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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距离现在20年前的事情了。
希罗·逐风者,这个在他原来所活跃的大陆里,还算有那么点名气的武僧,现在正踱步在菲薇艾诺周边的森林里——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前方有这么一座城市。
硕大的雨点砸在他头顶的树冠上,再沿着树叶、树枝一滴滴低落,在森林的内部下着小雨。
他任由自己被水滴淋湿,露出了彷徨而迷茫的脸。
那是失去了一直追逐的目标的武者的脸。
他从一片大陆流浪到另一片大陆,追寻着,确认着什么。
直到他听见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像是草被拨动着一样的声音。
(野兽……么…………)
他本来不想多搭理的,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然而,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让他驻足了。
拨开矮小的灌木,他看到一团小小的布。
本来是棕色的布已经被雨水浸湿成深棕色,而且似乎盖着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在草地上蠕动着,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正是这团布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
带着一丝惊讶和警惕,他伸手,把盖着的布拿开了。
“……!”
底下的是一个婴儿,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伸出他稚嫩的小手,抓住前方的草,再吃力地挪动身体。
把盖在他身上的布拿开才能听到,它正微弱地呜咽着。
它想爬去哪里?
希罗左右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能让这个婴儿当作目标的东西——树冠的上方是来到这个世界后降下的第一次暴雨,树冠的下方则是滴落的平等的小雨,连哪怕一点点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况且,就算有,这个婴儿可能也没法感知到。
然而它依然在爬,浑身被雨滴打湿了也在爬,哪怕一次只能挪动一点点距离,它也没有停下来。
脆弱的小生命正使劲挣扎着,保护着自己已经快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坚持不了多久吧。)
不知道看了多久,它也只爬出去没几米,但是它细微的呜咽声已经被雨滴声盖了过去。
希罗发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着——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吗?
不,肯定不是……
“……你不该在这里死去吧。”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把这个婴儿抱了起来。
他用自己宽厚的肩膀为其遮风挡雨,在森林里前进着。
他的眼神不再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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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罗先是用10年,终于想透了一件事情。然后用了5年,他下定了决心。
自己似乎终于愿意跨出停下了15年的脚步这一点,让他当初用“逐风劲”在冒险者里成名一样让他由衷地高兴和自豪,不过更让他自豪的——
“师傅,这几天份的薪柴也拿到了。”
随着一个尚未完全变声的男声,自己用15年培养的徒弟——零弯下腰,走进了屋里。
希罗上下打量着高大魁梧(当然,希罗也觉得他是不是长过了头),身材结实的他,露出了满意的笑脸:“好,然后你再去抓点野味吧。”
“我明白了。”身高两米出头的少年抬起了他渐渐成熟起来的脸,转身后再次低头离开了木屋。
——是这个懂事听话的徒弟。
可能和自己的教导方式有关。希罗不仅有些得意起来,这个由自己取名的徒弟在性格上的达观可能也是自己跟着武艺一起教给他的东西。
从生存的技巧,再到读书识字。从做人的道理,再到自立的武艺。
零可能确实有些天分,但是希罗觉得,他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和他自己每天坚持不懈的努力有必然的关系。
和市郊那些精灵住民们关系也处得很好,这让希罗更加放心了。而让他最惊喜的是,零不仅能完成自己要求的修行,还会抽时间去城里的图书馆泡着,用书本来了解世界,了解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可能有些坏心眼……”
希罗苦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种孩童一样的期待和兴奋。
他从简陋的书柜里拿出零买来的纸、墨水、还有羽毛笔回到制作粗糙的小桌前,这让他回忆起当初教零说话写字的那些时光。
铺开纸,沾了沾墨水,也不忘记把羽毛的末端在墨瓶口点了点,抖落多余的墨水。
伴随着细微的摩擦声,他简单地用通用语写了几句话在纸上。
“我还没老,所以得去处理一点我以前没做的事情。”
似乎是担心好徒弟一回来就说不出口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希罗有些匆忙地把羽毛笔和墨水瓶归位,再草草地从门边的钩子上取下已经用了很久的旅人长袍。
最后,他留恋地看了一眼15年的家,希罗踏出门,向着零常去狩猎的森林的反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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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只野猪可以供我们吃上几天…………?”
零把已经被打昏扛在肩上的野猪小心地放到地上后,推开屋门,弯下身走进门。
室内一个人都没有正是让他感到疑惑的原因——自己只是出去捕个猎而已,师傅如果要出门的话,应该会提前告知一声。
他慢慢地走进屋里,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
零伸出他宽大的手,把那张纸拿在手里。
给我的好徒弟:
师傅有些没做完的事要做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对你很放心
后会有期
希罗 留
零的眼睛渐渐睁大,反复读了好几遍希罗的留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师傅的交代,那我依然会一丝不苟地完成的。”
照顾好自己,对零来说并不难。不过他依然露出了像是被双亲抛弃的孩子一样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无奈的微笑。
自己的师傅已经不止一次在一起修行时看着远方出神了,他也说过,自己总有一天要去做掉以前拖着没做的事情。
走出门,零看向屋外的天空,默默地嘟哝了一句:
“师傅,保重。”
~Fin~
眼前是地狱中才可得见的景象,干裂的泥土中蹿出猩红的火苗,河中涌动着岩浆,每一个涌动的气泡破裂都是一次小型的火山喷发,声如魔鬼在肆意狂笑。仰头,血红的天空波奇云诡,变幻莫测,炽热的暴风席卷火雨在了无生机的焦土上疯狂起舞。
少年麻木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毫不在意的前行。
对于少年来讲,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不断循环的噩梦,自四年前开始少年入睡后便总是会梦到这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从最初的惊悚到如今……已经完全麻木了少年的神经。
只是…少年却知道这次的梦,稍微有些不同。
————————四年前————————
少年从昏迷中慢慢恢复清醒,尚未清晰的双眼隐隐约约看见一位枯瘦老人坐在一张木椅上似乎在做些什么。
枯瘦老人似乎知道少年已经醒来,转过身来用那浑浊的双眼看着少年。
已经坐起身的少年似乎被枯瘦老人盯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向后挪了一下位置,却不小心碰到床边放着的唐刀。那一瞬间唐刀似乎闪过了一丝红芒,少年并不知道,但是枯瘦老人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似精芒,随后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少年。
许久后枯瘦老人和蔼的开口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居无定所吧,如果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便留下来吧。”
少年下意识想拒绝,但肚子却响了起来,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枯瘦老人笑了笑,走出简陋的木屋不一会后拿了一些食物过来“吃吧,可怜的孩子。”
少年难以忍受胃中的疼痛,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待少年吃完后稍微想了想这枯瘦老人不管怎么样也救了自己一命,就这样离去似乎也不好,便自此留在这里陪伴枯瘦老人。
一个月后,在木屋外的小院中,少年双眼紧闭在烈阳之下手持着唐刀面对着枯瘦老人,片刻后少年睁开双眼冲向枯瘦老人,手中的唐刀从各个角度攻击着枯瘦老人。不过那枯瘦老人仅仅是站在原地靠着一只手就将少年猛烈的攻势化解。
大约一刻钟后,少年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看着枯瘦老人不甘心道:“老头你是怪物吧,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竟然连汗水都没有流一滴。”
枯瘦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心…太急了,我教导过你不出手则已,如若出手则一击毙命。你还有待磨练。”
说着枯瘦老人收起了架势转身回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然后便关上了门,独留少年站在原地不甘心的跺脚。
夜晚…少年躺在床上,表情狰狞,似乎睡梦中遭受到了极大的恐惧一样。
次日一早,少年有气无力的走进了院子,枯瘦老人看着他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说什么只是道:“今日练习身法,要求为不被那些木桩沾身变算成功。”
毫无精神可言的少年,看着那十多个木桩,心里明白并没有说上去那么简单。这些木桩看似分开,但确实触一而引全部。
理所当然的,以少年如此的状态,直到夜晚降临,也没有成功通过。
往后的时间里,少年稳步的进步中,当然……老人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从最初的通过木桩到最后与人格斗,再到与野兽厮杀。少年无数次的游走在生死边缘中换来的当然是巨大的进步。
当然,噩梦也伴随着在少年身边经过一夜又一夜。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已经开始对梦里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场景也已经开始感觉到麻木感。
四年后少年身穿袖子部分很长的黑色紧身短袍,以及白色的过膝长靴,腰间斜挂着那把唐刀,外罩一件白色金边的斗篷低头站在枯瘦老人身前。
枯瘦老人无力的抬起眼皮看着少年,那双眼已浑浊不清,声音微弱的对着少年道:“你也跟了我四年了,如今我也将寿终,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腰间所挂着的武器,名为「不知火」,是一把强大的武器,你这四年来之所以会不断的重复做一个噩梦便是被它散发出的气息所影响。”
“等到我死去之后,它便会成为无主之物,到时……只要你能制服它,便可令它成为你的…武器。也可摆脱四年来的噩梦之苦。”
枯瘦老人一连说了一大堆话后确实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缓解后气息却更加的微弱了,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少年抬起头看着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中充斥着悲伤。
少年就那样,静静的守在老人身旁,直到……老人的生机散去。少年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第二天,少年将老人的尸体放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火把将其点燃后走出了院子回身看着火势渐渐蔓延至屋檐,最终全部化为火海后才默默离去。
————————回到现在————————
少年爬过了堆满了尸骸的山丘,突然浑身陷入了僵硬,嘴中喃喃着:“原来老头说的制服……是这个意思吗。”
此时、此刻,少年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枯瘦老人,虽然要年轻许多,但无疑是他。
老人抬起头,双眼冷漠的看着少年,抬起了手指着少年右手。
少年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那把不知火已经被少年握在了手里,而老人手里……也持着不知火。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少年神色中闪过一丝痛苦,不过随之表露出来的是一片坚定。伴随着仿佛野兽一样的怒吼,少年身影奇快的冲向了老人。
同样的武器、同样的技艺,力量与技巧之间纯粹的比试,两人站在尸骸上开始了厮杀。
这场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少年以分毫之差先行将不知火刺进老人心脏为结局,结束了这场战斗。
少年瘫坐在山丘之上,过了许久……脑海中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令少年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少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深夜才醒了来过。少年就这样坐在床上许久,然后拿起不知火,缓缓的将其拔出刀鞘,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刀刃上漂浮着的黑色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6110字————
菲薇艾诺,这作绿林城市早已不再只是精灵们和妖精们安居的乐园了。旅人和游客不断地涌入进来,随着岁月变迁,本来宁静的小城市渐渐成长为了颇具特色的都市。
原住民们并非没有微词……不过,这种声音也被流动的生命们带来的繁荣渐渐盖过去了。
当然,最根本的一些东西并没有改变。本来,在其他地区——尤其是荒凉地区——因为自己天生娇小而容易收到歧视的妖精们在菲薇艾诺却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在这精灵之都要是敢对妖精或者精灵惹事的话,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冒险者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很久之前的蠢蛋早就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在大街上也能随处看到小小的妖精们活泼地到处玩耍。
不过有着一对美丽异色瞳的她并不打算如此放松自己。
穿着白色大衣的小小猫妖精,背着迷你的长杖,嗒嗒嗒地在大街边上跑着。小心地远离街边对她来说不算窄的下水道,也不太靠近身材高大的其他种族所走的路中央。
在似乎是专门为妖精们开辟,用颜色稍有不同的石片铺成的路上,她有些心急地正前往自己的目的地——“林歌”酒馆。
菲薇艾诺庇护着精灵们,妖精也同样受其恩惠。矮人的工匠们所设计、建立的一排排建筑的外墙上,由一代又一代的妖精建立了只属于他们的小道。那是或为木质、或为石质、甚至还有由藤蔓悬吊着的小走廊,用心地在街道的墙面上铺开——却又像是不打扰屋内人的宁静一样,刻意避开了窗户。这一切,都是妖精们经过很久的努力才完成的结果,也是菲薇艾诺最让普通人觉得新鲜的景色:妖精走廊。
背着长杖的猫妖精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着:
“喵…………”
迷路了,完全迷路了。
“萝拉……一个人也,没问题喵!”像是振作一样地,她从大衣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小心地站到路口的角落,把瓶子拿到下巴前后,猫妖精稍微扭开一点点瓶塞,用可爱的动作小心地嗅着瓶子里传出来的气味。
一股让人陶醉的感觉从鼻腔往全身蜿蜒开来,给自己带来了动力——忽然,她警觉地再次把瓶塞塞上,使劲摇摇头:“不不不,不行喵…还,还不能沉沦喵……”
在外人眼里,拿对自己来说有成瘾性的毒品当振作的钥匙估计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不过这只猫妖精——喵萝拉,说什么都戒不掉这个习惯。
她抬起头,左右看着,试图在路口寻找路标。好在她眼神并不差,很快看到了写着“商区”的牌子。
“商区……是哪里的……喵?”这么问着,喵萝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有些慌张地找着其他路牌。终于,当她看到写着“林歌”字样的路牌时,脸上的阴霾也一下子一扫而空。
急忙沿着嵌在房子外墙上的上选楼梯(当然是“妖精走廊”的上旋楼梯)跑上去,她站横跨街道的狭窄拱桥上,最后确认了一眼路牌所指的方向。
“那里喵!”小心地经过拱桥,再往左转,避开两个正在妖精走廊上玩耍的妖精后,她再次开始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类似的一幕幕每天都在菲薇艾诺的各个角落上演着,今天,这座城市依然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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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歌”酒馆。
在菲薇艾诺,很少能再找出一家像这样聚集了许多不是精灵或妖精的人们的酒馆了。精灵们不喜欢喧嚣,酒馆这种场所对他们来说——哪怕是对离开家乡,在外游荡的冒险者精灵来说,想必都难以习惯吧。
不过,比起作为酒馆本身的职能,“林歌”倒更像是类似冒险者的工会(Guild)一样的存在,酒馆一侧,挂着一块偌大的木质黑板,在上面用图钉钉着一张张颜色各异的纸片。许多种族各异的冒险者——也不乏那些玩心太重以至于也想凑个热闹的妖精们——正三五成群看着纸片上的字。
大部分提出委托、接受委托的地方都是这样的光景,林歌也不例外。黑板的一侧角落,则坐着一个有些懒散的男性,从他身上的制服可以看出他是酒馆里的工作人员,想必应该是在这酒馆里负责替委托方发布委托信息的人了。
懒散的委托发布受理人看向了黑板前站立着的巨大身影,打趣似地打了招呼:“哟—巨人,又来啦,上次见到你是多久前来着……”
听到他的搭话,巨大的身影转过了脸。
这个比酒馆里除了他之外最为健硕的冒险者都要高上整整两个头、身材也魁梧一大圈的巨汉叫零。不可否认,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他也不止一次地被人这么说过——“这是我师傅给我起的名字,至少我是觉得还不错的。”面对他的回答,那些和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冒险者也会拍拍他的手肘(是因为拍不到他的肩膀),点到为止地蒙混过去。在这个受理人的印象里,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找些没什么人接的委托处理掉——大部分都是些驱逐猛兽、搬运建材一类其他冒险者不太中意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只是赚点小钱来买些生活必需品。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0天前吧。”零的嘴角稍微扬了扬,带着稳重的笑容回答到。
受理人耸了耸肩:“嘛,那些粗活重活麻烦活都在那边的角落里啦,你自己看看吧。”
“多谢。”
简短地道谢完,零迈出稳重的步子,走向了灯光有些昏暗的黑板的另一角。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喵萝拉有些着急地跑进了酒馆,才进到入口,就“喵哦——!”地擅自作出一副感慨的表情。
听到了这么一声,本来差点打瞌睡的受理人发出了“呃?”这样的愚蠢的叫声,看向台面的前方,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啥啊?”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没想太多,就又靠回了椅子的上。
喵萝拉一路跑到巨大的黑板前,踮起脚瞭望起了黑板上钉着的各类委托书。
贴在被照得最亮的区域的,大多数是一些只凭她一个人并不能完成的委托。虽说一个成熟的牧师可以发挥出与战士相媲美的战斗力……对她来说,这个境界还太遥远了些——无论是身材方面还是能力方面。
她一边抬头仰着看委托书,一边往黑板的另一侧一点点走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有另一个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喵!?”
猛地,她撞到了什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什…什喵!?”
喵萝拉定定神,打算看清是什么拦在了自己面前:“唔……哦哦哦哦哦…………!?”
面前是黑色的裤管,再抬头,是还是裤管——好长?
一边仰起头,她一边发出了惊叹声,“好高—————————”
面前这个对她来说属于巨人中的巨人的家伙脑袋正处于吊灯的下方,脸没法在背光的情况下看清。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喵萝拉只看到对方慢慢地单膝弯下,抵在地上,俯下了身子。
在对方俯下身的这段时间,喵萝拉怀着对对方的好奇心和些微的畏惧打量起了他。应该是个男性人类,因为他没有尖尖的耳朵。这让她费劲地抬头才能看到脑袋的身高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男青年和矮人、地精这类联系在一起。一头短短的黑发看起来会扎人,脸庞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但是线条却不像成熟的男性那样粗犷。不过比起这些,喵萝拉更想知道——
“人……人类喵?”
——这种人类,真的存在吗?
“啊……是我撞到你了吗?抱歉,要紧么?”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喵萝拉,男青年眼角稍稍下垂,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伸出他宽大无比的手——对喵萝拉来说,光是这个手掌本身应该就可以让她稳稳坐下了吧。
“喵…喵……”喵萝拉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萝拉,没事的喵!”说着, 便拍起了白色大衣上的尘土。
对方依然在看着自己,让喵萝拉不由得缩起肩膀:“什,什喵?!”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收回手,笑了出来,挠着后脑勺,“果然看几次都觉得妖精冒险者很稀奇啊。”
“萝拉觉得你这样的才稀奇!”听到对方似乎是在拿自己的种族说事,喵萝拉有些炸毛,她像是威吓一样地举起双手,叫嚷起来,“哪有这么大的人类!”
虽然这个自称“萝拉”的少女似乎是很用力地在叫嚷,但是她的声音在这个吵闹的酒馆依然只有对话的两人能听清,黑发青年苦笑了起来:“啊,对不起,我没有拿你种族说话的意思。不过呢,我这么大的个子,也是被别人指指点点过很多次的呢。”
“咪……”喵萝拉眯起眼,发出了个像是表达自己接受了说辞一样的声音。对方也再次伸出手:“那,要不要我把你托得高一点?让你更能看清有什么委托?”
这个提案马上就让喵萝拉猛地点起了头:“好呀好呀!”说着,她也不顾会留下鞋印,跳到了对方宽大的手掌上。
黑发巨汉也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站起身,让她可以方便地浏览整个黑板上的委托书。
“唔……都是些萝拉没法独自完成的委托喵…………”看着站在手心上的小小妖精有些沮丧地垂下肩膀,他用轻松地语气邀请说:“那么,要不要姑且和我一起完成一些简单的委托呢?”
“喵?”听到巨汉的邀请,喵萝拉转过身。
巨汉把另一只手举到喵萝拉看得到的位置——手上抓着好几张已经被拿下来的委托书,喵萝拉仔细看了看,都是些驱逐野兽一类的任务。
“姆姆……”抿着嘴唇,喵萝拉把双手抱在胸前认真思考了起来。
像是为了推她一把似的,巨汉补充说到:“对你来说,和人一起行动来完成委托也会更方便吧?不是么?”
实际上,就算巨汉不补充说明,喵萝拉的内心也是希望响应对方的。
(毕竟师傅离开萝拉好些天了……萝拉依然在这里踏步不前喵……)
小小的猫妖精这么想着,
(……咪…………)
回想起师傅最终还是丢下自己离开的一幕,喵萝拉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怎么了吗?”还是对方清爽的声音把喵萝拉拉出了回忆。她急忙把心情整理好,露出一个符合妖精身份的无忧无虑的笑脸:“嗯!那就拜托了喵!”
———————————————
“不过,我本来以为这么唐突的邀请会被拒绝呢。”
壮汉这么说着,再次笑出了声,而坐在他肩膀上的猫妖精也跟着笑了起来:“喵能找到帮手,感谢还来不及喵!”
在突兀地组成了小组后,才想起自我介绍的两人现在正前往委托书上写着的地点。
黑发的巨汉,零,稳稳地承载着喵萝拉的重量,随性地和她聊着天来打发路上的时间:“那么说,你是第一次接触委托么。”
“是的喵,虽然萝拉以前和师傅一起在其他地方的酒馆见到过,但是自己来接受也是第一次喵,而且喵……”似乎有些失落地缩起了肩膀,喵萝拉垂着的双腿轻轻摇晃了起来,“萝拉也不知道能找谁当伙伴,一个人去对付稍微远点的地方的魔物又实在太危险了喵。”
零点了点头:“嗯,这是正确的决定。我的师傅说过,命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作为一个冒险者,寻求自身安全的保障也是很重要的哦。”
“嗯咪!”喵萝拉表示赞同似的,绽开笑脸大大地点了点头。
终于到达了委托书上写着的指定地点,零看向面前的男性精灵——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见自己了,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后,便帮零指了指驱逐队的方位。
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的喵萝拉这时问到:“喵?你似乎和刚才那个人认识喵?”
“啊啊,”零点了点头,“因为这个任务大部分都是我来承接的啊。”
“喵?”
听到喵萝拉疑惑的叫声,零继续说了下去:“菲薇艾诺因为四季如春,农产自然是十分丰富的,所以说,也会引来各种各样的野兽哦。”
当然,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型野兽,不用大费周章地特地委托冒险者们来帮忙处理。然而菲薇艾诺地处森林深处,保护着它的森林里,也必然栖息着一些……
“至少对精灵来说,就算是猛兽,也是他们的,也是大自然的朋友吧。”
当然,我也这么觉得。小声补充了一句,零解释着:“所以,就算是那些觊觎着住民们的劳动所得的野兽,这里的精灵们也不愿意杀死他们。”
“喵…所以就变成了,不得不请冒险者来压制他们喵?”喵萝拉开动她小小的脑袋,得出了她的结论。
“嗯,真聪明。”零点了点头,夸奖着肩上的少女。
不过还没等喵萝拉挺胸自夸,视线另一头的大队人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一个像是领队的人向着零举起了手。
这个委托就如两人聊天里所说的那样,是协助驱逐队的成员们把会对农业产生大威胁的凶猛野兽赶回森林深处去。
当然,因为是由精灵们提出的,理所当然地加上了“尽可能不要伤害他们”的条件。
再加上报酬其实不算非常高,这门差事变成了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型委托,愿意承接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驱逐队的成员们才会和零熟络起来——因为每次他们不得不求助于冒险者们的力量时,零总是会来协助他们。他们也因此见识了零用各种擒抱武艺让野兽们气喘吁吁地离开的技术,可以说,这些野兽驱逐队的成员们是第一批见证零自创武术的人(精灵)。
在森林深处的空地,驱逐队的成员们都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了,巧妙地隐匿于林中,喵萝拉也灵巧地挂在一根树枝上,静静地看着零正徒手与一只和他差不多高的熊周旋着。
也在这时,喵萝拉回想起了,零绝非一般的人类。
“吼嗷——————!”巨熊因为行动三番五次被限制,对唯一还在场的零发出了不耐烦的咆哮。
而零只是在地上扎好马步,双臂微屈举向前方,摆开了架势。
“嗷————————————————!”伴随着让人生惧的巨大咆哮,熊四足着地向着零飞奔了过来。
那应该是充满破坏力的一记猛冲,却看见零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相反,他反而微微弯腰,似乎真的打算正面应对这一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巨熊已经闯进了零双臂之间——
“……!”
零迅速地将右脚跨开一小步,巨躯也配合着熊的猛冲一起向侧面回旋,然后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熊的上臂。
扑了个空的熊在仅仅一瞬间进入了四肢腾空的状态,零并没有放过这个瞬间,另一只手按在了巨熊的侧腰上,迅速而平稳地推了过去,与此同时,抓住巨熊上臂的手也向着自己这边拉过来——
——一拉,一推,再加上巨躯本身的旋转,熊的狂野猛冲只在这短短数秒内就被一百八十度转向。
“呼!”再次稍微放低腰,让熊的四足着地,然而熊的身体却没能马上适应受力方向的转变,只见熊歪歪扭扭地向着过来时的方向跑出去几步,就踉跄着一脚踩空,巨大的身躯摔了个难看的狗吃屎。
“就是现在!”像是队长的人一声下令,另一个精灵就从灌木丛里麻利地跳出来,像是在安抚熊一样,模仿起了熊的呼声。
零看着精灵德鲁伊正用他们的特异能力安抚着暴躁的熊,自己则站在一个箭步可以冲上前的距离,警惕地看着不再咆哮的熊。
喵萝拉似乎是看状况安全了,在树丛里跳了两下,就正好降落到了零的肩膀上:“好厉害喵!”
“厉害的,是他们哦。”淡淡地笑着,零回答道,“还有你也很厉害哦,之前用神术治好了那两个被野兽偷袭的精灵,不是么?”
“萝拉既然也承接了委托,萝拉就要完成义务喵!”这么说着,喵萝拉神气双手叉腰挺起了平平的胸。
欣慰地笑着的零点了点头,目送着驱逐队的队员们引领着已经听话了的野熊走向森林远离城市的那一头。
——————————
“那,这是喵萝拉的报酬哦。”零把一个妖精规格的袋子递给坐在肩上喵萝拉——当然,因为喵萝拉在妖精里也算小只,本来射击得应该是可以拿在手里或者挂在腰上的布袋就变成了不得不背在背后的袋子。
“喵?”喵萝拉有些迟疑地从零的手指上拿下袋子,然后打开看了看。
“这种任务报酬其实不是很多,我已经让那些精灵把你的那份报酬换成妖精间流通的宝石货币了……”“…谢谢喵!”
忽然,喵萝拉的道谢打断了零的说明。
稍微侧过脸,零看到喵萝拉正面朝着自己的脑袋,站在自己肩膀上。
伴随着温和而稳健的笑脸,零也回答说:“不用客气。”
不知不觉,一人一只已经走到了被黄昏茜色的光所晕染的十字路口。
“那,今天就此解散吗?”零依然挂着不变的笑容,询问着今天刚成为伙伴的猫妖精的意见。
“咪…………”喵萝拉的声音却一下子小了下去,紧紧地抱着手里的布袋。
这种缩起肩膀的悲伤摸样已经在今天多次看到了,零对自己的推测也有些紧张,开口说:“你愿意的话,明天也可以和你一起完成委托。”
看着猫妖精少女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零庆幸自己似乎说对了话。
“谢谢喵。”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喵萝拉把大衣上兜帽拉起来,遮住了脑袋。
“能让你不依靠猫薄荷就打起精神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苦笑着的零想起了今天喵萝拉好几次在自己的肩膀上吸猫薄荷的场景,摇了摇头。
咪—!?被零这么一说的喵萝拉急忙吐了吐舌头,敏捷地从零的身上左爬右爬降到了地上。
“萝,萝拉先走了!”像是要逃避零认真的眼神一样,急急忙忙向着设置在建筑物外角的妖精走廊小跑过去。
零则向她举起单手告别:“嗯,今天辛苦了呢。”
“明天见。”
听到这三个字的同时,喵萝拉停下了脚步,随后使劲转身,高高地举起没有拿着袋子的手:“嗯!明天见!”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