话是十分清亮的,但每次要叫醒你时又会把声音放得轻轻的、如同能和他的白发揉合在一起的白雪那般,落在花瓣上。
小动物的毛脑袋在你面前晃晃悠悠,伸长了手臂小力拍打着你的肩膀。这样哪能叫醒一个睡着的人,可你就是受用这套,毕竟类似现在的突发事情在过去多了是。
“三色你……唷、睡醒啦。”
小动物看见你睁眼了,扬起个浅淡的笑容,很是自然地转身站到你旁边与你并肩,还牵过你的手。
白鼬的手比你的小上整整一圈,只能握满你的四根手指,所以说是白鼬带着你走,你把白鼬的手握了个满、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更像要带路的人。
你的课本被他拿着抱在怀里,这点无需担心。他先迈开了步伐。
“手握好,注意别睡过去了,我们现在去你的课室。”
| 对科基亚德院院服的好奇心与行动力
满足探求需求有何不可,第一次他止步了,第二次他盯着看了,第三次白鼬选手要摸上去了!
在又一次被喊名字去接室友时,白鼬故意没立刻拍醒三色堇,时间上并不着急去课室,犯罪时间完全足够,好心人走远后周围也没人。
他跑来时特意捂热了手指,应该、大概不会惊醒对方吧?鼬屏住呼吸,无意识压低了身子缓慢靠近三色堇。
异色的纹样和周围皮肤不同就非常显眼,可是该说不愧是科基亚德院吗?摸上去和皮肤没什么两样,一样暖暖的、很柔软——
“那个、你、你刚刚呜!……没事我咬到嘴唇而已,嗯……早上好……”
满是做贼心虚嘛。
白鼬小声回应三色堇刚睡醒的问话,乱揉有点发热的耳朵。
| 认识太久形成的习惯
他俩身高差得有点多,站在一起很明显,坐在一起稍微减少但也明显。所以三色堇和白鼬上课说悄悄话就得拉近距离抵消身高差,三色低头或者鼬抬头。
“鼬。”
小动物的脑袋听闻便往他的方向偏过半张脸,虽然眼睛没从黑板上移走,但半圆的耳已经转过来朝向他,三色自然而然地偏下头靠近对方的耳朵说话。
“……”
说完也不必立刻把头摆正,听见玩笑话的鼬噗地一声,在鼻腔里轻声哼笑出来,然后三色只要等鼬抬头,小动物为了让三色堇听清他的声音而自然仰起头靠近他。
| 这位睡着了也很死
白鼬选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睡着了。
说奇怪指的是,白鼬抱着膝盖蜷成一大团侧躺在单人沙发里,脑袋磕在扶手上,光是看姿势就觉得睡得难受。而他的背部几乎是悬空在沙发外了,毛尾巴则像条烂布那样垂放到地面。
三色堇小心地把室友从团的状态拆开成饼,起码要躺平了,腿伸直放到另一边扶手上,白皙的小腿吊在椅外一晃一晃,把尾巴拾起来放回大腿侧——
完成一切后白鼬还是睡得很熟,甚至没有苏醒意向,鼻息平稳。
三色堇思考一会,拿来对方的薄被给盖上,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捧过毛尾巴摸摸
| 如何重逢
| 在六年级开学,前往岛的轮船上
| 来源楠哥说的“喜欢在没人的角落数花瓣”、“睁眼看见是白鼬就觉得安心” 等一切
楠桓睁眼看到了科瑞斯特尔。
像是理所当然、情理之内。
对方在打开他的行李箱,把放在最外面的、属于楠桓的科基亚德院长外套和大斗篷取出来,整个过程轻手轻脚没有声音,楠桓醒来没出声也做什么动作,以至于科尔完全没注意到楠桓睁了眼在看他——科尔站起来抖开叠好的长外套时撞上他的视线,吓得松手抖掉了衣服,手忙脚乱在它碰到地面前捞回来。
“轮船里制冷太强了……你坐直身子,我给你外套。”
确实是温度偏低,导致他睡着睡着就冷醒了。科尔解释了准备继续抖开衣服给他穿,可楠桓伸手扯住了科尔的外套衣角——那件科尔不常穿的珀利非基亚院短风衣,他今天还穿了背心,尽是和平时不同——制止了对方把长外套递给他的举动。
“?”
楠桓这次扯住了袖子,往他旁边的空位扯、还拍了拍座位:“再睡一会儿……”
“……你这家伙啊。”科尔自然拿他是没撤的,他长长地叹气,放下两份衣服开始脱下自己的短风衣,手绕过去把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到楠桓背上。“不披着,手伸出来穿上。”
穿好一只袖子后他便空出了一只手去拢楠桓的长发,免得放在外套和背之间压得人不舒服。但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科尔的几厘米就要压到他脸上,浅浅的鼻息就吹在他额前,拂得楠桓眨了眨眼睛。
打理好楠桓后科尔在他右手边落座,科尔拿过斗篷放在楠桓怀里时他已经歪头靠上科尔的左肩,抱着对方塞过来的还没抖开的斗篷,调整呼吸,楠桓再次走进睡梦。
和刚刚不同的是寒冷已经与他别离,温暖就在手能触到的范围内,这次应该到达目的地他才会被唤醒吧。
科尔一点一点把长外套展开,别扭地单手扯过去盖住楠桓的膝盖。能自由动的右手则挥动他的长魔杖,用魔法将周围掉的花瓣卷起来送进收集的布袋中。
| 对于尾巴上的那双手已经放任了②
“怎么了?”
发问者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科瑞斯特尔在写字间抬头,回头看了看对方所指的自己身后什么东西。
也只有同桌的楠桓在摸他尾巴啊?
噢。科尔稍微挑高了尾尖,眼见手里的毛绒绒被挪走了,楠桓疑惑地与他对视。是这么回事。科尔挪了挪身子挡住楠桓,至少看不到楠桓在干什么,然后毛尾巴滑回对方的掌心。
他低头把那句写到一半的句子补完整,拿笔杆敲打桌面示意跟前的同学。
“你继续说。”
| 你说这是什么
| 是他们五年级快结束的冬天
科瑞斯特尔喜欢宿舍地上铺的厚地毯,他有时候习惯赤着脚在宿舍里走,地毯可以保护柔软脚底不受伤,更重要是它会吸收声音,赤脚和长靴踩出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又可以藏起很多东西。
简短两声敲门,等待15秒,房间里没有回应。
“打扰了。”
他小声地说,边推开门扉。
走廊的灯映进来给他提供一点照明,但随着门在他背后关上,黑暗把剩下那点光明也吞噬掉了。
科尔站着缓了一会儿适应了黑暗,摸过去这间房的床铺边,他在床头找到点空位坐下。
手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所以都是凉的,相对于睡觉体温在被子下捂得温热的人来说,应该是属于能接受的温差范围内。他先是指尖触到对方下颚线,曲起的指节贴上脸颊,整个掌心抚上侧脸,将掉下来掩住脸的长发撩到耳后,但他没有停留几秒便离开了。
他在枕头边安静坐了几分钟,起身把挂在衣架子上的白色长外套③取下来,窸窸窣窣摸黑走出不是他的寝室。
| 人都有的相反面
| 大概是15岁(三年级)冬天时的事情,科尔那时候154上下
科尔也有过犯困严重的情况,严重到一直是被照顾那方的楠桓反过来照顾他。
那通常是在社会学考试前后,前是科尔会为了这门不擅长的课通宵复习啃知识点,那两天他吃书吃得脑子缺根筋,牵着睡醒的楠桓去课室,会变成发呆走过头、或者楠桓领着走慢半步的他去课室;去参加社团活动,放下楠桓就单独坐到角落的座位里,拿出笔记开始背。动作也不够平时灵敏
实在是令人担心。
所以楠桓扯住了把他送到地方就转头要走的科尔。
小动物抬头看他,黑色的眼睛满是疑惑、迷茫和疲倦,底下的黑眼圈虽然很浅但也很明显,楠桓开口正打算说话,可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科尔反应还是比楠桓快一步,他抬起手很轻地拍了拍楠桓的额头,还抚了两下。
“乖喔,我去考个试就回来……”
楠桓整个人愣在那里,科尔接着捏了捏他扯住袖子的手心,然后跟楠桓挥手离开,慢慢向他的考试课室走去。
不行了,没救。
楠桓收拾好用具先一步离开考室,他得去接人,这可能是科尔为数不多不来接他的情况,对方在考完那会儿怕是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果不其然,科尔靠在他课室外的墙上环着胸闭目养神,完全是——站着睡觉,耳朵因周围来往轻微的议论声而微微抖动和转动。
“科尔。”小动物听见有人喊他吓得从浅眠里惊醒,尾巴都下意识往腿间弯。
但当科尔睁开看清是楠桓在他身前,又整个人卸下防备放松下来回到刚刚驼背松懈的样子,似乎变得更矮小了一点。他才刚张了张嘴,楠桓就伸出了手——“……你要干什么,不许这么做。”戳到痒处的科尔在他手里瑟缩起来,两手迅速握住楠桓的手腕制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我还是有力气抱起你的。”楠桓认真说。
“那也不是用手卡在我的腋下……”
“那就这样做。”
“——笨蛋!!你、”
科尔急忙抓住楠桓的肩膀,因为楠桓弯腰抱住了他的大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了。没长开的小孩子——科尔总是那么说自己,说自己身体长得太缓慢了,和同龄人完全不合。所以实际一抱起来楠桓就知道,科尔真的和自己相比要轻上很多,四肢肌肉也不算多,实打实的小孩。
“这是今天最后一科,现在教学楼里也没什么人了。”科尔现在的表情可以算是楠桓认识了他那么久,见过的最委屈表情,被堵了的小孩咬着下唇嘴角直往下撇,因困倦合上一半的眼睛没在看他,而他又不自觉用手抚上自己下半张脸掩住嘴,应该是在想着事情,楠桓熟悉科尔这些无意识的动作习惯。
楠桓软下声音补上一句:“……你很累了。”
“就当是平时的谢礼……好吗?”
最终可能是困意击败了他吧,科尔长叹一口气,伸手回抱楠桓的脖子算是对他妥协了。
“记得走小路避开别人。”他小声说。
“嗯。”
楠桓走得不快、手也很稳,科尔只是合了几秒眼睛,就困得一点儿都不想再睁开了。他垂下头迷迷糊糊埋进楠桓的颈窝,眨动的睫毛就扫在对方的脖子上。
“累了就叫醒我。”他的声音变得含糊。
“不行。”他追着他的尾音回应。
楠桓凭着手上能感觉到的逐渐变缓的呼吸就知道,过度疲累的人完全放松睡着了,尾巴来软趴趴的搭在他的臂弯上。他托着科尔的臀部再往上颠了颠,抱稳了。
| 有时候睡着了就会错过一些东西
| 来自楠哥想的 楠桓趁人之危做了些什么小动作
他再次抿了一口杯中的水查看温度如何,是烫舌头还是刚刚好能喝。
唔…合对方平常习惯的温度。
楠桓抽出魔杖,点在水壶上施下一个小小的魔法,能保证至少在科尔醒来时,里头的水还保持着合适入口的温度,解除方法设置成一个小私心④。他放下水和药在床头柜上,对方醒来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开始处理病人。
他的小个子朋友烧得迷迷糊糊,睡姿也不如平常安分,卷了整床的被子睡成个虫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半圆的毛耳朵和脑壳,楠桓只好把压在他身下的被子扯出来给他盖好。
楠桓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把那些似是要掉落的花都一并拢起来,小心地不留痕迹在床沿坐下。他为科尔拨开汗湿的刘海,干燥柔软的掌心覆上温热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贴上去。还是有点低烧……然后楠桓把那点薄汗也给他拭去,手顺着轮廓抚下了脸,少年的脸颊被他自己压出了浅淡的粉红印子,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让他停留。
他弯下腰、低下头。
他的嘴唇上还沾着一点水汽,点在低烧的人额上宛如一个尽快康复的祝福。
或许其中的感情不止且包括这点祝福心意?
还是说那是愿望呢。
他隐隐约约闻到很熟悉的花香,安抚着他的睡梦。
科尔在午夜爬了起来,也仅仅是半躺在床上撑起了上身挪动。他睡太久了,将近没一天没进食,又烧得厉害,实在是没力气多动。
当务之急是喉咙好渴……他想去客厅找水。科尔摸索床头柜的灯,途中碰到了什么很重的东西——那东西在他手指撞到时迸出了蓝色的魔法痕迹,在黑暗里显眼得很。科尔把床头的灯摁亮,发现那是他平常会放在客厅的水壶。
兴许是谁来看过他的情况了吧。
科尔跪坐在床上小心的把水壶拿过来,他猜里面是有水的,因为没力气的他要两只手才能稳住。拧开壶盖时被热气糊了眼让他小小哀嚎一声,吹了吹才敢小口去尝。
……一点也不烫、不如说是合适饮用的温度。
感谢室友。他滋润着嗓子在心里默念,压根不知道、也看不到拖鞋旁边掉了一片不会在这的花瓣,和歪掉的枕头下压着一抹蓝色。
tbc
后记:
①一不留神就会在某个地方睡着的三色堇,和照顾着这位室友、叫一声就会从他附近冒出头来的白鼬,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行动。
②不明确所以归为私设:正常来说随便摸动物亚人的耳朵尾巴是【】骚扰一样的事,亲近的人(亲人,恋人或得到允许的人)才能摸来着。
③冬天他们两有个不成文的习惯,科尔会在早晨出门前、人还在宿舍时都穿着对方的蓝院校服(白色那件),准备出门上课时才还给对方换上。
④对应下文的蓝色魔法痕迹,也就是“解除方法是科瑞斯特尔的触碰”,不是对方喝的热水就没用了吧。
全是短小摸鱼!亲家也都看过的,在这仅作为存档用……
因为是摸鱼,有些地方没完全照学院的设定,也没有特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情,但特指的都有写出。前四段是两位角色立绘还没出来时写的,所以没有写名字
我又菜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