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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结企了我竟然还在写三章  

    另,本章有部分成人内容  

    故事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13/

    ---------------  

    “夏雷。”  

    黑暗之中,众人的声音似透着重重帷幕传来。他们的话语听不真切,只是此起彼伏地响着,层层叠叠,如黑夜里的海浪。每当他伸手把声音的残片抓在手里,耳边那些细碎的人声便被放大了些。  

    “再弹一遍,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有天赋的……”  

    “不许哭!快点把稿子背出来!生你这么个东西我都嫌麻烦……”  

    “你既然住到我家里,我就不会把你当明星的孩子来看待……”  

    “对了,这几年星星有联系过你吗……”  

    突然,一块闪闪发光的碎片穿过黑暗,安稳地落在他的手心。他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盛夏的光景——  

    短发少女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滚落的泪珠直往他脖子里钻。柚子树上的蝉扯足嗓子叫嚷着,完全不解风情。  

    少女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小小的滴胶闪电挂坠落在她的锁骨上。那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甚至有些粗糙,但她却总宝贵地戴着。  

    他早就被告知这周日她要随父母去北京,但分别的日子真正到来时,他却感到不真实。  

    “没事啦,北京又不远,再说我们可以微信联系啊。”他好声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不一样。”少女在他的脖颈间呜咽。  

    他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在心里再三斟酌,也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是啊,他也知道不一样。“微信联系”这种话他都不能说服自己。在他不断奔波的童年时代,这个女孩算得上是他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  

    隔壁来送西瓜的姐姐同外婆打趣,说他是不是要和小女朋友要分手了。  

    少年听了这话只觉别扭,内心却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般,柔柔地挠着他的胸膛。也许是夏季的阳光太过刺眼,少年眯起了双眼,但灼热的暑气又不愿放过他,不由分说便闯进他的眼睑。他只觉眼眶发热,泪水莫名地落了下来。  

    怀里的少女一怔,伸手将他推开,张嘴好像说了些什么。  

    “夏雷。”  

    再度应声望去,他只见自己怀里搂着一个赤身的女人。女人红唇微启,发出撩人的呻吟。她喊出他的名字,却让他脊背凉透。  

    ……  

    夏雷从梦中惊醒,触电似地从床上弹起来。也许是动作起伏过大,他只觉头昏眼花。而当他回想起梦的结尾,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床边的杜宾犬发财以为主人发生什么意外,连忙跳起将脑袋凑到主人的身边。  

    “没事,做了个噩梦。”  

    夏雷揉了揉发财的脑袋,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他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像是还没有从梦里醒来。他自己也觉得很郁闷,自从分手后他从没梦见过苏锐,不知为何今天却突然做了个和她有关的春梦。而自己喜欢的人竟一次都没梦见过。夏雷扯起薄毯,瞅了眼自己没出息的小兄弟,厌恶地骂了一句“操”。  

    夏雷侧身摸过一边的手机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八点不到,牙科十点才开门。而他本是不善早起的人,经过这么一通折腾直接睡不着了。  

    就在他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关于梦的记忆像一条冰冷的蛇侵入了他的思维。梦里的每一段,组成了它潮湿且闪着寒光的鳞片。他仔细回忆那每一句嵌在蛇鳞上的残破人声,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不知是何时,他听过这样一个传闻:如果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一生,那便离死亡不远了。  

    他知道传闻毫无根据,梦境也并不能够预言未来。但他却不能控制那向上攀升的恐惧感。他从未忧虑过死亡的到来,但生命消逝的时刻绝对不是现在。  

    他还没有和她在一起,因此,绝对不能是现在。  

    恐慌催使着他,让他伸手向侧边空空如也的床摸去。他多希望现在只要翻个身就能把她抱在怀里,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吃晚饭,但现在的他比往常更想见到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于是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起来了跟我说一声,我想过来。”  

    一分钟不到,她便回复了:“你怎么已经醒了?现在八点都没到。”  

    “睡不着了。所以我现在方便过来吗?”  

    “这么早过来干啥?”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那我也给你做份早饭吧,咖啡加奶加糖?”  

    “都不加。”  

    “这就是猛男吗?!”  

    “那我现在过来。”  

    “你来了自己开门吧,我在做早饭,腾不开手。”  

    “好。”  

    得到允许的他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完毕,他带上钥匙和手机坐电梯到楼下。走过两栋楼,进第一个门,坐电梯上十楼,再朝右手走廊第二户走去,便到了她的家。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她家的门,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来啦?”举着煎锅的叶驰星朝他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回到锅上:“你坐着吧,就快好了。”  

    此时素面朝天的她穿着一件当初从夏雷手上抢来的限量合作款T恤,而夏雷的码到了她身上就变成一件短短的T恤裙,修长的腿就这样光在外面。她顶着完全没有打理的头发,只是用皮筋将后脑勺的头发随意扎起。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刚睡醒的她,装着咖啡的同款马克杯和他们脚下的情侣拖,让他产生了一种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而今天也只是平凡同居生活中的一日。  

    他舒了口气,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双手环抱着她的腰,亲昵地将脸埋在对方蓬松的头发里。怀里的人毫不意外地轻轻一颤,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你的蛋要加盐吗?”叶驰星问。  

    “嗯。”  

    “你怎么今天起这么早?你不是最喜欢睡懒觉的吗?”  

    他犹豫着,最终没有把梦说给她听,他不希望这些没来由的东西给她平添烦恼。  

    “醒了就睡不着了。”  

    “真巧,我刚上了个厕所回来也睡不着了。”叶驰星说着,将煎好的蛋移到餐盘里。  

    “星星。”  

    “嗯?”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叶驰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实话这个问题她几乎没有考虑过,与其说考虑,她甚至有些安于现状。她总觉得和他两人之间缺少了什么。从一开始普通朋友之前都不会有的肢体接触,到现在情侣之间才会有的拥抱,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正式的表白,她甚至想不起当初他们究竟是如何默认对方的。  

    尽管再亲昵,他们确实又不是恋人。接吻和做爱是她认定的关系突破的标志,但要如何突破那层关系,她也毫无头绪,总不能拉着他说干就干。而对方尽管搂搂抱抱的姿态愈加放肆,但那层窗户纸他似乎也从来没打算去破掉它。尽管对他身体的欲望再强,作为女性,她也不可能太主动。  

    见对方沉默良久,夏雷有些失望。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自己所以才下不了决心。虽然他把引导关系的权力交给她,但他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耐心等下去。现在的他太过被动,被动到一向处于主导地位的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甚至害怕如果真的哪天自己要死了,他们的关系仍然止步于此。  

    “星星,你不喜欢我吗?”他小声问。  

    “喜欢啊。”她脱口而出。  

    “那你多喜欢我一点,现在还不够。”  

    听他这么说,她内心只觉苦涩。她松开他的手,转身望向他。  

    此刻的他委屈地皱着眉,像个发脾气的孩子一样拉下脸。  

    叶驰星抬手梳理他的头发:“要怎样你才会觉得我足够喜欢你呢?”  

    “我不知道,但,起码不是现在这样。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叶驰星叹了口气,略加思索道:“我明白,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总觉得……好像我们走在楼梯上,明明少了一层台阶,但还是走了上来。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层台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雷点点头,但他还是心有不甘:“但你也要让我知道我需要等多久啊,要不然我等不及了找了别的人怎么办?”  

    “啊?你还想找别人?”叶驰星抓起他的金发威胁。  

    见对方还在乎自己,夏雷不由笑了起来:“你生气啦?”  

    “还不是你故意气我?懒得理你,早饭都要凉了。”  

    叶驰星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拿着装有三明治的餐盘朝吧台走去。而夏雷带着小人得志的笑容,端起两杯咖啡跟了上去。  

    大理石吧台上摆放着食物和调料,花瓶中的粉蔷薇静静在一旁盛开。两人穿着宽松的T恤和外套,面对面坐在吧台上,互相递给对方胡椒和蛋黄酱。  

    “对了,你一大早来是想和我说啥?”叶驰星咬了一口三明治,嘴角落下溏心蛋的痕迹。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夏雷用拇指为她擦掉蛋液,又十分自然舔了舔手指。  

    “说起来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一起吃早饭呢。”  

    “严格来说是在家里吃吧。你记得吗,咱们上学那会,冬天的时候起大早,就是为了吃一口巷口的生煎。”  

    “那个生煎可好吃了,现在那店还开着吗?”  

    “开店的阿婆好几年前去世了,现在店面租给别人了。”  

    “啊,这样的吗……好可惜。”  

    “说起来我昨天梦见你了。”  

    “真的吗?”  

    “嗯。我梦见了小时候你走的那天,你对我好像说了什么,但我记不得了。醒了之后就很想见你。”  

    “诶,难怪你大清早跑过来。”  

    夏雷抬头,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锁骨下面一颗小小的棕色的痣上。他甚至有些惊讶,他平日里竟从未注意到它,今天它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锁骨上有一颗痣诶。”夏雷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道。  

    “你说的是左边那颗吧。”  

    叶驰星顺着他的指示低下头去,望见T恤里空荡荡的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早上起来还没有穿内衣,顿时羞得脑子都快炸了。两人虽心意相通,但说到底也并没有确定关系。自己还穿着从他手里抢来的T恤,简直就像在勾引他一样。  

    她抬眼偷望他,见他依旧神情自然地吃着早饭。他披散着金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外罩一件连帽开衫,下身穿一条夏季阔腿裤,两条腿正交叉着搁在高脚凳的横杆上。  

    叶驰星咽了口唾沫,越想越觉得危险。毕竟自己是个健康成年女性,对面那个是健康成年男性,再这样下去可能她自己也控制不了事态发展了。  

    于是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咖啡,从高脚椅上爬下:“等我下,我去换个衣服。”  

    可还未走上几步,叶驰星只觉自己被拉到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两人的肌肤隔着两层并不厚的布料传达彼此的体温。  

    坐在高脚椅上的夏雷将她搂入怀中,把自己的脑袋枕在她肩膀。他又像是怕她逃跑一般,用自己的双腿轻轻夹住她的身体,而她裸露在外的大腿则若即若离地贴着他腿上的皮肤。  

    “不要走。”  

    他的气息不偏不倚地吹在她的脖子上,撒娇一般的语气让叶驰星彻底乱了阵脚。  

    “我不走,我只是去换衣服,你放开我。”  

    她小声嚷着想推开他,对方却将她搂得更紧。而她隔着衣物传来的曲线与弧度紧贴在他的胸口,却也让夏雷不由加重了呼吸。  

    他大口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星星,你想做吗?”  

    被他这样问,叶驰星不由愣了下神。她早料到他们总有一天会戳破那层纸,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今日。可无论她把自己想得有多坚定,她的身体却在他的撩拨下本能地发出颤抖。  

    她的大脑像是快要蒸发一般,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和……和谁?”  

    “当然是和我做啊。”  

    “不,今天不行。” 她咬住嘴唇,像是为自己保存最后一丝理性。  

    尽管他也明白今天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夏雷还是决定故意激她一把。他并不满意她刚才早饭前的回答,这一次他想掌握主导权。况且他需要她来洗清那噩梦留下的反胃的感觉,需要她来填补自己梦境的空白。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他也想知道她的味道。  

    于是他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向上游走,嘴唇已然抵在她脖子最敏感的肌肤之上。  

    她只觉浑身酥麻,像有无数蝴蝶从她胸膛破出。她合上眼,叹息般地轻呼他的名字,似抵抗也似满足。  

    被喜欢的人这样呼唤,他也难以自已。他干脆一鼓作气,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他的手穿过她的T恤,用力地爱抚她的腰肢和脊背。他沿着她的耳垂与脖子,一路吻到锁骨,他轻轻舔舐啃咬着她的皮肤,享受着她在自己耳边发出的低吟。他没有吻她的唇。一旦她无法抵抗承认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吻便是他最好的奖品。  

    坐在他身上的她明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却像是被抽掉灵魂一般毫无反抗的力气,她胡乱地揉着他脑后的金发,极力抑制身体里那股即将蹿起的火焰。坦白讲,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她就在克制自己的欲望。此刻的她,一边按捺着想与他接吻的冲动,一边又放纵他的触摸。  

    她没有告诉他的是,会让她上瘾的,除了巧克力棒,酒和烟草,还有与恋人的性事。家庭带给她的巨大压力与痛苦,只能让她在这些东西里寻求安慰。小的时候她依赖于甜食。刚上大学就跟着男友学会了抽烟。因为酒精会影响演奏,她便硬逼着自己不要喝酒。  

    她害怕一旦撕开了那道口子,她便无法正常思考她和夏雷的关系。他是她的精神安慰剂,而他甚至可以说是她唯一不愿去随意对待或者故意讨好的人。她只觉得可惜,他并不知道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于是当他的手指顺着肋骨的弧度,即将攀上那两座软丘时,她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想要吗?”夏雷意犹未尽地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神望向她。  

    叶驰星慌忙扭过头:“别这样看我。”  

    夏雷一愣,连忙顺从地收回眼神,双手也依依不舍地滑到她的腰间:“对……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对于他来说,性是一种控制情感的利器,这让他在从前的关系里无往不利。只要上了床,两人的关系便水到渠成。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保留最后一丝理性,果断拒绝他的诱惑。此刻,他手段尽失,不可避免地焦虑起来。  

    “你对之前的女人,也是这样的吗?”她像是能够读心似地,一针见血。  

    夏雷吓了一跳:“什么?”  

    “难道说在你心里其实我和她们一样吗?你不要用对她们的方式来对我啊,这样你让我怎么多喜欢你一点。”她像是太过失望,淡淡地说着:“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夏雷站起身来,企图牵过对方的手。但此刻尴尬的气氛让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她的勇气:“抱歉,我现在脑子很乱。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向你道歉。但唯一我可以说的是,你和她们不一样,你……”  

    叶驰星靠在墙上,垂着眼眸:“不,这件事不全怪你,是我下不了决心。”  

    夏雷望着她,本想再和她说两句,但见她不愿看自己,只能悻悻然转身离去。而当他打开大门,身后的那个人却突然问道:  

    “今天晚上你会来吗?”  

    “会的,放心。”  

    “好。”  

    屋门关上,叶驰星愣愣地望着桌上两人还没吃完的早饭,只觉这个早上像是一场漫长的梦。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哪一步少做了。连做决定的她也不明白究竟该如何发展下去了。此刻她感受到的并不是愤怒或者悲伤,而是一种连她自己也难以描述的情绪。  

    明明不是恋人,却互相说着喜欢。明明没有接吻,却从不抗拒对方的拥抱。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这段关系避免沾上肉欲,却没想到这段关系本就是扭曲的。  

    她彻底没了胃口,将吃剩的早餐倒进垃圾桶。她洗碗,扫地,擦桌子,忙了一个多小时。她拎起分好类的垃圾袋下楼,丢进分类垃圾桶里。她再转身,看见夏雷从公寓里走出来准备上班。  

    她本应喊他,就像以前一样,但不知为何她撒腿就跑。他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却见她仓皇而逃的背影。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梦,似乎一切都在告知他,他的故事就在这里完结了。于是连和她的关系也莫名急转而下,因为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结局。  

    夏雷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的好运差不多是到了头。  

      

     

    +RAN+ 3
  • 有些话一辈子只会说一次

    故事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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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百屋若叶对着屋外八月傍晚的阳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五点刚过,还有四十多分钟她才能下班。今天明明是周六,但客人意外地有些少,她的记录本上也只剩下一个预约没被划去,这清闲的工作让早已习惯忙碌的若叶反而有些不适应。  

    四点半的时候,顾医生就提前下班了。躲在小办公室化妆的她一走出来,连若叶都要多看几眼。她一改素净妆容,整了个烈焰红唇大波浪,顾盼生辉妩媚动人。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细吊带裙,红色绢絽羽织若隐若现地透出她上臂牡丹与鬼面的纹身,有些黑道大姐头的气势。顾医生冲若叶抛了个媚眼,神采飞扬地拎起名牌包包就往外走,倒是若叶这边莫名红了脸。  

    若叶也是来了很久才知道,这家牙科诊所的三位医生是师徒关系。快五十的温医生是师父,原来在医院里工作,后来出来开了这家诊所。花臂顾医生和金发“夏医生”则都是他的学生。有时候若叶也觉得神奇,看起来这么温和忠厚的师父竟然能带出这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徒弟。  

    而现在,结束工作的夏雷从自己的诊室里出来。他望了望墙上的钟,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不由嘟囔一句:  

    “叶驰星这个女人怎么还没来?”  

    若叶将平板上播放的男团选秀节目按下暂停键,抬头回答:“小叶姐的话五点半才来。”  

    “这么晚?”夏雷扬起上挑的眉毛:“她今天不是休息吗?从小区走过来撑死也只要十分钟吧?”  

    “小叶姐说她临时有个网络会议,所以会晚一些。”  

    “哦。”夏雷点点头,将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挂在壁橱里,又对着壁橱镜子将自己的发型重新梳好,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若叶,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诶?我吗?”若叶忙不迭举起手机微信,像是要给对方看:“小叶姐她跟我说的啊?”  

    夏雷回头看了眼若叶的手机,将衬衫外套穿上:“那她为什么不跟我说?明明约她的人是我啊。”  

    若叶尴尬地笑笑,试图帮叶驰星解释:“小叶姐应该是怕影响你工作,所以跟我说了吧。”  

    “哼,看个消息的时间又不是没有。”夏雷嘀嘀咕咕地关上壁橱,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若叶本想再帮叶驰星说几句,见外面有客人进来,连忙换上职业微笑:“您好。”  

    来客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右手牵着六七岁的小女儿。女人同夏雷四目交汇的瞬间,似是双脚被钉在原地,再也走不得一步。而夏雷也怔怔地望着她,脑海里跑过一片走马灯。虽然因为生育导致她的身材不再苗条,但他依旧能记得她那双温柔的眉眼。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在他的身边。  

    “苏锐?”夏雷轻声喊了一声。  

    “嗯,夏雷,是你啊,真巧。”女人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虽然眼前这一幕似乎并不需要一个不识相的旁观者,但为了工作,八百屋若叶还是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捏着记录本走上前去:“您好,是预约过来拔牙的苏小姐吗?”  

    “啊,是的,”女人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夏雷身上扯开,又硬生生地投在若叶的身上:“我之前跟你们预约的温医生,给小孩子拔牙的。”  

    “好的,您需要稍微等一下哦,温医生现在还有病人。”  

    “嗯嗯,没事。来,我们坐一下。”  

    苏锐牵着女儿坐在候诊厅的沙发上,从若叶手上接来了刚倒的温水。苏锐捧着纸杯没有喝一口,只是垂着眼眸盯着地砖上那个人的倒影。接待完毕的若叶走回前台,尴尬的气氛让她不敢再继续看节目,而是警惕地望着外面。夏雷则咬了咬嘴唇,心里计划不如现在就去叶驰星家里接她也好过站在这里。  

    正当他挪动脚步准备开溜时,苏锐却及时喊住了他:  

    “夏雷,好久不见了,我们聊聊吧?”  

    “操!”夏雷止住脚步在心里大骂,但他还是转过身摆出礼貌的笑容:“可以啊。”  

    他打开小办公室的门,请苏锐进去,又叮嘱若叶陪小姑娘玩一会,才带上了门。  

    等叶驰星跑来诊所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本应该等她的夏雷不在诊所里,候诊区空无一人,连平时很有精神的若叶也不见人影,只有前台后面传出选秀节目的声音。  

    “若叶?”叶驰星踏出一步,试探性地朝前台方向喊了一声。  

    若叶闻声,像从灌木里探出的小猫一样,从前台后方露出半个脑袋:“啊,小叶姐。”  

    “你在啊,”叶驰星这才放下心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大家都不见了。”  

    “哈哈哈没有啦,因为没有客人了所以我在摸鱼。”若叶见对方气喘吁吁地,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叶姐你跑过来的吗?”  

    叶驰星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是啊,我怕他等太急,结果他人呢?  

    若叶忽然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容,道:“夏雷哥啊。刚才有个好~漂亮的姐姐跟着夏雷哥进小办公室了,他俩好像挺熟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叶驰星顺着若叶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件平时用来开会和会客的小办公室此刻正紧闭着门,仔细听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样吗?那就等等吧,亏我跑这么快。”叶驰星有些失望地耸耸肩,便和若叶一起坐到前台里面。她看了眼平板上播放的节目,问:“你在看《创造99》?”  

    “是啊,这次挺好玩的。本来就随便看看,结果不小心追上了。”  

    “诶?若叶也觉得好看吗?那我也看看吧,要不然和你没有共同话题了。”叶驰星说着,按下了播放键。  

    今天的叶驰星化了一个干净的妆,蓬松的头发烫出了一些纹理。上身配一件生成色V领法式衬衣,下面搭了一条抹茶色半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牛皮玛丽珍。若叶觉得今天的小叶姐有些不同,但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区别在哪儿。她本想问个究竟,但叶驰星却指着平板笑道:  

    “这个选手好好笑哦,怎么会有这么消极怠工的偶像?”  

    “本来他只是过来当翻译的,结果意外被节目组选上了。虽然天天想回家,但他人气却特别高。”  

    “他一脸丧气的样子好像夏雷哦。当初我们学校要组织文艺表演,因为他唱歌其实还蛮不错的,所以老师叫他上台领唱。结果每次他去排练都生不如死,跟这个选手一个表情。”  

    “原来夏雷哥很会唱歌吗?那下次团建干脆去KTV吧。”  

    “不,他肯定不愿意的。况且自从初中文艺表演后我都没有听过他唱歌,他不喜欢唱歌啦。”  

    “为什么不喜欢唱歌啊?”  

    “因为他觉得唱歌会吸引到别人的目光。他一直想做普通人,而且最好是不起眼的那种。因为他的身份,三岁时还差点被绑架过。上了学大家知道他爸妈是谁,总喜欢问他要爸妈签名,但他又不想说他父母已经离婚很久了。有几次跟他一起放学,还被狗仔跟踪过,我就带他走小巷子,七拐八拐把狗仔甩掉了。”  

    “哎,看来夏雷哥真的蛮不容易的……”  

    “总之他讨厌所有会吸引到他人眼球的事,我也能理解他啦……啊!这个选手后空翻好厉害,去演杂技吧当什么爱豆。”  

    就这样,本该安安定定地看综艺的叶驰星,总会发出一些和夏雷有关的感慨。不是说这个选手的发型像夏雷,就是说那个选手不喜欢吃甜的像夏雷,完了又跳回选手本身,说人家跳舞跳得真棒。到了第六次,若叶终于忍不住了。  

    “小叶姐,你好像总是在说夏雷哥诶,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叶驰星一愣,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对不起,烦到你了吧?”  

    若叶还是一脸天真,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觉得烦哦。只是觉得……小叶姐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夏雷哥,然后不假思索地就问了。”  

    “这样吗?”叶驰星眨了眨眼,笑着道:“嗯,我是很喜欢他啦。”  

    得到如此直球的回答,若叶像少女漫画中的角色一样眼睛闪闪发光:“哇——难道是从小就开始互相喜欢了吗?”  

    “倒也没有,小时候我跟他真的只是纯兄弟,我还帮他追过女生。应该是从今年我跟他重逢之后才开始喜欢他的吧。毕竟人长大了,看到的东西也不太一样了。”  

    若叶笑嘻嘻地继续道:“我觉得夏雷哥也很喜欢你,无论什么话题他都会很自然地提到你。温医生说什么店好吃,他就问了地址说要带你去吃。顾医生跟我聊哪家店好逛,他听见了也说要带你去逛。连我们团建也非要带上你。他嘴上说着你还不熟悉这里,但小叶姐你都回国半年了怎么可能还不熟悉啊。我们大家都懂,所以也不拆穿他。你刚刚不是给我发消息但没跟他说吗?他还为此不高兴呢。”  

    叶驰星听得满脸问号:“他心眼也太小了吧?我还不是为了不影响他工作吗?”  

    “我也是这么给你解释的,他就说我看个信息的时间还是有的。本来我也觉得夏雷哥挺大方的,对我们也很好,经常请我们吃东西什么的。但他老是在奇怪的地方吃醋。有时候你休息日安排给别人了,他也臭着一张脸,说等了一个礼拜白等了。”  

    叶驰星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他平时自己不也有别的安排吗?去拍照去管民宿什么的。怎么到我这里就白等一个礼拜了?他怎么这么双标?”  

    “我们私底下都觉得你俩已经在一起了,但每次问他他都说没有。所以小叶姐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叶驰星冷笑一声:“呵,在一起,你夏雷哥可不是随便能在一起的人。”  

    “诶?为什么啊?”  

    叶驰星托腮,一边看节目一边道:“他说如果我们将来分手了,连朋友也不能做。这样带着压力去谈恋爱也太累了吧。虽然我喜欢他,我也跟他说我们可以不用考虑将来分手的事,但是……就算跟他只是做朋友,我也不愿意失去他。为什么他非要这么一根筋呢?搞不懂。”  

    若叶思考了半天也弄不懂:“唔——恋爱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明白,但可能他只是嘴上说说吧?”  

    “他可不是那种人。所以我就先跟他这么耗着。就看谁喜欢谁多一点,谁先投降咯。”  

    若叶不由眯起眼睛小声感叹道:“这就是成年人的恋爱吗——”  

      

    夏雷关上了门,示意苏锐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便绕过桌子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有些不知道改去怎么形容她:亲人,朋友,初恋?似乎哪个都不足以概括她的身份。他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想从她身边逃离。是恐惧,厌恶,亦或是别的情绪,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是单纯看她不爽,明明他曾经用七八年去喜欢她。  

    在初三暑期快要结束的八月,苏锐一家搬到了夏雷家隔壁。而在同一时刻,叶驰星一家搬到了北京。十多年前的苏锐总是像现在这般温柔地笑着,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笑容更为轻盈,现在她扬起的嘴角都似乎挂着什么苦涩的负担。  

    “夏雷,”苏锐轻轻摇头:“或者还是叫你小雷比较好?”  

    “随便你吧,这不用问我。”  

    感受到对方反感的情绪,苏锐咬住下唇。她觉得自己就是自作多情,抛下需要母亲的女儿不管,硬拉着明显不想见到自己的初恋叙旧。即使如此,她还是想和他说说话。  

    “夏雷,我感觉你变了。怎么说呢?好像比原来尖锐许多。”  

    “啊?这是什么比喻?”夏雷觉得有些好笑。  

    “你原来好像还挺……乖巧的。”  

    “我一直都这样啊。”  

    “你对病人也是这样吗?”  

    “对病人当然不是这样咯,这样还怎么赚钱啊。”  

    “那为什么对我……”苏锐硬生生地将说到一半的话咽回去。曾经的他确实不是这样的,那时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和自己针锋相对,他在她面前总是很温柔。  

    于是她换了一个更加日常的话题:“你最近过得好吗?结婚了吗?”  

    “挺好的,没结婚。”  

    “有女朋友了吗?”  

    虽然和叶驰星并没有确定关系,但在苏锐面前他还是要争一口气。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道:“有啊。”  

    “诶?是怎样的女孩子啊?”  

    “就是星星啊。”  

    听到这个名字,苏锐只觉得手脚发凉,恐惧感莫名爬上心头。她记得夏雷外婆临终前留下的话里,就提到了“星星”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名字的主人完全没有印象,但这个名字却一直像尼斯湖幽灵,游荡在她和夏雷一起的七年时光里。   

    苏锐定了定神,温和地笑道:“那什么时候把她带来给姐姐看看呗,当初听你整天念叨她,我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那就没必要了吧,”夏雷笑笑,他还没傻到要故意挑起她俩矛盾的程度,于是他把话题抛给她:“你现在肯定过得不错咯,上次你老公不是还上访谈节目了吗?”  

    苏锐抿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还行吧,也就那样。”  

    “哦?这样吗?”夏雷慢吞吞地吐出这个语气词,有些阴阳怪气。  

    对话又莫名其妙地停滞住了。苏锐低垂着眼眸欲言又止,而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是让夏雷最厌烦的。他轻轻靠在椅背上,望着墙上奔跑的秒针,开始分析自己。  

    对于苏锐,如果说“爱”或者“喜欢”的话,那一定是没有的。仔细说来,可能只有“厌恶”或者“恨意”。而这些负面情绪,就来源于她的优柔寡断与贪心。  

    他们从朋友做起,一步步走向感情的深渊。虽然不是明面上的情侣,但肉欲将他们的关系腐蚀得越来越深。即使到了这样不堪的地步,他对她的感情依旧只能停留在“喜欢”。她在他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而她的犹豫不决也一步步削弱他的感情。到了最后,他主动切断了和她一切往来,不愿再见她,连她的婚礼请柬也直接撕掉了。  

    他在内心感叹,如果是叶驰星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来处理这段感情,一定不会像苏锐这样把关系搞得黏黏糊糊惹人厌烦。她一直活得清晰又坚定,有些事情交给她来做反而是最明智的。  

    想到这里,房间外面恰好传来叶驰星和若叶交谈的声音。夏雷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打算快速结束这没有营养的对话。  

    “所以,”他开口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诶?”苏锐一愣:“我什么都没想过啊?我只想和你叙叙旧。”  

    “咱们没什么旧好叙的吧?都过了那么久了。”  

    “夏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们以前……”  

    夏雷连忙摆手打断对方:“哇,这种话你也好意思问?你当初做了什么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一边跟我上床说喜欢我一边又去找别的男朋友,找到了还特意带到我面前来恶心我。你不会以为我已经忘了吧?  

    你想靠男人脱贫当阔太是你的自由,我不想进娱乐圈让你当阔太也是我的自由。我不认为你想嫁个有钱人是错的,想提高自己生活质量这不是错。但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什么,还要三天两头到我跟前说着说那的,想把我变成你需要的那类人。  

    我当时确实是喜欢你,但也没有喜欢到脑子不清楚的地步。我不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本身,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有我身份可以带来的潜在价值。这些话当年我没跟你说,但既然你一定要拉我叙旧,那我不得不跟你说清楚。  

    咱们好歹也是有七八年的感情,差不多当个点头之交就行了,我没有心情跟你聊我们的美好童年。哦,不对,我的美好童年也不是跟你的。”  

    被心心念念的人剥离得一干二净,苏锐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她本指望两人起码能说一些过去高兴的事,但他却这般记仇,一定要说这些不顾情面的话。她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泪:“你干嘛要说得这么过分……你外婆临终前不还是我在边上照顾的吗?”  

    “靠,你照顾我外婆和你利用我是一回事吗?”  

    夏雷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不愿再同她说下去,站起身来打开门就要送客:“别哭了,去陪你女儿吧,这么小的孩子看牙没有妈妈陪太惨了。”  

    等苏锐关上温医生诊室的门时,夏雷这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小办公室走出来。他趴在前台上一声不吭,眼巴巴地望着看选秀看得津津有味的叶驰星。  

    叶驰星抬头扫了他一眼:“你好啦?”  

    “嗯,我们走吧。”  

    “等下,让我把这段看完。”叶驰星说着,从桶里抓出几颗爆米花丢进嘴里。  

    夏雷把脑袋枕在手臂上,一脸幽怨:“这种瘦胳膊瘦腿的小孩跳舞有什么好看的。”  

    “我之前也没看过,今天和若叶一起看了觉得挺有意思的,难怪大家都在看。”  

    “哼,有我好看吗?” 夏雷故意撩起短袖,露出有锻炼痕迹的上臂。  

    “哇,这个身体控制也太厉害了吧!”盯着屏幕的叶驰星一脸惊讶,转手将爆米花桶递给若叶。  

    夏雷见对方完全没看他一眼,只好尴尬地再把袖子捋下来,假装无事发生揉了揉胳膊。  

    若叶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因为被无视而散发着杀意的夏雷,愣是不敢抓爆米花吃。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道:“小叶姐,要不你回去看重播吧,让夏雷哥陪你一起看好了。”  

    “没事,还有两分钟这一集就结束了,”叶驰星伸手抓住夏雷的手晃了晃:“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要不你也来看嘛。”  

    夏雷却拉开她的手,黑着脸语气不善地道:“你看吧,我要回去了。”  

    这下叶驰星也不乐意了,她站起来道:“怎么了嘛?不就是等两分钟吗?”  

    “两分钟?现在都五点四十多了,我都等你等了半个小时了。按原来计划咱们都到店里了。”  

    “我不是因为临时有工作会议才来晚的嘛。为了不让你等太久我都是跑着来的,是不是,若叶?”  

    若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慌忙点头。  

    叶驰星接着道:“我跟若叶说五点半来,结果五点二十我就到了。但那个时候你不是去和客户聊天去了吗?我等你等到现在反而怪我咯?”  

    “就怪你!要不是你要开会我跟客户聊什么天。谁要和那种客户聊天啊!”  

    一边的若叶浑身冒汗,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吵起来了,按照往常来说,夏雷最长等过叶驰星一个小时,两分钟对于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  

    若叶鼓起勇气道颤抖着声音道:“啊……呃……你们,你们先冷静一下……”  

    被一个无辜路人这么劝架,夏雷和叶驰星都安静了下来。夏雷咬着嘴唇死盯着地面,时不时做贼似地回头瞟一眼叶驰星。而叶驰星看了若叶一眼,觉得在这里吵既不好看也解决不了问题,还让小姑娘担惊受怕。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发脾气,左思右想都没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驰星抓起包包,笑着摸摸若叶的脑袋:“没事,别害怕。这不是吵架,咱俩小时候经常这样。那我先带他走了,你等下记得告诉我谁晋级了哦。”  

    若叶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叶驰星走出诊所外,就故意亲密地挽起夏雷的胳膊。而夏雷嘴上说着要回去,但还是带着她朝地铁站走去。从人行道走到候车区,两个人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叶驰星注意到地铁墙面上的全息广告,这才捏了捏夏雷的胳膊,示意道:  

    “这个中秋音乐会,你要去吗?”  

    夏雷一眼看到广告上“日本著名音乐家深山英树”这几个字时,顿时没好气地闭上眼睛道:“那种人的音乐会谁要去啊?”  

    “但是首席小提琴是我哦?”  

    夏雷惊讶地睁开眼,再次仔细阅读音乐会广告上的文字,果然发现首席小提琴后面跟了她的名字。  

    “这次是蛮大的活动,我给诊所里的大家都送了票。”  

    “那我的呢?”  

    “没有你的,”叶驰星怕夏雷生气,立刻补充道:“因为我知道指挥是你爸,所以我不确定你到底要不要来。”  

    “那你也得把我的票准备好,来不来是我的事。”  

    “你要是真想来看我那你自己去买票啊!你缺这点钱吗?!”叶驰星佯装生气,朝夏雷小腿踹了一脚。  

    被这样踢了一脚,夏雷反而笑了出来。他主动牵起叶驰星的手往地铁车厢里走。而叶驰星明白,这个举动算是他道歉了。  

    周六晚高峰的车厢总是拥挤的。两人明明牵着手进去,走到车厢里面却变成叠肉饼的状态,夏雷被挤在门边,而和他面对面的叶驰星为了保持平衡,必须一只手撑在他脖子边的墙上。夏雷被叶驰星的手臂和金属扶手两面夹击动弹不得,两人就以这样古怪的壁咚姿势维持了一站路。  

    “你别扶着了,挤得我难受。”实在忍受不了的夏雷,让她干脆收回手,自己则用双手箍住她的腰,让她也顺势靠在自己身上。  

    “等等等等等等,这样不好吧,那么多人看着。”叶驰星打算挣脱出来,却不想她腾出的空间眨眼间就被别人占了,根本不能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只能不甘心地被他抱着。  

    “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叶驰星趴在他的胸口,偷偷朝四周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和他不止一次拥抱了,但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昵的姿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是七夕,一对对都去约会呢。”夏雷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吗?”  

    “我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把饭店定今天的?”  

    ”因为我之前打电话预约,服务员说最近的日子是今天我就定了今天。”  

    夏雷像个小孩一样撅起嘴,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哼,我还以为你故意定在今天的呢,白高兴了。”  

    “你想多了吧大哥!”  

    叶驰星说着给他下巴上来了一记头槌,他的脑袋随着惯性直磕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但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见他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叶驰星非要在他的雷区蹦迪:“你现在不生气了吗?”  

    “嗯,现在还有什么气好生气的?”  

    “那你刚刚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刚刚我跟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看你一点都不在意。你为了看男团选秀宁可让我在边上等你。我当然要生气咯。”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奇怪的事情吃醋,但叶驰星还是气得翻白眼:“大哥,你跟客户共处一室我干嘛要在意啊?难道我要一脚踹开门进来蹲在边上你才满意吗?而且电视里的人有什么好吃醋的,你脑子瓦特了吗?”  

    “我之前练半年泰拳练出的肌肉你不看,宁可要看那种小瘪三跳舞,我凭什么不吃醋?”  

    叶驰星说不出话,只好用“你这个小孩生活一定很艰难”的眼神望着他。  

    夏雷却垂着眼眸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道:“所以你以后多看看我嘛。”  

    完了,他在撒娇。叶驰星脑子里一整晕眩,差点站不住。虽然她心里飞过一片厚厚的闪着彩光的“太可爱了吧”,但她硬撑着还是表现出一副冷静的态度: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况且,我不是因为你不理我生气。我生气的是刚刚和我聊天的那个女的。那个女的不是我客户,是我初恋。”  

    “靠,真的假的?”  

    这句话将叶驰星脑里的粉红泡泡一扫而尽,连旁边一直在偷听的大爷都瞪大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  

    叶驰星仿佛是弹簧一样,整个人从他身上弹了起来。她本想回忆起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好借此羞辱一下他的眼光,但刚刚她的注意力全在选秀节目上,连那个女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都没有一点概念,不由产生一丝惋惜。  

    夏雷却以为她不高兴了,安慰似地重新将她搂入怀中:“没事,她是过来带小孩拔牙的,也是凑巧碰到。我已经不喜欢她了,你别生气。”  

    意识到对方会错意,叶驰星一脸复杂,只好将错就错:“那你们在一起几年啦?”  

    “七八年吧,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在一起,就是互相喜欢这样。”  

    听了这句话,她的心里难免也泛起酸酸的涟漪,毕竟她引以为豪的“三年同学”身份忽然就丧失了优势:“那岂不是比我认识你的时间还长?”  

    “是啊,而且那个女的其实你也认识。”  

    “我怎么就认识了?”  

    “你搬去北京的那天,你不是下午来见我最后一面吗?你搂着我哭得稀里哗啦,那个姐姐过来送西瓜的时候还看了你一眼。她跟我外婆开玩笑说是不是和小女朋友分手了。”  

    “诶——我光顾着哭完全没印象了。”  

    夏雷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星星,我接下来的话只会说一遍,你要认真听。”  

    叶驰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低下头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将嘴唇附在她的耳郭上,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  

    “这次遇见她,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小时候我没有意识到,但现在想来可能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但我以为那是友情,所以就忽略了。  

    尽管对那个姐姐很残忍,但我确实是在她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她虽然和你一样会到我家来吃饭,帮我写作业,也很聊得来,但是她和你不一样。在性格上她比你要软弱很多,她没有你身上闪闪发光的感觉。她为了我也确实做了很多,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承认她,因为她不是你,而我也变不成她想要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回来了,可能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缺失的是什么,我也不会明白我到底喜欢什么。所以我跟你的那个赌,我放弃了。你和她不一样,你更聪明,更坚定,更理智。你一定会权衡利弊,做出对我们彼此都好的选择,我可以把我放心地交给你。哪怕真的将来分手了,我相信我还愿意再见你,因为那个人是你。”  

    他吹在她耳朵上的热气让她浑身酥酥麻麻,但她还是在嘈杂的环境里努力抓住他说的每一个字。她攥着他的衬衣衣襟,轻轻踮起脚,想听得更清楚些。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等她终于一字不漏全听完时,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怔怔地喊出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凝望着他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想在这双眼眸里找到答案。  

    夏雷直起身,爱怜地用指腹把玩挂在她右耳的闪电耳坠:“既然我也想通了,那我就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况且我也不想让我们有压力,我只想和你开开心心在一起。所以等你做好准备了,我们就开始。”  

    尽管心里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叶驰星还是故作轻松同他打趣道:“听见你说放弃了那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那个赌会让你输得底裤都不剩。”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夏雷望着地铁上的音乐会广告:“所以,你说这个音乐会我应该去吗?”  

    叶驰星有些为难:“作为一个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人我实在回答不了……不过如果你真要去的话票要提前订好哦。”  

    “那如果我不去,你会生气吗?”  

    “不会啦,我只希望你能做让你开心的选择。无论你去不去跟我说一下就行。”  

    “嗯,我再想想吧。”  

    夏雷毫无感情地望着对面显示屏上那个陌生人。明明那是赋予自己生命的父亲,但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他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了。他甚至无法将幼年脑海中的父亲形象与海报上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相匹配。  

    祖父母相继去世后,夏雷就再也没有去过日本,也没有和父亲有真正的面对面交流。除了每年的生日与新年,父亲会例行惯例与他通电话以外,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其他交流。今年新年,父亲还在电话里说他的日语有些退步,他则毫不客气地表示没有必要讲日语,换来的也只是父亲的沉默。他并不恨他,只是觉得除了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他确实已经与自己毫无关系了。对父亲也好,苏锐也罢,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愿与“陌生人”有任何牵扯的性格。  

    他在心里用日文默念父亲的名字,才意识到自己的全名已经很久未被人用日语念过了,连身为日本人的八百屋若叶喊的也是中文念法。  

    夏雷望着电子荧屏上的那个男人,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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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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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 

    此刻叶驰星大脑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今天理应是非常愉快的一天。迎着六月的阳光,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伸了个懒腰,踩着昨天刚收到的新拖鞋,去厨房泡了咖啡,就着简单的三明治一起吃下,然后将洗完的衣服晾在温热的风里。再等一两个小时,夏雷就要来做午饭。她满心期待,哼着小曲帮白雪月梳理她银白色的长发,再扎成花里胡哨的辫子。 

    由于工作性质,她和夏雷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有固定的周末。住在同一小区后,他们达成了一个默认的约定:只要有一人休息,就会去对方家里做饭。而像今天这样她俩的休息日互相重合,还是她搬到这小区来后的第一次。 

    昨晚她就提议要他做她最喜欢的排骨,而今天她也喜滋滋地同白雪月念叨了一个早上。 

    “夏雷做的排骨真的好好吃哦……” 

    “啊,又来了……这句话你一个早上已经说了三遍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超香的!等下你吃了你就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 

    “嘻嘻,排骨~排骨~我要给夏雷的排骨写一首歌!” 

    “天哪……”白雪月翻了个白眼:“你不如直接给他写歌算了” 

    “呵!他还不配!” 

    叶驰星为白雪月扎上最后一根皮筋,抬头望着窗外明亮的晨光。如果真的要给他写歌,到底应该把他比喻成什么才好呢?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那个家伙已经来了吗?这才十点半啊?”白雪月一脸不解。 

    “嗯,应该不是他,”叶驰星走到门口,警惕地透过猫眼朝外看。当看清的那一刻,她只觉一股寒气冲到她血液里,被太阳晒暖的身子都霎时冷了下来:门外站着她的母亲,而母亲身边则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糟了,是我妈。”叶驰星慌张地回头。 

    “你不开门不就得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白雪月却紧张兮兮地寻找可以保护叶驰星的东西。就算刚被叶驰星从徒然堂接到家里来,白雪月也知道这个母亲的可怕之处。 

    “不,我妈不是不开门就能糊弄过去的。”叶驰星开始思考对策。 

    “阿姨,她是不是不在家啊?”门外的男人用上海话问道。 

    “哪能可能喔,今天她休息,我晓得的。不要紧,我给她打电话。早上十点钟她肯定在家的。” 

    听完这话,叶驰星转身像猫一般灵活地扑到沙发上,按住音量键将手机迅速调至静音。而当她刚把音量全部按灭的下一秒,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母亲的来电界面。叶驰星屏气凝神,握着手机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门外的母亲接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似乎就有些放弃的意思。 

    “算了,小吴,估计这回她还在睡觉,我下次再约你好伐,对不起哦。” 

    “不要紧的,我来得不合适,星星肯定没有准备的,下次有机会再说,谢谢阿姨,要么你把星星的微信推给我吧,我先手机上跟她聊好了。” 

    “好的呀,我给你喔。” 

    听到这里,叶驰星觉得危机大约算是解除了,不由松了口气,擦掉额头上一层薄汗。只要他们不到家里来,加微信好友就已经是她轻而易举能解决的麻烦了。 

    然而,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们是谁?堵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放松下来瘫在沙发上的叶驰星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和白雪月面面相觑,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完了。 

    白雪月流下一滴冷汗:“今天他怎么来这么早?” 

    “嘘!小声点!”叶驰星谨慎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心翼翼挪到门边偷听外面的对话。 

    面对这不速之客,母亲也不由一愣,用普通话问道:“你是谁啊?你认识叶驰星?” 

    “当然认识。那你呢?你是谁啊?” 

    “我是她妈。” 

    “哦,”夏雷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那麻烦你们让让,我要开门了。” 

    被对方轻佻态度惹恼的母亲怒道:“那你们什么关系?你怎么有我女儿家里的钥匙?” 

    “我啊?我钟点工。” 

    叶驰星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是,怎么可能有你这样年轻的钟点工?”小吴也看不下去了,发出疑问。 

    “我想当钟点工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看不起钟点工?”夏雷毫不客气地反问回去。 

    “算了算了,钟点工就钟点工吧,你开门好了,我们进去等。” 

    母亲虽然这样打了圆场,但夏雷并不愿开门放他们进去,而叶驰星自然也不愿让他们进来。里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叶驰星选择放弃。看来这件事她自己不出来解决只会越闹越大。 

    叶驰星叹了口气,理了理神思,摆出睡眼朦胧的样子,打开了门。 

    “你们干啥?” 

    女人见叶驰星终于出来了,便气急败坏地道:“我刚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叶驰星无辜地道:“哦,我在睡觉。” 

    她扫视了一遍母亲身后的人,见夏雷一脸坏笑她只觉心虚。现在他肯定在嘲笑自己的演技吧!这个男人仗着自己继承了影后母亲的演艺天赋在嘲笑自己演得太假吧! 

    “醒了就好,本来我想让你跟小吴一起去吃个饭,结果你又不接电话。然后又有这个神经病冲出来。你们到底啥关系啊,怎么能把家里钥匙给人家?” 

    叶驰星生怕夏雷又画蛇添足,抢答道:“他是我朋友,住一个小区的。钥匙给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可以帮忙。” 

    “真的是朋友吗?他怎么说他是钟点工”  

    “是朋友是朋友,真的是朋友,”叶驰星连连点头:“他就喜欢乱开玩笑。” 

    母亲狐疑地望着两个人,最终选择相信。她转身对夏雷道:“今天她有事,你先回去吧。叶驰星你现在就立刻去化妆换衣服,跟小吴出去吃个午饭。” 

    “你好,”被称作小吴的男人面容清秀,个子高挑,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他本打算跟着叶驰星的母亲走进屋,但他刚想踏出脚步,就被边上金发的大高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瑟缩地站在门边:“之前我听你妈妈提起你,今天正好有机会就跟你妈妈顺路过来见见你。” 

    “感谢你的好意,但请回吧。”叶驰星道:“妈,以后你也别给我介绍对象了。” 

    母亲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女儿的嘴里说出的。按照往常,她好歹会答应下来,就算再不乐意,但她至少是接受安排的。然而像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就拒绝的,这还是第一次。 

    “你说什么?”母亲起身向门口走来,似乎没听清她的回答。 

    “带小吴出去吧。我不和他吃饭,也不和他相亲,你也不要把他微信推给我。”叶驰星直视母亲,干脆果断地道。 

    “不是,妈妈不懂你为什么要拒绝啊?你都不了解人家。人家小吴人可好了,国企里工作,车子房子都有。” 

    “这一切和我没关系。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结婚。请你不要再勉强我了。” 

    “你没结过婚怎么知道结婚不好的?这么大年纪了,你的机会不多了。” 

    夏雷低下头去,在叶驰星耳边小声问:“要不要我帮你赶走他们?” 

    “不用,我总要自己解决的。”叶驰星头也不回地答。 

    她做了个深呼吸,对母亲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妈妈,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希望你不要再干预我了。” 

    “你的生活方式?你有什么生活方式?你的生活方式就是不结婚一辈子孤独终老!你现在是这么想的,过几年你就会想结婚生孩子了,到时候你年纪大了小孩都生不出了,四五十岁也找不到男人照顾你了。” 

    “可是妈妈你没有说服力啊。” 

    “你跟我比?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你看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已经没得挑了!要不是小吴人好,谁还会选你三十岁的老姑娘啊?” 

    这些话母亲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叶驰星每次听到都气得像火山喷发。不过现在不是吵架的时机,她又更重要的事情要讲。叶驰星握紧颤抖的手,依旧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努力平静下来道:“到此为止吧,这个话题我不想再谈了。既然我们无法说服彼此,那就请你放过我吧。否则……” 

    “否则什么啊?” 

    “否则,”叶驰星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将埋藏在内心多年的想法一吐而出:“我不想再当你的女儿了,我不想再被你们的情绪和想法控制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一直过着看你们脸色的生活,我真的太累了。我一直以为等我长大了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但看来我想错了。” 

    母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所以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一点都不懂感恩是吗?” 

    “这不是一回事。如果做人子女就要被感恩这个词捆绑一生,那我宁愿断绝关系。” 

    “不错,我真是有个好女儿。”女人说着,抬手狠狠给了叶驰星一个响亮的巴掌。力度之大,以至于叶驰星无法站稳,向后踉跄了几步。 

    夏雷见状,立刻丢下手里提着的袋子,快步进屋扶住她的肩膀。 

    “好,我就成全你!”母亲涨红了脸指着叶驰星的鼻子大骂道:“就当我白养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想让我原谅你,除非你跪着从这儿走到家里!” 

    “你够了没有?”夏雷终于忍不住道:“你不觉得你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我老太婆一辈子难道还让你这个小瘪三教做人?” 

    “领陌生人到自己女儿家里,你也不怕他动什么坏心思?你当着别人的面打她,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女儿的尊严?就算她真的嫁给这个男的,他看你这么对自己女儿,他肯定会毫无顾虑地欺负她,毕竟娘家待她也就那样。她不肯做的事情你就不要逼她去做!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尊严?她是我小孩,她在我面前要什么尊严?况且你又算哪根葱?敢来管我家里的事?” 

    夏雷早就知道叶驰星有着怎样一个母亲,但当面和她对峙倒是第一次。而见到她的第一面,他真实地理解叶驰星所做的一切缘由。既然对方完全没有沟通的意愿,夏雷也没必要和对方客气了。夏雷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和年纪,抓住女人的胳膊一把就将她拽出了门外。而白雪月也立刻将早就吓傻的小吴连拖带拽地朝门外赶。 

    “你们给我出去!不要再来了!” 夏雷丢下这一句话,关上了门。 

    “好!叶驰星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后悔!”女人骂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守在猫眼边上的夏雷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叶驰星的身边。 

    叶驰星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短发凌乱地遮盖着她的脸,发丝间隙里一抹发红的巴掌印倒是格外明显。 

    “好了,他们走了,没事了。”他用手指替她将短发整理好。 

    但她没有抬头,也不说一句话。 

    “星星?” 

    “你回去吧。”她沙哑着嗓子道。 

    夏雷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叶驰星没有往下回答。她低垂着头不去看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直是一个稻草人。只是现在,她干净整洁的皮囊在他面前被扒开,填充身躯的棉絮与稻草零零落落地掉了出来。也许她有更巧妙的办法来回旋这一切,但她已经厌倦了,不想再等了。只要有一丝可以让一切结束的机会,她便要竭尽全力逃离绑在她身后的木桩与土地。哪怕再痛苦,只要他的手帮她擦去眼泪便足够了,但这双手的主人却目睹了一切。 

    按照往常,她应该是可以落泪的,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觉得羞耻,想躲在没有人的黑暗里。 

    见她情绪没有缓和的意思,夏雷叹了口气。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 

    “星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叶驰星眼神游移,似乎并不想看他。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任她将自己流放进负面情绪里。于是他打起精神,故意笑着逗她道: 

    “你不想吃排骨了吗?你都等了一个礼拜呢。” 

    闻声,紫色的眼眸像是胆小的蜻蜓一般,轻轻落在他的视线里,又忽地飞走了。 

    “行吧,既然你都不想看我,那我真的走咯?” 

    “那不行。”她还是没有看他,但她却伸手紧紧攥着他T恤的下角。 

    夏雷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他牵起叶驰星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下,而自己则搬来矮凳坐在她对面并握着她的双手。他若垂下头去,他们便能互相抵着对方的额头。 

    “我陪你,好吗?”夏雷接过白雪月做好的冰袋,给叶驰星微微发肿的脸颊敷上,又冲红肿的地方吹气。 

    “你为什么要我走啊?”夏雷问。 

    “丢人……我不想让你看见这些。” 

    “啧,咱们认识多久了,你也太见外了吧。你第一次来大姨妈还是在我家里呢。那时咱俩都吓傻了,要不是我外婆叫我去给你烧热水,我都不知道要干啥。” 

    “这种事情你怎么还记得啊?”叶驰星小声埋怨道。 

    “靠,你不是还记得‘黄浦区木村拓哉’吗?你这么一叫可好了,小卢他们喊了我一个月,我一回到家,那个B也这么叫我,烦都烦死了。幸亏发财不会说话,要不然也跟着学坏了。” 

    叶驰星轻轻扬起嘴角,发出叹息般的笑声。 

    “所以你家里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庆幸这个时候我在,要不然你现在一个人肯定很难受。你难受了找我又只会哭,啥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解决啊?你说对不对?” 

    “但这是我家里的事,我不想让人知道,特别是你。” 

    “如果我对你很重要的话,那我更应该知道了。你觉得呢?” 

    叶驰星无法否认,只好点点头。 

    “所以一点都不丢人,咱俩谁跟谁啊。” 

    还没等叶驰星回答,一整响亮的“咕噜”声从她的肚子里传来。 

    夏雷眨了眨眼,忍不住感叹:“牛逼,你怎么饿成这样了?没吃早饭吗?” 

    “吃了。可能刚刚那么一闹,就……” 

    “那我去给你做午饭,你睡会吧。” 

    夏雷说完,自作主张让叶驰星在沙发上躺下。他给她盖上薄毯,将窗帘拉上以防阳光照得她难受,又调整空调叶片避免冷风直吹着她。张罗好一切后,他蹲下身来捏捏她的手指头:“等下饭好了叫你,睡会吧。” 

    “好。”她听话地合起双眼,却抬手将他整个手掌都拉到自己脸颊边。 

    他内心一颤,顺从地在地毯上坐下陪着她。 

    她的精神此时已然疲惫不堪。尽管家庭关系的崩塌是她早晚要经历的事,但如果今天没有他在,可能现在的她会更加孤独。而此刻他握着自己的手,让她觉得踏实与坚定。她这么想着,人也迷迷糊糊起来。 

    夏雷守了一会,看她大概是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蹑手蹑脚地去了厨房。半路他还抓过白雪月去给自己打下手,生怕她发出任何声响吵醒叶驰星。 

     

    等午饭做完,夏雷打算叫叶驰星起来吃饭,却见她人已不在沙发上。 

    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在风里翻飞,而她撑着手臂倚在阳台上,手指间夹了一根烟。在风里舞蹈的衣物落下环绕着金圈的阴影,让她的背影在午间的光里忽明忽暗。夏雷望着她,好似做梦一般打开阳台的门,走进了被她染得发烫的阳光里。 

    她把冰袋丢在阳台栏杆上任由它融化,手间的烟已然烧了一大半。听见夏雷打开移门的时候她也没有转头去看,只是望着楼下骑四轮车玩耍的小孩。他本不知她是抽烟的,现在她被烟雾衬托的侧脸让他有一丝陌生。这是他第一次试图用“脆弱”这个词去形容她,但她短短的眉毛此刻依旧是一股生机勃勃的莽气,似在否决他的想法。 

    他低头望了望两人穿的情侣拖,试图从拖鞋上寻找话题。可他刚打算说什么,她却自顾自地开口了: 

    “我本来都戒了。戒了快大半年,我妈来这么一闹,又有些忍不住。我知道这是个坏习惯,你刚刚也安慰我,但是我还是难受。一想到我妈我就特别撕扯,我开始怀疑我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可是一看到你我又觉得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大四毕业那会,我为了找工作焦头烂额,一个乐团一个乐团地跑。我妈呢,一心想叫我回来,让我早点嫁人生小孩,觉得我一个人飘在外面不稳定。而我自己又谈了个不靠谱的男朋友,抽烟就是他教的。他说心里难过的话,就抽一根。我跟着他抽,抽着抽着,心里还是难受,但是烟却戒不掉了。 

    我和他分手后又谈了两个,一个远距离分了,另一个就是想和我结婚的ABC。 

    我跟ABC谈了两三年。他虽然是半个美国人,但思想土得不行。都2065年了,还想让我跟他结婚回家生小孩相夫教子。然后我就让他滚蛋了。 

    跟他分手的那天是美国独立日,天气特别好,路上还有庆祝游行。花车上的女孩从篮子里掏出一大捧亮晶晶的彩纸向我身上一撒,当时我眼泪就下来了。我在心里说,叶驰星你看,全世界都在给你庆祝,新生活很快就会开始了,只要你还带着琴,日子就一定会朝上走。于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戒烟。 

    回国前,我的口袋里带着我在美国买的最后一包烟。这包烟里面只剩三根,这也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三次机会。如果我真碰到了什么难过到受不了的事,我就抽一根。直到全抽完,我就应该学会怎么调节自己了。 

    其实我很容易对一些东西上瘾,只要不开心就去找这些心灵安慰剂。一开始是twix巧克力棒,后来是香烟,现在好像是你。 

    我知道你跟我说,你可以帮我一起承担。但是我一直想在你面前保持开开心心的样子,而不是像刚才,把我最丑的那条伤口给你看。我说不清楚,你也应该不理解,但是我……” 

    叶驰星有些哽咽,眼圈泛红却硬是没有眼泪落下,她做了个深呼吸,将眼泪憋了回去,努力摆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总之我想好了,那个家我是不会回去了。如果我妈再来这边,我就去你那儿躲躲。这不是一时兴起,是我从高中时就想好的决定。” 

    “所以你是确定不结婚了?” 

    “嗯。” 

    夏雷轻轻握拳,像是给自己打气:“那,跟我也不行吗?” 

    听到这个问题,叶驰星整个人都怔住了。她虽然知道彼此的心意,但他突然来这么一记直球还是让她措手不及。她自己还在考虑要不要和他恋爱,他倒好,干脆跳过中间的步骤了。她愣愣地回头望他,甚至没发现指间夹着的烟都掉下了楼。 

    他没有看她,只是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垂下脑袋,像被告席上的犯人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害怕看到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又不想让他的任何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决策,便慌忙扭过头去,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回答: 

    “对不起,可能也不行……我的意思是,我不接受婚姻这个状态,而不是不接受你。也许有一天,我可能会改变想法。但要现在的我去结婚,我做不到。”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叶驰星大气不敢喘,又时不时用余光观察他,生怕他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意外地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或难过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末了,他直起身子道: 

    “星星,你看着我好吗?有些话我希望能看着你说。” 

    叶驰星试探性地转过头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也忍不住像他那样站直身子。 

    被对方这般直视着,夏雷反而红了耳朵。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清了清嗓子道:“呃……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没有要和你结婚……操!不对,不是这个意思!重新来刚才不算!” 

    夏雷做了个深呼吸,整个人才冷静下来:“我是想,结婚不结婚,其实并不是感情的保证。你看我爸妈,当年还是什么圈内的模范夫妻,结果不还是一样。我一直觉得,其实不是结了婚感情就会一直好,而是感情好的人哪怕不结婚感情也依旧是一样好,婚姻并不是幸福的保障。 

    所以如果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会更幸福,那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惜的。小时候没有想这么深,但现在我认为,无论你是我朋友还是其他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快乐,健康。可能每一点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但我想,如果有我可以帮到的地方,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话音落下,两人无言,只有衣物翻动的声响。他抿了抿嘴,似乎在害羞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但他还是挺直腰板微笑着注视着她,没有一丝后悔。她望着身前站在光里的人,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她胡乱地用手抹着脸,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下,越滚越多。她有太多的情感想要与他倾诉,胸口涨得发疼,像是藏了无数只蝴蝶。 

    “这可能是,”她红着眼圈,鼻涕抽抽搭搭地,可她还是笑着,哽咽着道:“这可能是我活了29年,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这么好听吗?”进屋拿了纸巾出来的夏雷给她擦掉泪水和鼻涕,羞涩地眨眼。 

    叶驰星像孩子似地深深吸了鼻子,这才终于止住了泪水。她点头道:“真的,其实到了这个年纪,我已经不太清楚我到底喜欢哪种男生了,但我知道我喜欢自由。我一直在寻找爱情与自由并存的关系,可从来没有找到过,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束缚彼此。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我爸妈总喜欢让我管好男朋友,如果分手就一定是我没有管好他。好像感情是一方对另一方的驯化,或者是母亲对待孩子,总之不是平等的关系。太可怕了,我不喜欢。所以听见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人和我一个想法啊。” 

    “那你之前还蛮辛苦的哦。想找一个想法一样的,但是找的全都是垃圾。” 

    “也不完全是垃圾吧。”叶驰星有些不平。 

    夏雷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听你那么一说,我就觉得他们是垃圾,还不及本大爷一个脚趾好。” 

    “不过我的男人缘确实很差啦!” 

    “靠!我不是男人吗?” 

    “你不算啦!” 

    “我怎么就不算了???” 

    夏雷突然收起笑容,向叶驰星靠近。说实话,他讨厌她这样,明明都已经在互相试探对方,甚至大家明里暗里都已经表现出明确的态度了,她却话锋一转,又将两人的关系恢复到原位。无论当恋人也好,当朋友也罢,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毕竟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满足了,但他的野心比他预想的要大。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也无法接受她这样百般挑逗却又转身离开。只有一次也罢,他想掌握主动权。 

    “渣女。”他低声骂道。 

    “我怎么就渣女了?”叶驰星莫名其妙,本能地后退一步。 

    夏雷一手揽过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这完全没有预告的动作让叶驰星吓了一跳。但她实在找不到排斥的理由,只觉得有一股比六月暑气还要炙热的空气绕着她的身子游走。他眼眸里氤氲着她不认识的水雾,那金色的雾气里充盈着认真与坚定,还有撩人的情欲。或者说,还有一分怒气。 

    她胸腔发烫,忍不住勾手搂住他倾下的脖子,指尖穿过他的发丝,像是撩动层层金色的水波。今天他没有用香水,他身上干净的沐浴露香气反而让他闻起来像个少年。她心跳加快,理性与感性不断撕扯她的神经。他的鼻尖已经触碰到她的鼻梁,两人就在不到几公分的地方交换着鼻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他。她欢欣激烈的情感让她身置云端,推着她向他索取。很快,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但如果你和他有了第一次的话,可能你就真的离不开他了吧。肉体的依赖会让你变得不理智,对他也不好。你不想把这段关系搞砸的话现在就收手哦。” 

    似是被人如此告知,叶驰星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就在要吻上彼此的唇时,她伸出食指毅然决然拒绝了他将要落下的吻。 

    “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但夏雷却锁起眉头一脸不快:“你这是在玩弄我吗?” 

    他没有放开她,依旧紧贴着她的身子,只是略微站直了一些。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注视着她,让她莫名产生了压迫感。 

    叶驰星咽了口唾沫,开始思考对策。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的驯兽师,招惹了一头看似温顺的狮子。但狮子毕竟是狮子,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对付的。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不会生气呢?”叶驰星严肃地问。 

    “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认真的。” 

    “如果你认为亲你就算是认真的话,那我就亲你,你要怎么亲都可以。” 

    夏雷一愣,松开她哈哈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很危险?” 

    “烦死了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少打岔!”叶驰星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胸口。 

    “好好好,你说嘛。”夏雷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认真谈判的样子。 

    “其实,”叶驰星靠在阳台上,背光的脸上垂下一抹忧虑:“我有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我担心的是,如果跟你在一起了将来又分手了,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夏雷斩钉截铁地道。 

    “哈,果然。”叶驰星苦笑道:“为什么?” 

    “如果我们分手了,我完全不想知道你跟谁在一起,也不想和你有任何联系。假如你真的有困难,我还是会来帮你,但我不可能再和你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了。这样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们的感情是一场赌博,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要不要打这个赌,你来决定,好吗?” 

    叶驰星望着他脸上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低头埋怨道:“太狡猾了吧,这样岂不是把锅都丢给我吗?” 

    听她这么说,夏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以前,他对待前女友们都是“爱处处不处滚”的态度,每段恋爱他都能将自己保护得非常好。但这次,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穿一件盔甲,而他们的感情却是一把双刃剑。他无法和自己妥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真的到了分手这一步,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他。 

    还在犹豫怎么回答的夏雷,却被对方轻松的音调打断了思考。 

    “哎,我们两个是傻子吗?”叶驰星靠在阳台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啊?” 

    “咱们知道结果会怎样就行了,不好就分,好就一辈子,没必要现在就去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嘛。”叶驰星站直身子,梳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爽朗地笑着:“虽然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打这个赌,毕竟你这个赔率真的不低。但只要我们现在是在一起的,我觉得就足够啦。也许将来某个时刻,我会觉得这是一场值得去冒险的旅程。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所以你也不要担心啦。” 

    叶驰星拾起放在阳台上的烟盒放在夏雷的手心里:“这个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是还有两根吗?别浪费啊。”夏雷不解地问。 

    “我不是有你了吗?”叶驰星冲他调皮地眨眨眼,牵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快吃饭吧排骨都冷了。” 

    似是困在笼中的鸟儿忽然得以解脱,夏雷放松地长舒一口气,转动手腕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RAN+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