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设定文的缘故所以想到哪里是哪里】
【种族环境都是瞎编因为我压根不懂天体物理】
【有些细节设定来自mass effect】
【有八阿哥请务必一定告诉我】
【感谢大将帮我画两个羽毛折腾死人的人设】
【补充的前置设定:Cynthia和Mars并非血缘上的亲生姐弟,对外使用的姓氏Russell也并非真实】
01
起初他以为照亮这片天空的是苏伦利亚。
它在人类语言中的含义是Polaris,又称北极星,在Acheloides中则被冠以守护神之名。笼罩母星的幽蓝色天空在收获季节显得无比高逸,天幕上清亮可见的数十枚星辰熠熠生辉,犹如钻石般轮舞,晶莹闪光。又仿佛一张无边的画卷由夜色亲手展开,黑暗在光点之间涌流,好似逆行的波涛。其中最大最亮的那颗就挂在针叶林边上,距离象征北方的祭坛不远。每年的第十一个月份都有祭司在那里跳舞,裙摆如水银泄地般流转,羽色光华而绝美,一个旋转,便道尽了一个文明与自然伴行数千年的繁华。
只是那时的他还看不懂,当然,也无需看懂。
穿透厚重大气层的光芒越过时空赶来落在他肩上,轻柔地安慰着,抚平旅途的创伤。因为母恒星是红矮星的缘故白天总是充满压迫感,到了夜晚,世界反而变得豁然开朗。Acheloides把他们的“太阳”视作生命之源,而夜晚则依靠苏伦利亚。他们文化中的守护者是沉思与智慧的女神,永远高贵而冷静地,引导着她的子民们越过凶险的风浪。
终于他睁开眼,世界停在此处,而故乡在彼方。
他头顶上方的节能型白炽灯不分昼夜地亮着,模拟母星上没有的强光环境,以便限制走动。靠近外壁的地方只安置了一扇小小的舷窗,外面数以千计的星斗飞速流淌,几乎形成光海。除光线以外的背景是无边无际的深黑色,让死亡在那里停驻。回过神时他看见金属笼里还关着几个Acheloides,绝大多数比自己年长。只有唯独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单独靠在墙角,眼瞳深邃且平静,像是无海的波涛。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轻轻地拢住他,随之而来,覆以轻柔的羽毛。少年费了些精力才抬头向上看去,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成年女人,比他们高挺且强健的身姿被航天专用衣包裹,袖口略微收紧,挤出些许显得陈旧的羽毛。
“我的家姓是Russell。”她用清脆到凄凉的声音说,“可是,已经不需要了。”
02
他知道Acheloides从不把家族视作孤岛。
他们是群鸟飞上神山后褪变的天之骄子,生来就是要俯瞰广袤的疆土。家族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孩童时期的避风港,到长大后,则变成象征身份与地位的荣誉勋章。如果一个Acheloides依靠家族的势力才得以生存,那么他将被视作耻辱。但除此之外他们并不吝惜将家族的名号挂在嘴边,并为之添砖加瓦,成为敦促自己行动的目标与力量。
尽管搏击长空的翅膀如今已然陷入泥土,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直都一样。
接近一个世纪的漫长沉默之后终于有人过来,操着听不懂的语言嘀咕着,用带把手的木箱提来分发给囚徒们的晚餐。那些深棕色的固体被按照勉强可供温饱的份量装在可降解塑料袋里,又被一把抓出箱子,数也不数,便丢向上锁或者加电的牢门。据说这种食品是由星际中最廉价的有机物提取营养素组成,经过简单加工与分解,适用于各种族。笼子里或坐或躺的Acheloides纷纷上前去取,用尖锐的钩爪撕开。他们从生理结构到肠胃都不太适合这种食品,如今却习以为常地举起,仿佛单纯补充体力似地,毫不在意味道地大快朵颐。
缩在笼子一角的少女却没有去吃。当然,他自己也没有。
被丢在门口的食品如今只剩下一份,在涂满污迹的钢材板上静静地躺着。有好几双贪婪的眼睛正在朝它望着,眼神直勾勾地,像某种饿极了的兽。这些视线来自隔壁或临近的几间牢笼,里面的食物被争抢着,仿佛丢进无底洞似地,落地时只剩下硬得啃不动的外皮。经过长时间的逃跑与奔波少年并非不饿,只是下不了口。被丢在囚笼底部的食物看似与废品无异,又像是传说里由恶鬼们从地牢递出的石榴籽,每吃一口,离天堂与救赎的距离便会更远一分。
尚且心高气傲的少年第一个想法是绝食抗议。死亡或囚牢,明显前者更好。
他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猜得到自己的下场终会是什么。但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臂阻止他这么想。女孩尚且纤细的钩爪拿到了包装袋,又扔过去,恰好落在他怀里。
“吃吧。”她说。
“不。”
他说不清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一瞬带上愤怒,并随以被侮辱的叹息。Acheloides的生存信条之一便是不受束缚,没有天空的地方,便只剩下死角。转开视线时他看见少女的眼中忽然泛过一丝悲戚,说不清是为什么,随后又收敛起来,恢复成原先那般标本似的表情。
“好了。如果什么都不吃,你怎么还有力气思考将来。”
Russell在后面用钩爪轻轻地梳了梳他的羽毛,随后递出来的,是另一份未曾开封的食品。
“我不饿,你也吃吧。”她对少女说。
03
到了夜晚,需要做梦的时间变得很难熬。
强烈的光线刺激令他闭不上眼,更别提那些磨牙的响动,和不时从鼻腔深处钻出来的低嗥。附近睡得昏天黑地的囚犯们鼾声此起彼伏,雷打不动地,仿佛睡眠才能令他们窥见前往自由的缝隙。某些智慧生命的睡相天生很差,而另一些则不同。Acheloides们礼节性地各自保持距离,却仍然挨在一起。属于他们的睡眠方式原本非常自由,但落在硬邦邦的飞船地板上,却如同站上了冰面似地无所遁形。
这里并非没有床铺,但只是稍软些的木板,与此同时,也容不下太多人。
如今他们所处在的位置是一艘黑市商船,通过曲率引擎往返于银河系的几个边缘地带。这片远离繁华港区的广阔空间是星际评议会执法的盲区,亦不算进星盟或帝国。数以百计的海盗和黑市商船在这里猖獗,贩卖各种违禁品,赚取大把大把的利益。其中有一项高收入行业是贩卖奴隶,从地位和军事实力较差的种族获取。被抓来的大多是些卖给矿场的工人,以及少数Acheloides。他们繁复且花哨的羽毛与母星环境相符,加入星盟后,更是极快地发展了航天实力。
因此黑市上的Acheloides变得愈发稀有,价位也更高。而价位更高,就意味着他们逃跑的可能性愈发减少。
直到接近后半夜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前听见一句呓语,音节像极了故乡。然而过不了多久他便被响动惊醒,同一个人送来早餐,内容是黏糊糊的半固体,混着某些说不清讲不明的怪味道。少年刚吃一口便远远丢开餐勺,不打算再碰。那团泥浆一样的东西就这么砸向地板,碰撞时弹动一下,才如同刚缓过劲似地,逐渐瘫软成一堆颜色难看的污迹。
他注视着那团污迹愣了一两秒,正想说什么,羽冠却被忽然提起,随即是一阵重重的力道,将前额猛地撞向地板。
争执中有一双手伸了过来,随后是更多的。那双成年女性的手臂将他护在怀里,羽毛微微竖起,而指尖外扬。看到Acheloides的钩爪时船员缩了一下,不再继续暴力。但他骂骂咧咧地提起桶,转而靠在一边,用实际行动表示要么他继续吃完,要么,自己今天就停止给所有人供餐。
这招很厉害,他犹豫着起身,决心闭上眼吃完。里面的东西尝起来像是加醋发酵后的果泥,落在舌头上,引出令人作呕的声响。刚端起碗时就有人递过餐勺,却不立即松手,少女的声音在他迟疑时趁虚而入,用母语解释不必真的吃完,可以装个样子,然后悄悄吐掉。
“我不会道谢的。”他低声说。
而她没说什么,侧过身,回自己的角落里去了。
04
到下午时,有几个全然陌生的面孔走了进来。
他们中有一大部分是黑市聘请的佣兵,一只手按住枪柄,腾出另一只手用粗暴的动作赶囚徒出去。每个人装备在身上的武器都显得非常精良,仿佛身经百战似地,衣袖下鼓凸的肌肉清晰可见。被赶出铁笼的人们依次带上镣铐,各个垂头丧气地,外表既狼狈又邋遢。然而随后他们就被赶去进行沐浴和清理,两个较小一点的Acheloides被改为装进笼子。那只堪称漂亮的鸟笼底部以金属雕花装饰,锁头是繁复的古典款。笼子的底盘被清洗打磨得锃亮,他们坐在里面,像两只不会说话的金丝鸟。
“别动。”少女低声嘱咐,“也别开口。”
她的声音是自血脉深处迸发而出的好听,说母语清澈如银铃,拔高时却又激越如同响彻天际的破鸣。这是Acheloides种族特有的天赋,尚未进化时,歌声就已经辗转了数千万年。听从这番建议后少年闭口不言,静静地坐在笼子里。他们被抬到一个装饰着驼色地毯的大厅,舒缓的灯光摇曳着,将他们与生俱来的羽翼映得富有光泽。
走过他们身边的船员都很好奇,彼此低声交谈着。他们都听说过Acheloides在奴隶市场高昂的价位,但即便是内部人员,也很少亲眼见到。窃窃私语的人群不一会儿便各自回归岗位,留下船长和大副在此。他们不一会儿就引了个看似身家高昂的大老板进来,那是个说不上种属的外星人,身体庞大,嘴巴像刀刃割过似地一直咧得很开。
“就这,塞壬?”他说着星际通用的语言让笼子走了一圈,“他们俩,怎么不出声。”
这次他听懂了其中的一个词,塞壬,源自一些自称为人类的佣兵和奴隶贩子。那是一种只在传说中生活的半人半鸟,嗓音具有诱惑力,引过路的船只沉没。善于引经据典的他们将广告做得夸大,以便抬高价码。这个生套上来的名词又被嫌Acheloides本名太长的其他种族依样效仿。到后来,就连最擅长猎捕Acheloides的赏金猎人,也只记得这种生灵在黑市交易上拥有个歌声惑人的名号。
一股异样的情感在心中涌起,他知道是怒火。
“哑巴我可不要。”粗大的手臂伸进来,“你最好,让我听听这货色怎样。”
铁笼间隙很窄,所以他只伸进几根手指。但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他够到少女的羽毛。那些青蓝色的羽饰从她头顶倾泻下来,如同河水般清亮,如今却被轻易捏在手里。外星人紧缩的手指开始微微发力,试图令她出声,然而少女只是纯粹地沉默着一声不吭,眼睛盯着天花板,试图忘记附近有人。
但附近不止一个人。他瞄准角度,右手突然施力,试图掰开那些手指。
也许这种贸然的行为很快会被别人阻止,但他还是动了手。Acheloides的手指天生形如鹰爪,哪怕力气还小,也足以伤到人。很快那位客人就吃痛地松手,而船长将他拉开,眼中阴霾一闪,又恢复成之前那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可不行,您可得付了钱才能碰货品。”他用令人不快的嗓音说,“要是弄坏了,可得支付赔款。”
他报出一个价码,而对方嫌弃太贵。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小Acheloides试图查看同伴的羽冠,却发现对方也紧盯着他的手。一点深红黑色的血液使他们彼此相连,血迹浅淡,却反而更加耀眼,以源自本性的力量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他们都记起自己在故乡是优秀的猎手。
05
交易没有成功,作为代价,他们全都受了惩罚。
黑市惩罚其他奴隶的方式是用鞭子责打,对于他们,则改换成较为温和的断食断水。Russell动员大家给他们省了些食物,藏在角落里。饿的奄奄一息的小家伙们被丢回铁笼,嗓子眼几乎要冒烟。接过装满清水的水壶时少年几乎想一饮而尽,品尝来之不易的甘霖。但他忽然想起少女也渴着,便忍了忍,将剩下的大半壶水留给了她。
“他们会以为是我教的你,所以只惩罚我。”她接过,“我试过好几次,他们都很小心,绝对不会让我就这么饿死。”
“无所谓。”他倔强地撇过头,“我又不要你道谢。”
他知道她心里定然藏着些许歉意,只是时机未到,不适合说出口。这几天飞船底部待售的奴隶不断被带去售卖,唯有Acheloides束之高阁,再无人去碰。听船员们的口气是要在德尔塔港口待上一段,除交易货品,还补充必需品和燃油。属于囚犯们的舱室内光线依旧刺眼,售空的监牢被腾出,装下新的货品。那些被再次转卖的奴隶之中有人在低声祈祷,却并非为自由,而是希望自己的下一个主人不再如上一个残忍。那个可怜的犬类兽人缺了几根手指,断口因发炎红肿,少年看得清楚。
无论接受与否,他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生活。
等无人在旁的时候Russell试着教他星际通用语,程度不足以对话,但能听懂船员们翻译器中漏出的简单的词。这位温柔但坚毅的女人自称受过星际巡航教育,被捕获时,正在一艘采矿飞船上工作。Russell在飞船结构和电子设备方面都有一手,是这群Acheloides的领导。她曾指着飞船舱壁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说下面埋着电线。这座飞船的电力输送线路有两个核心关键点,破坏任意一个,就能瘫痪对应一半船体的供电系统。
“我有一些工具,可以对付笼门。”她说,“这间货舱的顶端有个维修管道,一般没有人进去。它对我们大家的体型而言显得太窄,但你,你可以进去。”
她看着少年,眼睛闪闪发亮。那里面有一种期待重获自由的神彩,就像在无边的密林深处跋涉许久,终于瞥见旷野,以及苏伦利亚从天穹北部投下来的光。这道光芒透过无尽的黑夜直射在他心底,几乎将未来点亮。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少年咽了咽口水,目光瞥向少女:“她呢,和我一样小。”
“她有别的事。”Russell含糊地说着,避开他的双眼,“别担心,等机会一到,我们全都能逃跑。”
06
那天夜里,一声伴随着羽毛簌簌作响的呼唤忽然将他惊醒。
虽然所谓黑夜不过是生物节律驱使下做出的判断,上飞船后他们作息规律全部颠倒,真能集体睡着的,恐怕也只有一两个小时。被惊醒后的少年迷糊地眯着眼,头脑因着短暂的休息而变得略带昏沉。身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少女倚在墙根边缘,穿着仅能蔽体的短袍。见他醒来之后她便快速靠拢过来,嘴唇覆在他耳边。这段深沉的宁静令他们有了机会,所有人都无暇他顾。几个Acheloides在他到来以前就达成协议,作为辅助,还设法取得其他牢笼支持。最近他们将吃睡以外的时间全都用来保存体力,整艘船安安静静地,就连原本守在门口的卫兵也不知所踪。
他低下头,问出自己一直以来很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就和他们逃跑。”
“不可能的。”她回应说,小心地看着四周,“他们逃不掉。”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疲惫不堪,不似往常的样子。与同龄人相比她的神态本就早熟,经历过最近的事,仿佛又年长了几分。但即便是这样他对她的话语依然保持沉默,商船上的日子,令他们成长为懂得隐藏内心情绪的人。有那么一瞬他认为她的话语非常离谱,经过万全考虑之后,又觉得很对。但其中依然藏有一丝忽闪忽灭的希望,像一盏飘摇不定的灯,不知何时,才能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我向神明发誓。”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带你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许下这种轻率的誓言,也许只是单纯想鼓舞同伴,但亦有可能,是真的决意赌上一切带着她逃跑。他分不清自己的话语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考虑过。有那么一刻他僵硬地避开少女的视线,希望她不会追问。可是对方却笑了,蹭了蹭他的脸,这是Acheloides之间表示亲密和友善的讯号。
“我明白了。”她说,“我知道怎么做。”
她转身过去,又陷入沉默,不一会儿便传来类似睡眠的均匀呼吸声。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混着异味的空气,努力让思绪重归于一片空白。朦胧之中仿佛有窸窣的声响从角落里传来,令他感到心安。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直到Russell用近似推搡的动作把他弄醒。他才看清牢门被开出一个小洞。
“去吧。”注意到他的犹豫,她又推了一把,“没事,等瘫痪电力,我们马上救她。”
07
他听说那天少女差点弄坏了自己的嗓子。
卫兵们慌慌张张地将她拖到外面,经医师检查无碍后,便认定故技重施把她丢进了禁闭室。因为是珍惜货物的缘故,他们走得很急,也没有仔细地锁门。其他牢笼里的囚犯见状纷纷起身,等待Acheloides们帮忙。这艘装备精良的黑市商船很少贩卖二手货,因此给了他们机会。尚未受过真正奴役的囚犯们锐气还充足,也被Russell说动,等笼门一开,就加入抵抗军。他们的计划是趁飞船未启航时行动,在船员休假期间抢船。这时候飞船上的佣兵们大多完成结账,回港口更换雇主。在星盟管理区诱拐奴隶毕竟算是高风险工作,报酬也够多。因此,他们中很少有人会决定连续干上两票。
招募新的佣兵还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他们行动。
进入维修管道后他不得不缩紧身体,里面空间很窄,一般由机器人活动。这艘飞船的主人并不担心他们会利用它逃跑,所以未加防御。爬向管道深处后他轻易地看到线路,用塑料盖罩住。回忆起被传授的知识少年轻易破坏它们。他动了动身子,打算找到最近的出口,接下来,就是等同伴们传来行动成功的讯号。
但他忽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它就像是从平静水面上悄然掠过的风,无形且无息,但涟漪久久不散。有那么一刻他开始怀疑逃亡者们会不会回身解救少女,毕竟逃脱机会宝贵,而她又很可能曾经拒绝过他们。这种犹如警钟般的思绪激起以后便很难退却,他在管道内静静地思考了一分多钟,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挪身朝后退去。
他爬到一处电缆附近,借助稍微宽敞的空间转了个身,又埋头向前,打算找机会下去。
等他看到眼前的真相时,冰冷的恐惧陡然钻进脑海。
08
成年的雄性Acheloides重重撞上一名打算袭来的卫兵,用自己的身体力量将他击倒在地。那卫兵的手臂挣扎似地胡乱四处摸索,终于在被撕碎以前成功捏住了枪。那柄过于小巧的武器被举高起来,对准反抗者的头。于是他沮丧地收手放弃抵抗,在伤人以前,被卫兵们用镣铐栓在一边。
Acheloides只剩下两个成人,其他的全是血。
瘫痪电力的计划并没有起到用处,备用系统很快启动,并且发出报警。此刻留守在船上的人员大多全副武装,各个吃饱喝足,从装备到体力都比虚弱的他们强健许多。持有武器的他们很快就将这群奴隶逼退,赶回最下层牢房。原本处在休假中的船长也立即赶回,同大副站在一起,不知在嘀嘀咕咕地商量什么。
最后他比了个手势,像是砍刀。
从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发现Russell,被一根绳子捆着,身上和脸上都有血痕。原本整洁好看的羽毛如今乱成一团,羽枝皱巴巴地,露出其下苍白而充血的皮肤。听到船长的话语时她眼中光芒一黯,露出解脱似的神情。起初少年并不确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直觉拼命地叫喊,告诉他他其实已经明白了。
他们把囚犯关回牢笼里,大声呼喊什么。随后又对着两只Acheloides,对着Russell的头,举起了枪。
他清楚扑下去的时间就是现在。
第一发子弹因为枪管偏斜的缘故打中墙壁,留下一枚弹孔。然而第二发立即从旁边补上,准确扎进头颅,将生者送往冥府幽暗的国度。眼前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一片模糊,如同蒙着一层雾。一时间他只能看清事物的大致轮廓,等他看准时,只注意到大副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而好几双手伸了过来,握成拳头,将他打翻在地上。
他又想起死亡是一条恒久的路,路程艰苦,但终点等着救赎。
朦胧中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拉响的声音,便知道是枪。那个喷吐杀人工具的洞口就在两眼前方,黑漆漆地,等待被主人扣响。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闭上双眼祈求死亡,苏伦利亚,引导这个生灵,将他送往被永恒之夜拥抱的地方。
温度和羽翼一起覆上来,拥抱他的,是另一个人。
那是刚被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的少女,尽管虚弱,却仍是挣扎着爬向他。凭借对她的了解他已经知道她肯定不会自残,就连贸然举动也少。但如今她还是艰难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随即回过头,如湖水般湛蓝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住枪口。
她的音色是钟磬鸣响般的清脆,浑身的羽毛是耀眼的蓝。它们由尖端开始,从天蓝到海蓝,又从海蓝过度到宝石蓝。塞壬女妖的身影此刻是那般惊人的漂亮,无数种层次分明的色彩混在一起,就连整个Acheloides出名的绘画艺术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现在的一分一毫。
枪口顿了顿,仿佛被震慑似地,终于垂下去。
货真价实的黑夜降临笼住了他,温度还在,所以他闭上眼。
09
他相信自己千真万确地见到了故乡。
Acheloides的房子大多依靠森林而建,白昼时常呈现黄昏色,而植物亦被镀金。潺潺流动的溪水衬托光芒倾泻而下,在浓墨重彩的花叶间流淌。地面上层层叠叠的落叶柔软似被褥,孩子们偶尔在上面安睡,透过金黄色或红色的云彩,仿佛看透了天光。
距离离开故乡恐怕只有不到一个半月,可对他来讲,却比一辈子的时光还要漫长。
这个笼子里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间不大,却宽阔得像是广场。昏暗中他用自己的手背擦拭嘴唇,直至感觉到开裂的疼痛,以及血液的铜腥味。这血的味道令他清醒过来,看见自己在笼子里。随后他的嘴唇触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水杯的边缘,紧接着,清凉的水流进了他的口中。
“为防万一起见我偷了点药。”同类的声音说,“你最好吃下去。”
被硬塞进他嘴里的药片尝起来很苦,几近难以忍受。但他听Russell说过这里有种星际特效药,促进机体恢复,普适于几个常被劫掠的种族。这是各文明之间往来造成的便利,也是悲剧的开始。Russell——他想起这个名字,感觉很不好受。
“为什么不救她。”他说。
他知道她的方法几乎可以救下任何一个人——特别是Russell,她虽然失败过,却拥有知识,并且仍是成功逃脱的希望。但这个问题他并不期待得到回答,询问的口气是陈述性地,就像重复事实。
这一次少女的神色彻底黯淡下来,就连勉强维持着的一点锐气也逃逸殆尽。拿着水杯的手一动不动地举在半空,许久之后才停下来,转为整理他的羽毛——从头冠到尾羽,沿着近似橙色的脉络过度到深红,比火焰还要灿烂的,难得的珍惜品。
“她照顾我,可我救不了她。”她缓缓地说,“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要怎样才能自保。但我可以帮你,因为,你和我一样。”
其实他当然知道保护自己的方法。
他知道笼子里的其他Acheloides有时会遭到毒打,被带到笼子外面,扯下亮丽的羽毛。这些好看的色彩被商贩夸大作用,又因为轻盈细腻,成为某些残酷之人所钟爱的奢侈品。但Acheloides的羽毛比起珍惜更接近可遇不可求。如今母星上的成年个体基本无法抓捕,而星系以外的受到星盟与自己的武装保护。至于那些早就被抓捕为奴的个体,没有生存条件,后代会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一根Acheloides羽毛在市场上的价格几乎等同于贵重饰品。比它更昂贵的是幼崽,这些令人愉快的智慧生命在奴隶市场价格居高不下,尽管数量稀少,却总有人铤而走险。
他并非愚钝到无法探知这点,只是内心的本能令他不愿。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说。
她轻吐出尾音婉转的词汇,又解释说这是苏伦利亚的一个变体,与它意义相近,指的是从夜晚天穹北端诞生的理智女神。起这种名字的女孩大多出生在某个时段,因为与月历有关。撑住尚且迷糊的头脑他默默地听着,脑海中念出这个名。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来自同样的语系和方法,意思是从烈火中诞生的战斗之神——如果战斗下去就能使这场噩梦清醒,那么哪怕只早一秒,生活也将提前一秒回到既定的轨道。
“原来你只比我大几天。”
“不是几天,有可能,是一年零几天。”
她纠正他,却不是重点,蓝颜色的眼睛又一次有光在闪。这种光芒他曾在别的地方看过一次,也与上次相同地,不愿见它熄灭。他不知道她是否曾经有个弟弟,或许因事故夭折。但他千真万确地记得自己有个姐姐,从未谋面,便胎死腹中。
他们的面容乍看时显得惊人地相似,除了羽色和瞳色,其余部分相似到几乎能让大多数旁人误认为双子。
“以后我叫你姐姐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
10
手枪是他趁那个时候藏起来的。
它被藏在床铺下,躲进摄像头死角,辅之以不久前从死者身上脱落的毛。卫兵巡逻的时候他们就挨着它坐,靠在一起,装作是取暖。这些傻乎乎的大个子们并没有仔细到提防这点,因为是Acheloides。资源和与自然相伴的文化限制了战争武器的发展,而他们的手——比例与身体不甚协调的类鸟形钩爪,则无法利索地操作星际中通用的大多数热兵器。
他们在母星上有一套专属的武器系统,但大多适用于游击战。直到外星船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令他们疲于应付,才应邀加入星盟,与其他星球交换技术,建造起对空防御设施和巡航舰艇。
囚徒们制造的叛乱并非毫无用处,至少杀死了不少人,也成功地破坏了飞船上的部分设备。这艘黑市商船不得不仓促从德尔塔启航,避开海盗们徘徊的纽曼星云,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再开始重振旗鼓。修复飞船的工作不得不启用奴隶帮助,每天工作三小时,做些简单的活。小Acheloides因此得以带上奴隶贩子本职范围之外的翻译器,以便与旁人沟通。代表少女名字的词汇被译作Cynthia,而少年的则是Mars。代表月亮女神与战神的新词汇和本意不尽相同,但与此同时,又被另一种文化赋予了新的内在。
他们学得很快,从记住译名开始,到后来甚至可以直接讲出简单的星际通用语。此前处处紧盯他们的船长如今放松下来,甚至采取放任。一系列变故后他决定改换方式,使用怀柔政策,好让两只不听话的小崽子配合被卖出去,尽快赚得费用,使他的远航还不至于赚得太少。
为此他甚至停掉原本每周一次的半固体食品,转而给平时加餐。他决定下次去叶塞港的时候质问老板,要求他全额退款,并终止这份订单。从药品商店买来的东西据说能令羽毛增色,价钱贵得要死,收效却甚微。计算支出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肉痛,只好去货仓转转,才能替即将入囊的钱财感到无比的高兴。
但船员舱室却渐渐多出一种不和谐的声音,随输电管道以及通风口传播。一开始声音并没有到达船长或者大副那里,但就连船舱底部,已经闭塞了耳朵的奴隶们,也能听到。
11
Cynthia趁被赶去清理维修通道的时候弄坏了几根电缆,这点Mars知道。
他在飞船对侧的位置弄坏另外几根,把它们松松地固定着,一经剧烈摇晃,就会立即脱落。他们并不知道这条电路究竟连接着什么,只是依照感觉,猜测它可能是某种警戒或者安全系统。回到货舱后有几个船员鬼鬼祟祟地来看他们,在铁笼旁交谈着,用身体挡住摄像头。他们自认为说着小Acheloides不戴翻译器就无法听懂的语言,因此不加避讳。但Mars从中成功地捕获到几个关键字。那是一串号码,足有十几位数,而数字,则对应施加在笼门上的密码锁。
他们眼中的神情有疑惑、有焦虑,有可见或不可见的各种小算盘。唯一的共同愿望是给自己捞些好处。他们想造反,Cynthia推测道。
再戴上翻译器的时候Mars听到星盟执法舰队已经盯上商船,将警戒定为最高等级。多次触怒星际评议会的船长本人也被下决心挂上通缉名单,照片被放大张贴,令各殖民地注意。先前的奴隶事件已经令船员感到失望,他们比起利益,决定优先考虑自保。这几天商船气氛显得沉重且压抑,每个人都在怠工。趁无人注意时Mars偷偷地练习用枪,学着Russell告诉他的方式用指腹收紧。刚开始的时候他失败过许多次,动作笨手笨脚,有一次甚至差点引来卫兵。但不久他就对这种动作熟练许多,钩爪变得灵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觉一如数月之前敏锐,甚至更近一步,可以穿过迷雾一路看透至真实。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体现出许多东西,尤其是在被铁栏和闸门封闭的地方。起先它们往往流露出绝望、恐惧、愤怒,以及所有与光明背道而驰的感情。然而有一些人的双眼接通着另一种情绪,也许不如前者的一半强烈,却渺远而悠长,富有持续的力量。囚禁生活令Cynthia和Mars都练就了观察他人的本领:闯入他们视野的眼神有大部分依旧保持死寂,小部分逐渐变得慌张,而另一部分,就像他们在彼此眼中见到的,深埋在灰烬底下,却仍在奋力燃烧的微弱火苗。
12
这一天船长的脸色像尸体,醒着的都能看到。
外族生命脸上的肌肉逐渐绷紧,每一次粗重的呼气,都如同在鼓风。与Acheloides类似的眉骨此刻紧压下来,让脸变得扭曲。货舱内浑浊不堪的气体被他用眼神冰冻,凝成液态的流体。就连舷窗外悬挂的星斗也嵌入宇宙的幕帘,时间化为静态,屏住所有呼吸。
更为严重的危机此刻就在眼前:一艘肉眼可见的海盗船从左翼缓缓逼近,枪炮整装待发,来者不善。
而船长的怒意,此刻到达了最高点。
“你们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才会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抢船。”他厉声喝道,像是要把声音刺进每个人的耳膜里。“我知道叛徒是谁,我……”
“不是我们弄坏的雷达,船长。”一个水兵战战兢兢地说,“不过,我知道是谁。”
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抬起,与对方目光相触后,却又畏缩地改变方向,转而顺势偏移,指向另一个地方。
那个方向,是Acheloides的笼子。
Mars从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能有这么快,但他做到了。
他尚未成年的手指正好可以压住扳机,用最快速度扣紧,向前开了枪。动态视力令他第一次开枪就击中什么,来不及听见叫喊,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便裹着明晃晃的火焰从引擎室里喷射出来,树干粗的火柱裹挟烟尘,窜得比屋顶还高。雷达兵、信号兵和枪炮军士叫骂着混成一团,气流从船尾卷起,浓烟顿时扩散到大半个舰身。剧烈的撞击令电线成功脱落,又随之而来,彻底瘫痪电力。船员们慌不择路地四散逃跑,留他们在黑暗里,适应着久违的光度,唯一能看到的亮色就是彼此的眼睛。
“要逃了。”Cynthia问,“害怕吗?”
他当然害怕,手指贴住枪柄。看见舱门缝隙的时候他几乎打了个激灵,唯恐会有死亡从那里冒出来,将自己给抓进去。正在与船体对接的舰船来自某个穷凶极恶的海盗,他们会被抓住,沦为奴隶,或者又一次被关进用作展品的笼子。而藏在这里——这艘漂浮在茫茫太空的,已经失去动力的商船上,属于他们的下场只是更快速死亡。
然而他们已经开始畅想遥远的未来,畅想逃出去后的生活是否重归故土。或许他们应该顺势离去,像传说中飞上神山的先祖似地,在茫茫无边的星际寻求自己的前路。有许多出航或出逃的Acheloides凭借出色的音感与色感成为艺术家,另一些则擦亮双眼,担任优秀的侦查员或狙击手。孩子有限的经验令他们很难顾忌这些,他们思考着,脊背弓起,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让人看到,看到他们同灾难作着周旋与斗争。
但灾难之神不应该拥有一只蝗虫的头颅。
一根短小的触角从门缝边缘探了进来,随即是颀长的身影,像盾牌似地,挡住舱外的火光。自体侧延展而出的两对手臂一边打开舱门,一边向外侧扫射。等到门缝足够宽阔的时候他便硬塞进来,后背贴住掩体。黑暗中他们都对上了他的复眼和单眼,打量着他的面容,却因为保险起见,迟迟地没有进一步举动。
那只奇怪的生物从他们的利爪一路扫视到地板,随即咧开外骨骼,挤出一个难看却很真挚的笑容。
至少他们都以为那是他的笑容。
“赚大发了。”他挥挥手,示意他们跟紧,“会打架么,小崽子们,会的就跟我来。”
银河系非主要文明种族——Acheloides
Acheloides是一个很少游荡在其他星际空间的种族,以其神秘且丰富多彩的艺术文明著称。其文化中高度强调独立与个性,而亲族观念则相对显得淡薄。
Acheloides的母星是位于天鹤座NGC7424星系的格利泽832c(Gliese 832c),其环境条件与地球相对接近。但由于其母恒星是一颗红矮星的缘故,植物大多呈深色,动物也较为适应温度变化的环境。
较地球浓密的大气层赋予了类鸟生物轻松飞翔的能力,也令它们成功地占据这个星球的进化制高点。Acheloides——一种介于鸟类和哺乳类之间的智慧生命,正是由这种环境造就而来。他们四肢遍布的正羽已经退化为保暖作用,而头顶和尾部的羽冠(羽翎)也早已变成装饰。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脑部变得与双眼同样发达,羽翼尖端形成钩爪,从而获得了制造和使用工具的能力。
视力,智能和缺乏天敌令Acheloides的羽毛保持鲜艳,又因为自由活动的缘故使其外形变得更加多样。Acheloides聚集时大多以群体为主。虽然血统的虚名在他们眼里退居次要,但能力,观念,尤其是信仰,仍然是令群体之间划分界限的原因。
大多数Acheloides对色彩和声音的辨识能力十分优秀,因而容易成为艺术家与歌唱家。同理敏锐的视觉和动态视力也令他们适合成为优秀的猎手。但由于资源问题,以及Acheloides对于其“种族”本身的自傲态度,他们的科技文明一直与自然保持和谐,因此,也限制了开拓殖民地的能力。
虽然Acheloides源自鸟类的身体能力令他们适于战斗,但与其他种族迥异的钩爪却使得他们很难直接使用外族武器——这也是格利泽832c在数百年前遭到侵略的原因。如今海盗和奴隶贩子仍在黑市中买卖Acheloides,由于星盟介入保护的缘故,其价码又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Acheloides平均寿命为人类的两倍,生长周期也基本可以按比例换算。子女40周岁成年时会举行传统仪式,随后离开父母,到其他地方开展自己的生活。
————说明————
1、风格想仿灵魂献祭,可是废话真多
2、没啥文笔就是介绍一下背景
3、两个人的故事可以串起来看
4、串起来看你就可以看到作者的恶意了
Part 2 三月兔
这个故事发生在村子的另一面,是它沐浴在阳光下的另外一侧。
靠近森林的地方住着一对钟表匠夫妇。他们为人和蔼,膝下有一个小女儿,过得其乐融融。
他们是来到人类世界隐居的巫师家庭,操纵机械的能力赋予了令人包容的名义。他们的女儿从小修习魔法,又擅长草药,在村子里受到大家的欢迎。
直到那一天,她采药回来,发现整个村子都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消灭殆尽。
一个偶然路过的巫师决定收养她。那是个坏脾气的老头子,长久以来四处孤独地旅行。巫师没有后代或弟子就会失去传人,如今他年事已高,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他用最严苛的方式教育着少女。为了效率,他甚至向她灌输复仇的思想,告诉她只要学得够好,就可以替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报仇。
但少女所想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她的父母都是善良的人,早就令她懂得了冤冤相报的道理。用尽一辈子复仇又能怎样,生者陪葬,而死者永远无法醒来。
如果要努力,就干脆努力阻止这场灾祸。
少女在学院里认识了一个研究时间的旅行学者,她的灵感全都来自他那里。
她结合自己的魔法研制时间机器,并且尽可能缩小它的体积。逆转时间的过程很难一次搞定,为了宿愿,她必须要求自己往复穿越多次。
最终她邀请那位旅行学者帮自己完成实验,将时间机器的雏形强制埋入身体。那种高精度的机器由她直接操纵,再经由身体供能,便可以达到轮回数十次的目的。
收获是运算和控制机械的能力更加精密,而代价,则是付出了将近一半的肌肉与神经。
少女强行将自己变成了半机器。
她的思维方式开始变得奇异,对待生命的感情也在逐渐分离。她变得性格古怪且嗜好杀戮,哪怕一只小猫,也可以令她与身为同类的巫师反目成敌。
她戴上面具离开学院,继续着她的研究。她用从某个炼金术师那里得到的灵魂制造了机器人。那是个人身兔头的家伙,从打扮到称呼,都与当年帮助她的旅行学者一般无异。
她不能依靠别人,而是独自一人奔赴这场永无止境的战役。
事到如今她仍在不停地旅行,用各种各样的个体做着机械移植实验。单凭个体的魔法不足以驱动时间机器,她必须找到矿脉,找到一个稳定且安全的能量源。
三月兔永远停留在那个被埋葬的三月。
她的下一段时间,则要从正式相遇白兔公爵时开始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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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格想仿灵魂献祭,可是废话真多
2、没啥文笔就是介绍一下背景
3、两个人的故事可以串起来看
4、串起来看你就可以看到作者的恶意了
Part 1 白兔公爵
故事的开始,是在一个贫穷的小村。
男人的妻子病逝,只留下结婚时带来的不足三岁的儿子。
男人对这个野种向来不管不问。而他后来迎娶的新妻子,则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折磨着他。
这么做的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她还不能明辨是非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指使他,带着孩子气的恶毒将他视作仆役。
逐渐成长的少年默默地忍受着一切,他的话语越来越少,眼中的冰冷也越来越深。
终于,去邻村参加聚会,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和女人,一起被撕裂在野狼的嘴里。
小公主骤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孤儿。
她的外公和舅舅拒绝收养她。少年的生父找上门来。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巫师,是拥有强大血脉的种族,凭借魔力,甚至可以只手翻云覆雨。
她看着自己正在收拾行李的哥哥,内心里头一次充满了恐惧。
但少年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我妹妹,我必须养育她。”
巫师学院的气候阴冷,四处黑灯瞎火,充斥着各种不可预知的危险。
受到孤立的人类少女在这里很快病倒。她从出生时就有先天性缺陷。知道实情的亲戚全都视她作累赘。他们不愿意照料她,甚至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她的脸。
只有少年还在拼命寻找拯救她的方法。他翻阅了大量的典籍:药物不行,就转而寻求魔物;魔物不行,最终便找到了时间。
也是,只要有时间,那么再严重的病痛也不算什么。
获得灵感的少年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少女。
而少女只是卧在床上,惊恐地,看着少年头一次变得狂喜的脸。
少年从小就是个不怕吃苦的孩子。他孜孜不倦地研究着,等到成年的时候,他终于做到可以成功地暂停一个人的时间。
可是那对他来讲还远远不够,他想控制时间,想要自由地调整它,想要将它的秘密全都握在手里。
他带被暂停过寿命的少女出来,到先前居住过的村子里,邀请她参观一场比时间本身还要宏伟的博弈。
实验开始,少女瞪大眼睛。
她看到整个村子都被矿脉带起的洪流淹没,看见每一个人的时间都被生生从身体上剥离,看见侥幸逃出的村民被三只魔物四分五裂,看着她并无血脉关系的兄长,看着他眼底有如寒霜般的表情。
她后悔,因为他疯了。长久的压抑生活吞噬了他的情感与本性。他并不爱什么人,当然也不爱她。他留下她的理由只是责任,或者说,是出于某种近似命运般的报应。
她拖着太过孱弱的病体从他身边逃跑,思考与理智都被恐惧吞噬得无可救药。他微微笑着并不追赶,直到距离太远,停滞效果解除,她蓦地倒地,像条爬虫一样艰难地喘息。
一个凭空出现的老人停在她身边,他带着数十条苍白色的龙形机甲,眼里是俯瞰蝼蚁的表情。
“蠢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