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星少月的传记,周更,更新时间大概是在周末(如果我不断更的话
*太久没写文,复健好难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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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暴雨连城、天雷浩荡,倒像是震怒的神明降下天罚、欲予无上雷法轰碎了人间。
那夜无星无月、满座顽云、风声翻海,一双银砾落入锦官城外的山村,偷得一片临渊死寂。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曲,亦是一个时代的序章。
耄耋老人身披蓑衣,在暴雨中蹒跚赶路。他从山外小径匆匆而回,欲要在这雷雨淹没山林古径之前,赶回山村里。
这连天滂沱已下了三十来个时辰,或是更久远的日夜——天地皆笼罩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又有谁分晓昼夜呢?
“下得楞个大,也不晓得都江堰得不得行,莫发水灾哦。”老人裹紧身上的蓑衣,握着手中竹杖隐入路旁古树阴影。蜀地山路崎岖,千万年的古木屡见不鲜,只要不发生雷暴,躲在古树隐蔽下行走,多少是能避着些雨。
行至山穷水复处,山村便出现在了视野里。老人扶着湿漉漉的树干微微喘着气,欲加快步伐赶回家里,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
——是轻柔的、无助的、却又清澈明晰的嘤咛。老人脚步一顿,拐过身边古木巨大树干,见那树根下已被暴雨打得湿润的岩洞里,有一对柔软的襁褓。那是两个婴孩,一个睁着清澈双眸努力啼哭,一个似是睡着了。
“造孽哦。”老人喃喃自语。
雷霆将至。
潺潺溪水顺着山涧卵石伶仃而下,山林间桫椤枝叶遮天蔽日。蜀地六月的天,山里溪流依旧凉得浸骨——这是山巅自璀璨阳光里化下的积雪,尚还带着些自上个寒冬穿越时光而来的气息。
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赤裸脚丫,蹬上林中金丝楠树干,跃入没至其膝的溪水里。这是一片平坦的卵石浅滩,在阳光里波光粼粼,每一滴溪水都似化为了大海里剔透的珍珠;山中溪涧清净无声,而于三岁女童而言还是颇为湍急,她挽起裤脚分开双腿、方能勉强站稳。女孩弯腰掰开溪间卵石,准确抓起石缝里躲着的小螃蟹,抬头欢快道:“阿星阿星,我抓到它啦!”
溪边卵石上坐了个身着灰布补衣的女童,正双手托着腮帮守着溪边一个竹制小篮子。闻言,她宝石般的眸子弯了弯,柔声道:“阿月真棒,我们该回家啦,爷爷快回来了。”
被称作阿月的女孩名为少月,与少星是一对双子姐妹。她们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不曾分清谁更大一些。
“走啦走啦。”少月道。
两个女孩手挽手走在回村的小径上,渐入影影绰绰间青碧色层林树影。
及至村口,几个孩子正蹲在路旁玩游戏。大的约莫五六岁、小的也就三四岁,却拉长距离填满了不宽的青石小径,堵住了入村的必经之路。
少月蹙了蹙眉,脆生道:“可以让一下嘛,我们要过去。”
闻得女童稚气的声音,一个小胖子停下手中和泥巴的动作,抬起头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哟,是你和那个不会说话的爱哭鬼啊,过去可以,把你手里的竹篮子给我。”
“你……”少月气急,她和少星两人找了一上午,才捞到这一点小鱼小虾,还打算带回去给爷爷吃呢。
“你什么你,我爷爷是村长,让你给你就得给。”小胖子直接上前、伸手就抢,嘴里还骂骂咧咧,“没妈的野种。”
瘦弱的少月根本不是眼前小胖子的对手,护不住手中的竹篮,三岁的小女孩哪里能打得过这她大一些的小胖子。情急之下,少月一口咬住了小胖子的手,往地上滚去,手里死死抓住竹篮不放。
“啊!”小胖子痛呼一声,“狗日的,你们快来拉开这个杂种啊!”
“妈了个巴子,放开我大哥!”
旁边几个孩子见势不对,立马上前拉扯少月。可她咬得似是孤注一掷,小胖子胳膊上的伤口都浸出了鲜血,血珠子顺着牙印滚落下来、掉进泥土里。几个大孩子拼命拽着少月的肩膀发髻,她疼得抓不住竹篮,篮子倾翻在地,几条小黄鱼落在泥土里,无力地翻着肚皮。
“你们不要伤害阿月!”顾不得小竹篮,少星跺跺脚、急忙挤上前去抱住少月。她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她,情急之下,手中蓦地闪现出一抹蓝紫色流光,一下将周围的孩子推出几米开外。
“哎哟喂摔死老子了。”小胖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不慎摔了个狗啃泥,却又忽然抬头,惊恐地看着少星,挣扎起身就跑,“不、不详……啊妈妈救我!!”
其他几个孩子亦是如此,再也顾不得和姐妹俩撕打,转身狼狈地逃走了。
少星怔怔地望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只得将此事暂且抛在脑后。她立马上前扶起少月,轻轻为她拍去身上泥尘,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呀。”
“谁知道呢,不管他们。”少月站起身来撅了撅嘴,用袖口抹了把有些脏兮兮的脸蛋,又拾起竹篮挨个捡回地上的小黄鱼,“阿星,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回到小屋时,爷爷已经到家了。少月将手中小竹篮塞到少星手里,三两步蹦跳过去,小手扒拉着爷爷的裤腿,眼巴巴看向老人。
“爷爷给阿星阿月带了什么好东西?”少月仰起头,语调又甜又糯。
老人笑着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枯木般的手指蹭了蹭女孩下巴上那道碍眼的擦伤:“月月又和那些孩子打架了?”
“什么嘛,明明是他们欺负我们的!”少月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
“你们啊。”
老人也不再追究,转身从桌台上的灰布包裹里取出两匹漂亮的锦缎,向她们招手:“星星也过来,今天镇上赶集,给你们带了新衣服。”
“好耶!”少月欢呼道。“阿星阿星,你先挑吧!”
少星轻轻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少月的脸蛋,倒也很清楚她的性子:“阿月把红色的拿去吧,我要白色就好。”
“那就谢谢阿星啦!”
见两孩子分配好布匹,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双生子女孩长得十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一个灵动娇蛮、另一个文静温婉,倒是一对冰雪聪明的并蒂双生花。她们性格泾渭分明,生得玉雪可爱,定是美人胚子。
从那场漫无边际的暴雨里捡到她们,已经过去三年了。老人没有孩子,又怜悯刚出世便被遗弃的双子,兀自收养了她们。老人叫她们少星与少月,他说捡到她们的那天无星也无月,却也希望她们成为璀璨星月,为世间带来万里晴空。
“只是……”少星小手攥着那匹雪色暗纹的锦缎,有些犹豫地轻轻问道,“爷爷,什么是不详呀。”
少月也疑惑地抬起头。
老人怔住了。他倒也知晓村中人私下里都称少星少月为鬼童,是不祥之子,连带着排斥孤立欺侮他们一家。于是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孩子,便不可避免地时常与少星少月冲突。
——三年前那场暗无天日的雷雨、为世间带来了太多灾难。蜀中洪灾泛滥,冲毁了万亩粮田;那一道道震天惊雷,更似是道道落在村边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那场暴雨停息,留下的不仅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婴,还有山里那座突然出现的、无人敢靠近的鬼冢。
“星星月月哟。”老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长长地太息。他伸手摸着两个女孩稚气的脸庞,语中意味莫名:“爷爷不能一直陪伴你们,可人生之路很长很长。迟早有一日,这条路需要你们自己走。”
“要记得,任世人欺你、辱你、轻你、贱你,也要永远坚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