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更新 翼族和原企划设定有出入 感觉又开了个大坑
如标题所示是一个补完计划,完善斯林特尔故事的里世界线,主要是诺言侧视角。
全部是脑洞,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在你们心中斯林特尔还是那个有点傲娇的软妹诗人的话,不要看。
谁叫我还是个软妹呢(漫不经心
“……灰发的小吟游诗人忙不迭的坐直了身子,在闷燃的碳火前烘暖了手指。她开始编织一个关于能够带来土地富饶的魂灵的故事,它从人类文明的边缘沿着河流而来,穿过人类的田野、乡村和城市,寻找安身之所。……”《无用之诗》
诺言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书上的字。这是份从无论什么方面来看都像是记述着发疯的人们狂言乱语的手写稿,但它只有在加了人油的蜡烛燃到最后一寸时所发出的光芒下才能阅读。他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免得它们被那低暗的火焰燎着。
青年被那如同蝙蝠翼翅般扑闪的黑暗半笼着,他在那最后的光明之中耗费着视力,用指尖一点一点的摸索那些阅读过的文字。据这些东西上的记载所言,维达-艾希恩一部分能够给最贫瘠的土地带来最丰饶的收获,一部分又将最为深沉的恐惧和黑暗带给人类,若是能取悦这独立于时间之外的混沌邪物,就能获取一个愿望和自身的毁灭。
而它同时也是门之钥,是帷幕,是通向世界背后的鸟之目唯一的路径。
那人油蜡烛闪动,诺言的指尖盖住了最后几个词,紧接着他的手指滑到了淡褐色皮革制成的封面上,把这由人皮制成的邪物在烛火上点燃,掷在地上,任由它缓慢但是坚定的燃烧,发出一阵可怕的气味。
蜡烛灭了,那书燃烧的些微火焰不足以照亮封皮上刺青的内容,燃烧产生的烟尘被诺言拢在手心里,又飞快的从指缝间逃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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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一天诗人满身泥土的回到森林边的时候,那块阿母常在的黑色岩石上只有一小把红色的浆果和花朵束成的胸花。当她在朝着森林里张望的时候,只见到白色的鹿在低垂的枝桠和丛生的灌木间展开了她的角。 ……” 《无用之诗》
青年在那女人的衣裙上擦干净了他的小刀。那刀不长,却足够在准确进攻的前提下触及内脏,所以花不了太多功夫,诺言就堪称轻松的把那疯子结束掉了。
无聊,这事情做起来比想象中的更加无聊。他踩着林间的落叶,把那套索缠绕上女人的脖颈。
结果装饰尸体花了他太多太多的时间。那苍白的肉被悬挂起来,肢体藉由树枝的支撑展开一种介于飞翔和生长之间的形态。
这一部分出于灵感。他倒不是一个什么变态杀人狂,有些脏兮兮的事情也只是为了必要而去做而已。
在装饰尸体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这疯子攥着一些茎叶细长的白色野花,被他折腾了那么久还握在手里——诺言想起了这疯子的女儿,她的胸前确实总也别着簇胸花。于是他花了点时间,只找到了一些颇为应景的红浆果,而那些白色的野花,也被飞溅上去的血染得花蕊里发黑。
青年发觉自己不那么后悔做这些事情了,他不由自主的哼着小曲,把那些植物缠绕,固定在铜扣上,决定一会儿就把它们放在黑石上。
保证那个灰毛的小怪物会看见,然后顺着他给的路朝前走,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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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梓偷偷来过,用那把曾经用来拾掇鱼肉的小刃削着苹果。
‘■■■■■■■,■■■■。’果皮被保留了一小部分,切成了兔耳的形状。金属的光泽一下一下的在鲜色的皮与肉之间滑动着,抵着女孩的手指。阿梓虽然做菜好吃,但其实刀工差的可以,沉重的双刃刀似乎是从某种猎刀演化过来的,拿在女孩儿的手上就像是鹿首上异常锋利的角。
诗人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了。那些歪歪扭扭的苹果兔子一直放到变成褐色都无人问津,还好天气不算是闷热,那些可怜的水果的表面只是变得有些干燥。 ……《无用之诗》
“嘘。”诺言轻声微语,他一只手按在女孩儿肩上,一只手掩着她的眼睛,“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是。”
青年黑色的皮革手套上无疑沾染着某种色彩暗沉的物质,那腻人的颜色同时也在女孩儿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他俯下身,在灰色的发尾边耳语道,“连同给你的新名字,斯林特尔。”
那名字在他的舌尖滚动,介于蛇的嘶声和果实的诱惑之间。诺言没想过斯林特尔第一次断片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时间和恶意带给她的压力比想象中更大一些。时间和意识暂时在女孩儿的脑中断裂了,虽稍嫌早,但机会这种东西,不抓住就是犯罪。
他看着那些精心削制的苹果兔子,哂笑起来。这名字面意义上的告死者尝试了几次,但刀总是从女孩儿无力的手中滑开,上面黏糊糊的东西没有一丝帮助。那沉重的双刃猎刀跌回地面,发出如同低鸣丧钟似的声响。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那曾经是唯一牵绊的东西无疑是被毁灭了,花朵被踏入泥土,独角兽被斩去头颅,在诺言手中,灰色的人偶静静的落下泪来,连她自己都无法记住。
青年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他第一次曾诧异于自己对这种场景的适应力,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这些都只是在追寻所愿之物的道路上必要的手段,也是必要的代价。就像是为了听闻真理可以付出生命,他也可以为了那帷幕之后的东西祭献自己生而为人的部分。
但具体来说,可能只是更像人了而已。
再过几分钟,他就要离开这片血腥的土地,去扮演那个只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吟游诗人,等惊慌失措的小雀儿撞到他的手心里来,羽化成污黑的鸦类。
“逃开吧,去德莫拉。”诺言漫不经心的朝着阿梓的尸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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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莫拉的夏夜几乎总是热闹的。但唯独在塔古盛开的第二个夜晚,所有人都会闭门不出,连商会都会暂停营运,就算纱线或者染料的价格暴跌五成,也只会让他们急的耳朵里着火派出八百只信鸽,而不踏出大门半步。所有的旅人都会被告诫,所有的船只都不得停泊在近海。如若暴风突至,也只能以黑布蒙船首,所有外出之人用鲸油灯暂明,往后五日不得靠近孕妇。
在这样的夜晚,街道上会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曾经有人在第二天日出之后发现一颗心脏被丢在地上,里面长满了蓝色的绒毛。所以当发现有个未掌灯的男人怀抱着一些肢体在夜幕中行走的时候,那些会被鲸油灯照亮的人都只是默默避开:之后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抱着的最少有三只手臂五条腿,还有条骇人的巨大腕足,其中一条手臂上系着粉色的丝带。
诺言感觉怀里的女孩儿轻得不可思议。他还记得斯林特尔整洁干净的时候,也记得曾经明媚又警惕的眼神,不过这些都在糟糕又漫长的海上旅途中消磨殆尽,就算这条粉色的丝带能保证她不被半途丢进海里,但不代表着一定会获得足够的食物和淡水。
所以诺言的货物在途中损耗掉的已经太多。对斯林特尔的倍加呵护,大概就和呵护某种产量很少的植物时候的心情一样吧。
“怎么?又找到新的女孩儿了?”
当诺言一脚踏进自己的半临时居所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对半张着的羽翼遮蔽着烛火,使整个房间暗不可言。
“不关你的事而已。结社的人呢?”
“吓走了,明明以追寻并揭开未知为己任,却在自己的真实被揭穿的时候吓得连心跳都顾不上了,真是一群有出息的人啊。”
“因为有些事情再努力也改变不了,比如有些人是蠢货的事实。”虽然斯林特尔现在很轻,但也不是可以忽略的重量,青年不得不微调了一下姿态,“也比如有些人喜欢故意折腾别人。”
“和你一样,多谢夸奖。”那女性以轻捷的姿态在椅上旋了半圈,顺势站了起来,她的羽翼仍然威胁的半张着,在昏暗的光下那与诺言本人极其相似的面容流露出一种冰冷的笑意。
诺言朝着他的胞妹叹了口气,他从来没发现自己那种用左边唇角微笑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像某种猛兽。
“帮帮忙,诺布。”他把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形抬了抬,“不然你等着再去处理尸体吧。”
“噫。”那翼族发出一阵嫌恶的声音,“从此之后我拒绝帮你把它们丢到海里去。”
“那我就削减你的甜食供应。”
“闭嘴。”
诺布收了收她的羽翼,那比起白色从某种维度上更接近金属色泽的翼翅柔顺的贴着她的后背,但依旧像是会割伤人的刀子。她光是看了一眼斯林特尔就极力要求诺言把那可怜的女孩儿轻柔安全的放在床铺上,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要求他去烧热水。
“右手……像是骨裂,多处挫伤。饥饿、脱水,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她仔细查看着女孩儿腕骨内侧,“你要是有什么计划的话趁早闭嘴,我不想听。”
“我的下一个计划只是去烧水。”
诺布扭过头来露出的假笑让他乖乖的抬了抬手以示无辜。“我觉得这孩子会把你当做天使什么的。”
“你整天跑到穷乡僻壤去给那里的孩子讲什么鬼故事?要当你的天使你自己做去,做不成也是活该,不如考虑一下把你自己的肺扯出来当翅膀好了。”
“不行,我总有一天要用胡椒腌制它们炖汤喝的,如果风干了就不够鲜美。”诺言耸耸肩,心知再下去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纠缠,他起身,打算去完成他的下一个计划。
“坐下。”诺布又说,“你的痛感是不是和你的翅膀一起被摘除了?”
“我想是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青年轻车熟路的脱去上衣,这才发现上面隐隐的沾着血,他把那新鲜的血迹丢在一边,被诺布报以可怕的皱眉。
诺布从床底下拖出那个小箱子,取出大卷的绷带和药粉。受伤的女孩儿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差个几分钟,但诺言的脸色又开始苍白过头了。
“每次看都觉得是你自作自受。”
诺言的背后是两条狭长的伤口,周围附着灼伤的痕迹。在那伤口之间,有一行刺青顺着背脊延伸,不过在血污之间看不太分明。诺布把那碍事的长发拨到一边,把一种褐色的药粉敷在这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料按压着。
“你要是还老做这种勾当,总有一天会流血至死。”女性老练的用绷带封堵伤口,“他们怎么说这种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来着?嗯?诅咒?”
“是审判,我亲爱的。”
*10361字,愉快的3队互动&送走迪诺
*疯狂黑枪就是棒,不服来互动回去www【住手
*时间轴是在本休息周抢救漂流人员的事件之后,爱尔爱尔爱【?
*从此队伍少了一对内销了好可惜/w\【完全不是
倒霉的一天,是从拳打脚踢的清晨开始的。
明明是歇息的美好时光,一个能够化可能为不可能的‘男子’,名为瑞贝利安的史诗级战士,以过硬的实力成功吵醒了所有贪恋在梦中的队友,接着便是体验队伍凝聚力的绝妙时机——只针对一个人的队友火力的倾泻。
某个走在清晨街道的无名冒险者就在那美好的一刻亲历了一道破窗而出的潇洒身影。然而定晴过后他才发现那并不是破窗而是被直接从房间里扔出了窗外,甚至是手法十分准确的正中垃圾桶框的满分投掷。
“嘿!小伙子!你也感兴趣?”
那个自垃圾桶里重新探出的脑袋脸颊上有着清晰可见的挨揍过后的红,以至于这位无名冒险者压低了风帽快步从垃圾桶边走过。被忽略的瑞贝利安并没有丝毫沮丧地从并没有垃圾的桶里爬出,甚至于从怀里掏出刚才在被围殴的混乱中顺手抓过的苹果,啃咬着悠哉地在空旷的街道上昂首阔步。
昨日的阳光十分炙热,这份高温一直到今天才稍微降下。这让瑞贝利安能够这个清晨充分享受着反差带来的凉风,以至于彻底开启一人乐模式,走进了平素他不曾及眼的安静过道。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一个足以让他品味到发自心底的败北的女子,就这样在过道的尽头几乎与他迎面撞上。
“哇!!”
勉强刹住车的莉芙禁不住掌中的骨头脱手而出,却在下一刻被反应敏捷的瑞贝利安及时回身伸手接过。
“骨头?”
抬头看看眼前的粉毛女,低头看看手中的狗骨头,瑞贝利安始终无法将两者完美结合,直至对方毫不客气地一手拿回骨头,再好奇地戳戳自己那直直盯住对方的脑袋。
“你是小狗?”
“我喜欢狗狗!”
“你不像小狗啊。”
“狗狗超级可爱的!”
两人似乎完美地在避开对方话语的意思的同时,又以自信到完全不会擦边的内容回话。瑞贝利安在扬起嘴角渐感有趣的笑容的同时,莉芙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既然这样,我们来玩一场游戏吧!”
叉起自信的腰,瑞贝利安就这样在陌生的女子面前挺起了发起决斗的胸。虽然他并没有想过为什么此刻自己并没有对眼前这个标致的女子产生诸如‘调戏美女’之类的兴趣,但原因或许很快就可以揭晓。
“谁先抢到骨头就谁赢,输了就要学狗叫!”
未等莉芙反应,瑞贝利安就果断地以最快的速度一手夺过莉芙手中的骨头,瞬即抛向上空。
身在战士的反应和自信让此刻的瑞贝利安毫不犹豫地起跳,不会输给这个对手的决心让他距离与开始下落的骨头越来越近,直至即将触手可及——
一声闷响。
天旋地转的画面在痛疼过后终于清晰,脸颊亲吻大地的结果是一阵难以抗拒的热辣。
“莉芙大胜利!”
顶上传来的是元气满满的声音。抬起头的瑞贝利安惊觉,他那明明第一眼看起来就满满一股笨蛋气息的对手,此刻竟然一手拉住自己的脚踝,一手握住掉下来的骨头——她刚才竟然毫不犹豫简单粗暴地将自己扯到了地上!
“嘿,竟然抓到了规则的漏洞!看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汪汪叫!”
瑞贝利安强行帅气地拈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对上的却是莉芙伸手直指的赌注期待。
“明明看起来不怎么能打,力气倒是挺大的啊?能够这么干脆利落地摔下瑞贝利安大爷,这份勇气我十分欣赏!”
“汪汪叫!”
“不过,胜负才刚刚开始!下一回合,我会让你品尝到败北的滋味!”
“汪汪叫!”
结果,在惯例的完美平行对话下,第二回合开始了。
抱着必胜的决心,瑞贝利安再次自莉芙手中抢过骨头,然后瞬即抛向道路的前方。
以速度决胜负,这下你就没办法了吧!瞬间加速起跑的瑞贝利安以惊人的速度迈开了一往无前的脚步,坚信莉芙根本不可能抓住自己的他脸上不觉浮现必胜的笑容——
一声闷响。
天旋地转的画面在痛疼过后终于清晰,脸颊亲吻大地的结果是一阵难以抗拒的热辣。
“莉芙大胜利!”
到底她又怎样将自己放倒了?随之传来的声音让瑞贝利安开始认真思考人生,直到在爬起的一刻看见了自己脚底下踩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由圣光组成的逼真香蕉皮,逼真到自己踩上去的触感毫无违和。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揉揉脑袋的瑞贝利安激动地直指扑腾着捡起骨头的莉芙,后者正在开心地举起到手的胜利证明不住猛晃。
“莉芙是拯救世界的超级勇者的超级牧师同伴!”
牧、牧师!?什么时候连这种看起来一点神职者范儿都没有的邻家女孩都敢随便施放这种不明所以的古怪神术了!不服气的瑞贝利安将吐槽的气势全然转移到不屈的劲头上,不容对方反驳地马上提出了第三场决斗的主题。
“只要你能阻止我掀起你裙子!我就马上给你学狗叫!”
话音刚落,不给予莉芙机会的瑞贝利安以更快的速度伸手抓向莉芙毫无防备的裙摆,眼看离得手仅有一步之遥时,后者却以粗暴得像是熊孩子玩耍一般的动作原地跪下,以膝盖顶住裙子及时抵上地面。
“这!?”
瑞贝利安不可能知道莉芙在很久以前就在故乡和孩子们玩过许多次的掀裙游戏。抓了个空的他动作一时僵在原地,却不防莉芙已经开始闭眼的随机祈祷。
该怎么办?难道要用语言激怒她!?不、不,对这个看起来根本听不进去坏话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有效吧!?就在瑞贝利安思考对策的时候,圣光的奇迹,降临了。
街道的另一边,正在寻找擅自跑出去玩的莉芙的伊格,刚思考着要不要暂时放下这个明明很危险但就是不会发生危险的神奇大孩子,就马上听到了自那边传来的熟悉响声。
“莉芙大胜利!!”
自两人中间爆炸的圣光将两人炸成喜感十足的焦黑,不同的是莉芙正朝匆忙赶到的伊格比出了开心的V,瑞贝利安却以像是即将被粑粑麻麻教育的姿势一头栽进地面并翘起了喜感的臀。
“汪……”
愿赌服输的声音,终于在第三次败北后无奈传出。
当天的午后,完全没有在意瑞贝利安并愉快地用餐完毕的瓦尔哈拉一行人,惊讶地收到了由信使带来的‘领人’通知。
他们遵循信使指引来到的是一座由酒馆改造而成的私人‘旅店’。推开被擅自加上花朵装饰的酒色掩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被以不堪入目的手法五花大绑置于酒桌上盘坐,并被塞了阻止话语的抹布的瑞贝利安。
“请问这位就是你们的同伴吧?抱歉,我劝阻不了我的同伴让他暂时安静下来。”
为首的零客气地朝进门的一行礼貌地作揖,虽然他其实也隐瞒了自己也受不了瑞贝利安的恬燥而纵容同伴对他施予暴行的事实。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哦,能把死做到这种地步,在遗都的话大概就是生存战争了。”
坐在桌上的迪诺轻佻地抛弄着手中的唐刀,在听到瑞贝利安含糊不清的挣扎声后更是以刀背轻拍对方的脸颊,直至对方因为恐慌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好久没有尝试龟甲缚了,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似是在展示自己艺术品的弗雷亚伸手拈了拈某根捆绑在瑞贝利安身上的绳子的位置,当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挣扎时,便毫不留情地使劲紧上一下。
伊格拉住了想去继续和瑞贝利安‘玩耍’的莉芙,已经出够了气的埃德瑞普索性直接高高挂起坐在一旁喝着安静的饮料。
一阵短暂的沉默,就在零思考着气氛是否变得尴尬时,踏前一步的奥列格仰起头感激地握过了零的手。
“谢谢你们!只要你们喜欢,欺负这个坏蛋多久都可以的!”
零甚至隐约从奥列格眼中看到了大仇已报的的泪光。
其实瑞贝利安被伊格拖回来的时候,开始还是被众人客气对待的。
然而不安份的他,以绝佳的技巧成功拉到了一波集体的仇恨。
比如,以敏锐的洞察力洞察到弗雷亚的职业,却又马上说出嫌弃她身体之类的毫不客气的话语;
比如,拿起豆子朝埃德瑞普的乌鸦抛撒着玩,甚至在主人目光触及时依然挂上一副快乐的模样;
再比如,想伸手去碰迪诺的唐刀,失败后又想转而伸手去碰迪诺那让他觉得是在装模作样的帅气脸颊。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挑逗零和伊格,前者是那伟岸的身躯和不苟言笑的神色让他当时没有产生玩耍的念头,后者是因为旁边一直绑定了一个接连击败了自己三次的莉芙,让瑞贝利安罕见地产生了无解的抗拒感。
不过一口气挑衅三个并不友善的优秀冒险者,已经足够他获得如今的玩物下场。不知道应该归为喜闻乐见还是大快人心,瑞贝利安成功地让两支冒险队伍以不可思议的形式建立了友好的战略伙伴关系,比如现在高兴地围着大桌饮用上可口的饮品,独留瑞贝利安依然如战利品般被绑好固定于原来的桌上。
“真是曲折的冒险啊……”
听闻瓦尔哈拉的冒险故事,感叹他们艰辛的伊格顺手将剥开的花生壳向后一抛,正中了无法反抗的瑞贝利安的脑门。
“你们能喜欢我们的诗篇,也是……”
“也是无上的赞语!”
十分乐意给他人传颂自己的冒险物语的奥列格,此刻再次毫不自觉地抢过了阿伦德尔的话,这让后者似是已经习惯一般轻叹一声——从刚才叙述诗篇开始,兴奋的奥列格就不停地打乱阿伦德尔的叙诗节奏。了解奥列格性格的他也只是微笑着任由对方不断表现,并无奈在肚子里感叹当一支队伍有两个吟游诗人的麻烦之处。
“这把刀是……”
端上亲自调剂的酒品的迪诺,腰间的唐刀散发出的微弱气息还是吸引了不自觉瞥见的叙泽特的注意。
“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小短刀而已,美丽的小姐~”
“啧。”
并不想分享不知火的迪诺依旧以那轻佻的帅气笑容试图就此打发掉叙泽特的好奇心,只是换来的却是对方明显看透了他谎言的不屑皱眉。
“又在挑逗小姐上吃瘪了哦,金牌牛郎~”
弗雷亚的轻讽紧随而至,尴尬而又不想发作的迪诺只好将最好的酒杯端至叙泽特的桌前,哪怕对方彻底进入了不看他一眼的嫌弃模式。
听着两个诗人的故事疯狂地涂鸦着的莉芙,突然间似是感觉到些什么似的,转头盯向了酒馆角落一处只摆放了几个空酒桶的阴影。
那里任谁看都是空无一人。但偏偏莉芙就是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空无一物的阴影。
一直盯住,盯住,直到掏出了招牌的骨头。
一滴静悄悄的汗水,以谁都无法察觉的亮度自阴影里淌下。
离开了座位的莉芙,扑腾着跑至阴影的前方,蹲下来注视着眼前本应不存在一物的暗。
短暂的沉默,几秒间的微笑对峙,莉芙终于是高兴地伸出手直接从阴影里抱出某个本应完美藏匿的身影。
“为什么会看到我呀!!!!”
完全陷入不满甚至被抱住后仍不停乱动的身影,是已经修炼至影舞者境界的黑德爱尔。她完全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已经完美潜入这里还能被直接发现抱出的状况,尤其是她的初衷本来就是要偷偷吓一直小看她的莉芙一跳。
“黑德汪汪变高啦!”
根本没有科普意思或者说根本没有科学理由,莉芙依然以黑德爱尔熟悉的笑容将骨头塞进怀里的黑德爱尔怀里。后者终于明白了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前者开心抱走的命运,终于是彻底放弃了抵抗舒服地靠上了莉芙的怀抱。
然而,就在黑德爱尔收下了怀中的骨头时,另一道身影自酒桶后悄然探头。
“哇!新汪汪!”
未等黑德爱尔反应,莉芙瞬即掏出了一根新的骨头。新冒出的身影也十分配合地直扑进莉芙的怀里,在被拥抱住的同时一并接住骨头。
“奥诺,你的骨气呢?”
黑德爱尔偏过头以显然不满的目光质疑着她那平静地拥抱骨头的伙伴。一开始只是好奇地跟着黑德爱尔潜入的她,此刻却比黑德爱尔露出更加从容的表情。
“免费骨头,不要白不要。”
被舒服地顺过毛发,奥诺反而以看笨蛋的眼神回应了黑德爱尔,迫使她在一声长叹后也彻底接受了和奥诺一起被抱出来的事实。
或许迦楼罗之羽的大家都习惯了莉芙擅自抱狗的恶习,而对于奥诺的新面孔见怪不怪。另一方面,渐渐从冒险历程里了解了他们的瓦尔哈拉,甚至于开始感激莉芙让小瑞上了毕生难忘的一课而忽略了她看似有擅自拐带狗妖精嫌疑的举动——虽然被抱住的奥诺十分悠哉地朝他们挥挥初次见面的手。
秘银和银隼已经合并成一支队伍的现在,两个‘走失’的队员被两个其实并不算很体贴的队友四处寻找,虽然原因大概只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活干起来十分捉急。
理应可以顺利找到迦楼罗之羽的据点的他们,却因为迪赛鲁各种优柔寡断的想法而屡次走岔路,比如那边会不会有专门蹲在黑街勒索往来游人的黑道之类,虽然帕克坚决不同意他的观点但也不好和他就这样分道而行——万一他迷路了还要自己去找回来。
终于找对地方的他们却在开门后惊见由四幅小画面组成的和谐群像:
第一幅是正中最显眼的龟甲缚围桌。奥列格正在试图用各种语言教育依然被塞住抹布的瑞贝利安,弗雷亚和伊格则是一个好奇一个平静地围观着鲜见的连珠炮式教导诗篇。
第二幅是在左边开阔的舞台,迪诺正在努力地闪躲招架着来自叙泽特的连环攻势。坐在桌上围观的埃德瑞普不仅没有丝毫劝架的意思,甚至还给叙泽特各种针对迪诺的友情提示。
第三幅是在角落由酒桶和地毯铺设而成的迷你过家家基地。莉芙和奥诺在很投入地玩着,还有脸蛋被憋得通红的黑德爱尔和微笑着给她递过台词本的阿伦德尔。
最后一幅是在吧台低头喝着闷酒的蓝,以及坐在他旁边一并安静喝着的零。
“你们城里人真是特别会玩!”
正当帕克带着奖赏的目光走近活体捆绑艺术品瑞贝利安时,一根由嘴里吐出来的抹布正中了他毫无防备脸蛋。
“哟!又是一个可爱的矮子侏儒诗人?可惜论美貌,你是赢不过我们喋喋不休的奥列格小小队长的,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奇怪的点,突然开启了拉仇恨模式的瑞贝利安开口的第一句就成功完全了任务。抹布自帕克脸上自然划落,一直塞在瑞贝利安嘴里的味道却在他的鼻尖上顽固地短暂残留。
“呱——”
伴着帕克的机械青蛙的清脆叫声,一些开关仿佛在他的脑袋里咔嚓打开。
面对着瑞贝利安神气的笑容,帕克一步步地逼近捆绑的现场,直至停在了因为搞不懂这个老乡想干什么而直直注视着他的奥列格的面前。
“嘿,兄弟,我想到了一篇绝妙的新诗篇!”
“什、什么……”
明明帕克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一股风雨欲来的厚重感却让奥列格的精神不觉抖擞一下。
“这位被困于天之锁的勇士的大名是?”
“瑞贝利安……”
那是什么天之锁了?没有将吐槽脱口而出的奥列格,就这样看着帕克一下子跳到了桌上——
“啊!伟大的不屈战士瑞贝利安!他勇于和世间万物抗争,纵使身受万种苦痛!”
伴着激昂的述说,一颗螺丝自帕克手中强行塞进瑞贝利安嘴里。一阵难受的吐出后,更多的螺丝伴着接上的下一句诗篇直接呼在了瑞贝利安的脸上。
这比城里人更会玩吧!正当伊格皱起眉想要吐槽时,奥列格却意外地转变成了感兴趣的表情,然后也一下子跳上了老乡的表演舞台——
“啊!我们坚毅的瑞贝利安!他在替我们承受着一切的恶意与苦难!”
“哇啊!!!!”
一句富含感情的诗句,同步的是正中瑞贝利安脚板的‘意外’践踏,惨叫应声而出。
“这样的诗篇不是既美好又生动吗~”
十分欣赏眼前演出的弗雷亚,转而将目光投向有点腼腆地走近他们的迪赛鲁。
“可爱的小哥哥,不来喝点美妙的红酒吗~?”
刚坐下来的迪赛鲁尚未坐定,酒杯便从隔壁轻柔递来,甚至于连递酒的她也在渐渐靠近。
“我、我不喝酒。”
“那,喝点更加醉人的东西~?”
迪赛鲁脸上的红晕毫无疑问地激起了此刻弗雷亚的进一步挑逗欲望。当她挽过他手臂之际,脸蛋也在逐渐逼近这个已经害羞得不敢乱动的腼腆‘小猎物'。
“比如,我——”
一口暧昧的暖气,就这样轻呵在了迪赛鲁的耳边。杀伤力之大足以让后者把持不住直接从椅子上后仰跌下。
迪赛鲁完全不是会被美色诱惑之人,但青涩程度在在场诸位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在此刻爬起后完全不敢面对弗雷亚玩心越重的神色,甚至于赶紧起身试图换上一个能够远离她挑逗的位置。
伊格好心地拉起了狼狈的迪赛鲁,却被弗雷亚突然间意有所指地投来的眼神给触动了一件其实完全是新仇的旧恨。
前些天参与了拯救漂流的弗雷亚的行动后,积累了一大堆疲劳的伊格即使到昨天也依然想赖在床上一动不动,但她完全没料到一件惊天大阴谋就此默默酝酿。
“哎——是那样的吗!”
本应宁静的昨晚,被弗雷亚偷偷带到吧台‘谈心’的莉芙恍然大悟。
“是的~莉芙和伊格都这么亲密了,这样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恶魔般的险恶助攻,莉芙恍然大悟的是一件随着成长被养父禁止了的事情。
年幼时在孤儿院渡过的炎热夏天,莉芙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只穿上最低限度的内衣在凉席上相依入睡。对于没有什么裸睡观念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既凉快又舒服的事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养父的教育让莉芙即使炎热也得乖乖穿好睡衣入睡。这本应是弗雷亚并不知晓的事情,却让她在猜测和试探下成功套出。
“而且今天的天气挺热的,穿多了还抱着伊格睡,一定会让伊格难受哦~”
“那莉芙今晚就不穿啦!”
明明带着险恶的用心,但莉芙那直觉监测机制偏偏就是无法感觉到弗雷亚此刻‘善良’微笑下的真意。当天的晚上,早早入睡乃至未来得及等莉芙回房间就彻底睡死的伊格,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被柔软的触感紧紧拥上
那一夜,伊格十分意外地做了一个让她在脸红心跳中醒来的梦。梦里的伊格在夜半里醒来发现成熟后的莉芙在紧密地拥抱自己,甚至于连脸颊都完全贴上,足以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气息。当清晨的真正醒来时,吓得赶紧转了个身的伊格,却被莉芙此刻只穿了最低限度的内衣的近乎裸睡的姿态给彻底电击至短路。
“呜哇——————!!”
其实就在今天,除了瓦尔哈拉外,迦楼罗之羽也是被一个队员彻底吵醒全队的可怜受害者。但和瑞贝利安的作死不同,莉芙的是无辜被狠狠欺负耳朵的可怜悲鸣。始作俑者的弗雷亚甚至是连睡衣都没穿好地在房门迎接即将出来的两位主角——穿好衣服后被赶出来的莉芙以及脸红耳赤地在瞥见自己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伊格。这也是为何今早瑞贝利安会早早碰到莉芙的原因之一。
虽然没有证据但一定就是这个卖肉的混蛋干的,此刻更加肯定了自己观点的伊格一把扯起了尚未被完全拉起的迪赛鲁。
“连个卖肉的都能把你吓趴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无辜的迪赛鲁,就这样带着惊愕的表情被伊格狠狠推向了弗雷亚。
“快去给她个使劲的拥抱,让她知道你的野性!”
“等等……”
伊格突然的脸色骤变让迪赛鲁更加慌张至完全被水淹没不知所措。即使如此前面的弗雷亚也没闲着,就这样顺势靠上迪赛鲁的怀抱抬起头继续她那调戏小鲜肉的美好时光。
“等、等等,别、别碰我下巴,我、我……”
已经彻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迪赛鲁,就这样成为了两人斗争之下的可怜牺牲品。
舞台的那一边,迪诺和叙泽特的战斗起因自然是起源于一开始前者对于后者的轻佻回应。
既然是刀的主人,那就以最直接的方式让我看看你和那把妖刀的真正本事。已经认定了迪诺的不知火是不祥之物的叙泽特,在抓住迪诺落单的机会后迅速拔刀进犯。但并不缺战斗经验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只是想迫使自己拔刀的试探,选择了依然以轻佻的笑容带动着敏捷的身法从容后退规避。
“我们可没有战斗的理由吧,美丽的小姐~?”
“现在有了。这种自以为风流的表情,想必也有相当风流的实力吧!”
语毕,叙泽特就此迈出战斗的舞步,以急促的欺身挥刺划出一道道锐利的寒光。虽然依然是点到即止的‘切磋’,但对方加紧的攻势还是让迪诺感受到如果自己不拔刀就难以保证不挂彩的压迫,致使他终于在叙泽特划出平刺的第三刀后抽刀抵过。
“他的身法虽然很快,但下盘可不稳哦。”
毫不怜悯的声音出自迪诺本应的队友,现在正坐在吧台上抱臂看着两人的埃德瑞普。虽然迪诺也没指望过他会帮忙,但这样的‘呐喊助威’还是让自己不禁划出无奈的苦涩笑容。
没有放过提示的叙泽特当机立断地下压了进攻的重心,果然是让迪诺更加忙于招架闪躲。终于,迪诺在一次后撤步时的短暂停顿,让叙泽特找到了一招定胜负的机会——
本应就此抵住对方要害的挥刀,却在即将命中前抵过了空无一物的空气。
故意卖过破绽的迪诺,以急发的前空翻干脆利落地越过了叙泽特的顶上,从容落于她的身后。
“到此为止吧,我认输了。”
转过身的迪诺本是希望叙泽特就此罢手,但他错误估计了对方对于动作的捕捉能力——刚才的后空翻,叙泽特能判断迪诺足以在翻跃之时朝自己大意的后背发出制敌的攻击。这样的留情,反而让此刻的叙泽特更加不甘。更加认真的颜色自她瞳孔中逐渐浮现。
“活该。”
看着叙泽特再次发动更加凌厉的攻势和更加忙于招架的迪诺,脸上没有高兴表情的埃德瑞普却十分难得地掰着豆子喂给他肩上同样在围观的乌鸦伙伴。
“小爱尔要乖,要把青椒全部吃掉。”
“谁是小爱尔啊喂!”
酒桶的角落,被抱着的汪汪妖精虽然看似是无法抗拒莉芙的过家家游戏,但意外的是奥诺表现出来的配合已经完全可以归类为喜欢与投入,甚至于和莉芙一起强行决定了黑德爱尔的角色。
相对的,黑德爱尔并不喜欢也不抗拒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但地毯上摆放着的各种球球让他根本没有从这里毅然站起离开的勇气,哪怕现在这个队友一直在毫不留情地持续卖她。
然而意外的是,并没有表现出孩子气的阿伦德尔最终却也参与进了这个充满了孩子气的小圈子里。其实即使是奥列格也并不清楚阿伦德尔在年幼时所留下的遗憾——被以大少爷待遇培育长大的他,其实一直都很想越过监护人们的劝阻,和那些‘没有教养的孩子’进行一场愉快的过家家游戏。
“小爱尔要乖哦,爸爸来喂你,啊——”
“我才不吃青椒啊!!”
为什么连这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诗人都微笑着参与进来了!面对这个不解之谜黑德爱尔最终是放弃了挣扎。然而她不懂得更大的宅难正在悄然逼近。
“接下来,我们的小爱尔就要成为偶像诗人了!”
微笑着说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话语,阿伦德尔掏出了他刚刚才完全了创作的‘爱尔诗集’。
“哇!小爱尔要成为超级偶像啦!”
“鼓掌鼓掌鼓掌……”
雀跃的莉芙和跟着起哄的奥诺一下子将目光全部聚焦至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黑德爱尔身上。为什么明明变帅了还要走这种路线啊!!!即使肚子里的吐槽能量即将爆发,黑德爱尔也依然努力地在强迫即将逼近前拼命思考糊弄的办法——
“明明你们都比我更加可爱!”
举起的双手同时指向了莉芙和奥诺。
“那我们来投票吧,家里谁最可爱?我提名小爱尔。”
“小爱尔!”
“小爱尔。”
“……”
为什么这个明明看起来十分正常的诗人会这么开心地带节奏啊喂!!明明一开始你跑来玩的时候你的队友看你的目光都有点奇怪的啊!!!黑德爱尔肚子里积存的吐槽能量更多了。
结果还是放弃抵抗的结局。黑德爱尔在环视了四周确定那几团人的注意力都不太会转移时,终于鼓起勇气踏上了由木箱凑成的小台子——
“爱与正义的侠盗诗人——为了拯救支离破碎的世界——爱尔爱尔爱——射向你的心——!”
终于,在说完这一句台词以后,通红的黑德爱尔彻底爆炸了。
然而,面对这些喧哗的热闹,蓝却选择了安静地留在吧台独自饮着忘情的闷酒。
其他队伍的冒险者们并不知道,瓦尔哈拉其实缺席了一个人。
蓝最重视的那个人,安静地离开了。
同伴们并没有吝惜彼此的关心,但心房里缺失的空洞,并不是局外之人仅凭努力就能弥补。
“我并不知道你的故事。”
意外的是,零却坐在了他的旁边,给他递过或许能起到头脑清醒作用的清酒。
“我曾经失去了重要的人,但是我很清楚,他想看到我前进的模样。”
伴着随和的话语,零轻弹上晶莹的酒杯,弹出了清脆而不失静谧的声响。
“不打起精神,就会辜负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吧?或者我们应该在可能的范围内,将压抑的感觉好好发泄一下?”
“恩……”
并排着却并没有彼此对视的两人,这份宁静让蓝想起了那曾经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位置。
川途。
手掌不觉抓上刺痛的胸口,无法抑止的痛楚正在心房不住地向外蔓延扩散,甚至于连牙齿也在忿恨地无声咬合。
“不会有人看到你哭泣的样子的。”
“恩……”
蓝最终是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不会有人看到他此刻面具下的脸。
我说出来的话正确吗,师傅?我会成为像你那般有着足以让任何人依靠的坚硬臂膀。曾经在过往安慰自己的身影,如今以别样的方式重叠在了自己身上。抬首的零,终于是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暴雨不期而至,最终的结果是三支队伍都只好在并不狭窄的据点度过一宿。虽然有着绝佳厨艺的板已经不在了,但多少学到了一点皮毛的帕克在各位的辅助下,最终还是做出了还算称为可口的饭菜,并在之后以轻松愉快的气氛共度了这个共同的喧哗夜晚。
雨一直下至众人熟睡的午夜。某一道身影却悄然踏出宁静的酒吧,以绝不会惊醒任意一人的动静。
“想当个安静的逃兵?”
本应就此踏过湿漉的街道的他,却在下一个转角处被从后而至的身影及时叫住。
“不要用纸条了,直接亲口跟他们说吧?”
追踪的是指间夹着逃走者纸条的埃德瑞普,逃走者是此刻回身微笑仿佛全无负担的迪诺。
“饶了我吧,万一说着说着我就舍不得了,那不更麻烦吗?”
“那就老实滚回来。”
过于安静以至风声全无的午夜街道,仅仅隔上数个身位的两道身影,以互不相让的目光紧紧盯上彼此。
如叙泽特所料,不知火是一把妖刀。它不仅会燃烧他人的灵魂,还会一步步侵蚀持有者的魂魄,直至能够被完全控制,或者彻底将宿主吞噬殆尽。
迪诺继承了妖刀,并凭借它的力量跨过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难关。但相应的,越是要完全发挥它的力量,它的贪婪就越发猖狂。一开始还抱有绝对自信的迪诺,渐渐地开始感到吃力,甚至于在某些场合为了换取力量而默许了它对自己的侵蚀。
终于,在王堡魔咒冒险的最后,迪诺得到约瑟芬的加持彻底解放了妖刀的力量——那无疑是绝对的强大,但他也在那时确信,如果失去了当时的外力,他的灵魂会在妖刀彻底解放之际彻底燃烧殆尽。
“所以,你就当了逃兵了?”
锐利的目光毫不遮掩其中的责备意思,换来的却仅仅是对方依旧从容的微笑。
“我想寻找能够完全掌控它的方法,或者说是给自己的锻炼。如果哪一天我达成了,而你们尚未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的话,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真是好用的说辞!”
突然间,埃德瑞普迈开了剧烈的步伐。
“先给我把账算清楚了再跑!”
赌约么。面对着眼前来势汹汹的去势,收起笑容的迪诺架起了徒手博斗的姿势。
纯粹的徒手博斗胜负,这是他们一个未完的赌约。论肉搏技巧,埃德瑞普显然在迪诺之上,但如果不借助德鲁伊的兽化,仅凭野性之力的埃德瑞普在身法的灵敏上根本不占上风。
对应上当下的状况,埃德瑞普抓准了迪诺的身姿不断伸出擒拿的手,却始终被对方以毫厘的微秒差距擦过并作出反抓。但相应地埃德瑞普并不会让迪诺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有下一步行动——每一次及时的对折推挡,都能够让迪诺的反抓徒劳无功。
埃德瑞普讨厌迪诺。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的轻佻散漫,甚至讨厌他非要将他的东西带进自己的领域。
没人强迫你和我分享你的故事,我也没求你非要装模作样地去关心我的情绪。
没人会因为你的离开……
一瞬间的失误,埃德瑞普不仅错过了擒拿迪诺的最佳时机,还反过来让迪诺以毫不拖泥带水的过肩摔直接KO。
“你在想什么呢,笨蛋。”
此刻,挂在迪诺脸上的是却是微妙的苦笑。
“……不关你的事。”
重新站起的埃德瑞普,背过去不再直视对方。
“滚吧,最好别回来。”
不等迪诺回话,埃德瑞普就直接迈开了返回的步伐,甚至于彻底不再回头。
即使他确信,此刻正在他背后远离的混蛋,脸上必然带着释怀的笑容。
两万一千字,自嗨起来了……
IV的联动(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64896/
路人角色比较多,都是当初自己和朋友捏了没用上或者用的少的孩子。
玩家角色有六人,里德、陆仁、IV、萨米尔、克鲁鲁、唐宵。
顺便交代了陆仁武器的来历。
第二节试了试用新的方法写打戏,不太顺手,所以结尾还是换回去了【……
最后几节出现的歌:
http://music.163.com/#/song?id=2638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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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龙之子」
这是位于遗都某条小巷里的无主仓库,没有任何隔断,大小只有可怜的4×7,只有一个正门,没有窗口,门外堆积着空的木制集装箱,卸货后被随手丢在了此处。
里德•查尔斯和他三个小兄弟发现了这个废弃仓库,它曾经属于谁已经不可考了,不过现在,这里属于他们。陆仁在门墙右上方凿了个仅容一个小孩通过的小通气窗,用黑粗布糊住,厚实且不透光的墙壁将高温、噪音和干燥的风隔绝在室外,萨米尔用几个集装箱自制了一套不好看但结实耐用的桌椅,平日无事四人就在此打盹消磨时光。
里德把帽子罩在脸上,翘着二郎腿躺在他从废品市场低价淘回来的小折叠床,在昏暗的小房间的打着瞌睡。陆仁在角落擦拭着老爹给自己的长刀——虽然对成年人来说,这个长度还算不上长刀。
陆鹰会随着儿子的身高变化给他更换样式合适的武器,幸好陆仁个子长得慢,不会花费太多金钱。不过有时候陆老爹也挺为自己儿子愁人的身高捉急的。
仓库外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里德不满的哼了声,翻个身接着睡。
世界寂静了一瞬,接着翻了天一般嘈杂起来。堆在墙外的集装箱山坍塌了,空木箱落地在地上又弹起的声音接连传来,孩子们互相叫骂吵闹,陆仁眼皮跳了下,接续干手上的活,置若罔闻。
“发生了什么?”里德坐起来。
“阿龙索又和诺埃尔他们打起来了。”萨米尔从通气窗探进半个身子,双手抓着凸起的窗沿,借力一个翻身,整个钻到房子里面。他是个半精灵,但从小随着人类亲族生活在遗都,家庭关系不怎么和谐。话多又毒舌,总是微笑,时不时会谈着自己的破琴唱几首跑调严重的歌祸害同伴耳朵。
萨米尔是三人里面个子最矮的,不过最近身高飞窜,眼看有超过陆仁的趋势。瘦小的半精灵带着从自己精灵亲族那里继承的灵活和从人类亲族那继承的厚脸皮,加之遗都混乱的生活环境,才11岁就练成了偷瓜摸枣的好手。不过他似乎不喜欢自己那一半精灵血统,为了隐藏种族总是戴着帽子或者用布乱糟糟的扎起头,把尖耳朵藏起来。
“你怎么不走门?”里德问。
“门被集装箱堵住了。”
“哦。”里德木然的说,“那我怎么出去,你会帮我把那些箱子移走吗。”他不想知道外面为什么打起来,他在考虑现自己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虽然和萨米尔同龄,但里德却高挑匀称许多,为人圆滑,能言善辩,是几个男孩里最像男人的那个。陆仁沉默寡言性子古怪,萨米尔轻浮又不着调,克鲁鲁心太软,平时拉帮结伙捣蛋惹事,都是他组织打头。
显然里德没法从那个小小的换气窗钻出去,此刻他一头柔软微卷的金毛都有点僵硬。
“哎呀,我力气太小,不够干这么累的重活啊。”萨米尔笑嘻嘻的回答。
“我没说谎!”外面传来少年愤怒的吼叫,接着是更多人嘲笑的声音,最后 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孩子们又扭打在一起。
拳打脚踢的碰撞声虽然沉闷却更容易惊起人的警觉,越重视的东西越容易被发现,就好比嘈杂的市场你听不见人与人之间大声交谈的内容,却可以听见金币掉落的细微声响。
拳头击打的声音代表危险,发现危险是遗都所有生物的本能。
陆仁终于将手中的工具放下,抬起头。
“发生了什么?”他问,“我刚才在走神。”
“阿龙索又和他们打起来噜。”萨米尔耸耸肩。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那些话,还能有什么。”
“龙之子 ?”陆仁了然,收起刀用肩膀向门撞去。
……隆——!
一下。
外面的人不约而同停手,扭头向这边看来,压在门上的木箱啷啷震动,终于最顶端的一个滚了下来。
隆!
小山像发生了泥石流般坍塌滑落 ,陆仁推开门,把堵在门口的箱子踢到两边,径直向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的阿龙索走去。制服敌人的得胜者此时才警醒过来,大声让陆仁退后,“你干什么!离远点。”
“你先从我朋友身上离开。”
“啊?”
对方瞪着眼和陆仁对视,两人僵持着,终于陆仁先不耐烦了,活动了下手腕,“你……”
阿龙索突然起身!一仰头用后脑勺顶在敌人下巴上,趁眩晕还在扭身扳倒对方,一拳又一拳雨点般密集的落在那人头脸上,棕红的眸子被额上流下的血一染,仿佛着火一般。他肆意发泄着愤怒和屈辱,全然不管背后举刀而来的偷袭。陆仁叹了口气,前踏一步拔刀,刀柄狠狠敲在来人鼻梁上,看着对方痛苦的蹲下身去捂住脸,又一刀背敲在后脑勺,把人拍倒在地。
“颜面当。”里德出来时正听到自己的小兄弟慢悠悠报上招式,正午到来,太阳移到巷道正上方,高高悬在头顶,陆仁缓缓收刀,刀镡与鞘口合拢,锋刃上映出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在皮鞘里。陆仁扯着阿龙索衣领,想把他拉开。
“这个牛皮装的好,甘拜下风。”人群里传来毫无诚意的夸赞,一个男孩拨开众人走上前,戏谑的盯着阿龙索看了会,一挥手,“没意思喔,走了走了 。”
“诺埃尔!”滚了一身土的阿龙索在陆仁的怀里奋力挣扎, “有本事你和我单挑啊!缩在后面的孬种!”
陆仁死死抱着阿龙索,他自问力气不小,小山丘般箱子堆也可以轻轻松松推开,可现在却感到力不从心,一张脸憋得通红,话都不敢分心说。
“我就不,你有本事来打我啊!”诺埃尔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肆意挑衅着。
陆仁感到自己怀中突然有股力量炸开,诺埃尔的戏弄成功激怒了阿龙索,他如同野兽般嚎叫起来,不管不顾向前冲去。
诺埃尔翘着的嘴角缓缓放平,眼神一点点变寒,凉得像他手中的折刀一样。
孩子们互相凝望着,视线死死锁住对方,阿龙索带着荡平一切的气势挥拳扑来,诺埃尔不闪不避,手臂笔直的举着,刀尖指向对方。
孩子虽小,却和这座城市一样带着一股残忍 ,互相践踏撕咬着成长,像某种年幼的野兽一样。
这是毫无技巧的死斗,以命相搏,退却的是懦夫,取巧的是小人。无论哪一种都会被人瞧不起,所有人都放下棍棒,静静看着他们。
除了被阿龙索拖着撞向刀尖的陆仁。
无妄之灾啊!他被这股蛮龙般的力量踉踉跄跄拉向前,一路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愁的心里发苦。松手他会被惯性扯得扑倒在地,太不体面,不松又会跟阿龙索一起撞在诺埃尔的折刀上,太不值得。眼看指向自己的刀锋越来越近,陆仁咬起牙闭眼,手臂一紧,吐故纳新,气沉丹田。
诺埃尔屏息凝神等着机会,可阿龙索的气势把所有漏洞都遮掉了,他忽然惊觉对方并没想着怎么获胜,只是凭一腔血勇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或许他真的是龙养大的孩子?凡不敬者都要付出代价。
有那么一瞬诺埃尔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就被抛开专注于战斗,耳后流下丝丝冷汗,心里有些后悔。
又一声咆哮扫过众人耳畔,比阿龙索更加高亢,远处有野鸟惊得振翅飞走。
“给——我——停——!”
陆仁咆哮着向左用力,用拗倒一头牛的劲把阿龙索掀翻在地。
诺埃尔突然动了,反握折刀捅向摔倒在地的阿龙索。他一直很安静,此刻眼里露出一丝斩草除根的阴狠。
反正是个满嘴胡话的孤儿,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诺埃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撩翻在地,手上的刀子也不知怎么被夺去了。
“谁!”
这群小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自己背后被人靠近都没有警告,他恼怒的抬头,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凉水,目瞪口呆看着来人,安西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他心里发毛。
“妈、妈……”妈呀亲娘嘞。
“不错啊。”安西娅揪着小鬼耳朵,“小畜牲,这点年纪就学会心狠手辣了,跟我学的还是跟你爸学的?嗯?”
诺埃尔老老实实低下头,视线来回梭巡,暗地里寻找通风报信的人。
萨米尔……只有萨米尔不在!果然又是这个半精灵!
“我叫他去的。”陆仁仿佛知道诺埃尔想什么,他狠狠瞪了陆仁一眼,后者无所谓的拍掉身上尘土,拽着阿龙索离开巷道,里德冲安西娅笑了笑,进了自己独居的小仓库,门砰的关上。
“他们不信,你又何必对他们说呢。”陆仁把阿龙索领回自己家,用药酒替他擦拭淤青和伤口,自己老爸是佣兵,这些东西都是家里常备的。上个月陆鹰接了个出远门的单子,少说两三月才能到家。
阿龙索头偏向一边,低声哼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忿还是因为疼痛。
“唉……疼不?”陆仁无奈的叹气。
其实阿龙索和他不属于一个小团伙。
阿龙索骄傲又强大,一个人足以打败所有人,里德四人众里也只有陆仁和阿龙索走的比较近。阿龙索不属于任何一个孩子的团体,他自称是龙养大的孩子,流落在此,失去了家的方向,接着零工和简单的委托,几乎所有人都嘲笑他的狂言,拉帮结伙的孩子更是喜欢戏弄他欺辱他。
大家都隐约察觉到了成长中的威胁,一个有能力又骄傲的人不愿融入现状,那他成熟后只有颠覆现状一个选择。大人不愿自降身份重视一个还翻不了天的孤儿,毕竟“龙之子”的说法太可笑,相信这笑话显得自己也仿佛是个笑话。
是以他们也都放纵孩子们野蛮的行为,如果有谁能在冲突中干掉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阿龙索就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顽强生长着,形单影只游荡在遗都街头,天为盖,地为庐,足作马,不肯放下骄傲向欺辱自己的人低头,时时刻刻像紧绷神经的野兽,随时都能发起致命一击。他也时常在夜里被风声惊醒,捏着拳头茫然四顾,在心里祈求一夜安眠,又在白天倔犟的挺直脊梁,所有话都咽回肚子里,留下的只有怒吼。
“哎不疼,不用抹这些东西,自己就好了。”阿龙索推开陆仁上药的手,“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整个世界估计也只有你觉得我婆妈。陆仁面无表情的摸了摸长刀,想。
“露露可不是对谁都婆婆妈妈,你还不领情。”萨米尔趴在窗台上,一张笑嘻嘻的脸从窗口露出来。
“不准喊我露露!”陆仁有些炸毛,“你能不能堂堂正正走门!”
“不能,露露、露露、露露。”萨米尔扮起鬼脸一叠声的逗弄陆仁,他就喜欢看对方嘴笨无法反驳、又不忍心下手打自己,只能像狗妖精一样炸毛的样子,这让他有种被重视包容的感觉。
“噫。”变态啊萨米尔,阿龙索一脸嫌弃。
可恶的半精灵……陆仁脸黑了一半,啪擦捏碎一小瓶药酒。
“今天市场的水果摊子进货喔。”萨米尔勾了勾手,“我们去弄点吃吧!”
陆仁眼睛亮了亮,遗都的水果稀缺价格又贵,经营这项生意的屈指可数,诺埃尔家就是一个,但是有他老妈安西娅在,谁也不敢去造次。有传言说安西娅是黑晶石的成员,她兄长是黑晶石的干部,算起来也算旧贵族遗民,一手细剑使得出神入化,脸上时常挂着狐狸似的笑容,诺埃尔这点深得安西娅深传。
今天是周一,正午已过,送货的车也差不多到了,购货的人多,场面混乱,四人每周都会趁机去偷上三瓜两枣。
“什么弄点吃,不就是去偷,偷不成就抢。”阿龙索嘀咕,翻身往床上一倒,“不去!”
“也没喊你去。”萨米尔嘀咕,“个蛮牛也只会坏事。”
阿龙索不屑的哼了声。
“里德呢?”陆仁问。
“在外面呢。”里德抱怨道,拎着前襟来回唿扇,“快走快走,天真热……”
“马上就到雨季了。”萨米尔的声音渐渐飘远。
“你就在这住着吧,暂时可以不用露宿了。”陆仁离开前嘱咐阿龙索,“我爸出去护镖了,这三个月都不会回来。不要弄坏东西。”
呼噜声随着尾音响起,陆仁也不知道阿龙索有没有听清,他挠了挠头,在桌上留下张纸条向外跑去。
“算了。”又转身折回来把字条扔进垃圾箱。
「二 - 獠牙」
“这段时间遗都的旅者是不是变多了?”
“有一个旅团暂时驻扎进来了。”里德回答了萨米尔的问题。
“做什么生意的?”
“表面上是做酒水生意的,不过那些酒桶里装的也不一定都是酒。”
这令人不悦的声音……萨米尔啧了一声,偏头不去看那小子,这把嗓子他听个开头就知道是诺埃尔。
“怎么啦萨米尔,你不想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吗。”诺埃尔笑嘻嘻的靠过来。
“黑晶石的小少爷还是离我这种人远点。”萨米尔深吸口气,调整好表情,扭头对着小狐狸微笑。陆仁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啃着刚偷来桃子,眼瞅着诺埃尔的表情就有一丝崩裂。
或许是同性相斥,两个小孩都不太喜欢对方。
这家伙真讨厌……小狐狸们心里不约而同想着,努力把持住自己抽动的眼角嘴角。
里德还不满足的在水果摊奋斗,他瞄准了一家新开张的小摊,想尽力多捞几个战利品回来,克鲁鲁带着鸭舌帽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给他望风。街道斜对过诺埃尔家的店面有人被踹了出来,安西娅一脚踏在作乱者肚子上,靴跟用力捻了捻,又巧笑倩兮的折回去。
最近不长眼的人越来越多了……陆仁噗得吐掉桃核,发现能缓和气氛的人只有自己后,终于决定脱离围观状态, “他们酒桶里面还装了什么?”
“小孩子啊。”诺埃尔有点炫耀的说,比别人多知道一点,让他有种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可惜陆仁不吃这套。
“哦。”眼看小少爷已经把目标从萨米尔身上转移开,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兴趣缺缺移开视线,转去专注的注视里德,啃着第二个桃子眼巴巴等对方收工归来,再饱次口福。
说来惭愧,在偷盗这门艺术面前,陆仁一窍不通。
“人口贩子?”偏偏萨米尔还要接话,自己往嘲讽上撞。
“这么说也对,不过不太准确。”诺埃尔撇了撇嘴,四下打量一番,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人类小孩只能算附带品,他们的目标是遗落在遗都的精灵小孩。”
“贩卖人口?”陆仁不解,遗都最不缺的就是孤儿,像小畜牲一样多,“这有什么好倒腾的?”
“谁知道呢,卖到大城市给恶趣味的人,卖给想复仇的卓尔精灵,或者训练成战士,什么样的理由不行,什么样的理由没有。”诺埃尔无所谓的耸耸肩,余光瞥见萨米尔脸色发青,忍不住笑嘻嘻的凑上去嘴贱,“怎么,怕啦,也是,你这尖耳朵,小心眼神不好的人把你当成精灵卖给‘旅团’!”
诺埃尔捏了一下萨米尔藏在裹布里的耳朵,柔软的手感让他愣了下,以至于没有躲开萨米尔迎面挥来的拳头,鼻血哗的流了下来,头晕眼花,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
“谁准你摸我耳朵的!”萨米尔羞愤的脸色发红,扑上去把诺埃尔压在地上毫无章法一顿乱揍。
“嚯,一套黄(wang)发(ba)拳哈(da)的行云流水,有长进。”陆仁冷掉渣的幽默感适时冒出来,叼着桃子啪啪鼓掌,含糊不清的夸赞。
“你这人……你这精……半精灵!”诺埃尔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发难,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开个玩笑,毫无防备,被对方抡着拳头胖揍一时也懵了,只能举臂堪堪抵挡。
安西娅在自己店里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托腮靠在吧台上,一只腿弯起来,靴尖轻轻点着地面。除了水果,她还贩卖自酿的果酒和小量糖果,劣质果酒价格不贵,下工的人常来这买一杯。又或许安西不缺钱,开店只是她的爱好,是一种娱乐和消遣。
“那可是你儿子喔。”在店里帮忙的少女说,语气冷静平淡。
“那可是你同父同母小两岁的亲弟弟喔。”安西摸了摸女孩头顶,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阿妮塔你不去帮帮他?”
“爸什么时候回来?”阿妮塔问。
“嗯?”
“他早点回来我就不用陪性格糟糕的妈妈胡闹了。”
“阿妮塔还有一年就成年了,可不能什么事都靠你爸啊。”
“……”
“萨米尔!”阿妮塔快步朝着男孩们走来。
“你够了吧!”诺埃尔终于也被打出了火气,眼看自己姐姐过来 ,原本的心虚立刻烟消云散。
一阵锐利嘹亮的哨声从水果摊子传来,压过了市场里所有的喧嚣,陆仁突得从地上蹦起来,硬生生把缠斗成一团的二人分开,也不管他们站稳没有就拎着两人领子飞奔起来。
哨声消失了,接着是一阵一阵急促的呼哨,诺埃尔稳住身形向后看去,克鲁鲁领着人什么消失街角,里德正飞速向他们奔来,身后跟着手握刀兵的大人,男孩见自己回头,挥手就丢来一个桃子,诺埃尔下意识接住。
只听里德一声大喊。
“快跑快跑!小少爷快跑!”
靠啊!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少爷我想吃果子还用去抢?!
诺埃尔叫苦不迭,可他不敢停下,里德毫不犹豫的拉自己下水,就说明这家水果铺子的人不好应付,后面的大人穷追不舍,凶神恶煞,与其说像伙计,还不如说像打手。何况新来的人不晓得自己身份,会不会给自己面子还不说好呢。
阿妮塔也愣了下,回头看向母亲 。
安西娅一挥手:“去追你弟弟,那家店是‘旅团’开的。”
“这、这怎么回事。”诺埃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陆仁干脆把他背起来跑,阿妮塔倍感丢脸,“你们真的只是偷了水果?我遗都人民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平时不是追你们三条街就会作罢吗?”
“我也不知道。”陆仁也有些微喘。
“你放我下来。”诺埃尔说。
“放下来你跟不上,被追到会死的。”
“为什么?”
“直觉。”陆仁说,“你也说了,看他们的架势,像是为了追回果子吗?看他们手上武器,不是棍棒,而是刀,是剑,是必见血的铁器。”
“那你现在去哪?”诺埃尔问。
“随便哪,我熟悉这里,绕几圈甩掉他们就好。”
“在甩掉他们前你就该力竭了。你为什么不放下我,那样你会跑的更快,我也不是你朋友。”诺埃尔好奇的前探脑袋去瞧陆仁,对方紧紧抿着嘴唇,眉毛皱的快要竖起。
“不知道。”他说,“我不能那样做,我们天天见面,我也不讨厌你,虽然你老是欺负阿龙索、嘲讽萨米尔,可你不是坏透的人,放着不管我做、做……不好意思做,要是有一天你们中的谁不见了,我会很不习惯。”
“苍天,我都要杀了阿龙索了,你还说我不是坏人。”
“不会,我会阻止你,你不可能成功。不可能的事,不能拿来做衡量标准。”陆仁说,“我们去里德家。”
“不。”诺埃尔斩钉截铁说,“去你家。”
萨米尔离开了大部队,他在奔跑中几个腾挪勾转翻上了屋顶,和陆仁分头跑路。打架他比不过阿龙索和陆仁,偷盗比不上里德•查尔斯,逃跑技术却是几人里一等一的,他要想走,谁都留不下。
可这次不一样,后面的人也分兵死死咬住自己,架势完全不像是为了追回几个果子。
查尔斯你他妈偷了什么玩意。萨米尔在心里大骂。
又一声唿哨,这次婉转悠长,想来查尔斯和陆仁情况同样不好。萨米尔眼珠转了下,顺着唿哨方向一拐,向陆仁家跑去。
陆鹰离巢虽远,可那儿现在却睡着一条幼龙。
“阿龙索!醒醒!阿龙索!”
陆仁扑倒门边,哐的踹开锁,垃圾桶里那张揉皱写着“不要弄坏东西”的纸条晃来晃去。诺埃尔从陆仁背上跳下来,顺手抄起陆鹰打猎用的弩和箭,向另一条小道窜去。
“搞什么?”阿龙索疲惫的坐起来,揉揉眼睛。
里德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萨米尔不见踪影,紧接着是追击者,一共五人,见孩子们驻足,也慢慢围向小院。
“萨米尔呢?克鲁鲁呢?”陆仁问。
“萨米尔不知道。克鲁鲁安全。”
巷口又出现三人,阿龙索退回房子里。
“好吧,八人,追萨米尔的也回来了。”里德有点紧张。
“刀上没有血迹,他们把萨米尔跟丢了。”
“你们到底偷了什么东西?”阿妮塔问。
里德眨眨眼。
“一只小畜牲。”他说。
阿妮塔瞪大眼:“你抢了他们的货物?你知道他们是‘旅团’吗?那个店面不过是个遮掩而已!”
“我不知道呀。”里德无所谓的摊摊手,“我只知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解决他们,要么你也要被捉去贩卖。”
有两人向阿妮塔走来。
“别再靠前!”阿妮塔拔剑,面若寒霜,二人置若罔闻。
一声怒号。
“哪个在爷爷面前造次!”
阿龙索破门而出,举着桌子冲向两人,刀砍在上面发出噗噗的闷响,两个人被拍在上面,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无胆鼠辈。”阿龙索冷哼一声,他顶着二人冲来冲去玩够了,把桌子掀翻在地,压住对方,抬脚一人太阳穴上狠狠一踢,血从里面爆开,汨汨流了一地,“打几个孩子还要拿着武器。”
大人对阿龙索的凶蛮为之一惊,交换了下眼神。
“他们把你也纳入目标喽。”阿妮塔小声说,“估计会送往城市里的角斗场一类。”
“角斗场?”阿龙索疑惑的歪歪头。
“给人带上镣铐圈养,让他们和野兽一样互相厮杀,取悦观众,获得赌资。”
“是这样吗?”阿龙索看向对面,大人们傲慢的点了点头。
“是吗。”阿龙索又好奇的歪回头,“龙你们也敢圈养?”
“有什么不敢?”对方呵呵冷笑。
“一群没有魂灵的渣滓 。”阿龙索怒极反笑,“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取悦秩序的夏神。”他一时记不得神灵名讳。
阿龙索猛跃上前,身形拔地而起,下勾拳简单直接,快的对手来不及躲开。他只有14岁,还未成年,却已经很强壮,拳势将尽,他反手掐着敌人脖子过肩一摔一扭,咔擦了结一条性命,顺手拾起砍刀向后抡去,硬生生将同样的武器从偷袭者手中磕飞。阿龙索双手握住刀柄劈斩下来,自水月一路砍到肋下,一切不过发生几息间。
他松手让尸体倒下,抹去脸上的血。
“还有谁?”他指指剩下四人,目光灼灼,眼睛里里像是要着火一般,苏醒时的疲倦一扫而空,威风凛凛。仿佛有的人生来就要战斗,不然一身本领空放,无聊寂寞。
陆仁痴呆呆的看着他。
“你刚才是怎么被诺埃尔压地上的?”里德悄声问。
“那厮骗我有话相谈,靠近了撒我满眼沙子。”阿龙索也愤愤的。
剩下四人掉头就跑。
诺埃尔在巷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上好箭的单发弩嗖的发射,正中一人心口,男孩不慌不忙上箭,第二箭射中第二人眉心,第三箭射中第三人腰腹,伏在房顶的萨米尔一跃而下,把对方压在地面。诺埃尔放下弩饶有兴趣的看戏,阿妮塔的剑技传自母亲,他的射术传自父亲,第三箭并不是他射偏了,而是孩子残忍的恶趣味。
第四人大吼着举刀冲来,不向前就没有活路,后面还有个凶神般的人物。
没有时间给诺埃尔上第四根箭了,他张开手,对最后一人露出笑容。
阿妮塔的细剑刺透对方胸膛,她穿着淡蓝与白相间的长裙,马尾垂到脊背中央,头绳扎成个蝴蝶结,腰间像安西娅一样挎着剑鞘,身材修长挺拔,一个少女该有的魅力都在她身上美好的绽放着。
她抽出细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甩干血滴,收剑归鞘。
“姐姐,抱下。”阻隔在姐弟间的人缓缓倒下,诺埃尔的目光正好对上阿妮塔,她把滑落的发丝往耳后捋了捋,俯身抱抱自己弟弟,露出温和的笑来。不同于安西娅和诺埃尔,阿妮塔的笑容没那么嚣张灿烂,而更随和,像她父亲一样内敛宽厚。
这一家子人笑起来都极具欺骗性,个个属狐狸。
“你们可能还没认识到遗都孩子究竟有一颗怎样的心。”唯一一个被射中腰腹趴在地面苟延残喘的人恍惚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
“越年轻越天真,越天真才越残忍。
“正因为过于单纯,所以才更加可怕。“
那双黝黑的眸子仿佛蕴藏悲悯注视自己。
陆仁合上他的眼,一刀送进对方心脏。
「三 • 虎狼心」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IV是‘旅团’给你烙上的代号吗?”
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那……”陆仁环视四周,把语气放温柔再温柔,生怕吓到面前年幼的半精灵,“我们兄弟四个,就喊你老五好不好?”
“好。”
“噫……”阿龙索打了个寒战,抱起胳膊,“陆仁这么说话真不习惯,好恶心。”
“你别说。”里德捂着眼睛痛苦的呻吟,“这个浑身散发着慈父光辉的人是谁,这不是我们家露露。”
“什么慈父光辉,分明是母性光环。”萨米尔干巴巴的嘲笑着。
“我倒觉得挺亲切的……”克鲁鲁说。
“嗯,特别像你喂兔子时候的样。”萨米尔呵呵,“分明凶巴巴一张脸还非要装好人。”
陆仁拔刀,阿妮塔帮他把刀按了回去。
“那个长的很凶,其实热爱小动物又富有同情心的是克鲁鲁,就是他用自己天生薄弱的存在感把你领回来的。”陆仁说,“是个精灵,老四。”
“明明我年龄最大!”
“心智体型只有人类十二三岁的未成年精灵不要说话。”阿龙索往克鲁鲁嘴里塞了个桃。
“那边的半精灵,叫萨米尔,今年十一岁,老三。”
“我是陆仁,十岁,老二。”
“WTF,我才是老二!!”萨米尔抗议。
“我是。”陆仁强调,Blank看着黑发黑眼的男孩认真盯着自己,点点头。萨米尔扑上去就要和陆仁打架,被诺埃尔笑嘻嘻拦住,两人滚成一团。
“这是里德•查尔斯,十一岁,老大。”
“嗨。”黄毛冲他挥挥手。
老五愣了愣:“狗狗。”
“呃?”里德也愣了愣。
“卷发,金色,软蓬蓬的,面善,是挺像金毛犬的……”萨米尔吐槽的心终于有人懂了,这话他也憋了好久。
“憋说了,这娃留不得!”里德掀桌。
“那边那个灰蓝色头发的小少爷,叫诺埃尔,他旁边的大姐姐叫阿妮塔,他们是姐弟。”陆仁接着说下去,“红褐色眼睛的那个,叫阿龙索。”
“你都记住了吗?”
半精灵迷迷糊糊摇头。
“唉,陆仁,你罢了吧!”阿龙索说,“这娃那么小,才七八岁的样子,又有点痴呆相,怕是脑子有毛病。你突然给他介绍这么多人,他哪认得住,就是我我也认不住啊。”
“我看这孩子是惊吓过度,有点离魂,你那是真•脑子有毛病。”诺埃尔又嘴欠。
“我看你讨打。”阿龙索一瞪眼,诺埃尔往姐姐身后缩去,阿妮塔眉目含怒瞪回去,阿龙索瞥了她一眼,又是一声哼,“不和女子计较。”
“我说,他身上印着IV,你叫他老五,是不是不太对劲?”克鲁鲁问。
“那就老四。”陆仁不负责任的说,“克鲁鲁你老五。”
“我抗议啊!!!”
“抗议无效。”
“罢了,记不住就记不住。”陆仁给IV披上个带兜帽的斗篷,帮他带好帽子,藏起耳朵,蹲下身仰脸看这个小小的半精灵,“那你只需记得我,走丢了就找个当地人,说你找陆仁,要去陆鹰家,要去鹰巢。”
只有7岁的半精灵,真是好小,银白色的眼,绀色头发。
“嗯。”IV点点头,乖乖巧巧,陆仁心里生喜。
“……有人惠说二珠,绀色有光,名曰’记事珠’。”阿龙索叨叨咕咕,“或有阙忘之事,则以手持弄此珠,便觉心神开悟,事无巨细,涣然明晓,一无所忘。说秘而至宝也……”
“说什么呢蛮牛。”诺埃尔听得头疼。
“说有个珠子,和这娃娃头发一个颜色,有啥忘了的拿着它就能想起来。”阿龙索伸手揉了揉IV脑袋,“结果他啥都不记得,真讽刺。”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静注视IV,旅团一下子少了八个人,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到底能糊弄多久,小鬼们心里都没底。
大家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们拼力救下的货物,就这么把IV再还回去谁都不乐意,有点跌面子,可这不是足以和杀身之祸相抵的理由。再可是,他们就是不高兴轻易放手,除了孩子天性里的执拗任性,或许还有更深层一点的理由,可谁都说不清。
“给你们添麻烦了?”IV问。
“嘿他一点不傻!”阿龙索拍了把大腿。
“是,不过没关系。”陆仁握了握他手。
IV的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陆仁看着那双空洞银白色眸子,眨了眨眼。
“不会的,不丢下你。”陆仁回答对方没问出口的话,“爸教我做人要有仁有义,有始有终 ,好人做到底,你现在是我弟弟,我陆仁不做背弃兄弟的事。”
“呃。”IV视线到处乱飘,“不是……我是想说,我是女孩子。”
男孩们狂笑起来,阿妮塔咳嗽一声,别过脸去遮着表情,肩膀耸动。
“什么?”陆仁觉得有一口血堵在胸口,眼前发白,右手捏着腰上刀柄,骨节攥的发青,“好……没事,一样,都一样。”
“算咧,能瞒一天是一天,有人找上门找麻烦就打退,打不过我就带着IV离开遗都,我就不信他们能为了个娃娃追上十万八千里。”阿龙索大大咧咧躺下,头沾到枕头的那刻整个人显露出浓浓的倦劳,“没事别喊醒我。”
明明是个刺杀的好机会,可诺埃尔心里只是动了一下,就失掉了兴趣。
过命之交有时候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可泯恩仇。
“要告诉大人吗?”
“不要吧,肯定会怕麻烦就把IV送回去了。”
“那就不说。”
“嗯 ,不说。”
团团围着IV的孩子们站起身,无声的交换视线,这群曾经互相斗得不可开交的小畜牲形成了某个微妙的联盟,为了一个比他们更小的半精灵保守同一个秘密。这种气氛有点尴尬,也有点新鲜,让人心里鼓起小小的兴奋,跃跃欲试。
“回家吧。”阿妮塔对诺埃尔说,领着弟弟向外走去。
“我和萨米尔回仓库。”里德说,“太阳要落山了。”
陆仁点点头,目送朋友消失在巷口。
“饿不?”陆仁问IV,IV点头。
“有什么忌口吗?”IV摇头。
陆仁去厨房弄了点面疙瘩汤,洒上几滴香油,炒了个菜,又切上几片熏肉,就家境来说,陆家在遗都还是不错的,这都是陆鹰卖了半辈子命积攒下来的。晚饭端出来的时候,阿龙索也闻着味醒了,盘膝坐在床上打哈欠,眸子在没点灯的黑暗里熠熠生辉,像是透彻明亮的宝石,本身就是光源的一种。
“婆娘,我也饿了。”阿龙索调侃他。
“备了你那份,自己去厨房拿。”陆仁点亮灯,“再喊我婆娘就剁了你。”
“就你那小身板。”阿龙索躲开陆仁的踢击,径自去寻吃食,没多久就端着面汤回来,边走边喝,也不嚼就囫囵咽下,呼噜呼噜的几下就下去半碗。
“你……别烫着。”陆仁忍不了。
“哎呦烫不着,这婆妈的。”阿龙索把汤底喝完,碗往桌子上一拍,“小鹿,你喜欢这娃?”
“你能不能好好叫我名字了 。”
“小鹿不是挺好,你看你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天真无邪,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有点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可不是小鹿吗。”
“依你依你都依你,你开心就好。”陆仁头大。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题呢!”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陆仁说,“乖巧听话,安安静静,在你们这群惯于互相撕咬争斗的小畜牲里显得讨人喜欢很正常啊,怎么了,你吃醋?”
“我吃哪门子醋。”阿龙索脸色发红,“其他理由呢?还有没有?”
“有啊。”陆仁轻声说,“他出现后,大家第一次和平共处,我很开心。”
“唔。”阿龙索含含糊糊的哼了声,“想要做一个四处逢源的好人,可是很不讨喜的。”
“?”陆仁茫然。
“也不能这么说。”阿龙索吹灭灯火,在黑暗中倾过身子去,靠近桌子另一端的陆仁,“你可能是个滥好人。”
“你人太好了。想对所有人好,想所有人都好。太无私,会把自己毁掉的,做人不能这样。”
看不清面孔,对声音的感觉就越发敏锐,阿龙索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疲惫和苦口婆心般的殷殷劝诫,呼吸声贴在耳边,清晰可闻,仿佛龙低低呃逆。
陆仁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我会注意。”
“我也喜欢IV,原本整个遗都接纳我的只有你,可现在因为他多出了更多的人。”阿龙索说,“别人是因为IV,那你呢?”
“我……”陆仁嗫嗫嚅嚅。
“直说。”
“我把你……当英雄。”陆仁豁出去了。
“哈???”阿龙索声音都变了个调。
“呃……你很强。”陆仁老老实实地说,“我很憧憬你。”
阿龙索不可思议的看着陆仁,眼睛渐渐习惯黑暗后,对方脸上的每个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吧。”半晌他靠到椅子背上长叹口气,“我这辈子还没想过能成为英雄,你这么想也好,一个人的英雄也很拉风。”
陆仁挠挠头,尴尬的傻笑。
“你笑什么?”
“觉得藏了很久的心事被说破了,有点不好意思。”
“这点破事也尼玛值当的往心里去,还藏着掖着那么久。”阿龙索骂骂咧咧,也不知在生谁的气,“你心眼也够小的,心里装不下事,怎么活得久。”
“啊?”
“一般来说 ,人和狮子,谁厉害?”阿龙索问。
“狮子。”
“一般来说,人和狼,谁厉害?”
“狼。”
“一般来说 ,人和苍鹰,谁厉害?”
“苍鹰。”
“那为什么一般情况下,连个普通人都比它们混的好?”
“呃……”
“因为人聪明又残忍。遗都里的孩子个个想小畜牲一样,想成为狮子、苍鹰和狼,你却想成为一个人,又傻不拉几的心善成一汪水,怎么活得下来?”阿龙索伸手揉乱他头发, “人不狠,站不稳。”
“哦……那你呢?”
“我当然是龙。”阿龙索得意的仰起头,陆仁忍不住笑了下。
“你又笑什么?不相信?”
“没有,只是觉得你趾高气扬的模样很好玩。”
“好玩?!”
“诶,别为难我了,夸你很肉麻的。”
阿龙索发出他标志性的哼声,“IV呢?这么安静。”
“你去厨房的时候他就吃完睡下了。”
“吃那么点也能饱!老子的床!!”阿龙索压低声音吼,虽然听起来不悦,可降了又降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和我去挤我爸的床吧 。”陆仁说,“我去洗漱。”
陆仁入睡很快,眉头微蹙。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烦恼,只是天生的责任感让他时时有种莫名的忧虑缠身,这是源于天性的东西,不可抹平。阿龙索想伸手去揉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赶紧长大吧,小畜牲……”他喃喃自语,“自古英雄如美人,不叫世间见白头,英雄都该早早死去。”
“英雄才最没有办法一直在你身前,为你挡下刀枪剑戟,供你仰望。英雄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谎言和混蛋。”
“你该踏着他的尸骨向前,直到天之尽头……赶紧长大,长大成人。”
或许是觉得为了一个货物大动干戈不值当,又或许是没找到事件的始作俑者,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人为了IV的事找上门。孩子们的警惕渐渐放松了,因此而缓和的关系也在这段时间里成为习惯,以往过节统统化作云烟,虽然该互呛的还是互呛 ,火药味却少了不少,他们就喜欢这种交流方式,也没办法。
陆仁决定带IV上街看看,她总要在这里生活的,不可能一直躲在屋子里。
“老四,一会跟紧我。”陆仁给IV带起斗篷上的兜帽,攥紧她的手,领着她走向市场。
“哟,好久没见你啦,最近都安分了很多。忙着带孩子呢?”安西娅冲在自己店外驻足的陆仁打招呼,诺埃尔一溜烟窜过来看IV。
“嗯……嗯??”陆仁眼神一斜,犀利的倪视着诺埃尔。
“哎,瞒不住嘛。”诺埃尔摊摊手,“不过妈也不打算管。”
“无所谓,遗都只是‘旅团’的进货点之一,今晚他们就要走了。”安西娅擦着酒杯,皱了皱眉。“不过越临近离开越嚣张,区区一个外来客真是有恃无恐。”
陆仁不懂这些,只是听到旅团要走让他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唔,好像胖了点。”诺埃尔捏了捏IV的脸颊,上瘾的把对方脸蛋揉圆搓扁,“脸色手感也好多了。”
“做什么呢。”陆仁去拍诺埃尔的手,诺埃尔往回一缩,手一扬掀落了IV的兜帽,一瞬间几道视线从街道的不同角落射来,刺得陆仁如芒刺在背,下意识把IV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各种意味的目光。
安西娅眼疾手扯住兜帽,帮IV重新带起,狠狠敲了诺埃尔一拳。
斜对面旅团的铺子有人晃动下,挎着长剑向这边走来 ,IV沉默的低下头往陆仁怀里站了站,尽力把自己藏起来。安西眯起眼,打开柜台的门,把陆仁和小半精灵拽进来,手搭到剑柄上,嘴角微微翘着。男人的脚步顿了下,最终还是笔直像这边走来。
“就知道添乱。”安西瞄了诺埃尔一眼,男孩比个鬼脸,跑远自己去玩了。
“绀色头发,银白眼眸,真是少见的样貌啊,像我一个曾经走丢的弟子。”男人说。
“老四,你认识他吗?”陆仁问。IV从善如流的摇头。
“老四?”
“我们是兄弟 ,他排行老四 。”
“哦。”男人饶有兴趣的看着IV,“兄弟。”
“也不是多罕见的外貌吧,比这更稀奇的在遗都可不少,先生可能认错了,这是我侄儿。”安西娅挡在男人和孩子之间,隔断了令人不快的视线,她声音热情洋溢,脸上笑眯眯的,眼神冷冰冰的,可陆仁从未有过哪刻觉得,这个女人像现在这般可靠温暖。
“也是,”男人释然的笑了笑,“我叫安德烈,在同一条街做生意这么久,天天在心里仰慕女士的容貌气质,还不知道您姓名。”
“安西娅•格伦威尔,不好意思,她名花有主了。”有人替安西娅回答,声音含笑,从背后搭上安德烈的肩。
安德烈猛地回身,下意识挥动小臂向上一击,想拨开对方手臂。
“哎呀。”对方有些仓促的向后退了几步,斯斯文文的脸上挂着吃惊,镜片后的眼睛露出些歉意,“不、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要紧。”放屁,你根本是故意的。安德烈在心怒骂,刚才和对方手臂短短一瞬间的相碰像是撞在了铁锤上,自己右手小臂裂开般翻腾着作痛,偏偏脸上还不能露出来。
“我叫法伊尔•雷诺,安西的丈夫。”男人向他伸出右手,“要喝一杯吗?自家酿的果酒,味道不错的。”
“安德烈,你们同行。”安德烈在心里把法伊尔骂了一万遍,勉力抬起灌铅般沉重的右手,被法伊尔紧紧握住,热情洋溢的甩来甩去,抽都抽不出来,仿佛能听见自己骨头咔嚓错位的声音,“黑晶石的那个格伦威尔和雷诺是……”
“那是安西的大哥和我三哥。”法伊尔不容分说招待对方,“很高兴认识你,喝杯酒吧!”
“20金。”安西娅倒了小小一杯,笑眯眯的坐地起价。安德烈僵硬的笑了笑,法伊尔也想笑,就听见安西捏着嗓子喊了句甜腻腻的“老公~”,尾音愉悦的转了几圈。
法伊尔的笑容迅速风化崩裂,在店里帮忙的阿妮塔打了个寒颤,默默收拾好餐具退入后厨。
“好酒。”安德烈木然的说,“不打扰两位享天伦之乐了。”
抽身而退。
安西娅冷哼一声。
这家人越来越可怕了。陆仁想。
“诺埃尔呢?”法伊尔进了屋,轻轻拥抱安西娅,只有这时候女子脸上的笑容才会完全收起来,面无表情的斜眼看向一边,一副冷淡的不行的样子。
其实她不过是不晓得摆出什么表情合适,她和法伊尔打小就认识,小时候自己还缠着他哥哥哥哥的叫过,长大了也最爱欺负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法伊尔,最后理所应当的嫁给对方。结婚时他们受到各方的热烈祝福,自己兄长庆幸妹妹总算嫁出去了,法伊尔的哥哥庆幸弟弟大功告成,其他人纷纷激动的不能自抑——终于有人把这无法无天的女魔头收了,往后的日子总会好过点了吧?
安西娅也蛮喜欢法伊尔的,不过一直郁闷自己莫名其妙栽在对方手里,心里哼哼唧唧,始终有点别扭。
“出去玩了。”安西娅低声说,拍了拍法伊尔的背,后者得寸进尺亲上去,陆仁抬手捂住IV眼睛。
“怎么了?”IV好奇的去掰陆仁手指。
“别看,会长针眼的。”陆仁推开门,把钱放在桌上,拿了几颗糖和果子,想了想又带走两瓶酒,拜谢离去。
“哎!酒钱不够,下次记得带来!”奸商的心让安西挣扎着把这句话说完。
“我替他付。”法伊尔把钱拍到桌上,“这种时候能不能别想这些了。”
陆仁走得越发快了。
陆仁去驿站把陆鹰寄养在这的烈血马领了出来,带着IV像偏僻处行去,黑马和孩子渐渐远离了遗都。
“糖好吃吗?”
“唔。”IV含着糖球点下头,“我们去哪?”
“你喜欢树林吗?精灵不是都喜欢那个。”
“还好。”
“那我们就去树林。”
陆仁让马小跑起来,人烟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一座石头房孤零零立在远处,周围星星点点的绿色在一片黄沙里格外显眼。
陆仁把马拴在院墙外,学着沙狼一声嚎叫,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IV瞪大眼看屋子里走出个比自己还显幼小的男孩,皮肤白皙,头发是深深的蓝色,瘦瘦弱弱,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生得……十分漂亮。
唐宵无声的弯了下嘴角,就算是笑着和二人打过招呼了。
“老四,这是唐宵。”陆仁介绍,“这是老四,还没名字。”
“女孩子?”IV指着唐宵问 。
“男孩子。”
“男孩子?”唐宵指着IV问。
“……女孩子。”
唐宵把IV放进来 ,任她在林间走来走去观察那些绿色,陆仁隔着院墙把分好的包裹递给他。“这些给你,水果和糖,无聊的时候吃点东西消遣,还有这个……”陆仁掏出那瓶酒,“你家有杯子吗?”
唐宵回屋给陆仁翻出两个,酒香在空气里弥散开,他耸耸鼻子,有点不适的偏偏头。
“尝尝?”
唐宵不停摇头。
“我又不会害你。”
“不好闻。”唐宵说。
“好喝就行啦。”陆仁硬塞进他手里,唐宵皱着眉抿了口,眨了下眼,“你喜欢这个吗?”
“嗯?这个叫酒,酒有很多种,你喝的是果酒。”陆仁摆摆手,他还拿了瓶白酒,给阿龙索带的,“不喜欢,爸说酒令智昏,不过我觉得你天天闷在这个石头屋里,什么都该尝尝。最好你能出来,我带你去遗都,什么都见见。”
“不了,乐行不让……外面很危险吗 ?”
“也很有趣。”陆仁坐下来,和唐宵隔着堵墙背靠背,IV扒在那口井边向里看。
“老四,别掉下去!”陆仁喊。
“里面有另一个我。”IV回过头来。
“那不废……当然吗,水有倒影啊。”
“井里那么黑,她看得清?”唐宵问。
“可能吧,精灵视力不是都很好吗?”
“喔。”唐宵就不再问,“你要是不喜欢这种饮品,可以留下给我吗?”
“可以啊,送你了。”陆仁完全没有未成年不得饮酒的观念。
天色渐渐暗下来,阴云笼罩了天空,树叶飒飒扇动起来,石子从街上滚过,马儿不安的嘶鸣一声。陆仁望向天边,极远处一道更深的灰线横亘在沙漠与浅灰的天空间。
“雨要来了。”陆仁唿哨一声,IV向他跑来,“我回去了。”
他和唐宵告别,驱马向遗都奔去,将未至的暴雨甩在身后,唐宵看着两人一马渐渐行远,最后变成天地间一个小小的点,向着风沙尽头的城市缓缓移动。
「四 - 火连城」
陆仁到家时,阿龙索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封信,阿龙索拍拍手,招呼他。
“这是?”
“萨米尔留下的信。”
陆仁展开那被揉皱过得纸,萨米尔写了好几个开头,又狂躁的划掉了,最后只留下寥寥几字。
“露露我走了,今天我姨来遗都接我,是精灵那边的亲族。
“以后再回[划掉]不知道回不回来。
“天涯海角[划掉]……在哪都是[划掉]……永远[划掉]
“哎烦死了!!!我们是兄弟!一直是!不准笑我肉麻!!
“萨米尔 留”
下面还有一行潦草的小字。
“对了,提前一天祝你生日快乐。”
陆仁把短短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始终觉得这是个恶劣的玩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堵着,不是很浓烈却又缓慢发酵。他有点茫然,不知作何反应,反倒显得很冷静。
“他们顶着暴雨去了?”陆仁问。
“嗯。”
陆仁一跃而起,推开门冲向院子里,呼啸而来的大风吹得他迷住眼,雨云已经很接近了,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走。”阿龙索拉着他跨上马,一抖缰绳。“哈!”
“老四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
烈血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鬃毛在风中烈烈甩动。
少年催马,绝尘而去。
阿龙索一路向北追踪 ,铅灰色的阴云携推山之势连城压来,人马在它下面就像随时会被碾碎的危卵,雨点开始稀稀疏疏的落下,可阿龙索不在乎,他纵马驰聘时有种无往不前的气势,仿佛单骑冲阵的大将,摧枯拉朽,无视一切。
两人一路追到无首之丘,那是沙漠中一片突兀的岩石带。
从最高处俯瞰,整片石群就如同一只俯卧在此死去的龙,血肉化沙,硬骨为石,身躯大的不可思议,脖颈高高扬起,只是没有头颅。本该有龙首望天的地方仿佛被硬生生斩断了,与地面落差足有百米。
此刻他们就正顺着龙脊向上,奔向那处突兀的断崖。阿龙索在崖前吁的收缰,烈血马不安的踢踏着,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看向远方。
“看!”雨点越来越大,击打在岩石上,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落雨声,滚雷断断续续响起,阿龙索大吼着伸出手去,指向尽头一排缓缓前行的黑点,“精灵的车队。”
陆仁跳下马,远远目送自己的小兄弟越行越远,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经历别离,熟悉的东西从生活里生生剥离的感觉只让他感到胸膛里有什么要炸开了,他大吼起来。
雷声在天边炸开,滚滚而来。
“叫吧,喊吧!让世界都听见你的声音啊!不可沉默,抵抗的姿态大于一切!”阿龙索也大吼起来,“保持愤怒,不要甘心!生日快乐,小畜牲!快长大吧!”
阿龙索趴下探出半个身去在岩石边缘摸来摸去,咔一声从石缝捞出把足有四尺的长刀来,刀柄刀锷刀镡都刻有火焰银与风纹装饰,配有皮鞘,从鞘里露出的小半截刀身在泛着暗暗的青光。
“送你的生日礼物。”阿龙索骄傲的仰起头,“这是‘风火连城’,一把附着了风和火法术的刀,不过风的力量已经快没有了,估计再用几次,或者再放几个月,就要消失了。”
“你从哪弄来的?”陆仁拾起它,挥了几下:“着不了火。”
“我爸给我的,不过我很少用。等你长大,就知道怎么让他点燃了。”阿龙索说,“回家吧。”
“你爸?”
“那条龙。”
“怎么到现在还开这种玩笑。”
阿龙索笑了笑,把陆仁拽上马,拨转马头,一夹马腹。
“驾!”
逐云而来,乘风而去。
“老四,饿了吗?”陆仁把马拴好,看向屋里。
没人应声。门开着,灯没亮,黑漆漆的。
“老四?”陆仁屋里屋外找了遍,其实不用找,如果IV在,早就吱声了。他心里发慌,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天气,又已经入夜,实在想不出IV能去哪。
“别喊了,明显不在。”阿龙索把毛巾往床上一扔,“得嘞,刚擦干身子,白忙活了。走吧,去诺埃尔那里问问。”
诺埃尔家的店面紧紧关着门,阿龙索急促的敲着门。
“诺埃尔,诺埃尔!诺……”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子里的光线搂出来,阿妮塔站在门口。
“IV不见了?”她脸色不太好看。
阿龙索愣了愣,他知道这家人消息灵通,可没想到灵通到这个地步。
“诺埃尔说的。”阿妮塔说,“他说他看见旅团的人带走了IV。”
“啊?诺埃尔呢?”
“在诊所。”
“诊所?”
“被人打了,额前被人敲了一棍子,腹部一刀,左肩一刀。”正是当日诺埃尔射中旅团三人的位置。“危险也不危险,醒不醒得来全看造化。”阿妮塔咬着牙笑起来,“还知道顾忌黑晶石,不敢痛下杀手。”
“这么说,我今天在街上晃悠的时候,也有几个人来找我麻烦。”阿龙索露出恍然的表情,一捶掌,“原来是旅团的。”
陆仁有些懵。
“你爸妈……那对雌雄双煞呢?”
“寻仇去了。”
“两个人?”
“不,黑晶石内雷诺家和格伦威尔家的所有人。”陆仁才发现阿妮塔腰间挎剑,穿着方便活动的短裤和靴子,一身要出门的样子,“虽然仓促,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筹谋已久的报复啊”
“犯我同胞,血十倍还,命百倍偿!”阿妮塔眼神发寒,“我们家的小畜牲,也是他人能碰的?!”
她关上门走进雨中,陆仁想起来狐狸这种生物,是很护短又记仇的。
“旅团在哪里!”阿龙索大声喊,“我和陆仁去找IV。”
“西面废墟,马上启程。”少女的声音渐渐消失。
遗都很大,实际住人的地方却很少,更多地方荒无人烟,比如西面成片成片的废墟。
安德烈驾车在坑洼不平的巷道间狂奔,他们分了小半人绊住身后穷追不舍黑晶石,对方的反扑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不过无所谓了,旅团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气候恶劣的城市。
“Where do we belong, where did we go wrong.”
前方传来歌声,蹩脚又走调,夹杂着哨声,歌者的嗓音在男孩与男人之间。
安德烈眯起眼,远处的黑暗里驶来一骑,黑马从夜色中剥离,上面坐着两个孩子。
“我们从属何方?我们于何处误入歧途?”小一点的那个说。
陆仁在疾驰中跃下马背,一个前滚翻站起来,紧紧追在马后。
黑曜石让两个孩子来阻拦旅团?安德烈满腹狐疑。
“If there's nothing here, why are we still here?”
“如果这里一无所有,我们为何要停留于此?”
一声唿哨从某辆车的车厢里传来,得到回应的陆仁突得加速,渐渐超过马头,几乎要在雨中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渐渐变暖起来。
孩子向车队奔来,越来越近,直到接近第一辆马车,安德烈拔剑,陆仁又一次发力,像影子般穿过了剑锋,扳住背道而驰的马车,借力一跃,鹞子翻身似的腾落,稳稳踩在上车顶。漆黑的眼睛在夜里映出一丝残光,像刀子一样。
“装货的车子!看好他!”安德烈吼。
“喝!”阿龙索在马背上立起,凌空一跃,如山的气势拔地而起,向安得烈压来,承受了阿龙索起跳的烈血马前膝一跪,很快又抖擞精神躲进了废墟。
安得烈举剑,阿龙索也举刀,风火连城泛着青光出鞘,马嘶刀鸣的声音压过了落雨。
“Leave it by its pain, leave it all alone.”
阿龙索仍然轻轻哼着歌,随意回应着安得烈的劈斩,他抽空挑断一处处马套,稳稳站在即将失控的马车上。陆仁拿着父亲给自己的刀,将想要爬上车顶的人一个个挑翻,落到货车车辕上。
“随着它的痛苦,离它远去,从此孤单一人。”陆仁嘴唇飞快的分合,念着阿龙索的歌,萨米尔在时,他们常常听那个五音不全的半精灵弹唱。陆仁一下又一下用刀柄敲击着铁锁,最后他用脚狂踹木门。
“老四!”他喊,“你在里面吗?”
“在!”IV回答。
安得烈忽然发出一声怒吼,陆仁回头,那架马车向前倾覆,隆隆的在地上翻滚,马套被阿龙索挨个挑断,车上的两人各自落地,安然无恙。
陆仁最后一脚把门踹开,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他头皮发麻,伸出的手哆嗦了下。
“别……别看着我。”陆仁握住IV的手,把他拉出来,两侧有人纵马赶上。
视线依然密集而沉默,那些孩子的视线压得他喘不上气,心脏越跳越快,像要爆炸。
“陆仁后面!”IV大叫一声,陆仁回头,铁刀当头劈下,他往车厢里一躲,打个呼哨,斜刺里冲出一匹黑马 ,碗口大的蹄子踏碎积水,长嘶着一头撞翻右侧的人马。
“快快快!走!”阿龙索抽身后撤,“陆仁你在干什么!赶紧走啊!”
“……那剩下这些人。”陆仁迟钝的回头。
“婆妈!”阿龙索怒骂,“你还管剩下的,你想害死我们吗!”
利箭破空而来,阿龙索往前扑倒躲开这一击,追在后面的敌人围上来,面带铁甲的人排众而出,手执长弓。他开弓搭箭,瞄准黑马,第二箭射出。
“走吧。”阿龙索挥刀斩破裂风袭来的箭矢,面无表情,“我在这,谁也过不去,谁也追不上你。有黑晶石在,他们无法留在遗都 ,过了这一夜,我们就安全了。”
铁面无言的收起了弓箭,提起长枪驱马向前,安德烈安安静静退到他身后。
陆仁抱着IV,驭马离去。
阿龙索返身挑翻两个想要追上的人,刀进刀出,干脆利落。
“谁还敢走!”他喝道。
「五 • 偏航」
萨米尔往南看去,遗都已经不见了,可他还是忍不频频回首。
“想回去?”女性精灵问他。
“没。”萨米尔摇头,靠在行李上轻轻哼歌。
他在遗都的时候常常唱这首歌,一唱阿龙索就要捂着耳朵叫他闭嘴。
“这趟旅行会很长。”精灵说,“你不一定能再回来。”
“无所谓。”萨米尔说,“我不会迷路”
“Keep the door ajar when I'm coming home.”他唱。
当我回家,请为我留半扇门。
「六 - 得仁」
今天遗都的夜晚很安静,废墟里空无一人,金铁交鸣的声音消失了,陆仁可以听见烈血马粗重的喘息声,也可以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他骑着马在暴雨狂奔,血液却一寸寸凉下来。
“吁!!!”他猛地扯住缰绳,跳下马背。
“老四你骑着先回家,回诺埃尔家!”陆仁飞快地奔跑起来,IV看着孩子不停向前,握着长刀越过那些碎石瓦砾,越过废墟,越过了残垣断壁和街口,背影消失黑夜里。
“阿龙索!”陆仁大叫。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做丢下兄弟的事!”
“来了也好,来了就好好看着。”阿龙索身前横七竖八躺着一地没了呼吸的人,铁面和他的马仍静静的立在原地,“我教你成人。”
“什么?”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比你早一天。”阿龙索笑笑,“今天我十五岁,成人了。”
“心里没有火焰,刀是不会跟你一起点燃烧的。”他说,紧握住风火连城,长刀的刀尖抖动一下,簌的冒出一缕火焰,在风雨里跃动,始终不肯熄灭,顺着刀身一点一点向上蔓延,阿龙索怒喝一声,狂风平地而起,火焰嚣张的摇摆,吞噬了整个刀身,他举着刀就像举着火把,流炎逆风烧上手臂,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不可沉默,抵抗的姿态大于一切。”
阿龙索说,然后怒吼。火光映亮他的脸颊,少年浓眉怒目扫视旷野,红褐色的眸子越发明亮。骑士铁面后的眼睛红的像血,那是死的颜色,肃杀可怖。
“We never had enough, we never had enough.”他们都轻轻哼着。
我们得到的永远不够,我们总是在缺失。
“不要甘心,保持愤怒。”
铁面甩动缰绳,骑而驰突,奋疾如飞!枪颈上骷髅装饰发出尖叫般刺耳的风声。阿龙索横刀侧身,一手抵住刀背,枪锋擦着刀刃掠过,震得他牙齿科科作响。枪势过去,风火连城向后一荡,铁面甩过枪尾,拍开砍向手臂的长刀。
围成一群的敌人一拥而上,阿龙索反手一刀砍在铁面的马屁股上 ,趁坐骑受惊迎着人潮冲去!连城上的火焰熄灭,所有人眼前一暗,阿龙索在黑暗中疾走狂舞,青色的刀光明灭,像是一轮轮新月在人群间绽开。
“我高歌而来,也当猖狂而去!”阿龙索放声长笑,“还有谁,还有谁!”
铁面调转马头冲来,仅仅十二步的距离就调整好坐骑步伐,阿龙索收刀折身而返,踏碎风雨,仿佛大鹫般跃起,跃过战马,跃过铁面头顶,骑士的目光和他在空中碰撞,仿佛看到了死亡。
阿龙索凌空拔刀!连城上吹起的风托他在空中停滞更长的时间,他借着腰力扭身,斩向对方脖颈!
铁面回身一枪,枪风暴烈浑雄,尖啸声刺耳欲裂,正中少年胸膛!血液从阿龙索胸口喷薄而出,长刀上的火焰突然炸开,蒙住铁面视线,他眯开眼,看到对手咬着牙关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boom!”阿龙索嘴唇轻碰。
不可视的风刃刺向铁面胸膛,阿龙索从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上不停咳嗽,每一声都带出一滩血液。长刀上古老的风纹消失不见,青光暗淡,星星点点的光芒碎屑在空气中无声弥散,像是有实体般片片碎裂,附着在连城上的风魔法终于完全失落了。
铁面摸摸胸口,将碎裂的护心镜扔在地上。安德烈提刀向少年刺来,阿龙索睁眼瞪向他,凶光毕露,完全看不出命将去矣。
“阿龙索……阿龙索!”陆仁怒吼着冲过来,摧枯拉朽斩断安德烈的武器,铁面长枪一甩,荡开少年索命的长刀,兵器落地,阿龙索将连城丢给他,叱声一喝!
“握紧你的刀!”
“记得!”陆仁矮身从马下穿过,探手去抓铁面扫来的长枪 ,有股暴烈的力量从掌心传来,手臂都要撕裂。他被拉着划过一个半弧,鞋子和地面擦出火花,血从指缝流下。陆仁低低咆哮,最后放声嘶吼。
他一手握刀,一手攥紧枪颈,铁面忽然舞不动枪了,有股沉稳的力量死死钳制住了他,这力道越来越躁动,最后砰然炸裂!长枪脱手而出。
“给……我……停!”陆仁扬手扔掉长枪,漆黑的眸子在磅礴大雨中猛然点亮。
连城大火冲天而起,未能点燃的火种终于在他眼底灼烧起来。
他侧身送出长刀,将半个刀身埋入铁面胸膛,长枪从空中落下,风流过骷髅的声音像尖啸像鬼哭,枪头扎在地上,嗡的颤抖着。
“声音聒噪。”陆仁抽出刀来,振血。
“眼神……可恶。”铁面终于说话了,他捂着胸口,声音嘶哑难听,血红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陆仁,最后缓缓眨了下,拨转马头消失在人群后面。
阿龙索卧在地面,陆仁不敢回头去看,他害怕自己看过去阿龙索却仍然闭着眼,他嘴唇发抖,却仍挺直脊梁。
“还有……还有谁!”他问。
一声炸雷响起!强光照在他脸上,孩子闭上眼,又睁开,长刀一抖,凛凛指着前方,厉声喝问!
“还有谁!”
“没了。”铁面的声音断断续续湮没在雷声里,“为人成人,求仁得仁;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陆仁眼里落下泪来,他保持着抗争的姿态,直到旅团所有人消失在视线里。
小畜牲在这一天长大,燃起自己的火焰,成了一个人。
「结 - 成人」
“仿佛有的人生来就要战斗,就要反抗这世上一切,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意义何在,抗争的姿态大过一切。”
心怀不安的,四处流浪,像候鸟一样。
心怀迷茫的,寡言辣手,像野狼一样。
心怀诡计的,嬉笑无常,像狐狸一样。
心怀骄傲的,至死方休,像龙一样。
空无一物的,无词可表。
像人一样。
资料:
“风火连城。”
一柄刀,长四尺,重量不详,刀柄刀锷刀镡都刻有火焰银装饰,配有皮鞘,刀身在光下微微泛青。附着在上面的风魔法已经在岁月里失落,标识也随之消失,后更名烽火连城/连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