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
然后喝酒去。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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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沃盯着眼前的猫妖精,扬了扬手上长枪,身下大狗也蓄足力气,一声嘹亮的吼叫铿锵有力。
“汪!”
“汪喵……?”
对面一脸懵逼地仰视侏儒,条件反射似的重复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狗?)的话。
对于这位60厘米的猫妖精来说,科尔沃一米高的个头外加虎背熊腰的大狗直接从身长上压了她至少两个头,再加上这一人一狗几乎是以失控的速度冲到她的面前然后一个骤停险些让她和那硕大而凶恶的狗头亲密接触的事情经过,也难怪她会陷入宕机状态。
猝不及防地,可怜的猫妖精被大狗舔了一脸。黏糊糊的口水让她清醒过来,也唤来了迟到的恐怖感。只见猫妖精一个机灵,扭头就跑。
不幸的是她转身还没几步“啪嗒”一下撞人身上了。
“哎呀小朋友走路要看路啊幸好是撞到我这个糙大汉要是撞到花花草草怎么样做人要三思而行啊——”被撞到的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反而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但话才说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紧闭嘴唇。咽下那股话唠劲后,他严肃地询问道:“没事吧?我记得你是那些冒险者里的一个?”
忙着安抚猫精灵的青年人看向她身后的那位侏儒,见到的是一对死鱼眼,青年也没什么好感地翻了个白眼给对方。
“没,没事,只是被吓到了一下。”猫妖精抹了把脸,“是,我是极光的安娜贝尔,库勒议员。”
青年人愣了楞,有点苦恼地挠两下脸颊,嘀咕着:“我有这么有名吗……啊对了,辛苦你们了,记得自己在各个世界冒险的时候可是够呛的——喂,不准破坏公物!”
正打算和猫妖精闲聊几句的库勒眼尖地留意到骑狗的侏儒悄悄走到一根挂满路牌的标杆旁,锋利的长枪把杆子戳了好几下。他赶紧过去制止,但是当库勒把侏儒整个从大狗身上拎起来的时候,不幸的标杆已经怦然倒地。
“……”
“……”
侏儒和青年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沉默着,随后是科尔沃一声嘹亮而带着满屏的口水的呐喊。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可怜的科尔沃就这样被溅了一脸口水的库勒一拳打晕了。
“……卧槽MD暗月城邮报那群狗仔又有素材@#%¥#……”这是科尔沃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科尔沃的回忆按下了暂停键,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他已经顾不上回忆了。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打晕了他后把侏儒拎到某个地方一通说教,被要求记住自己被打是因为想要测试实力,然后忽悠着忽悠着科尔沃也就半推半就同意了加入这个城市的宣传冒险队,还是那个被吓到的猫妖精在的冒险者队伍(看起来又矮又会飞)。在恍惚状态下见了这个城市的头头,一脸懵逼死鱼眼的回答了莫名其妙的什么问题,然后感觉就是脚下一空。
妈妈,我好像在飞。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脑子一片空白的他死死抱住大狗,习惯性地喊出冲锋的口号,不过比起常日,这一嗓子的音调高得连村里面的侏儒演唱家都比不上。风呼啦呼啦地吹了一瞬,科尔沃就感觉自己脚板落到铁板上了。
扑通,哗啦,溅起水花。侏儒第一次知道水原来是这么疼、这么难受的玩意,四面八方灌过来的水让科尔沃不停挣扎,浮上水面又沉下,想要呛水,却吞进了更多的水,手脚没有支撑的东西,胡乱地在水中乱划,企图稳定身体,但毫无进展。
一只手抓住侏儒的手腕,把他提到勉强是让下巴露出水面的程度。几声呛咳后,科尔沃浆糊似的脑子清晰了不少,总算是回忆起了早就被丢在脑子深处的游泳技能。
在水里扑腾着,科尔沃勉强维持上升与下沉的平衡。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似乎有船在这附近。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侏儒也跟着一起呼救。
……
等到他们把科尔沃从海里捞上这个不算大的船,可怜的侏儒不禁抱着他的狗瑟瑟发抖,嚎啕大哭:“妈妈——大海真可怕!”然后把鼻涕眼泪都蹭在大狗身上。
悲伤的科尔沃听见了一个人类女性好奇的询问,大体意思是问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科尔沃。”随口回应着,他抹干净脸庞。
队友们很快就和那个女人聊上了,科尔沃表示根本插不上话,于是只能四处打量——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上船呢。
“这个大木头我可以戳吗?”他掏出长枪戳了戳桅杆,感觉有点手痒,然后……
然后就被丢下船去了。
“哇呀呀呀呀——”
打一开始,科尔沃•(中略父母婆公叔伯祖辈的一大串名氏)•哈森•(像是什么阿拉拉拉垃圾电波噫斯之类的没什么意义但又不得不加上去否则看上去就比别家的孩子少了一截名字而输在起跑线上的废话)•不懒惰就和别的侏儒不大一样。接生他的护士这样描述这个新生儿的行径:简直要从她的手里面钻出去一样。
在他能在地上爬行的那一刻起,这个一头棕毛的小家伙就以惊人的速度赢得了闲得无聊的侏儒长老会发明的更加闲得无聊的“爬爬乐冠军赛”幼儿组的小组第一名……但很可惜这位优胜者最终没有站在领奖台上,因为他第二次比赛时跑到别人的赛道上去了。
十三岁,一个伟大的时刻。所有的侏儒都聚集到了村子里最大的讲台前,激动得你推我挤,争着瞻仰这个将要划定历史的造物,名字是什么,功能是怎样——这些都没有事先公布,所有侏儒都抱着好奇的目光看向那个棱角方正,拉杆众多的玩意,除了因为迟到只能呆在外围的科尔沃父子,小小的他骑在父亲的肩膀上,仿佛没有注意到那台上奇形怪状的玩意,只是一个劲地抓父亲头顶的毛毛,嘴里不停地喊着:“驾!”
万众瞩目中,村长腆着大肚子,满面酒红地发表了长得没人记得清的发言(一千两百四十五个字,有个闲得发慌的侏儒数了一遍——谁是哪个闲得发慌的侏儒来着,宝森?皮鸭?或者什么什么什么名字更长的,管他呢,哪个侏儒不闲得发慌),最后庄重地走向那个大机器。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村长从没有这样自豪过,以前没有,今后也没有。只见他拉下拉杆,大机器就“轰吃”地一下,慢慢地动起来,头顶照出几道光线,煞是吸引瞩目。
然后……然后它就爆炸了。就像侏儒以往的不靠谱发明一样,这个东西爆炸了,只不过更大,更响,更壮观。村长自豪的脸一下子淹没在了声光中,炸裂开来的碎片飞得哪里都是,大家纷纷抱头鼠窜,不过科尔沃父子倒是没那么慌忙。
那么远呢,怎么可能被砸到嘛。
这样想着的科尔沃老爹被自家儿子出其不意地狠狠拔了一下头发,痛得他连退了几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等到他缓过来,想教训教训这个淘气的小家伙的时候,一块尾部还带着余火的半橄榄球状物体在半空砸下,落点刚好在科尔沃老爹前方。(好吧,仔细想想的话,其实还是离得比较远的,至少在刚刚那个位置勉强算是擦伤?但是当事人总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捡回一条命的老爹也顾不上教育儿子了,只觉得万幸至极。而什么也不知道的科尔沃看着火箭头,高兴得哇哇大叫,在父亲的肩膀上使劲地想站起来。
接下来是悲伤的时刻,没什么好说的。
科尔沃二十六岁的生日很快就到了,这个时候的他骑着长毛毛的大象横冲直撞在侏儒的村子里。
让我们倒退一下,快镜头演示。
有一群德鲁伊造访了村庄。
科尔沃偷偷溜上了他们带来的坐象。
科尔沃开启了突击尖兵。
科尔沃对村子里的建筑造成了成吨输出。
科尔沃逃跑了。
科尔沃对路边上的树木造成了成吨输出。
科尔沃被德鲁伊抓住了。
科尔沃因为放肆被打了一顿。
科尔沃被关押在德鲁伊那里了。
科尔沃答应了成为德鲁伊的条件来赔偿。
科尔沃得到了一条大狗。
科尔沃和他的狗冲锋在荒野上。
科尔沃对羊屁股造成了成吨输出。
科尔沃被愤怒的游牧人民赶出了荒野。
会不会有人想问“……喂你的快镜头太快了吧!”之类的问题。没办法的吧这个,上上个句号就到一千两百四十五个字了。
总而言之,这个侏儒现在骑着大狗,窥视着那个在妖精居住地里的椭圆形黑洞光圈。他咽下口水,提着长枪,如临大敌般地戒备着。
“看起来不自然的东西,就是坏东西。”
教导他的那个德鲁伊大姐姐微笑着把一只拆了几根树木的地精砍成肉酱,科尔沃打了个哆嗦,马上就把这句话当成了人生至理,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有几个人类走进了那个奇怪的洞就消失了。这就是说,这不自然。
怎么办?怎么办?
管它呢,先冲了再说。
按照一贯的行径,这个德鲁伊持平长枪,双腿一夹,默契满分的大狗就呼地冲出去,连同科尔沃的战吼。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谁啊大吼大叫!”
附近的上了年纪的最近患上神经衰弱的妖精推开窗户,眼睛来回搜寻街上可能的疑犯,但一无所获,只好气愤地咒骂着把窗户关上,当做自己幻听了。
拖稿实在是对不住队友了。
从深海仰望海面的话,肯定是深蓝色的吧。
库瑞比克深海旅社的终章就决定用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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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回去……吃饭了。”
库勒的声音渐渐低落,呼出身体的水汽凝结成线,消散在空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他来了!”突如其来而又熟悉的尖叫令他毛骨悚然。
他转身,环视四周,一片死寂的依稀风景涌入双眼,曾几何时,这里即使不是人头攒动,好歹也算是有些生气,而如今……
“发生了什么吗……话说回来,好冷。”站了一会儿,库勒这才觉得温度有点异常,他摩挲着双手,试图找回热量,不安地来回跺脚,“连路面都有些积雪了喂。”
在库勒身后不远处,狰狞的牙兽迈着优雅的猎食者步伐,悄无声息地向面前的男人接近,那呲咧的利齿间满溢饥饿的唾液。一步,两步——它突然发力,高跃飞扑,朝库勒张开血盆大口,连着腥臭恶气就要把他啃食。
只不过它在本能下谋划的举动早已被洞破。
就在獠牙快要落在他身上的前刻,库勒及时俯下,屈身,向前一滚,堪堪避过了其锋芒,随后趁牙兽还未落地的时机,猛地往它腹部重踹,于是旧力才尽、新力未生的牙兽再次拔升,但这次却没有了应对下落的手段的它,只能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嘶嚎。
悉悉索索,是重剑从牛皮中抽出的声音。库勒借着剑尖触点大地的力量恢复站姿。而那边的畜生翻滚几下,也是摆正了身姿,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带来疼痛的猎物疯狂嘶叫。
“现在的老鼠都这么大——么!”刚想抱怨才回到无名之城就要投入战斗的库勒侧翻躲过牙兽的突袭,反手一剑将其刺穿,从下往上。
那牙兽串在重剑上竭力哀嚎着,声音渐渐衰弱,库勒将其甩开,任由它在街角于事无补地挣扎。
“看来出了什么大乱子。呼,可要不是这样的话,第五季也不会招人回来吧。”库勒活动几下,随意扭动就会带起关节“嘎啦”作响,身体也因为刚才战斗而燥热起来了。
“吼——!”
连绵不绝的叫唤隔了几条街都能听闻。
战士兴奋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快跑几步,蹬着一旁不知道谁摆在那里的木箱,一把抓住了这座低矮平房的顶缘。双手攀住墙壁,使劲撑起,他便来到了异物无法轻易察觉的高度,借着这份优势,他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果不其然,隔着老远他就能看到了在大街上奔走的狂野兽潮,他们横冲直撞,几乎推平了所有胆敢阻挠他们前进的事物,只留下狂乱的蹄印以及飞扬的雪花。
库勒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的高山——原本第五季的所在。现在,那里变成了一栋冰柱,拔地而起,上至天穹,没入那一轮冰蓝的冷月。
在其中,有什么有质的事物。
冷,冰柱,苍蓝之月。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思考再三,还是先以收集情报为主。于是库勒几下跃动,他便离开了这里。
……
在这不久,他又目击到了亡灵的海洋。死者填满了街道,就像是祭典游行般疯狂,涉及了一种不可言喻的迷信和邪恶,而野兽混迹其中,仿佛在扮演牺牲的献祭。
到底有多少人死了,发生了什么,大家是否都没事呢。疑问接连不断地掠过心头,让他焦急如焚,止不住想要知道真相的脚步。
“又是兽群。”战士在这座平房停下,抽出重剑。“之前的那批么?”于是小步靠近,他倚着栏杆往下俯瞰,左边是正与豺狼亲热的某位吟游诗人以及……熟悉的猫妖精。
有一头黑色的畸形野兽正冲他们袭来。
库勒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他凭借栏杆跃起,高举重剑,下落的地点正好是黑色野兽将至之处,但离能令其毙命的位置……差了一线。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野兽突然踉跄了下,就要摔个跟头,而这正好补足了那一线距离。
“死!”
库勒落地的同时挥动重剑,携万钧之力的斩击破风而来,沿着剑尖至剑身一侧的三分之一的刃锋撕裂毛皮与筋肉,切实地把这只怪物分成了两半。
才定住身形,库勒就被猫妖精一把抱住,差点失去了平衡。Zyme喵喵乱叫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来晚了吗?”他只能笑着应对。
“太迟了。”伴随着野兽哀嚎的,是不近人情的唐的问候。
奇诺娅在唐的帮助下成功摆脱了豺狼,并在诸人的护卫下开始包扎受伤的左臂。库勒拨弄左手掌心中不可视的神恩,沉思片刻。‘暂时还不需要使用神力。’他这样想着。
“兽潮开始撤退了。”打探情况的唐回来了,说起刺探,果然还是游荡者的本分,“我建议向兽潮撤退的方向移动。”
猫妖精一脸愤懑和肯定:“坏蛋肯定在那里呢!”
“事不宜迟。”于是整个队伍开始进发——算上库勒,一共也就四人。
‘这是什么回事’的念想突然闯进心中。“怎么人这么少?”库勒张口就问。身边的奇诺娅表情复杂地翻几个手势,那意味着一言难尽。
“……”战士识趣地缄默。
路上不算是太平,所以库勒提议大伙在楼顶之间进行移动,虽然想要横过大街还是需要下地搏杀一番,但是总比血路来得靠谱些。现在,队伍来到了兽潮撤退的尽头。
站在这里,库勒可以看到那巨大的坟墓。亡灵就像潮水一样疯涌而出,从土地中醒来的彷徨者们在四处游荡。
有谁的轻蔑目光,就连群风也无法遮掩。于是他目视到了这万恶的枭首——
她,冰蓝的黑使节,轻轻将华饰点缀的手伸出。渴望的亡骨便破土而出,将她的手掌接触,踉跄着迷乱的步子,于她身边起舞。白骨节剑静候其右,虚幻幽影侍奉在左,生者的碎片是她身后的断墙,野兽甘愿成为其王座的基石,此间凋零的无不朝拜她,这冰蓝的黑使节。
令人生厌的公主情结。
“呵。”战士的不屑溢于言表。
“正所谓,Görtraleminopstradaet,罹难者合为巨坟。”精灵歌咏式语调也遮掩不了的阴翳声音适时响起。
库勒回首一瞥,果不其然,鲁诺莱亚,他随口应付道:“和冬日脱不了什么关系呢。”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是奇诺娅的疑问,他搁置斗篷,一副心急的样子。
“那是衍冬裔。”
‘果然是冰期。’“库勒•耶索德。”这样想着,库勒向精灵身后的人问好,他有点在酒馆相遇过的印象,大概是个风元素裔,“请美女多多指教!”
“那是位先生。”奇诺娅不禁嗤笑。
库勒瞅了一眼唐的样子。“没啥,都差不多。”他大咧咧地笑了。
“没有人觉得我们的重点跑偏了吗?”唐•吉诃德有些不耐烦,或许是因为库勒的眼神,“你们怎么又过来了?”
又。库勒这样想着。又。
“我一直在和Yves一起找你们,路上碰到了艾德维纳和玛利亚,”鲁诺莱亚解释,“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知道了。”唐随口应付。
有人声。耳尖的库勒远眺,那里有白袍的人在奋战,模糊的不自然色光有善良的影子,大概是防护邪恶的术法,可那些野兽——
就在库勒思考的时刻,一个白袍瞬间被群兽扑倒,另一个白袍想要拯救被袭击的那人,结果自己也无法自保。
事态不妙,队伍迅速开始移动。库勒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木桶,印象里会在楼顶放的木桶……
本来就在队伍后的战士脱离行军,来到木桶处。揭开,果然是油。只不过因为冬天变得更粘稠了,感谢那个在自己的楼顶放油的家伙。他毫不犹豫,立即撕下左手衣袖,当做引信将布料浸了个遍,然后把盖子盖严实了,只留下被油浸湿的布。
他抱起木桶,疾步飞跃在众楼之间。“让开!”在最靠近神殿位置停下了脚步。
野兽们盯上了新的目标。
燧石擦了几个来回,点燃了。他即刻便把它一把扔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油,烧得飞快,在空中就把整个木桶变成了火桶,落在野兽间。
木桶碎裂,被点燃的油泼了嚣张的走兽一脸措手不及,他们浓密的毛发瞬间燃烧起来,加上地面的杂草,一片火海眨眼间就形成了。兽群出现混乱,但库勒知道他做得不够好——一个正在与野兽缠斗的牧师被火烧得正着。
那伤势估计是没法继续战斗了。
牧师们趁机撤退,回到了神殿。有些野兽扑上去,撞得结实的铁门直响。
深海旅社的诸人互视,心照不宣地从这里跳到神殿的顶部去。一切顺利,只是轮到最后的奇诺娅时发生了意外,她差点从神殿上摔下去。幸好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
即使这样,奇诺娅的脚腕还是扭伤了。
“往好处想想,”库勒试图安慰她,可惜技术一如既往地烂到家了,“这不是比掉下去摔到脑浆炸裂好多了吗!”
最后还是唐安抚了奇诺娅的情绪。库勒自知对于稳定情绪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于是被打发进入神殿询问情况。
……
神殿内。
“所以,我们要争取五十分钟,对吗?”库勒沉吟着,身边是这期间下楼的伙伴。
那个蒙住面容的信徒代表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为了架设圣域,这是需要的最短时间。”
“不能再短一些吗?”鲁诺莱亚对于用时的漫长有些意见。
“我们都在和宵银讨价还价。”信徒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在叙述绝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我们微笑。”
“加我一个吧。”玛利亚挺身而出,是库勒没有接触过的深海旅社成员。
“四十五分钟。”信徒伸出手指笔画。
库勒默不作声,回到神殿顶。“狮兽搏兔,尚用全力,更奈何兔子搏狮。”他站上矮墙,望向不远处喃喃自语。
她在嘲弄。
而他决定让她这份轻松铸成她失败的第一块基石。
“开始了。”他已经感觉到了戒绝的解除,亡灵们不再面对法阵的无形之墙,只有野兽的范围一下子涌进了蹒跚的死者。放空身体,想象自己正在从散落开始凝聚,然后——
他举剑,前跨一步,向下坠落。前斩。
正好落在神殿门口的战士,一刀将某只野兽切成两半。
战争开始了。
……
“喝!”照面将一具骷髅粉碎,库勒垂下手臂正想歇息一会,背后又是兽尸突袭,他只好扭腰,重剑划地然后连着上劈把它击飞。
周围的亡者清扫得差不多了,可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这次托大了啊。”他嘀咕几句,不禁拨弄起左手掌心虚幻的神恩。
视界有些蒙蒙亮的感觉,这是正能量的异常。
“现在……还不能让她发现。”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施放今天的第一个神术,“辉光!来!因为你是这神的斥候,当万象未生之时,你便是第一的要素!在这名下,你是雷火,是审判,是救赎!”
闪电与焰之色的辉光炸裂开来,就连亡灵昏暗的视界也穿透而过。所有人都在其中丧失了视力。库勒抓住机会,在弥散的光中又击碎了几只亡灵,冲过这条路,却是遇上了好对手。
先前那几只守候在她身边的吸血衍体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入了战场,而现在其中的一只正站在库勒的面前,对他炫耀自己锋利的爪牙。
“来得正好啊!”战士在这绝望的处境中,反而感觉到战意沸腾,“正想着怎么去找你们呢!”
重剑与利爪交接在一起,火焰迸发,积蓄着天上那位神祇对于亡灵无穷无尽的愤怒的天火瞬间吞噬了吸血衍体,剑刃一寸寸地嵌入死者的肌肤、血肉、还有骨骼,最终穿透其胸膛。哀嚎声在净化的天火中缓缓蒸发,只余下几缕白灰。
“哈……哈……”强迫着快要屈服在疲惫下的自己,库勒发出绝地的咆哮,“哇呀呀呀!!”
他奔走在与死亡为伍的战场上。
……
有人开始歌唱。歌是一种神秘而又伟大的事物,它包含了万象,又创生了万象,而现在,它在破坏倾斜万象的重量。正在与自己战斗的一只巨鼠恍惚了片刻,被库勒趁机剁死当场。
“现在过去多久了?”已经有点模糊时间概念了。
自从召唤了辉光之后,怪物就疯狂向战士涌来,密集的袭击让他疲于应对。最初的光并没有消失,而是弥散在战场的每个角落,但对于亡灵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一个无用的神术,但这就是他所期冀的效果,用它的色彩遮掩正能量的异常。
“咳,咳咳……噗哇。”一阵呛咳后,喉头压着的血顿时无法抑制地涌上。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古怪的台架,白骨和血肉构成投石机或者抛射台之类的玩意,一具骷髅迈着可笑又奇怪的步伐,被亡者的台架纳入己身,然后就这么……抛上了天。
库勒就这么看着他飞跃重重阻拦,落在神殿顶。
‘妈的!’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左手的重剑泛起血色,恶狠狠地盯着台架。“不管了!”
血红的剑锋直指死者聚集而成的器械。
……
库勒站在一大群残骸中,原本的抛射台早已被他拆得七零八乱,不远处还有几台。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僵尸、骷髅、兽尸,各种不死生物把他困在原地。突如其来的掠影令他不安,他仰望上空,是石像鬼划破群风,向神殿而去的身影。
他也只能祈祷队友能平安无事。
身后是物品被破坏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有枯骨的下半身和Zyme小小的身姿。“太大意啦!”她小孩子似的指着库勒的鼻尖,借着一记回身飞踹把想要靠近她的僵尸踢飞开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重新握紧了剑。
……
视界的朦胧白光有增强的感觉。
“遮不住了么。”
库勒此时的位置已经相当靠近神殿,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冲杀得太远了才会没遇到队友,这时的他,只要环顾就能看见周围坚守神殿的伙伴。“是时候玩一票大的了,Zyme!”
“喵?”背后传来困惑的声音。
“尽可能地把一些人找来吧,准备向那边那个欣赏好戏的‘观众’进攻。”
“好~”
听到猫妖精的赞同后,他振臂高呼:“执刑的长鞭,现将交予我手!”由最初的神术唤来的微光此时被这呼声所号召,震颤着聚流到战士高举的左臂,从无形变作有质的雷电。只见他朝坟墓中心的那人一挥,细长的闪电就犹如鞭子般甩出,碾碎了无数亡者,直接降临冰蓝的黑使节身前。
而她脸色骤变,电鞭延展的迅速,甚至让她连挪移身后断肢墙招架的余暇都没有,且匆忙之际受左右事物及周身繁饰所困,闪躲不得,只能硬吃下这一击。
电流没入黑使节体内,她痛苦的嚎叫阵阵袭来,恍如女妖尖啸。
“哈哈哈哈哈哈……”他捂住眼睛,就像疯人似的在战场中央大笑,全然不当两步外的亡灵是一回事。但就在死者们呲牙亮爪,打算给这个愚蠢的家伙教训时,神圣的威严却从他身上弥散开来,直接将骷髅以及弱小的僵尸碾成了碎末,那些稍微有点强壮的,也战栗不止,拔腿而逃。一时间,竟出现了范围20米的亡灵空区。
“你、没事?”有人结巴地说着通用语,库勒斜视,果然是Yves,这个巡林客和他一样,现在也是浑身伤痕。他是被猫妖精带过来的,连带着一位不知名的蒙面牧师。
牧师向库勒深鞠一躬。
“长话短说。”战士开门见山,时间紧迫到使库勒没心思去深究什么礼节了,“你的驱散能力还有剩吧?”随而得到了是牧师的肯定。
“那么。”他扛起重剑,“让那个该死的法师吃点苦头吧。”
四人组成的团队就像尖刀似的,在亡者的土地上撕裂了一片空白。驱散亡灵的圣力铺成了他们的大道,在战士的指挥下,这把尖刀捅到坟墓中心的时间不过用了三分钟。
黑使节的面容已然可以清晰目睹,那的确是个美丽的少女,只不过是敌人。她嫌恶地盯着一马当先朝自己奔来的战士,左手轻抚胸前焦黑的印记,而后直指四人。四根静置的白骨节剑依次跃起,组成剑轮,旋转着向进犯者袭去。
首当其冲自是库勒,他在搏杀中猝不及防,面对剑轮的攻击仅能用重剑劈飞了一把。然而就在他快要被剩余的三把剑重创时,淡薄灰雾在其身旁浮现,剑碰撞在雾上被弹开的声响听起来格外愉悦。
“是神域术。”库勒霎时想起这个神术有关的记忆,他默数三秒,在灰雾散去的瞬间用剑格开了四把归来的白骨节剑,继续疾行。刃锋上的血色再次重现,迸裂的纹路显出火焰的痕迹,他借冲刺的速度,对着黑使节就是一记跳劈。
她嫌恶的面容稍微变化些许,夹杂了嘲弄。只见她身后的断肢墙宛若生命般开始活动,组成形体的亡者迅速爬行至其前方,砌出了一道围墙。战士的重剑切入墙中,火焰和蛮力顿时毁坏了不少遗骸,可还是斩到了少女的身体……在他的感觉中。
箭矢破空而来,没入墙中悄无声息,同样没有什么用途。‘奇诺娅。’他心想。
库勒抽出剑身,又挥动两剑,火焰给断墙留下了短暂的痕迹,而钝锋出乎意料地好用。
火熄灭了。与此同时,一柄白骨节剑钉入他的左臂。“咳……!”他左臂无力垂下,回身横扫,精准地击落两柄飞剑上,却遗漏了最后的那只,只好狼狈地就地翻滚。
刺入左臂的白骨在翻滚的途中被压到了,锋利的骨刺捅穿手臂,卡在肌肉中。他将疼痛吞入腹中,踉踉跄跄地爬起、行走、逃离。
但她并不想放过他。当!当!当!金属音连响三下,余鸣不止。Yves及时挡在他的面前,手上的锅盖多了三个凹槽。神力从身后扩散开来,白骨节剑瞬间失去灵性,而断肢墙也受到轻微影响,十几具尸骨从其中落下。淡金的射线钉在墙上,是受祝福的箭矢,其中蕴含的正能量溃散了些许尸骸,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女武僧冲上去,迅速击出数拳腿,而断肢墙只是轻轻震动几下。
左边有尸体横飞,兽状的吸血衍体露出身形,进入断肢墙后。
“进攻!”库勒感觉有些不妙。四人一时周身本事都倾泻在断肢墙上,牧师更是不留余力,短短数秒过去,众人就在箭矢的协助下将这堵墙拆了大半。
可这时吸血衍体一个飞跃,从断肢墙的笼罩中脱离。在它的背上是她,而她在用恶毒的眼神凝视战士,而腹部的衣物被火焰烧灼了一个大洞,本应白洁的肌肤一片焦黑。断肢墙瞬间溃散,随着冰蓝的黑使节没入亡灵的海潮中。
“撤离!”库勒咬牙切齿地说。他的基本目的已经达成了,没有不走的理由。
再不走,吸血衍体就要回来了,虽然不是无法对抗,但把有生力量交代在吸血衍体上的他们想要回去就难了。
他们向神殿疾跑,来路几乎被接近的亡灵再一次填满。
……
治愈的光辉在缝合库勒被白骨所洞穿的手臂。
除了牧师,攻击死灵法师未果的三人带着一身伤回到了神殿法阵的范围,可狼狈不堪。
他轻轻活动左手,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这只手臂,暂时是用不了了。’
“砰!”外面传来了更大的声响,估计是死灵法师发现了正能量的异常。库勒咬了咬牙,给自己的手臂上了个简易包扎。
接下来的就是坚守。守住了,那就赢了。“能赢吗?”他不禁这样问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自答道,“能。”
他望向墙上的钟。“还有十一分钟呢。”悄无声息出现的雪伦说,吓了库勒一跳。
“啊,啊,嗯。十一分钟……你还在这啊?”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随口问了句。
她想了想,诚恳地回答:“那时就不在了。”
“好吧……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战士拍打身上的尘土,右手拿起重剑,眼神重新变得凝重,“不过算了,走吧。”
雪伦轻笑了几声。
打开神殿的大门,他们又投身战争中。
……
以一剑的长度,库勒在与僵尸的交战中取得了胜利,他将头颅斩下,顺势又将另一个僵尸的首级斩断。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前与他一起行动的那个牧师现已安眠于他神的国,为了保护被亡灵群攻的Zyme。还在抵抗的众人,渐渐陷入了各种恶劣的状态。
但胜利就在眼前。
因为圣域的光辉已经初具雏形,亡灵们的细微弱化已能被观察到,而且他们的数量虽然还是众多,但就肉眼可见,密度已经开始减少。
“轰!”神殿大门被洞开。七位法师走出殿堂,在他们头上是悬浮的光环,它发出阵阵不可视而可知的能量,渗入大地,使人世愈加接近圣域。
他们所行至处,怪物们无不行动迟缓,陷入软弱无力的境地,有些甚至开始形体崩溃。
咏唱声传来,收束了环的波动,使它涌向她,死灵法师的所在。
库勒就算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知道那一定很精彩。
但他们,守护这片区域的人们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隐藏在群死中的吸血衍体突然窜出来,当场就咬掉了一位牧师的头颅。与之一道的还有白骨节剑,幸亏唐眼疾手快,用强劲的飞刀挡下了几柄飞剑,只是还有两把。游荡者一个飞扑,以自己的伤势还来了玛利亚的性命。
……只是他的左眼怕是再也看不到美丽的世界了。
战士冲进牧师团,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一脚踢退衍体,然后握住了逝去牧师的法杖。
随后,白骨节剑和吸血衍体被扑上来的伙伴们成功解决了。
“想,快想,库勒•耶索德……”他紧紧握住法杖,手捏得泛白。他试图回想起自己记忆深处的祷言,可越是思索,他就越是找不到思绪,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意识中设下了枉梏,因而他也越发着急。他使劲地咬着自己的牙,视线因为焦虑而开始模糊,疲倦趁机一拥而上,快要把他打倒。
“F………R……P……A…S…Wa…Zawi…ra、此……恳请倾听…世间…赐下希望……”
“……谁?”战士呢喃自语,收缩逐渐涣散的瞳孔,想要看起是谁在言语。只见一片模糊人影中,老者伫立在远方低颂,不曾理会周遭的一切。
那干瘦的身躯、繁多的皱纹以及过长的深绿色袍让库勒倍感熟悉,于是他对那位长辈勉强挤出一丝笑。
老人合上了经典,“嘭。”响亮的声音让他感觉老者与自己好像没有过远距离。他转过身去,透过人影围成的屏障,背对着库勒渐行渐远。
耶索德伸出手,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唇齿之间流出的语言不是挽留,而是对云端之眼的祷言,那份语言推开了无形的枉梏,拨动了世界的联系,结成了他应当唤起的神术。
崇善圣域。
将欲坍塌的光环被神术所共鸣,倾斜被新的支柱平衡,圣域继续成形。而他在神术的联结中与六个意识互通,他们收束着能量的流通,将它们移向同一地域。
死灵法师脚下的土地开始有圣歌传唱,光辉流转。黑使节才伸出手去欢迎她的骑士,而那白骨却在下一刻解构为零散,她勃然大怒,怨毒的目光投向光环与牧师,却又无可奈何。
蔓延的圣域令死者们煎熬,它们无声地尖叫,在净化中趋向安息。
有质的,没入虚幻;有形的,归于尘土。
库勒睁开双眼,脱离神术的联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牧师从神术中得到解放——圣域的成形,已经是板上钉了。他检视自己的记忆,然后想到了不算坏的主意,但首先需要一只箭。
战士奔走在战场上。从某只吸血衍体的尸体上,他找到了断箭的两截。
他握住断处,蓝辉闪过,一只完好的箭被交付在刚获得自由的忘神牧师手上。“让它穿越死亡吧,我们必将胜利。”他还没把话说完,就匆匆朝死灵法师的方向奔袭,而她正蹒跚着走向圣性不在的空域。
……
他深吸了口气,因为他已在正确的位置,即使亡灵堵塞了他的道路。在左右格挡的间隙,他颂咏祷言。
——剑或许会被亡躯阻拦,但神力不会。
“在诸神下,汝等岂敢行走!”雷音跨越重重阻碍,试图压制衍冬裔的前进。
她颤抖了下,但还是继续行走,而且眼看着就要脱离。库勒闷哼一声,避过身旁亡灵的利爪,并将其劈成粉碎后对她再次释放神力。
“在诸神下,汝等必将拜服!”他一字一顿,如凿在壁。
她的右脚悬在空中,前方一寸就是圣性不再的空域。但她没有落下脚步,因为界外的神祇、云端之眼已将目光投下,神威随着凝视而临,宛如长矛刺穿法师的身躯,将她钉在原地。
“成了!接下来就看他们了。”
他眼见法术成功加于其上,一时欣喜,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僵尸趁战士不备,一扑而把他压倒,咧着大嘴就要啃食。库勒忙不迭用左手去撑住它的下巴,但从伤口传来的阵阵无力感让他只能眼看敌人渐渐压近。
潇洒的细剑割裂了脖颈,僵尸的头颅被力量推开。纤手搭在他的左手,轻而易举地将他拉起。“好——疼!”被拉扯到伤处的库勒大声喊痛。
“总比死了强吧?”雪伦对此满不在意。
“我竟无言以对。”忍痛回首,他与雪伦互相背对,警戒四周虽已式微但依然充满战斗欲望的亡灵们,然后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还有九秒!”
“什么?”
“决定胜负前的九秒!现在是七!”他顺手拍飞一个头盖骨,而它的主人在前一刻正想给战士一个亲切的拥抱。
“六?”
“五……箭要来了!”刚念出第一个词,库勒就察觉到风中微妙的变化。
“什么?”雪伦一个剑舞,将周围清理干净并转身过来,也不怕亡灵的聚拢——亡灵的行动以及再生受到了圣域的牵制,再也不能像先前一般了。
就在那一瞬间,金色的极光撕裂天空。
冰蓝的黑使节发出凄厉的哀嚎,她便是那极光将至的终点。断肢的墙涌动着,在她的身后聚拢,形成防护。
但这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极光贯穿了亡者们的身躯,也贯穿了她,光消散去,显现出箭矢的模样。
哀嚎的鸣乐在此刻臻至极点,然后戛然而止。
——他能感觉到云端之眼收去了目光。
有质的神圣在此刻也笼罩了一切,秽恶在成形的圣域中蒸发,灼烧。
“赢了。”
他伸手去触碰身前的亡灵。在他接触的瞬间,那被亵渎的身躯霎时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库勒的重剑脱离掌握,剑身没入地面,而他也随着倒下,任由雪伦呼喊也没有动弹。
这一次,他真的挡不住疲惫了。
他沉沉睡去,眼前是安祥的黑暗。
船上有人在吹奏号角,低沉的呜呜声向着不远的大陆蔓延。健硕的水手们开始解下缆绳,将白帆收束,同时扛起沉重的船锚。
“呼,喝!”随着协同的气音,铁块被抛进海里,连带着长长的一节粗麻绳。
把船栓好在码头的上,船员架起木板,乘客也就陆陆续续地借着下了船。
“泽霍是个好地方呀,我们要双手把她造,大海的风波真无情,一不小心就死在了水上!”
刚下船,旁边就欢笑跑过几个小孩子,嘴里还唱着泽霍口音的民歌。“人生啊就是杯苦酒,怎么喝都不能得救~哇呀!今朝有酒今朝醉,悲欢离合不理会!”
青年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一段,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歌词和小孩们的歌词已经对不上号了。如果要形容的话,自己的歌词就像是满嘴酒气的水手吐的牢骚话,而小孩们的歌词充满了希望,积极,向上的正面因素。
突然自觉惭愧的青年抓挠几下头发,然后快步向码头的出口走去。
有个闲着无聊的船员瞥一眼青年的背影,然后拿手里的纸簿翻翻,猛地从货箱上跳下,口里喃喃道:“卧槽不对啊这人好像不在乘客名单里面啊……偷渡客!”
他恍然大悟,正想纠集船员前去拘捕,却无奈发现对方已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挫败感,他呻吟着,晃头摆手,撞身后的箱子去了。
浑然不知自己刚逃过一劫的青年人走过金东街,在一处地摊停下。“嘿。”他招呼道,半蹲凝视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被招呼的人抬起头,眯着眼睛困惑地看着青年。
“鸽嘘低碳喂,更沙漠的新,窝门纸游水又水。”
男人叽里咕噜地说一大通青年有点印象的方言,把他弄得有点糊涂了,思索半天才把其中的意义捋清。
“不,不是,我是来问路的。请问大耶索德教堂的路要怎么走?我找阿卡拉亚牧师有些事要办。”青年歉意地笑笑,摆了摆手并表明自己的来意。
“大耶索德搞糖一直像南州,噗过阿旮旯呀牧师已经不在那里人纸咧。”
青年人有点错楞。
“什么意思?”
“沙漠依稀,就者依稀,牧师老低死咧!”
“……”
“鸽嘛子?上大人?”
警戒地看着青年,这个大概叫做戈苏的人对于青年瞬间变得像是吃了土一样懵逼的脸部表情心存畏惧。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商人不由得想用汗巾擦下脸上的汗,可生怕做了什么就会触到眼前家伙的神经。就在这时,在原地注视男人的外来客踏僵硬的步伐退后几步,像个机械似的转身离开。
商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沙漠人啊这系……”
还没等他说完,一枚铜币就精准无误地飞落他的面前,又把他吓了一跳。
“搞沙漠搞沙漠!真系……”
商人抱怨着,把头凑向青年人处看两眼,满脸不解与困惑,然后继续老神在在地摆摊,但突然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随而又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青年人沿着路走上缓坡,越往南,周围的房子越是稀拉,杂草却愈发多了起来。等到眼前模糊出现平顶大房子的时候,周围的人居基本是没有了。
再靠近些许,就能看清那座修着门廊道的平顶房有着一副教堂样,虽然被很不协调地泼上了红黄绿的颜色,但还是遗留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此时木门正紧闭着,安静静的没有声息。
走到跟前还有一段比较斜的小坡,青年一左一右地在红土地留下脚印,登上台阶,扣响红木门。
“库勒•耶索德前来拜见。”
库勒清朗的声音在小坡这隐约有些回声。
门悄无声息地拉开,整个人都笼罩在牧师长袍下的神甫从门后的黑中向他点头施礼,而库勒也一样,随即牧师作出请的手势,示意库勒进入。
迈过门槛,库勒来到熏香弥漫的教堂中来,明明还是白昼却点上了几排蜡烛,对面正中摆放着威武的偶像,那是神祇兀烈卡卡的模样,此时被笼罩在日光下,望去格外神勇。
神甫稍后关上木门,回首询问:“来此可有要事?”
“您是……近几年加入教堂的信徒?”
“非也。”牧师缓步踱来,“我乃调任此地的信友,今代行此地神意。”
“是这样啊……”库勒垂眉低语,不再目视对方,轻抚长凳无言。
沉默一阵,牧师缓缓道:“您与阿卡拉亚兄弟有血缘?”
库勒拉下缠绕左臂的白布,露出闪电疤痕,又蒙上它。
“……嗯,阿卡拉亚兄弟……”
“逝世了。”耶索德的子孙冷静地提前补完了他预定的说辞。被打断的牧师也缄默不语起来,两人就这样对视。
“请问他的墓地……在哪一处?”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库勒。
“阿卡拉亚兄弟愿在洁净中化作尘埃,在风中传唱神的教义。”
“我明白了。”库勒呆滞了一会,缓缓躬身向牧师行礼,而牧师也以同样的方式致意,也不多言语,再度开启教堂的大门。
看着外界的色光,战士不禁倒吸一口气,如同暴风雨在即的沉郁熏香气息充溢肺间,不知为何却是有种悲切之感。他侧身回首,巨人之像默立于殿堂之间,忤视迎面的光,无所畏,无所惧。
“云端之眼,夏之主啊……”
面对这份威严,怎叫人不谦卑。
他收拾起心情,几步就跨越了教堂的门扉。就在他出离一刻,红木也正好合上。
库勒望向天空,那在自己不留意的时刻开始了转变,漫卷的黑逐步侵蚀着蓝天,从教堂中带出来的闷热也不消退,反而更浓厚了。
大雨就要来了。
他拖拉着身躯往自己的记忆走去,留下一路歪斜的脚印。
记忆中的大树出现在远方,但似乎是在不久前就枯死了,上面光秃秃一片,小径不再是落叶层叠,而是被人精心打扫过的。再里面一些,有一个被精心翻新装修过的老庄园。
旁边驶过一辆马车,不认识的车夫谩骂着挡在道中的库勒,在他偏让之后驶进了庄园里,然后从车厢上走下来了不认识的人。不,说不上不认识吧,可能是从前见过的一个乡绅的儿子。
库勒停在树下,也不继续上前。他看着似曾相识的庄园,好像在思索什么。
大雨如期而至。青年全身上下没有一部分不被打湿的,水流让他的眼睛睁不开了。
他摸索着,靠着枯树坐下,蜷缩在那里。
此时万物沉寂,唯有雨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晴了,但浑身湿漉漉的战士还是蜷缩在那里。
有鸟叫声。
他把头从膝盖和双臂围成的空间抬起,面前有一只小小的雀鸟,叽叽喳喳地,啄着地上的石块。
它抖了两下,好像是想把身上的水全抖下来,但并不现实,所以它依旧飞不高。
“……远离它,群水。”
战士蠕动双唇,祈祷的语言拨动了风,数息之间将雀鸟的身体弄得干燥。它欢跃几下,感受到身体的轻盈。
也不加以什么感谢,它径直离开了这里,舒展双翼,在战士的视界里只留下了黑色的一点。
他呆呆地望着它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他慢慢地站起来,向着自己来的道路走去。多余的水分褪去,泥土干化掉落。
他看向不远处的镇子。
数十日转眼如烟,库勒在这里找了些营生,当然,是铁匠铺,他不禁庆幸小时候的喜好并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之间,他也没有疏于对自身的锻炼,他并没有忘记在另一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而今天,他有一种预感。
站在热气沸腾的锻造炉前,库勒赤膊以待。一旁的同为学徒的伙伴使劲鼓动着风箱,让火势烧得更旺。
时候差不多了。
他沉喝一声,把铁条取了出来。放于砧板上,接连不断的重锤砸下,将铁条再一次敲出剑的姿态,然后将它置入水中。
蒸汽喷薄,待到所有迹象平息的时候,库勒将钢铁拿起,来到窗前仔细端详。
“怎么样?”
学徒好奇地问。
“比之前那次最好的只差一点。”库勒沉吟,给出了这个结果。
“啊,那还是再来一次吧……你要干什么?”
“没事,我就这样用着吧。”
库勒坐在磨石前,把钝剑的刃搁置在其上。
“可是……”学徒不解地说,“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把那铸好的重铸,留着用不好……”
“人生不如意之事啊,十有八九。人总不能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说完这句话,就默默磨刀,任凭学徒怎么辩论也不回应,而他也自觉无趣地走了。
而库勒在将剑刃的一侧三分之一开锋之后,就停下了工作。
“啊,还是没时间了。将就一下吧。”
他站起来,去把衣服穿好。将开了锋的剑收进牛皮里,他就像最初遭遇无名之城的模样一般。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连忙向学徒招呼着。
“嘿,格曼,向大师说一声,我今天……”
但还没等他说完,库勒就化作了白光消散。
“什么,什么情况……”
叫做格曼的学徒吓了一跳,来到库勒原本的还在的地方瞧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奇了怪了……”
而另一边,无名之城迎来了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