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Landry很高兴。
准确来说,是自从Miriam告诉他在大地盛典的节目上他可以一展歌喉之后,他的好心情就在持续发酵;连光顾酒馆的客人们都说,今天的蓝莓酒格外甘甜。
——如果那个围裙缝在裤子上的厨师能停止在干活儿的时候哼小曲就更妙了。
02
所以毫不奇怪当Landry知道他们策划的节目是鬼屋时,他开始感到困惑。
这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像个需要歌手的游戏。
“噢,是啊,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歌手。”Lene说。
Ercsey拍了拍他的肩膀。
03
说实话,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居民来说,螳螂或蜘蛛已经是非常可怕的生物了。
但Ocelot坚持要扮演狼人。
“那些都丑死了,再说装成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东西一点也不恐怖。”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迷恋那来自中世纪人类世界的传说,并且偶尔幻想自己也能拥有那种原始而野蛮的力量。
04
倒不是说Ocelot没想过扮成吸血鬼啦(毕竟在故事里他们总和狼人一起出现),可是世界上有绿色的花朵,红色的树叶,却没有黑色皮肤的吸血鬼。
05
当然了,这些传说都是Ocelot听一些学者讲述的;她认识的字并不足以让她能够阅读。
对此,Ercsey表示Ocelot甚至从来没念对过他的名字。
06
而Lene和Miriam的节目——她们总是一起行动——则是木偶秀。
长鼻子的提线木偶围坐在房间中央的圆形舞台上,它们太小太小了,以至于眼睛几乎就是两个点。制造者只要转一转手指间的小木板,由丝线串在一起的一节节手脚就全部咯吱咯吱地活动起来。
再之后的事情就如同一段古怪的钢琴独奏一滑而过,医学者打扮得像个破旧八音盒里的洋娃娃,僵硬着四肢与Lene拥舞在一起;而那些木偶都迈起步子,难以想象它们那仿佛从未上过润滑油的吱嘎作响的关节能爆发出这么快的速度,冰冰凉凉地贴上来客的脚踝,脑袋仰得几乎要崴断脖子,用两颗无机质的小点盯着他们。
07
“Miriam,我会雕两个长得像我们一样的木偶放在最中间,就穿着我们在酒馆第一次遇见的衣服。”
“太棒了,你知道更棒的是什么吗?”
“什么?”
“木偶不会喝醉,所以可以省略我的那个把你的那个拖回家的剧情了。”
08
但其实连路边的蒲公英都知道,Miriam爱与Lene共赴酩酊。
09
有那么一次,Ocelot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座巨大的漆黑的木雕。圆形的底座,最顶端是个不伦不类的皇冠的形状。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人类世界的物件,但就和大部分人类的东西一样,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于是它就被放在酒馆里当做装饰,Ocelot永远迅速转移的好奇心让她压根儿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直到一个老头走进店里,他眼神昏沉得好似冬日寒空。他边喝着茴香酒的时候边说自己是个学者,说门口的那件摆设是一枚——叫什么来着,哦,西洋棋子。
10
在分配每个人在鬼屋里的任务时,Landry冷不丁想起了那位入暮颇久的学者,和他口中的西洋棋子。
“这多酷啊!”他想,并且在他心里所有酷的东西都绝对适合Ercsey。
而Ercsey总是没法拒绝Landry的提议的。
等到终于有人问起“对了,你们谁会下棋吗?”而回应只有沉默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几年前的一个灼人的夏日,我从一身旅途的疲惫中换得了整整一下午的自由——或者,更为准确地说,一下午身无长物的自由。脚下的这片风光旖旎的土地称得上是为过路的旅人们供以歇脚之用的真正的好去处。高低错落的房屋撒落在一个矮坡上,没有恼人的俨然秩序。我祈望着这儿居住的都是些善解人意的好心人,能够提供我半天的膳食。于是,不到一小时后,我的身体就靠在了小酒馆露天的实木椅上,喝着最地道的十度蓝莓酒,心里想着:一切都打这儿开始了。
Ocelot的酒馆名叫halcyon days,木制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装饰物,与我们曾经拥有的一间面包房颇为相似。我的父亲谦恭和善却嗜酒如命。他总是天真地确信,天神本人的肚子里也长着一个喜欢饮酒的胃。有天他喝得烂醉,竟忘记关上那炉火了。他东倒西歪地走过院子,摇摇晃晃着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靴子甩掉就爬上床去。接着,我们不得不在这天半夜里惶遽面对他那无意酿下的厄运和巨大损失,并聚集了全家人为各自接下来的命运发起了愁。
“我有个颇熟络的朋友住得不远,我想他会乐意接纳咱们到他那儿暂住一段日子。” 母亲将下巴颏儿朝内压着,用她那糅合了优雅和粗野的沙哑嗓音充满希冀地建议道。大多数人对这个提议投了赞成票,一个萦绕多年的念头却伺机侵入到我的大脑,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每每想起,我体内被菠菜滋养的血液就会失控地沸腾。
——我向他们提出希望能够独自离开。在亲人惊愕的关注中,我咳嗽了一声,好给自己留点儿时间和力量来扼要思考一下要说的话:“你们知道,比起安详富足的悠然日子,我更倾心于外头的世界。”而没有被说出口的是,事实上我对面包和酵母的味道毫无兴趣。离开意味着不再与世隔绝,意味着从枯燥无味的生活中脱出。那时候我已在内心找到了方向,使我能目睹艰难和灾难而泰然处之,那时候我已开始懂得破坏和不幸有多么寻常。
母亲拿她的眼睛瞧着父亲,露出无助的眼神;后者则托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片刻后,我和父亲站在废墟中幸存下来的洗碗间里。这回,他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扯开嗓子,嘟嘟嚷嚷地抱怨“衰老是最糟糕的事情。” “人们总是憧憬不停地行走,可这却不一定是条康庄大道。”他无奈地说道。“‘走吧,Ercsey,人间的孩子。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走向荒野和河流。’”
他不带任何犹豫不决地从酒桶里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
出于感激,我隔三差五地从外头带给Ocelot一些果实和小猎物,同时开始着手计划。我的首次真正的远行很快地失败了,尽管出发前的紧张准备无一不显示着我对它寄予的厚望,现实却残酷地昭示我必须走到人群中去。于是一个晚上,我便让自己坐在了酒馆的吧椅上,跟那个态度友善的男孩要了一杯酒,并在他下一次走过来前斟酌好了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