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室里显得有些嘈杂,每到周末这里都会变得拥挤一些,每个人都在努力加大自己说话时的音量,企图能彻底盖过别人,好让自己的探视者听得更加清楚一些。
在对比之下,某个窗口里发生的交谈显得安静许多。
“你这是强人所难。”
听完玻璃后方的男人提出的条件,莫罗蹙起眉头。虽然已经预想到对方的要求不会简单,但实际上却更加离谱。
“只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摩格。找到纸笔,写上字,在探视时递出去,vola,你的麻烦就能全部消失。”听筒里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们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信。”
如果只是写信,那确实很简单—— 但如果换成一封检举信,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而且在这种时候,没人能申请到接触探视。”一边说着,莫罗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不远处,那里分散地站着几名狱警,他们不断扫视着嘈杂的人群,随时准备将行为不当的家伙带离座位。
现在距离虐囚丑闻被爆出没过多久,狱中帮派间又冲突频发,监狱里从上到下无一不为了掩盖自己那些丑事而焦头烂额。
让消息无法轻易传出的监狱高墙成了这些心中有鬼的家伙手上握着的最后一把保护伞。监狱里凡是长了脑袋的人都不可能冒着泄漏消息的风险批准犯人进行接触探视。
“我们想要的并不多,墙里的人急着把火扑灭,而我们只是想让它烧得更旺些。”不被铁丝网束缚的人倒对这草木皆兵的气氛十分满意,一边说着还一边朝投来检视目光的狱警报以笑容。“至于申请,轮不到你担心,你只要保证到时候能交出一份由你亲手写就、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的控诉信就足够了。”
莫罗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窗外,陷入一阵沉默。
虽说被用作宣传的检举信会为了所谓的保护检举人而隐藏写信者的名姓,但一旦引起了关注,监狱方面只要对照笔迹和探视记录就能轻易揪出检举信背后的老鼠。
就算他们最初可能会碍于公众的视线无法多做什么,但只要再有别的新鲜消息让别人移开了目光……被人们抛在身后的,除了一条无趣的旧闻,可能还得再加上一个过期主角的性命。
但莫罗也明白,如果为了躲开来自监狱的麻烦而不接受对方提出的交易,未来就得提防这群人的报复——毕竟当初从他们口袋里骗到手的数额,足以让他们不惜多花一笔宰掉自己的钱。
也许是知道他并没有太多选择,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着急地开口催促,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在心中不断权衡利弊的莫罗。
直到几分钟后,莫罗才重新拿起了听筒:“你们想要的无非是一张可以用作武器的纸,如果我能用别的方法达成你们的目的,这个交易是否还作数?”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男人面上略带惊讶,但耸了耸肩还是说到:“……当然没问题,只要你别耍花样,保证了东西的质量和真实性,我们的交易自然永远作数。”
“在探视之前,我需要做些准备,你得给我留出至少二十天的时间。”
“磨蹭可不是个好习惯,七天。”
“十五天。”
“十天。”
“成交。”
举手向狱警示意探视结束后,莫罗被重新带回了有更多栅栏的地方。
然而还没走几步,他便感到胃里开始传来阵阵熟悉的刺痛——伴随自己多年的神经性胃炎果然不出所料地在一段让人厌恶的对话后现身了。
……看来在回去工作前,得先找杰森拿几颗药。
刚走进警卫室前的走廊,莫罗就注意到医务室门前似乎只剩一个病人,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每天光是白熊和黑豹两派就能制造出不少鼻青脸肿的倒霉蛋。
由于距离颇远,正在候诊处等待着的人似乎一时没注意到有人从转角处出现,并朝他的方向走来。那人似乎百无聊赖地伸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把手插回了裤兜。
直到再走近一些,莫罗才看清坐在那头的是和自己同一宿舍的年轻东方人……似乎是叫文善?
莫罗下意识地在对方看到自己前停下了脚步——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入狱不久的新人。
那人不会去刻意迎合别人,但也很难让人心生反感。他能随时接上别人的话,但并不会趁机出风头,作为一个黄种人就算和一群白人站在一起时也不会过分显眼。
这样自然的融入能力让莫罗不时想起之前听人说起过的一部电影,那里面名为泽列格的男人能够轻易融入任何人群,他的语言举止,表情神态,乃至外表体型都会随着他身边的人而不断变化——犹如一个人形的变色龙。
除了他的长相没有改变过这一点外,莫罗觉得文善和泽列格像透了。
看着不远处的青年被护士带入了医务室内,莫罗叹了口气转过身……不管是现在进去还是等他出来,无疑都会和这人碰面。
反正也快到晚餐的休息时间了,到时候再重新来一趟吧。
然而当莫罗重新回到警卫室旁的转角时,忽然发现刚才还在会见室里的其他人全被狱警们押了出来,最前方还有一个嘴里不清不楚叫嚷着什么的犯人在两三个狱警的控制之下被迅速带离了走廊。
看来多半是有人在探视过程中出现了“不当行为”,这下其他人的探视也因此被强行中断了——而且狱方为了防止有人趁乱取得了违规物品,这种时候还得再把会见室里的其他人搜一遍身。
正在庆幸自己提前一步离开了的莫罗这时忽然发现前方的狱警彻底堵住了走廊,然后取下了腰间的警棍。
真是棒极了……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莫罗又一次无奈的叹气。
狱警的警棍猛地甩上铁质的牢笼,发出巨大的声响。
“突击检查!!”
在漫长地等待后,莫罗终于排到了队伍最前端……也是最末端。
搜身的两个狱警中,其中一个和莫罗关系不错——他们年龄相近,而且那人也有四分之一的瑞士血统。
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他似乎为莫罗能有探视者而感到惊讶无比。
“我从没想过能在会见室看到你,今天是我调派到这边后的三年多来第一次见到有人来看望你。”
“如果你来得更早些,长官,你会发现这个记录是五年多。”
“是吗?…很好,鞋子里也没有违规品。——那今天这是谁,朋友?”
“一个讨厌的债主。”
“噢…好吧,向你报以同情。行了,可以走了,你是最后一个,我也终于可以稍微休……怎么又来一个。”
顺着狱警不悦的目光,莫罗转身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室友 ——算算时间,他确实也该从医务室出来了。
“嘿,黄皮小子,走近一点儿,别磨蹭,检查完了我们都轻松。”
狱警提声叫他,而那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人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我在叫你,听不到吗—"莫罗身边的狱警被青年不合作的态度点燃了怒火,提起警棍准备过去直接把他揪到面前。
这时莫罗忽然想起了那个年轻人在候诊区时的那个惬意的哈呵。
——也许那并不只是一个呵欠?
他伸手扶住了狱警的肩膀,扯出一个笑容:“别生气长官,这是我们囚室的孩子,他大概只是被吓到了——毕竟是刚来不久的年轻人。”说着,莫罗率先迈步走了过去:“我去带他过来。”
莫罗迈出步子,背对着狱警朝前方的文善笑笑,然后将目光移向了文善囚服的左侧口袋。意识到对方在暗示什么的文善,眼里稍稍透出些戒备。
这个反应验证了莫罗的猜测,为了让他冷静一些,莫罗用只有两人之间能听清的声音表示:“我没有恶意。”
大概因为实在是别无选择,在二人错身的瞬间,莫罗取走他衣袋里的东西时他并没有反抗。
在身后的狱警看来,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那个年轻人似乎就真的只是被凶恶的狱警吓破了胆——只有被熟悉的人安抚一番后才敢过来。
“你们亚洲人是不是因为生下来就是黄色,所以全是些小鸡崽儿(chicken/懦夫)。”
检查完毕后,狱警中有人出言嘲笑。
“也许是吧,长官。”恢复常态的文善听后似乎并不生气,而是平静地回敬道:“毕竟和您不同,我们长大后都是big cock.”
狱警们爆出一阵哄笑,纷纷用揶揄的目光看向被完美反击的那名狱警,监狱里最受欢迎的永远是关于下三路的笑话。
那人最初面现尴尬,但似乎本身也是性格爽快的人,最终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滚吧,混蛋小子,要是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后悔说了这句话。”
变色龙。
看着前方在和狱警谈笑的青年,这三个字又重新浮上莫罗的脑海。
走出警卫室一段距离后,文善转过头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得说过谢谢才能拿回我的东西吗。”
“谢谢?不用,你应该也知道这个词在这儿没法换来任何东西。”
文善侧眼看向身侧这个走路时有些驼背的干瘦男人,虽然有几秒钟脑海中划过了强抢的念头,不过扫视四周时不时出现的巡视狱警,文善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像是意识到文善刚才不自觉的靠近是因为什么,莫罗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我不擅长和人产生肉体上的冲突。因为那会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莫罗转头向一名不远处正在巡视的狱警问了个好,然后又将目光转回文善身上。
“我相信你比我更不想成为这些人眼中的焦点。”
虽然对方说的没错,但文善仍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他忽然对这个往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丑陋男人有些好奇,入狱前设想过无数种被人威胁的场景,偏偏没想到握住自己把柄的会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你想要什么?”
稍作思考后,文善决定开门见山——在这件事上继续绕弯子纯粹是浪费时间。
但莫罗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
“你的外出就医时间是几天后?”
“后天。”文善干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懒得再多问一句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如果和对方调换位置,自己也能猜到拿着药瓶的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我想让你出去后替我向报社寄封信。”
说这句话时,莫罗稍稍放缓了语气,让这个交换条件听来像句请求。
“出去后?”文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毫不留情地讥诮:“出去之后的事,我就算现在答应你,你会信吗?”
“哈哈,确实。”莫罗笑着摇头,一旦文善离开监狱,这个药瓶就立即失去了价值,只要走到了外界,他完全可以打破在狱中许下的任何承诺。
莫罗自然没有天真到认为仅凭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实际约束力的东西,就能说服文善为自己做事——药瓶从来都不足以成为之后交易的筹码,它只能用来换取和一个自负小子平等对话的机会。
“但我会用你逃亡时需要的东西……来换你帮我这一个忙。”
“需要的东西?除了钱外我暂时用不着别的,但你要是有钱…大概也不用在这里揪着我不放——我听到你和狱警那段温馨的闲聊了,我猜被债主看望的滋味一定很不错?”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出了囚室。没多久就要到晚饭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配额,从工作间来到操场上稍作休息,等待食堂开饭。
“钱?我虽然没有现金,但是我有一张大额无记名债券……以及以它为范本手工制作的印刷母模。这不是一个小数额,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明白它的价值。”短暂的沉默后莫罗忽然开口了。
听到这句话,文善才突然想起了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入狱的原因——两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同行。
手工制的母模意味着什么,文善自然知道。一张债券永远只会是一张,一旦拿去兑换了,poof!就再也没有了, 但一个母模,可以制做不止一个印刷机,可以印出成千上万张同样面额的债券……除去这些,每个伪造者说到底都是“手艺人”,而手工刻制的母模上会留下伪造者本人的大量信息——细节的处理手法,刻制时的习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不一而足。
把这东西放到同行手里,可以说是把自己的所有经验双手奉上……而且,也相当于把自己没被警察找到的罪证放到了别人手里。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这些东西绝对能算得上极具诚意的报酬,但是放在这时候……
先不谈这男人实际能不能拿出这些东西,但就算真的给了自己,也确实没有任何用处。越狱后时间紧迫,一切都得以逃过条子们的双眼为优先。
然而债券需要找销赃贩子兑出现金,在这个环节上不光要浪费大量时间,还会因为多经了一次手而让拿到的钱大打折扣。更何况这些债券说不定是会惹祸上身的烫手山芋——否则这人干嘛不干脆拿这些债券清了身上的债务?
至于那个印刷模板…只有等到一切风头过去,自己才有可能重操旧业,而在那之前,这东西也只不过是一个完全无用的累赘。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被这种东西钓上钩的蠢货?
虽然心里不屑地想着,但文善却摆出了一副完全相反的面孔——那是个正在压抑内心惊喜的表情。
“成交。说说看你的那封信吧,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信能让你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这语气像是在担心莫罗会反悔一样,文善做出急迫的样子开始询问自己之后要寄出的信的细节。
与其继续纠缠下去,不如就顺水推舟装作接受交易——反正只要现在拿回了药瓶,出去之后的事,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封以你的笔迹写就的检举信。”莫罗谨慎地扫视四周后,稍稍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文善听完,重新把身侧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原来你的梦想是做个革命家?”
“人不可貌相。”莫罗跟着玩笑道,显然并不打算对此多作解释,只是又把话题重新扯回了交易上。“后天早晨我会把报社的名字和报酬的地点告诉你,到时候我会在铁笼里替你祈祷好运的。”
“看来以后除了Peter parker外,我还得和自己的笔迹说再见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文善翻了个白眼感叹道。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而且逃亡过程中不再用条子掌握了的笔迹永远是个明智的选择——我的经验之谈。”莫罗转头随口安慰了一句,语气像是在和关系不错的朋友愉快地聊天。
“好了,说了那么多,现在你总能把东西还我了吧?”看到已经快要走到食堂门口,文善说着伸出了手。
莫罗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该死的塑料小瓶,递到了文善手中。
东西又重新装回了自己的口袋里,文善这时才终于稍稍安心。
然而这时莫罗却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个新问题:“你决定好去找谁买你的下一个身份了吗?”
“虽然这么说也许有些不礼貌,但我想我们大概还没要好到可以讨论这种问题?”一边说着,文善一边用两个食指比划出了一段长度:“黑格尔说,距离产生美。”
莫罗听后摊了摊手:“别紧张,我没打算打听你之后的计划。只是最近条子似乎收到了一些关于伪造证件的匿名消息,到时候你也许动作得快些…”
“谢谢你这段毫无根据的情报,我可没听说有……”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文善停下了脚步,用力盯向旁边也跟着停下的佝偻身影。
“你在威胁我?”
沉下脸的青年看起来像是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直接地露出了怒气。
莫罗转过身,面色不变地继续说道:“威胁算不上,只是一个提醒……我的时间不多,毕竟没法无休止地等下去,所以只能也给你一个时限。”
“你打算给我多长时间?”
“把后天算在内的三天,在外面的话纸笔很容易弄到,你可以在办理你的‘新证件’时顺带去一趟邮局。”
“…也许我要找的证件贩子你并不认识。”
“也许吧……但如果是你,突然同行们纷纷遭了殃,你会接着做生意还是先关门避避风头?”
听完后,文善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你大概是疯了,出卖一个人也许不容易发现,但如果把一群人都拖下了水——老鼠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没有退路的人,往往没法太理智。”
莫罗一边说着,一边摊了摊手,枯瘦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在下沉的落日把昏黄的日光投到他的脸上,但接着便纷纷消失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既然总找不到体面的结局,不如选一个有人陪伴的。”
就在文善发现自己一时失语时,食堂里提醒开饭的刺耳铃声突然适时地响起,正式到了休息时间,饥饿的囚犯们开始从工作间的方向相互推搡着出现。
随着人流逐渐密集,不远处的中年男人也又恢复到了平时那副沉默畏缩的模样。
“你威胁别人的时候都习惯把自己的命也当作筹码吗?”就在两人沉默地走向食堂时,文善忽然皱着眉问道。
莫罗转过头,笑了笑,仍然不停步地向前走去,没有回答。
那什么……因为实在太咸鱼了今天才想起来这边看下,然后决定把谷老头开成可以自由使用的角色,大家要跑剧情或者作为连接内容的角色都请自由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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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风吹世事书,一息掠数篇。
时日过的飞快,日升月落,谷践之已在闲禺客栈住了约有半月,楼中一时无事,他便也偷得清闲,东摇西晃,独自寻些乐子。
前日垂杆闲钓,昨日集里卖药,今日上山登高,明日屋里睡觉。无拘无束,颇是自在逍遥。
但偷来的清闲毕竟是偷来的,偷得一时,偷不得一世,总是有交还的一天。
八月望日,正逢中秋,这时才是:晨曦乍现,雄鸡初啼,夜霜未去,朝露方结,玉兔尚坠苍穹脚,金乌还欲合翅眠。但临安城内却不似天光那般晦暗,而早已一片热闹欢腾。
但见:李家张灯,迎省亲姊妹,王家结彩,面久别兄弟。张甲同父母步履匆匆赶那头炷香,赵乙携妻子行色急急置办节货忙。
相应的,这闲禺客栈之中也现出另一方景色:平时里三竿日晒不见起床的,讨了两碗粥便已带了家伙什儿走向街上去;往日里衣衫破烂、邋遢腌臜的也换上一身干净衣衫有了个人形;通常里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现在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精神百倍的模样。
按说这群人,浪荡天涯,一人为家,大多都是飘零无根草,尸寒无人收。在这团圆时节,他们能有得什么乐趣?
无非一个字:钱。
中秋之日,金吾不禁,不光白日里出街游玩之人就胜于寻常,夜里更是各家各族聚会寻欢,饮酒作乐。卖零嘴儿小点、饰件玩样的,抢先在人流聚处占个好位置,自是一整日都生意兴隆;作戏法,耍把式的,若是有点儿名气,前几日里便会有大家小家的下仆前来相约,若是没名气的,在街上圈个摊点,卖力表演,运气好了说不定也会被临时邀去表演助兴,运气不好的,在路上能收得的赏钱也不是往日可比。
又是应了五个字:无利不起早。
不过不同于众人的兴奋热烈,谷践之非但没有受到节日气氛的感染,反而还在房内赖床磨蹭,任凭房外如何吵闹,觉照睡,呼照打。直到客栈内的住客几乎已经离去一半,才晃悠悠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走到门前掀条细缝,提声唤了洗漱的热水。
等到谷践之拾掇完毕,迈出房门,都已快到了晌午,他还依旧不慌不忙,拈片甘草在口中嚼着,再和店中伙计打了声招呼才向门外踱去。
虽说做生意用的药袋不曾离身,可谷践之一路行走,却不见想要停步摆摊的样子,反倒更像个最普通的临安住人。鲜果摊前捡个水梨,糕饼铺里挑个小点,边吃边走,不疾不徐,面有怀念之色。
一路无话,谷践之继续悠闲信步走了些路程,最终驻足在一间卖糖水的小铺门前,那小铺门头悬了一块寻常木板,但上头那“方记糖水铺”五个大字,端得是颜筋柳骨,铁画银钩,让人不禁叫好。可对比铺子的狭窄店面,无甚装点的内里,简陋粗糙的桌椅,实是毫不相称。
不过细细看来,店内的客人也多是满身汗味的布衣汉子,哪里尝得个中精妙,自然没法从这招牌上觉察出有何不妥。
谷践之也懒得昂首对那招牌多作端详,只是站在门前,对店内食客略略扫了一眼,稍作辨认,接着便提脚踏入店内。这时已是到了未时,日头高悬,天气虽还不致人汗流浃背,却也是有几分难耐地燥热。加上不少摊贩为再赚几文钱,不愿在饮食上多耗时间,干脆就在此叫份便宜糖水解渴充饥,使得这糖水铺中此时几乎无处可坐,仅有的两个伙计也是显得忙碌非常。
但是既能在此做伙计,那两人自然也是各色境况里千锤百炼出来的:双目之利堪比锋刃,两眼之尖更胜针芒。谷践之前脚沾地就见那伙计往掌柜方向叫了一声:“来客一位——!”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就连店中鼎沸人声也被压下了七八分。垂首打盹的掌柜听得招呼,撑开眼皮看了看店内,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发现两个伙计已是恨不得肋上再生他个七七四十九双手臂,像两股旋风一样在店内和后厨前后奔跑,应是实在无暇再做顾忌,只好咂咂嘴从柜台起身,亲自上前接待。
恰巧这时有一人饮完了手中的糖水,把碗往桌上一扔就往外走去,谷践之见状,一个箭步跨将过去,越过那座位一旁立着的男子,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桌旁。
还没等谷践之把凳子焐热,那在旁抬碗站着的男子果然十分不满地踏步到近前。面盘黧黑,体壮身长,猪鬃一般地须发根根竖立,一双环眼因怒气而瞪得快要飞出眶外去。他用力把碗置于桌上,便劈手扯了谷践之胳膊大骂起来:“你这老鬼,恁地没脸皮,老子在此等候多时,正想能得歇息,不想却窜出你这饿狗。凡事且讲个先来后到,若是会事的便与老子躲开,要是……”这男子还待再撂狠话,却不想谷践之抖抖索索转过身,忽然就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真个是气喘似生火鼓风,涕下若江流奔涌。谷践之咳得像是五脏六腑都要从口里呕出来一般,撕心裂肺,声势骇人。
尚在发难的男子见此已是吓了一跳,口中话语戛然而止。再一抬眼发现这枯瘦老者口鼻当中都有殷红液体汩汩流出,口中嗬嗬有声,似是有话说不出,又惊了二跳,正在慌乱中,又见周围人向自己投来异样目光,更是再往后退了几步,以证此事与自己无关。
那掌柜的行至一半,见此情景心下也是一惊,正欲快步赶过去,却见谷践之用帕子擦拭口鼻的同时悄悄向自己使了个颜色,掌柜立时一愣,缓了脚步。虽说也是一头雾水,倒是明白了这老儿性命暂时无虞。
可那男子却哪里晓得实情,只道是这老儿恐是急病骤犯,恶疾突发。再看看这枯瘦模样还指不定一会儿就两腿一蹬,魂归阴曹。要是因此引来巡街捕快,免不得平白染上一场无谓官司,为这么个不相识得老鬼惹得牢狱,颇是不值。思及此,方才的怒气登时飞至九霄云外,只得啐上一口“痨病鬼”后悻悻离去。
不想那边人前脚刚走,这边的“痨病鬼”口中先前还假意咳着,待看其已出得门外,干脆就擦擦嘴抬起桌上那汉子还没来得及喝的糖水,咕咚咕咚饮去了半碗。
店内众人原本听了“痨病”二字心中还有些许不安,见此情景,也明白了先前一幕不过是那男子被老儿给戏弄了一番,就此纷纷放下心来。
而混在众食客中的一名清瘦青年,在这一场骚动后,抬着店内的粗瓷碗,装作喝粥把脸遮去了半边,不着痕迹地对谷践之多看了几眼。
谷老儿似乎对此有所觉察,斜眼往传来微弱探究气息的那处望去,然视线所及却是一切如常。
“这位老丈真面生得很,不知如今左右顾盼,可是看上了哪位客人点的糖水?老丈说与我听,小子定为您做解。”
谷践之原本还欲再探,铺子的掌柜却已走到了近前,唱个诺便径自说起话来。收回目光,谷践之把喝空的碗随手放到了掌柜的手里,张口问道:“小老初到此地,确不知贵店都有甚吃食,方才不过看个新鲜,不知店家可有推荐?”
店家看着手中空碗,面皮抽了几抽,却也不好发作。于是也顺手把那碗往收拾桌面的伙计手上一放,再在衣裳摆子上擦了擦手,介绍道:
“老丈可是问对了,别看本店铺面小,但糖水点心品种繁多,都是应季而····”
不等店家报上店内糖水名字,谷践之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听来也无甚新鲜玩意,罢了,今日正是中秋佳节,方才离去那位小友所赠玩月羹尝来味道尚可,既如此,再给老儿我来份玩月羹便是。”说完便用眼睨着那店家,似笑非笑。
那掌柜立时晓得,这老儿是在报复自己刚才让他莫对别桌客人多做深究,便无奈笑笑,也不对其将“假病讹人”美化为“友人相赠”的说法多做评价,口中只是应道:“小子明白,这就去为老丈准备。”
谷践之此时心下虽仍有不悦,但也知那掌柜方才所为是其职责所在,再不多作难为,挥挥手示意其赶快离开。
可能有看官要问,为何说这是那掌柜“职责所在”?问得好!乃是因为这“方记糖水铺”实为闻尘楼设于临安的一个地下堂口,供晓得内情的武林中人买卖、交换情报消息,而那糖水铺掌柜就是负责这堂口的管理运作。此人姓方,双名令才,年纪三十有五,极善识人,江湖中也算略有薄名。
虽说这铺子被称为“地下”堂口,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寻常百姓及初入江湖的雏儿来说。闻尘楼毕竟声名在外,前来委托交易的人已是不少,再加上临安府繁华兴盛,人员汇集流动,因此这临安堂口中江湖人士更是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但这些所谓豪情义士聚于一处,自是容易生出许多事端。
因此,方令才便定得几条规矩:一、前来交易之人,不可在店中斗殴。二、不可将本店暗号切口透与常人。三、不可对店中其余客人多做探究。
规矩虽然简单,不过确有几分效用,这铺子自开张至今,约有十余年,尚未遭得什么大事。是以,谷践之虽与其同为闻尘中人,但方令才为保规矩不破,自然也不可徇私。更何况谷践之作为传递情报之人,若是暴露了身份,极易遭人截杀,因此就算只是为了让其身份免于暴露,方令才也必须对他一视同仁。
话言于此,想必各位看官心中也已明了,今日谷践之来到此间,必不会仅是为那一碗玩月羹,而是另有目的,不过在店内其余人眼中,却正是相反。因为自从伙计把那碗端到桌上,谷践之就不再言语,似乎眼里就只有那一碗甜羹,安安稳稳,一口口慢慢饮完,从钱袋里数了几文钱,扔下便走。
那方令才也不见拦他,就把双眼睛望着他离开,收回目光时却用余光扫到一人。那人放下钱便紧随着谷践之脚步跟了出去。方令才定睛一看,意识到了那人身份,不禁皱眉,却又苦于此时不好再向那谷践之通风传信,只好在心下期许那人不曾看破谷践之身份,免得未来行动变得束手束脚。
不过方令才也明白,谷践之虽说年老,但腿脚之轻捷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再加上生性油滑,要真是触了那位霉头,至少逃跑不是问题………更何况,那位大人若是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行路定然快不得。思及此,心下已是定了大半,干脆靠回柜台上继续鸡啄米般地打起盹来。
话说两头,店内的方令才倒是缓缓沉入了黒甜乡,再与周公在棋盘上酣战了不知多少回合 ,而走在路上的谷践之,此时来的却是没那么舒服。才从店内出来,就发现屁股后面坠了几条尾巴。原本想走去集市里多绕几圈儿把这些跟屁虫甩脱,但一想到最近楼中事务都集中在了这临安城内,要是之后在做事时候再碰上这群杀才,总是有些碍手碍脚。谷践之略一思忖,便装作对身后几人笨拙的跟踪毫无知觉,悠悠闲闲拐到个僻静处,等着对方率先发难。
不出所料,这才站定,那边数人就已围了过来,为首的便是先前铺子里被戏耍的那名男子。
“哈哈哈,何其有缘,不想在此处竟又巧遇阁下!”谷践之回身,笑嘻嘻打了个躬。“阁下赠羹之恩老儿在此先行谢过,本该寻个酒楼置些酒水请回阁下,不巧老儿此时却是有些急事,回报之宴只好再寻吉日……”话未说完,只见那三五汉子似乎又向前逼近了几分,谷老儿见此,只好躬着身,一边继续口中讨好,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巷窄弄狭,不知诸位可否轻移尊驾,行个方便,让老儿我过上一过……?”谷践之拖着长音翻眼偷瞧面前几人,只见前方诸人仍如铜墙铁壁般不曾移动半分。
“老杀才!如今倒是晓得知事明礼了!”为首男子似是按捺不住怒骂起来,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直直指向谷践之眉心,将谷践之又往弄堂深处逼进几步。“先前在那铺内戏耍与我,让老子丢尽颜面,此时便是饶你不得!”
见示好无用,谷践之干脆站直了身子,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饶我不得……却不知阁下待要如何?若是千刀万剐之等类,那老儿此时下跪讨饶,或是立时自尽,可还能留得下一具全尸?”说着倒还往那刀尖方向再靠了一靠。
那汉子被问得一愣,原本想多作威胁再提要求,没想谷践之自己倒先奔着“死”字去了。虽说这老儿面上也不见惊恐,但考虑到自己的真实目的,那汉子也容不得谷践之有一丝自裁的可能,于是赶忙说道:“自裁却是不必,只要老实答上几个问题,管你急事慢事,我自会放你去办。”
这倒是出了谷践之的预料,原想这伙人不过是来出一口被耍弄的恶气,此时听这人口气,似乎其意还不止于此。
虽说心中有惑,可谷践之面上不显疑色:“原是有事相询,既是阁下垂问,老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不知是怎样问题能换取老儿这一条贱命?”
那汉子见谷践之十分配合,心下稍松,但事不容差,因此手中钢刃仍不偏移半分,再让手下再三确认周围不再有闲杂人,方才开口,只是口里称呼再不似先前粗莽:“能向比自身青壮者寻衅,且在众目之下假病且一时不被识破,可知丈丈不是寻常百姓。既不是寻常百姓,那定然知道那糖水铺子实为闻尘楼所辖。而敢在闻尘楼的地界内引起骚乱,且未被店内伙计立时邀出,可知丈丈也不是寻常江湖人。”
谷践之但听不语,微微一笑,对那汉子所言不置可否。心下却是感叹此人外表愚鲁,内里倒别有一分精细,只怕这粗卤外表也是刻意做出来的。
而那汉子看谷践之面色不变,倒是对自己的猜测再肯定了七八分,继续道:“在下此次有事相求,本该以礼相待,但苦于身份不便暴露,方才出此下策。先前多有不敬,还请丈丈包涵则个。”
谷践之看对方态度有变,干脆打蛇随棍上,顺水推舟摆起了架子,摆摆手,面现不耐:“此间小事不必多提,老儿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身份既不便透露,老儿也不会多问,阁下但说重点,闲话少讲,方才老儿说身有急事可不是说来玩的。”
那汉子闻此虽有迟疑,但略做思忖后还是将其所求之事一一道来:“近期万贤山庄广发英雄帖,邀各路江湖中人前去庄中一赏奇珍。不知为何,我家主人对那宝物真容十分在意,自从听得风声便开始四方打探,但……”说到此处,那汉子似觉失言,急忙转过话头:“今日前去方记,正是为求个中真相。却不想尚未得见铺中主事,便已遭方掌柜婉拒,本已决定另寻出路……”那汉子顿了顿,又道:“这时偏遇得丈丈,在闻尘楼的铺子中那等放肆行事。在下听闻,临安府内闻尘楼可供正式交易的堂口仅此一处,其中共四男一女,而主事并非女子,既是男子,便需除去店内掌柜和伙计二名,而铺中仅剩主事一人不曾露面……”说及此,谷践之佝偻身形已被那汉子如电目光死死盯住:“在下大胆猜测,那主事……就是丈丈。”
谷践之听完,心中已然喷笑出声,虽说原本也料到身为闻尘中人之事大约已被其猜中,却不想被误会成了方记主事。为掩腹中笑意,谷践之面色显得更加肃然,不答反问:“敢问阁下何以如此自信……就不怕所寻非人?”
那汉子像是早知谷践之有此一问,应答自如:“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常人听得主事之名,大约都默认其人会深藏幕后不露踪迹。但闻尘楼最擅长的是怎样手段?要我说,自然是另辟蹊径,暗度陈仓。若是主事之人反其道而行之,作为食客常常现身,不光方便掌握店内情况,也易于命令消息的传达,堂堂正正现身更难招人眼目……正是幡杆灯笼——照远不照近,灯下黑也。”
听他说得缘由,谷践之心中暗赞:就那店中一时照面,便已推得八九不离十,可见此子该是为大家做事的,遗憾那主事虽说确是用了这欲掩反扬之法,却并不时时在店里露面,终是猜错了。虽说此子其人可嘉,不过方家大郎拒他生意个中定有道理,这……诓得一次,就诓得二次,小子,要怪便怪你时运不济罢。
心念电转间,谷践之腹中有了计较,随即转了颜色哈哈一笑,顺水推舟:“阁下果然英雄,洞事如观火,我楼内自认此法周密妥帖,不想仍是难逃法眼。此番老儿也是上得一课,就当报阁下提点之恩,也为赎得先前冲撞之罪,阁下所求真相,且容我慢慢说来。”
听得谷践之愿为自己做解,那汉子当下大喜,抚掌催道:“丈丈只需将那物名字用处道来便是,何消慢慢!速速说了我等便各自散去,也免误了丈丈要事!”
谷践之佯装嗔怒:“愚!万贤山庄邀天下豪杰来看的东西岂是一个名字便能形容的?奇珍奇珍,没有些背景说头,哪敢说是奇珍?若只要个名字用处,我自可以敷衍与你,只是往后出些差错,可别说是与老儿我做的生意,坏我闻尘楼的名声!”
那汉子见此,再不疑有它,慌忙谢罪:“受教、受教,小子鲁莽,还请丈丈原谅则个。”
谷践之一哼,受了礼后便清清嗓子诌了起来:“说这奇珍,便要提到一桩前朝轶事。说来也巧,这事恰生在这中秋之日——那便是唐皇游月宫这一说。玄宗倚栏望月,万分心驰,便请来那罗浮真人,求真人带他进那月宫游玩,罗浮真人神通广大,带其跨云入月自是不在话下。之后玄宗赏罢天上歌舞,尽兴而归,到了宫中,录下所听天音,谱了一曲霓裳羽衣,流传至今。然而世人只晓那霓裳曲,却不知这故事中暗藏玄机……”
谷践之说到此关键处,忽然拖个长音便闭了口,再直直望向那汉子。那汉子听得认真,已被前文吊起了胃口,此时看谷践之故弄玄虚,心中十分不耐,催促道:“这故事中玄机为何?丈丈莫要寻我开心,快快说来!”
谷践之仍旧不语,只是伸出了手来,晃了两晃。那汉子立时省得,所谓:钱财未出手,哪得人开口?于是赶忙招呼手下捡了几锭雪花白银,双手奉上。谷践之接到手里,看也不看便塞到了裹肚中,又才开口:“这轶事中还有一段,讲的是玄宗回宫路上,经过那潞州城,罗浮真人邀玄宗将方才听得的霓裳曲演上一演,以证夜临潞州。玄宗兴起而应,却叹不曾携得所用玉笛,真人听得,便施法取来玉笛。那玉笛从云间落下,玄宗接得手中便回想月中所听仙乐,照其吹了一曲,笛声清亮,缭绕潞州……”那汉子略一思量,问道:“依丈丈的意,这奇珍,便是玄宗皇帝的那管玉笛?”谷践之笑笑不答,只是继续道:“那玉笛就算真是玄宗那管玉笛,那也是人间凡物。玄宗其时乃是九五至尊之躯,能记下仙乐自然不足为奇,但那玉笛若真是凡物,哪能奏得出天上乐曲!再者,玄宗笛音当夜乃是传遍整个潞州城……音彻全城,谈何容易?这全因那玉笛是罗浮真人为玄宗从月中窃来的仙家乐器!在另一奇闻,钟天师捉鬼之中,那小鬼虚耗所盗的,也恰为同一管玉笛。虽说传言多有夸张不实,却也足见其物之不俗,这等奇珍,要是落入以音律入武道的人士之手,那可…嘿嘿嘿……!最后一提:这次万贤山庄所藏奇珍,其名……正是游月宫。”
那汉子听完,双目圆瞪,不知言语,半晌才消化完谷践之所说话语中明示暗示的信息,不禁呼出一口浊气:“若真是这等神器出世…九月初一,那万贤山庄内岂不是………”
不待说完,谷践之双耳一动,忽然抬手做个噤声手势让那汉子止了后话,比了个“走”字口型,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捣蒜般叩起头来,口中大声求饶:“还求好汉饶过老朽这条贱命,今日将狗眼忘在家中,未能识得英雄面目,冲撞了英雄……老朽自知罪不容赦,但还求英雄慈悲!这袋中是老朽全部身家,虽银少陋薄,也望英雄笑纳!”
那汉子也是个机敏的,晓得谷践之做此姿态必然是察觉到了生人,配合道:“还算有些眼色,今次姑且饶你,若是有得下着,就算叩破了你项上的粪袋,也别想老子会手软半分!”
说完便假模假式地抢过谷践之手中钱袋,暗暗拱了拱手,呼唤手下一齐快步走了。
谷践之看得几人身影已不见,便阖目细细辩那脚步声,然而——其中却未多出跟踪者的足音。
看来,不是暗中那人心思细腻,要等我离去再后起直追,就是其轻功更胜一筹,以致听音无法察其动向,毕竟方才若不是顺风听得些微动静,真是丝毫气息都未曾察觉……就只怕……
想起方家铺子里的视线,谷践之暗暗皱眉。
——此人本就是冲老夫来的。
谷践之不愿僵持,想到此处,便站起身提声喝道:“老朽何其有幸,今日几次三番得贵人来寻。但不知今次所为何事?谷某身老体虚,扛不得惊吓,若有指教,还请贵人现身一叙!”
话音落地,四方寂然,八面无声,候了片刻,也只听得风卷残叶,野鸟低鸣。谷践之正要放下心来,叹自己年老多疑心,却不知从何处忽然转出个人来,打个躬问候道:“暌违经年,不知老丈别来可否无恙啊?”
正是:运低偏遇不速客,事急正着烦事来。
各位看官欲知所来何人,且待下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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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sooooo忙,很少有时间肝企划。原本想把这章写完的,结果昨天看看MAD一阵鸡血,而且别人重九都过了我中秋饭都还没吃上orz,觉得再不发我这咸鱼真是要腌臭了……于是找了个能够下回分解的地方先停下来了。
总之还请大家多提意见,多多包涵!!没咋检查大概错别字不可避…………也还请大家原谅惹!
绍兴十二年,临安府
新开门前,人来熙熙,人往攘攘,商贾农民,书生工匠,和尚道士,侠客流民,往来行走,络绎不绝,三教九流,不一而足。一眼望去,人如江水奔涌汇成一股,新开门恰是这河道上的狭窄湍急之处,只有流入了这临安府内,方才逐显平缓,静聚其中。
而人流之中,就混了这浮沫一撇,溅水一滴——只见那新开门外摇摇晃晃走来一人,年过半百,尖嘴猴腮,唇上两撇儿八字胡,颌下一撮山羊须,墨色帽子歪歪戴,靛蓝衣衫斜斜穿。眉尖上翘,眉梢下撇,本该一副哭丧相,可嘴角又长挂笑意,虽说难有恶感,却也难生好意。这人和着拥挤人群慢慢前行,耷拉着眼皮显出一副困顿模样,然而眸中却暗含精光,滴溜溜转着打量身边行人。
原来这老儿实属闻尘楼门下,姓谷名践之,肩负传消递息之责,此次特来临安,乃是得了上头消息,命其在此处待命,说是若有安排,自有门内之人前来联系。虽说这上头的命令语焉不详,可谷践之也不是第一次接到此般安排,干脆懒得多问,收到消息的当日便收拾细软,舟车脚马,终是在七月末尾赶到了临安。
从新开门进到临安府内,不多一会儿,谷践之便随着人群行至府内热闹之处,只见沿街两旁,布满各色摊贩,卖糕饼点心的,卖脂粉香包的,卖首饰摆件的,磨镜戗刀的,数不胜数,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毕竟不是初来临安,因此谷践之并未被临安繁华所慑,脸上不见赞叹惊异,只是扯扯嘴角便挪步到了街旁,而直到此时,谷践之右肩上的粗布褡裢这才得以脱离人群,重见天光。整个褡裢十分老旧,而且除了上头那黑线绣的一个“药”字,再无特别之处,不过却被清洗地干干净净,磨损之处也被缝线加固牢靠,显然主人对其十分珍惜。
谷践之伸手往褡裢内一探,取出一块油布便往地上铺去,又从褡裢内掏出各色药瓶,木盒,新鲜草药若干,码得齐齐整整,接着将褡裢从肩上取下,折叠整齐,放在油布之上,只亮出“药”字那面,便向周围的人招呼了起来:
“天光光,水茫茫,各位路过莫慌忙,您且留步听我讲。山高高,路迢迢,小老自夸医术好,地摊儿虽小有灵药。壮士首选大力丸,服下力大霸江南,小儿可用健脾散,从此一顿三碗饭,最是神奇生肌丹,内服排毒消暗斑,外用养颜赛貂蝉,若是双管齐下之,美如天人列仙班!”
谷践之自幼走南闯北,江湖漂泊,自是口舌油滑,路上行人听得有趣,陆陆续续就此驻足围观,甚至时不时也还真有人就此掏钱买上一瓶两粒,乐得这谷老儿的耷拉眼都笑成了两条细缝。
然而人聚得多,热闹了,自然会有人忍不住哗众取宠,起哄闹事。果然,一个原本在旁观看的汉子,忽然提声损到:
“你这老儿,吆喝得自是糖中酿蜜,蜜里调油,但若这药真是如你所说,那你怎的还会是这副皱皮老脸的模样?何不速速全数吞下,霸了这江南地界,再化作一白面小生,喝酒吃肉,寻欢作乐去也?”
谷践之听得这话,往袖里塞钱的动作便是一顿,不过面上笑容仍是未改,眼仁儿往声源处一斜,不动声色用目光把这挑衅的汉子从头发旋儿捋到了脚后跟:只见这人面若斧砍,鼻似刀削,燕颌虎项,须眉如戟,长疤覆面,体壮身长。要是单看这些,倒有一股子坚毅凌厉之气,可那一双睡凤眼看来垂垂欲眠,偏是把那硬劲儿卸去了八九分,再加上那耷拉了一半儿的外衫,揣在衣里的右手,和左手里揽着的俊俏美人的纤纤细腰,活脱脱一个招蜂引蝶浪荡子,百花丛中负心人。
虽说被这么生生拆了台,可谷践之脸上一时也不见着恼,转身就朝那汉子一揖道:“这位大爷,这不是小老不愿自己如您所说,而是这药啊,是只对在座诸位这等人中龙凤才起的作用,毕竟灵药虽灵,却不比仙丹,小老这把子残根朽骨就算吃了也是收效甚微,哪儿比得上大爷您这等豪杰。不过口说无凭,您自是不信,若是能蒙大爷不弃,您愿先服下一丸,试试药效。若是有效,您再赏小老一文两文,若是当真无用,小老在此任凭大爷发落,不知大爷您看如何?”
一边说着,谷践之便从手中药瓶取出一粒红亮丹药,递至那汉子身前,等那汉子伸手取了,便收了手,拢在袖子里,低眉顺眼的等其回复。没想到那汉子尚未开口,身边伴着的美人儿倒是先一步说话了:“你这老鬼,谁知你那药瓶之中装的是补药毒药,你莫不是看陈大哥道出你那骗人勾当,这下恼羞成怒想要加害与他?陈大哥,你可加些小心,别着了这歹人的道!”
看来美人虽有一张春风芙蓉面,这嘴却寒胜腊月冰,此言一出,周遭围的人墙之中,不禁开始私语窃窃,议论纷纷,还有一些人,约摸是担心被卷入争吵,干脆就此拔足离开。谷老儿见状,面色变了几变,似是也动了真火,便出言讽道:
“这位小娘子真是牙尖齿利,既是和情郎相约,哪里还能生出如此大的火气?莫不是床笫之间未能尽兴,欲火郁结所致?若真是如此,小老此处恰有春宵玉露一瓶,只要让这位大爷在云雨前饮下那么一滴两滴……”
不等谷践之说完,那美人两颊早已绯霞满溢,眉目含嗔,跺脚怒道:“真是老不修,恁地不要脸,陈大哥,多说无益,把这破泥丸还给他,我们走罢!”说完便一把抢过刀疤汉子手里那粒赤红丸药,直直往谷践之面门扔去。
似是没料到那女子会将药丸直接朝自己扔来,谷践之口中“啊呀呀”叫着就往侧面闪躲,还伸出手去想要挡住那粒药丸,却没想到那药丸落到手中没能抓稳,只见它落在地上,“噗”地一下就被人踩得稀碎。
眼见药丸被毁,谷践之回首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天上又飞来了几十文钱,为免被那铜钱砸中,谷践之只好慌手慌脚地又接又挡,结果还有不少落在了地下,周围的人瞬间也蹲到地上捡了起来——钱虽不多,都是图个白捡便宜的乐儿,谷践之也只好蹲身下去与人争抢。正在这时,那大汉声音却从远处传来:“这点钱就当赔你那粒药了,至于我陈某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还用不着借你那什么劳什子来证明,哈哈哈!”等谷践之终于直起身来,那大汉和女子早已混入人群,辨无可辨了。
看着周围人群此时还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谷践之看来似乎心中更是气恼,拽起油布上的褡裢,俐落地把摊上的东西尽数收起,拨开人圈往外走去:“让让,让让!今儿个不卖了,晦气,真是晦气!”其他闲人看到此景,明白再无热闹可凑,便也纷纷作散。
一炷香时间后,谷践之七拐八绕已是来到城西,捏着那十几文铜钱,嘴里叨叨念着什么:“这后生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爱,若是再在别处遇到,必定寻机捉弄于他。”正说着,谷践之瞟见路旁盘腿坐了一个盲眼乞人,头也不回地信手将手里铜钱往地上的粗瓷破碗中扔去。“赏你些零花钱买点吃食,也算给老儿我积积阴德去去晦气。”只见这谷践之似乎扔得随意,可那十来枚铜钱竟都像是生了眼一般,丁零当啷击在那瓷碗中央,无一遗漏。那乞丐听得声响,浑身一颤,然后坐起身来,似乎刚才正在休憩养神,这时被钱响惊扰了好梦,愣了几秒,才伸手往碗里掏去,原本转头想要道谢,却听得施舍之人的脚步早已走远,干脆就把钱塞进衣襟,又躺回了地上去。
之后谷践之又往前行了不久,穿街绕巷,熟门熟路地寻到一间客栈门前,只见白墙青瓦,蔷薇枝垂,工巧整肃。门头檐下挂有灯笼一盏,上书“闲禺”二字,权做店招。谷践之似是有些怀念地看了看那灯笼,才抬脚跨进门内。刚进门,就听得柜台前响起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这位伯伯,您是住店还是找人?住店还请来此处登记,若是找人,那还是请回吧!”谷践之抬眼,原是一个小小少女立在柜台之后,一双杏眼,一对丫髻,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煞有介事,谷践之看得可爱,不禁哈哈一乐:“没想多年不来临安,这掌柜的也换了人了!小掌柜,老夫来此正是住店,不知这二楼临街的客房可还有空余?”那少女眨眨眼,打量了一下谷践之的模样,才翻开了桌上的簿子,点头道:“临街客房恰有一间,还烦伯伯您在此做个登记,我一会儿让伙计给您带路。”说完便转头朝堂里忙活着的伙计招呼了一声:“大柱哥!有客人!”那伙计听到招呼,手脚麻利的把手里的菜品迅速传上,又从旁端了糕饼点心,提了一壶热水,换了条干净巾子往肩上一搭便一溜儿小跑了过来。这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谷践之刚递了押金,转身就看到那高大伙计已经立在一旁,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谷践之自是提脚跟上,上了楼,行之房前,那伙计打开门,擦了擦本就无甚灰尘的桌面,然后将那糕点置于桌上,再掀了茶盖沏好了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知已做过了几百遍。待他将房内收拾停当,才又回到门外,朝谷践之施了一礼,示意可以入住。而直到他做完这一切,那伙计从头到尾竟是一语未发。
谷践之搁下行李,谢过带路的伙计,看着对方提着水壶又下楼去,才步入房内打量了一番:只见窗明几净,床褥整齐,物事井然,虽说比不过有名客栈的上房,却也差不得哪儿去。从窗往外望去,此间确是临街的方位,靠在窗边往下一看,不消费神便可将这客栈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谷践之伸手捋了捋下巴上那几根的山羊胡,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踱至门口,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往周遭瞟了几瞟,一对招风耳也细细辨认声响,等确认了自己隔壁两房的主人都尚未回来后,便又缩回了屋内。
虽说已知道四周暂无耳目,谷践之却也不敢懈怠,阖门关窗后又在室内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一切无恙后才坐回桌旁。
只见其掌中一翻,便多出了一只小小药瓶,晶莹可爱,若给先前在路上看了热闹的人细细看看,便能认得,这就是谷践之在街上与那刀疤脸对话时取出的装着所谓“春宵玉露”的药瓶。谷践之拔去塞子,往手心一倾,倒出的却不是液体,而是骨碌碌滚出了几枚赤红药丸,和那刀疤大汉一开始拿到的那粒别无二致,只见他眯眼略微辨认了一番,便从那些药丸中捻出一粒,食拇二指略一用力,那药丸就此碎裂开来。
原来,这丸内实是另有玄机,在碾碎的药丸残骸当中,显出了一粒更小的白色物事,谷践之从身上褡裢之中取出一枚小巧竹镊,将那粒白色的东西夹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那竟是一页密信!
其实,先前在谷践之摊上闹事之人,亦是闻尘楼门下,姓陈,单名一个瑜字。两人原本便是借此机会传递消息,为掩人耳目这才装作不相识,不过陈瑜本就是浪荡子一名,若要显得一切如常,自然身边还是要长伴美人,只可惜二人都没料到那女子竟会横插一手,把那藏有情报的药丸扔了出去。好在谷践之手上功夫不俗,在其落在手心之中时,便迅速用一粒空心药丸将其替了。而之后陈瑜撒钱也是为了制造混乱,让谷践之好趁机将藏在手里的药丸好好收起。只是这招虽然有效,却让那谷践之觉得当众捡钱落了面子,心中难免横生怨念。
闲话少谈,再说回那密信,这密信用纸,轻薄脆弱,好似重一点的呼吸都会将其吹碎一般。好在谷践之对这材质的处理已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那细如黄豆的密信已被展成了一方巴掌大的巾帕大小。
由于这密信材质实在过于透薄,铺放在桌上后桌面颜色花纹全数透了上来,谷践之便从那粗布褡裢里抽出一张草纸,轻轻垫入这密信下方作为背景,瞬间一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便显在了纸上。谷践之似乎又要取些什么,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再去褡裢内摸索,而是从衣服夹缝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与穿着不符的玩意儿——一块透亮匀净的淡蓝水晶。那水晶被打磨地十分光透,而且四围扁扁,中间突出……竟是一块透镜。
准备完毕后,谷践之又确认了一下整张信纸并无破损,便眯起眼透过那水晶透镜,仔细研读起密信内容来。
不过一般说来,看信便是看信,又不是阅读圣贤文章,何来研读一说?事实上,这密信并非白话写就,而是由一套独特的加密方法处理过,也是闻尘楼防止消息泄露的手段之一。因此要是换了一般人,若是不去翻阅书籍多方比对,那定然无法看懂,然而谷践之在闻尘楼做事三十余年,各类暗号密码早已烂熟于心,只需稍作思考,便能把信中内容解它个七七八八,谷践之译完之后,发现信中内容大约如下:
“近期临安府内聚起大批江湖中人,官府之内亦有异动。本楼虽收得各色风声,然难辨真假,故命尔等来此待命传信。以下录有部分人名相貌,平日多加留意,问寻察探,勿漏微尘。”
除去开头三句,余下的便是人名相貌,部分相貌之后还跟了家世背景。
谷践之看完一遍,便在心中默背起来。等到确认已经牢记于心,谷践之便抓起那页报纸,催动内力行至右手。只见那页薄薄信纸瞬时脱水炭化,由白变黄,由黄转黑,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化为黑色齑粉,从谷老儿枯瘦的手指间簌簌落下。
右手施力销毁密信间,谷践之左手也并未闲着,早已将配药草纸放在其下接着,让那黑粉尽数落在纸上,分毫不漏。然后又取过先前捏碎的药丸残骸,将这粉末小心翼翼抖入其中,又伸指沾了些许茶水,搓搓揉揉,竟混着这黑粉又将药丸捏成一粒。可惜揉进那黑粉之后,药丸便不复之前的红亮,而是变成了灰暗的铁锈色,但谷践之显然毫不在意,捏起药丸,一弹指便送进了口中,然后抬起茶壶,就着凉掉的茶水,一饮而下。
喝完后,谷践之还似乎意犹未尽一般咂了咂嘴,踱至窗边,打开窗子吹着风发起呆来。望向窗外的屋舍行人,谷践之忽然自顾自嘿嘿笑了起来:“看来今年的钱塘秋潮,定要比往年来得猛烈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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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开学,磨磨蹭蹭码了5k,虽然写完后还是做了些修改,但估计bug和错字还是会有不少……毕竟文盲强行拽文,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T▽T)
因为人设纸上钩的是自由使用,于是就擅自响应陈瑜大哥了,其中也用到了闻尘楼和咸鱼……啊不,闲禺客栈的背景。如果出现了OOC和错误之处,小的在此听凭楼主和老掌柜发落 m(_ _)m
也欢迎各位来找我家老爷子玩儿呀
C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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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爆字数到了8K+ ……实在是大场面苦手,作死作出来的,只是大致扫了一遍就赶快发上来了,因为本来说是昨晚就要交der,所以如果有错别字和病句还请多包涵 -▽-.......
还有……武器相关虽然稍微查了下资料,但还是BUG不可避,请以宽容的心对待我……
总之最后勉强算是和超市接上了!!之后再在超市里和其他人相遇的内容就交给斗木啦!!【递接力棒
P1
安静,像是整个世界褪色了一般的安静。
地面被冲击波瞬间击碎,视野立时就被飞散的路面残骸填满,那是隔着防护面罩都能感受到的冲击力度,但耳中却依然寂静无声。
脚下踩的地面好像变成了小孩手中揉捏的粘土,眼中的风景扭成了一团,平衡感不知逃去了哪里,就算努力想要站稳,却还是身不由己地翻倒在地。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耳孔流了出来……抬手想擦才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还被包裹在防暴服里。
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右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本能地惊慌让他用力的想要把手抽出,但对方的力气却出乎想象的大,正想要抬脚反抗,对方却非但没攻击他,反而是把面罩上的泥灰抹去了一些。
他看到对方把脸凑近,冲防暴服里打量了一下,然后对自己安慰性地笑笑,便又缓缓让自己躺回了地上。
……刚才那人好像是英雄中的一个?
他望着天空想。
空气中,闪烁扭动着的电蛇把灼眼的光芒从面罩上那块被抹净的空缺直插进他的眼底,他下意识眯起眼想要减弱强烈光亮带来的不适感,却发现应他呼唤而来的黑暗汹涌地超乎预想。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让回忆浮上脑海,他便一歪头……昏了过去。
P2
十分钟之前
才从居民区跑出来没多久,斗木就已经很快接近了英雄协会给出的地址。
然而,就在斗木抄近路穿过最后一个小巷,刚踏上事发大街,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躲开!!”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听到警示的斗木眼都没抬,矮下身后不假思索地往前一个翻滚,还没等翻身站直,斗木就感觉到地面被一个庞然大物砸得重重一震。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听到广播让赶快去避难吗,刚才差一点就砸到你了!”
看着路面上的大坑,正在这个思考从天而降的东西是什么时,斗木被一声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吼声吓了一跳。
“啊,抱歉!不过…那个…哈哈…其实我……我也是英雄。”
刚被吼,斗木的道歉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是仔细一看,向自己发难的原来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矮一些的白发少年,斗木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不争气,面上却还是尴尬地干笑两声报上了身份。
“是英雄啊!反正不是平民,那就算砸到也没关系啦~”一个听起来就显得嬉皮笑脸的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两人的对话,虽然语气上好像毫无恶意,但内容却还是让人感到十分不快。
斗木有些不悦地转头朝人声处看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后带着一众穿着防暴服的警察的橘发青年。摇头晃脑,甩着脑后的小辫子,看似十分悠闲地踱步过来。
……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英雄?
虽然心中好奇,但斗木本能地不太想理会走来的那人,稍作思考,斗木还是决定低头向身旁的少年搭话:“请问,你们二位也是英雄吗?我是今年新加入协会的C级英雄斗木,今天是第一次接到英协虎级的怪人警报,不过一路过来虽然遇到了疏散的人群,我却并没有见到怪人,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还是说,地上的那个……”
“你也是今年新加入的英雄啊,我也是!我叫雨田。在那边的另外一个人其实我也不认识,不过应该也是英雄吧。我看警察似乎都认识他的样子”听到斗木是自己在英协的同期,雨田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至于那边走来的橘发青年,看斗木似乎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就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转过身开始和跟着他的警察们说起了什么。
“哦,对了。”雨田指了指已经嵌进地里的黑色巨块“你说没看到的怪人,确实就是地上这一只,不过刚才被我一拳揍趴下了。”说着雨田挥了挥握成拳的右手,示意自己打败这个怪人根本没费吹灰之力。“灾害等级到虎的怪人也就只是这样的实力,实在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来晚了啊。”斗木听完叹了口气,脸上掩不住惋惜之色,有些不舍地看向地上焦糊一团的怪人残骸。
结果连英雄活动也没能赶上……
心里一边这么想,斗木一边再用余光扫过了被“过早”解决掉了的怪人,不过这一次,斗木却忽然发现这怪人尸体表面的焦痕看着十分眼熟。
“话说……虽然听你说的简单,不过看来你那一拳,大概也不是普通的一拳把?”斗木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怪人身上一个深深的凹陷,然后笑呵呵地将目光转向雨田。
“你发现了啊~”发现斗木注意到了这一点,雨田看起来十分开心。
“那个焦痕其实是……”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一团小小的雷光便出现在了少年的掌心。
“……电击!”发现确实如自己所想,斗木的情绪也被带动地有些兴奋起来,一挑眉,顺着雨田的话接了下去。
之前就听说同期里似乎有人能够使用雷电进行攻击……看来传闻确实没错。
“诶——你是看伤口猜到的吗?看来你还挺懂的嘛~”
“实际上,我也……”
斗木笑着亮了亮,右手的指虎,正打算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猛烈地头晕,“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在“飞流直下”的瞬间,斗木的内心感到一阵绝望——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做出那么失礼的反应……永别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但是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雨田也是一副目光涣散、站不稳的样子,心下顿呼不好。
果然,下一秒,怪人的胸口就已经对准了二人站立的位置。虽说体型巨大,但这怪人从嵌在地面之中到跳起来准备发动攻击,合起来都不到一秒,斗木和雨田原本就已经放松下了精神,猝不及防被怪人杀了一个回马枪,想要躲开,身体却不知道是被怪人下了什么手脚,不光双腿发软,平时还算得意的平衡感这下也已经不翼而飞了。
在斗木正要喊出【吾命休矣】的瞬间,一根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棍子重重地抽到了斗木的背上,让他不光差点咬了舌头,还把那四个已经挤到嗓子眼儿的字,又吞回了肚子里。
这一棍重得让斗木瞬间双脚腾空,狠狠撞在了雨田身上,接着两个人就像被全垒打了的棒球一样,直直飞了出去。
然而斗木最终却并没能听到自己砸上地面的“扑通”声,虽然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但这点声音早就被暴怒的怪人那把柏油路震成齑粉的吼声掩盖地一点儿不剩。
虽然两人是躲开了这一记攻击,但是在身后的警察和那第三个英雄呢?
这个想法让斗木心下一凉,急忙转过去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明显雨田也想到了这一点,才刚落到地面就已经不顾漫天的泥灰,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往其他人之前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
看到雨田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斗木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迅速选了已经完全翘起来的地面当做临时的掩体,然后摆好架势就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怪人。
与其两个人都过去确认,还是留一个人盯住怪人的下一步行动来的更安全。
“雨田,其他人没事吧!”斗木目不转睛地盯着怪人,然后提声询问另一边的状况。一是不敢让目光再次离开怪人,二是这时的尘土还没有降下,与其用眼睛确认,还不如直接大声询问来的快速。
“我不知道!这里只有两个人,虽然都昏过去了,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雨田的回答,斗木看着被翻起来又盖回地上了的地皮,感觉心里又凉了一点。
完蛋,不会被埋去这下面了吧……
“没事没事,其他人在我这边~那边那两位站的离我有些远,没能顾上,其他几个人我刚才已经拽到旁边了,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
忽然,一个声音像它最初出现时那样,又一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看来剩下的警察已经被另一个英雄救下来了,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太糟糕后斗木心情稍定。不过,还没放松多久,斗木发现怪人又重新动了起来,似乎烟尘对视线的阻隔于它来说毫无影响,笔直地就冲最后说话的第三个英雄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橘头发!小心点,怪人往你那边去了!大家注意都不要说话,我怀疑这怪人并不太依靠视力,似乎是听着声音来找到我们的!”
想到那橘色头发身边普通人是最多的,斗木连忙出声提醒,顺便试着吸引怪人的注意力。
果然,话音刚落,怪人不顾走了一半的路,转身就朝斗木的方向走了过来。可惜还没等斗木为自己明智的猜想在内心鼓掌,另一边就突然又响起了人声。
“我知道它是顺着声音寻找攻击目标啊!你为了告诉我这个你不就被它发现了吗,你是不是傻!”
对方一句话气的斗木差点没喷出一口心尖热血来浇灌A市沃土。
我目的就是吸引它的注意力啊!傻缺!
抱着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心态,斗木硬是把骂人的冲动憋了回去,然后再次张口提醒。
“我目的就是要让它冲我这边过来啊!你那边普通人比较多,不要再说话了把怪人吸引过去了!”看着原本又要转身的怪人,在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大吼之后又转头回来,斗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哦,好,我知道了!”
但没想到的是在听完斗木的提醒和说明之后,就沉默了一小会儿,对方竟然又回了一句。
虽然这一次怪人似乎没听到似的,仍旧在径直往前走,但愤怒的火焰还是瞬间烧上了斗木的大脑。不过,就在斗木即将口吐G为声母的经典一字脏话之前,他突然发现这句话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迅速地一回头,映入斗木眼帘的果然是之前那个嬉皮笑脸的英雄。
他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我竟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斗木有些惊异地看着身后的人:相对这人吊儿郎当的外表,也许内在还是确实有些实力。
“不对啊!你过来了的话那其他刚才和你一起的人怎么办?”
斗木突然意识到这人就是一根光杆儿司令——赤条条的一个人就跑过来了。
“哈哈,你是说警察吗?别担心,他们还没那么脆弱,为了怕再出现一次刚才的情况,我让他们自己先找安全的建筑物休息一下,等我们结束了,再通知他们过来。”
对方看到斗木一脸紧张,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解释,一边挥挥手示意他放松一点。
“这样……那就好。”斗木忍不住还是又往刚才这人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灰尘在谈话间已经沉下不少,斗木粗略扫视了一下,发现确实那边已经没有人影,才完全相信了这人刚才说的那段话。
“那你怎么要特意跑过来?按理说分散一点不太容易受到攻击才对,这位……呃……”说到一半,斗木突然意识到直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瞬间感到十分地尴尬。
“简芥,B级英雄,五年前加入的英协,要算的话还是你的前辈。”对方倒是毫不在意,呲牙一笑便做了自我介绍。
“嗯……简芥……前辈?”斗木听完这人的名字后,跟着对方念了一遍……但最后的前辈俩字儿叫的有些不情不愿——毕竟斗木怎么样都没法想象,这个怎么看都好像脑袋里缺根弦儿的家伙已经做了五年的英雄。
“恩恩,对,前辈!”这个叫做简芥的人明显对斗木的识相感到很满意,像是为了再感受一下这个敬称带来的快感,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过来是吧?因为另一个黑皮小兄弟离我太远了,要过去他那边不现实。另外,小哥,你看这怪人的右手边,对对,就是右边腰侧那儿。”简芥凑近了斗木,用手指着怪人腰侧的一个黑块,故作神秘地说。“你看,他不管怎么移动,他的右手都几乎没有离开那个东西,说明它对这个怪人来说一定很重要。”
斗木顺着简芥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确实和简芥说的一样,虽然不明显,但确实隐约能感受到,这个怪人很重视它腰侧的那个东西。
“而且,再之前,虽然头晕的时候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但是估计也是这玩意儿搞的鬼,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它把手从那个东西上挪开了,喏,就这样把手张开了一些。”简芥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不过最初只有我一个人对付它的时候它却没用这一招。”简芥皱眉“要是在之前的对打途中突然被扰乱了平衡感,我估计现在也和这地面一样碎成渣渣了。”
对打的途中?听到这个斗木心中一动。
“说不定……只有在我们离它比较近,而且不太移动的情况下……那一招才有用?”
斗木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猜想。“仔细看看感觉那东西有些像收音机?刚才我们瞬间失去平衡感和恶心想吐的症状,现在想起来,和受到较强超声波影响的反应实在很相似,,要说是从那个东西里发出了超声波,似乎还是说得通的。”
“你和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啊啊。”简芥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摆摆手“我只知道,总之离远一点总是好的,反正声波嘛,离得远了,只要听不到那就没什么用了吧~”
斗木有些无奈地听完,悄悄在简芥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我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头脑已经够简单了,看来在这方面还是有点高估自己。
“对了,说到距离远……差点说忘了。”简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斗木的左手。
“干嘛?我左手怎么了?”斗木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说你女朋友,我是说……”“哈?女朋友……?”“不要在意细节,我是说,你左手上的枪。它最远射程有多少?”在斗木要反驳之前简芥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起了自己在意的事。
“射程吗……近距离的射击相对准确一些的范围大概在70-80米以内,因为这个是我自己改造的枪,要比一般的手枪强不少,但要是再远一些……就比较容易偏离目标了。”
“这样啊……”听了斗木的解释,简芥从遮挡住两人身影的土块探出头迅速看了一眼“现在它大概距离我们有90多米,如果我去吸引它快速跑着过来,你有多大的把握射中那个东西?”
“呃……大概3、4成?”斗木考虑了一下风向和怪人奔跑时候对射击的影响,有些犹豫的给出一个答案。
怪人和藏身处的距离实在有些近,如果照这怪人之前的移动速度看来,从他被吸引注意力,到跑到两个人身前,整个过程大概就只有十秒不到。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它既靠过来,又不会乱动就好了。”斗木想着不禁小声嘟囔出声。
整个街道十分安静,原本残留的几架无人机也在刚才的震荡中被怪人破坏了,所以包括两边大楼的屏幕上,也只是低低地发着沙沙声,闪烁着代表失去型号的雪花点。
正在僵持不下,突然一阵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音乐响了起来………一阵让斗木感到十分熟悉的音乐。
斗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怪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似乎也在寻找音乐的源头,没想到它张望了一会儿,竟然就径直冲着两人的藏身地点走了过来。
完了,难道被发现到了!?
在斗木把头缩回土块的时候,眼角余光这时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闪烁着的东西,音乐似乎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
………………
…………………………
我的手机!!!!!到底是谁非要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啊!!!让我知道是谁,回去不废了他!!
斗木迅速抬起枪,然后从瞄准镜里朝手机屏幕上看去……
啊,是房东……
斗木回想起已经欠下的房租数额,瞬间感到心中一片死寂,再无波澜……等到回去了,别说废了房东,最后大概只有自己被房东废的份。
不过比起房东,眼前逼近了的怪人似乎更加危险,正当斗木转过头想询问简芥,到底是换一个躲藏的地方,还是直接冲出去和怪人正面战斗时,却看到简芥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比划着像是要让斗木再看一眼外面。
虽然心中疑惑,不过斗木还是顺着简芥的意思又探出头往刚才手机的方向看去,却吃惊地看到怪人并不是像战斗时候那样快速地朝手机直冲过去,而是缓缓的挪动,然后把手机从地上抓起来往耳边放去。
它……在听音乐?
斗木感到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个怪人虽然还会装死骗人,但也只是一个纯粹只会攻击人类的机器,然而现在居然如此安静地坐在地上听着音乐,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到了,那还真是难以想象。
正在斗木吃惊于怪人的人性化的表现时,简芥拍了拍斗木的肩膀,让他转过头来。
只见简芥指了指怪人,又指了指自己的侧腹,然后比了一个口型——
“射它!”
斗木这才回过神来,确实,这个怪人现在正双手像小孩子拿着心爱的玩具一般捧着手机,举到耳边,要侧的要害直接暴露在了斗木的射程里。
然而抬起枪来,在瞄准镜里看到的怪人却让斗木迟迟按不下扳机……那怪人听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好听的歌曲,只不过是一个斗木已经听到腻味了的手机默认铃声,效果并不好的手机喇叭里,单调地不断重复同一段简单的和弦。
……真的有必要就这么干掉它吗?
斗木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就在犹豫间,瞄准镜中因为斗木心神不定的而有些晃动,斗木看到了路面上被怪人破坏的大坑,看到了一只不知道什么人遗落的鞋子……电光石火间,在老家发生过的事,还有一路走到A市上所见到的怪人导致的惨况,还有自己之所以下定决心当英雄的原因,飞速从斗木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咻”
子弹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便从枪膛滑出,毫无悬念的击中了怪人的腰侧。
怪人发现自己被射中,暴怒地发出一声大吼,伸手就想要把卡在自己身上得那枚子弹取下来。
不过这时候自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阵湛蓝密集的电光以子弹击中的地方为中心,霎那间就包围了怪人的半边身体,然后随着猛烈地电击,怪人腰侧的收音机也就此彻底化为了焦炭。
简芥目瞪口呆地看着怪人散发着青烟的身体轰然倒地,缓缓转过头看向蹲在地上在尘土里翻找什么的斗木。
“………我要是知道你一枪就有这个威力……谁还管你射不射得准啊,这要是一梭子弹飞过去,龙级都不一定躲得过。”
然而斗木却沉默着并没有接话,依旧在泥土里翻翻找找。
“你找什么呢?”简芥看斗木似乎是因为过分专心的样子才没听到自己说话,干脆也蹲下来学着斗木的样子开始扒拉地上的泥土“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女朋友的照片?超市的会员卡?还是说掉钱了?那我要先捡到那就是我的了啊……卧槽!你别吓我!”
本来简芥也就单纯是闲着无聊碎碎念,没想到刚说完掉钱,就被斗木用力一把捏住了肩膀。
“掉钱?我岂止是掉钱了,我根本是掉大钱了!你还一梭子弹?你知道刚才那一颗子弹就花了我多少钱吗!啊!那整颗子弹都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特殊材料做的,我就只有那一颗!它就是我亲儿子啊!没想到刚才一激动手一抖就把我亲儿子打出去了……!我……”
“停停停听……也就是说你是在找这个吗?弹壳?”简芥被在斗木晃得感觉快要把前一天的晚饭吐出来时,赶快把刚刚才捡到的一个小东西放到了斗木眼前。
“话说你这比喻还真形象……打手枪把儿子给打出来了……”
斗木不理在一边开下流玩笑的简芥,赶快把弹壳拿回手里,吹了吹沾到的泥灰,又用衣服再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把弹壳装进了口袋里……这下想要再做一颗同样的子弹,至少比从零开始要省了三分之一的功夫。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正拖着那两个伤员要转移,突然就听见这边一声巨响,回来就看到它炸了,这次应该是真的干掉了吧!不过这伤口好像和我打出来的……有点像?”
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斗木和简芥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从一边建筑物里跑出来的雨田。
“嘿,我跟你说,这小哥儿……叫啥来着?哦,斗木!斗木他啊,刚才突然解开了自己体内封印的上古力量……”简芥看到雨田回来,一脸兴奋的就冲过去勾住他开始扯起淡来。
“别听他胡说八道……”斗木被气得哭笑不得,看着雨田还一副想要相信的样子,赶快出声制止了简芥的胡编乱造。
“那个……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斗木,C级英雄,使用的武器是电击指虎和电击枪,英雄名是雷光。”斗木满意地看到雨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把电击枪又收回了包里。
“哦哦哦!!!你就是我听说的同期另一个用电的人吗!好巧啊!那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本名雨田,也是今年的C级英雄,武器是自身聚集的雷电,英雄名是雷神!”说着雨田又把一开始演示给斗木看的掌心电光做了一遍。
在两人正互相自我介绍着的时候,简芥却一反常态地十分安静,并伸脚悄悄往后挪了一步,但正想要脚底抹油时,却发现两人的眼睛都已经转向了自己。
“呃……我…我就不用了吧?这种像是网友线下聚会一样的感觉很尴尬诶。那什么,别看了,我是不会…”发现两人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移动,简芥叹了口气,明白这次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好吧………简芥,B级英雄,使用的武器是可以伸缩拆卸的三段标枪……英雄名是……”
简芥顿了一下,看了看其余两人的反应,原本想说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蒙混过去,但果然两个人都还是十分认真的听着他的自我介绍。
“我先说好啊,我英雄名比较土,你俩待会儿要是谁笑了,我就一枪戳死谁!”简芥亮了亮刚捡回来的标枪,以示威胁。
雨田和斗木听完,马上都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按住嘴角,表示自己绝不会笑。
“……英雄名是……田径标枪。”
“噗————”“噗————”
“【噗】你们大爷!!!笑笑笑!!要不是我刚才把你俩打飞了,你们还能站在这儿【噗】!?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好好好,嘿……咳嗯,不闹了,打电话让英协撤销警报吧,顺便派救护车来把伤员带走……田径标枪……噗,真是意外的……朴实。”斗木强忍住笑意,想要用正经事来打个圆场,结果还没等说完就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算了,作为前辈,和你们这些后生计较太落身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别人对自己英雄名反应的简芥翻了个白眼,然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就在这时,一阵风把一张纸吹着打到了简芥脸上,虽然纸张因为离眼睛太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简芥还是在隐约间看到了“特卖”两个字,然而在大脑把这信息处理完之前,简芥的手就已经条件反射的抓住了这张纸。
在简芥为自己这种可悲的本能悲伤了两秒后,便开始仔细看起传单上的宣传来。毕竟相较于无谓的尊严,还是便宜的蔬菜更加重要。
“你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雨田看到简芥从脸上拿下一张废纸都看得入了神,不禁有些好奇,于是凑过来想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你知道这个超市在哪儿吗?”简芥粗略扫了一遍后,看到雨田走过来,便挥了挥手里的传单“我要去买点晚餐用的材料。”
“你要去超市吗?我也刚好要去,我看看,我应该知道是在哪儿……”雨田接过简芥手里的传单看了看“……下午三点到四点,全场一小时三折抢购!?现在几点了!”
“全场三折!?”原本站在一边摆弄自己手机残骸的斗木,在听到三折两个字的时候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听到雨田询问时间,赶快抬头看了一眼恢复播放的大厦屏幕。“我看看,现在……两点四十了!!”
“只有二十分钟了……”简芥看了一眼凹凸不平的地面还有远处塞满道路的车辆。“交通工具看来是指望不上了,看来只能跑了吗……从地图上看来,我们距离这个超市大概还有五公里,你们准备好…咦,人呢!?”简芥原本还想试着说一番鼓励人心的话,结果一抬头才发现,雨田和斗木早就已经往前冲百米开外了。
“都给我站住!!我不认识路!!”
————————————
之前的接龙
电脑没电啦!!分成两截儿发!!!今晚先去睡,最后都还没有打完怪进到超市,等后面再接着填!!
结果斗木的戏份略少,等下一章补上补上
还有只在短信里撸了一面的Gala 想想还是要响应一下【你 Y▽Y
困得飞起所以没检查,如果有病句或者错字就还是多包涵啦~【手动害羞表情
——日常第0击? 写做超市读做英协分部!——
CH1
P1
蔬菜的清新,瓜果的香甜,地板所发出的木质气息,透过窗格的明朗阳光,还有……
“嘭”
“嗷!!”
……仓库特有的狭窄空间。
一声巨响,本来就堆得很满的沉重木箱被撞的一阵摇晃,躺在地上的青年从捂着额头的两只手里分出一只,“啪”地就把木箱拍回了原位。
“呃啊……再在仓库睡下去,在抓着犬饲说的所谓老鼠之前我的脑门就要先撞出老茧了…”
距离上次作为敲门砖的世界美胸杂志特辑被犬饲识破是过刊之后已经过去三天,原本以为是投入了亲人春天般温暖的怀抱,结果简芥差点被倒春寒冻死。
在店长那看着就很敷衍的阻止之下,犬饲说完“刚好担心仓库那边有老鼠,如果哪天见到了,你就作为人类和老鼠间传播爱与友谊的使者,好好和它们交流一下。”后,就把自己的行李扔进了仓库。抱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明智心态,简芥认为最好的反抗就是迅速铺好地铺被褥然后抢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把澡给洗了。
“这都快十点了吧,店长居然还没来仓库点货?这不正常啊……”打开手机,看到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仔细一听,门外似乎也不寻常地安静,简芥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就算是早上也会有犬饲玩游戏的声音,现在这一丁点儿响都没有,别是昨晚有人来寻仇把这俩烧饼给干掉了吧。
虽然对友人的实力很有自信,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要是他俩昨晚正在交流伟大友谊的时候被偷袭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抱着在任何时候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腹诽朋友的心态,简芥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打算先确认下外面情况,没想到刚把门打开一点,耳里就听到什么东西崩断的声响。
“靠!犬饲丫的又TM阴我!”脑海里刚闪过这一个念头,随着破空声响,不知什么东西就夹着一阵恶风直直冲着简芥面门激射过来。
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往旁边闪,那就算躲过了眉心脸上也免不了要被划一道,简芥当即立断,干脆用力把门一关。
“噌”
一把钢尺就这么堪堪夹在了门缝里。
“每次每次留字条都这样!有意思吗,有意思吗!”简芥忿忿把尺子从门缝里抽出来,果不其然上面粘了一圈字条。撕下来展开后上面明显是两个人的字迹。
“协会今天发了去海滩的邀请函,我们决定先去到那边做点准备,开个海之家……”
哦,这个是店长。
“反正你去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懒得叫你了,自己跑着来吧!”
嗯,这个是犬饲。
“乌玛我们已经找可靠的人最近帮忙照顾了,不用担心……反正你来了也是偷吃东西,自己跑着来吧!”
“偷吃东西?!根本就是名誉侵害!”看着明显是犬饲硬加上的后一句话,简芥表示十分气愤并抓起手边箱子里的苹果用力咬了一口。
“海滩聚会啊……”
打开手机,看了一遍协会发送的电子邀请函,简芥有些泄气。
“店长要开海之家,犬饲肯定也得帮忙,其他熟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要去的,直接过去说不定没人陪我玩儿啊……”
正在踌躇之间,突然又是一阵短信提示铃响。
【简芥,有段时间没见了,这次海滩聚会你去吗?我拿到邀请后正在去A市的路上。
——Gala】
哦,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简芥一挑眉,迅速嗒嗒嗒打起字来【去!现在我人就正在A市呢!确实好久没见啦,明天我一大早就过去,等你到了记得联系我。】
按下发送后,简芥突然意识到今天一天的吃饭得靠自己解决,虽然平时抓点水果什么的偷嘴是没关系,但如果把店长记录好的库存数量弄混了,那估计就又得到了一次亲身体验S级英雄实力的机会。
想到这里,简芥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某个男人手提西瓜刀的身影。
“…………还是去超市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降价的食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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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左转吗……好像也不对啊?”
简芥抬着从信箱里翻出来的超市宣传单,对照着上面的示意地图往四周张望着,然而绕了几圈,依旧没能看到超市的标牌。
“奇怪了,我应该没走错才……”正在疑惑的时候,原本前面缓慢移动着的人流突然凝滞了一下,然后疯狂往后移动了起来。
“唔哦哦哦,别挤别挤!!啊!谁踩着老子的脚了!”
在人潮移动的相反方向,传来了恐慌的尖叫,因为正是下午,又是在城市的中心,原本就十分拥挤的街道瞬间乱成了一团。还站在人行道中间的简芥一时躲闪不及,硬生生吃了收到惊吓的民众的两记肘击和踩脚连击。
正在艰难地向路边移动以躲过人流的正面冲刷时,简芥余光瞥见机动车道上的车辆也纷纷停了下来,最前方似乎还有不少人放弃了自己被卡在路中的宝贝车子,不顾危险,迎着后面还在行驶的车辆就疯狂冲后方跑来。
这个情形简芥实在是最熟悉不过,放在五年前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一次,人们恐慌成这样,只有可能是……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A市市区中心出现怪人,使用音波袭击民众,灾害等级为虎级,请各位正在此区域及正在前往此区域的民众听从警察及英雄的指挥,在指导下进行紧急疏散。紧急播……】
果然是怪人。
原本大楼上播放着广告的大屏幕纷纷跳转成了新闻画面,安装在城市各处的扩音器中也传来了英雄协会的灾害警报。
从周围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被警察和小型无人机包围着的是一个体型高大,身上凹凸不平,似乎安装了些什么东西的怪人,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英协无人机拍下的画面一直模糊不清,还布满了信号干扰的波纹,让人完全没法辨认那怪人身上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简芥翻过人行道的护栏,进到人少一些的非机动车道上,不过说是人少一些,但车子本身也已经挤得没剩下多少空隙。
从屏幕上看起来一时还没有英雄赶到事发地点,警察的枪弹一如既往的对怪人毫无作用,看着拿着防暴盾的警员在怪人的冲击之下节节败退,简芥心中隐约觉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怪人身上那些看不清楚的东西肯定还有别的用处,明明占着上风,却迟迟不见它有突围的意思,简直就像在一边玩一边等着什么一样。
……是留着杀手锏等有英雄过去吗?
为了尽快证实自己的猜测,也已经没有耐心再在车辆之间挤来挤去,简芥扶着身边的车,一借力就跃上了车顶。
“嘿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我是去为人民服务,那人民为我稍微做一点小牺牲也没啥嘛~”一边给自己踩别人车顶的行为找着借口,简芥一边把手里还捏着的超市传单握成团远远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10分!不可回收!垃圾分类要做好,看来今天久违地要给A市做一次扫除了~♪”
P3
A市某个街心公园内 上午十一点整
虽然地处市中心的居民区,但公园里十分安静。因为正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大人上班,小孩儿上学,整个小公园只有一个青年坐在角落里把秋千摇得吱呀响,说是坐着,但因为青年早已不是可以玩秋千得身高了,所以整个人实际上就是蜷缩在了秋千上,然后机械地做着前后运动。
“唉……”
青年终于停下对公共娱乐设施的摧残,站起身深深叹了一口气。
斗木望着天开始发呆,第101次为找工作的事情感到愁苦。
说是来大一点的城市找工作……结果一个冲动就来当英雄了,虽然这本来也就是一直想做的事情,但这已经是第四家公司因为英雄经常会擅自离职拒绝自己了。虽说英协方面也有些补贴,但是毕竟还是C级,吃饭勉强够,缴房租却是还差了不少。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至少也出点什么事儿让我作为英雄解决一下,在电视上露个脸的话也好对在老家的老妈有个交代嘛?
“哈哈哈,最近那么和平,这种事怎么可……”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A市市区中心出现怪人,使用音波袭击民众,灾害等级为虎级,请各位正在此区域及正在前往此区域的民众听从警察及英雄的指挥,在指导下进行紧急疏散。紧急播……】
“!?”还没来得及嘲笑自己脑海里冒出的想法,公园里的广播喇叭就开始一遍一遍播放来自英协的灾害警报。
掏出手机,果然已经收到了英协传来的定位消息……还有大概是看到了新闻的老妈的短信。
斗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那条【来自妈妈】的未读消息,锁了屏就塞到了兜里。
就让电视里你儿子帅气干掉怪人的背影来当做短信的回复把,老妈!
A市某个街心公园内 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虽然地处市中心的居民区,但公园里只有警报的声响,因为正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大人上班,小孩儿上学,英雄打怪,所以整个公园里……空无一人。
P4
这时的雨田一反平时优哉游哉的样子,在街道上逆着人流飞速奔跑。自从通过了英雄考试,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像样点的任务。
虽然帮忙疏散交通,抓抓扒手,教闹事的小混混们做人的道理……这些事儿做起来也同样很开心,但只要是一个从小在电视里看着英雄们大显身手的人,心里一定都怀着一丝向往——当英雄打怪人的向往!
原本雨田是打算慢慢逛去超市,买些午餐和晚餐的材料,没想到正好碰上超市附近出现了虎级怪人,这在普通人眼里可以说是不啻于刚出门天上就开始下刀子的霉运,放到雨田身上却是一边笑一边忍不住说声“lucky”
毕竟还是18岁的少年,对怪兽、怪人难免抱有无尽的好奇,这些一直都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存在。小时候虽然也遇到过几次怪人侵害,但每次都很快被家人拽着加入了疏散的人群,迅速避开了事发地点。就算是考试之后在英协里进行参观,也只能看到一些被打败的怪人残骸,要说近距离观察一个还活着的怪人?今天还真是头一遭。
这么想着,雨田的脚步又快了一些。
跑了一阵,耳朵里隐隐已经能够听到来自怪人的闷雷一般的吼声。
“刚才英协更新的情报上就提到了这个怪人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声波,看来这就是那个能让一般人内出血的攻击……?感觉人数似乎比一开始少了很多,是因为有英雄正在和它缠斗,所以不用担心它会再往其他地方移动造成更多损失和伤害?”还不错的视力让雨田在离着事件中心还有不远的距离时,就大概掌握了那边的战况。“看来是为了减少对普通警员的伤害才减少人员的啊……”
跑得越近,雨田对于战局中英雄和怪人的打斗就看的越清楚。怪人的声波攻击似乎分有两种,一种是威力较大的定向攻击,从胸口发出较为集中的声波,就算不靠近也能用肉眼看到声浪让空气造成的扭曲,因为空气的变化让光线的折射也受了影响,一眼看过去简直像整个空间都被挤压了一般,不过因为只能从其胸口的正前方发出,和他战斗着的英雄就瞧准了这一点,每次都恰好在怪人发动攻击时闪身躲过。
另一种则是不分方向的范围打击,虽然无法躲避,不过从还留在那里的仅有几个警察的反应看来,雨田猜测这一种攻击方式的威力并不是很大,那边的英雄也就只是捂住耳朵挡了挡。
快要走到近前,雨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战局里的英雄虽然似乎并未落在下风,而且也确实对怪人形成了牵制,但却也做不出什么太有效的攻击,因为为了要保护周围的警察,他只能把怪人和自己的距离拉得很近,但如果要突破怪人外面那层硬壳,又得拉开距离蓄力,就这样,变成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尴尬局面。
还有几步就要走进战斗圈子,雨田边跑边暗暗蓄力——看清楚了怪人身上那些被打得叮铃哐啷的的东西是什么后,雨田感觉心下把握又多了几分。
“哟,避雷针~准备好了嘛?这天气不好,我看啊,像是要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