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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分好几天写的,可能不太连贯。以及能力有限,没法把很多事情串起来说的很明白,看个乐儿就行x
后知后觉约了采访互动的都是男生x
滑铲打卡,没法查手癌了【我手癌了,你们自己翻译一下.jpg】
顺便说,文中提到的海内里希先生那首歌:http://music.163.com/#/song?id=1786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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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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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对于一个恋爱中的胆怯的男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吗?”
正在给白隼加百列喂食的饮雪听到堂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身子,却不料差点撞上橘举在半空中的魔杖,吓了一跳:“不要随便拿魔杖指人!很危险的!”她把橘的魔杖扒拉到一边:“这是做什么?”
橘笑嘻嘻的把魔杖举到自己嘴边,答道:“模仿‘话筒’,‘话筒’是麻瓜的玩意儿,放大声音或者记录声音用的。”她有板有眼的学着麻瓜的样子,又把魔杖伸到她堂姐面前。
饮雪皱着眉再一次拿开了橘的魔杖:“都说了这样很危险!”她听见背后加百列在不耐烦的扇动翅膀,便连忙把手边的老鼠抛给它。直到加百列满足的用头蹭蹭她戴着皮质护具的手,她才停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堂姐不喜欢她这个新把戏,橘撅了噘嘴,抽出了别在后腰里的一沓羊皮纸——索菲亚出版的校园小报,递给了饮雪。
“这是暑假的特刊,我记得给你看过,”橘翻开了小报,指着一个专题下的投稿,“就是为这个恋爱中烦恼的男生出谋划策啊!”她收起魔杖,拿出鹅毛笔,准备记录饮雪的回答,“我跟索菲亚提议,我来给她这个专题做特约记者,收集同学们为上一期投稿人提的建议,刊登在下一期报刊上,这样投稿人的烦恼可以解决,我也在学校里混个脸熟。”
要问为何想要在学校混个脸熟?用橘的话说:那当然是要做校园偶像啊!
要做校园偶像,那第一步当然是先让大家都认识她才行。于是借着给索菲亚小报当记者的名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刷脸,顺带手再给索菲亚宣传下她的小报岂不美哉?
“所以,姐姐,你对这个迷途的羔羊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对上橘迫切期待的目光,饮雪有一些不知所措,她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提些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最终以“不知道,没谈过恋爱,没法提建议”的否决三连打发了橘。
就这样,橘作为记者的第一次采访以失败告终。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这一天是开学后的某个周五,先一步于索菲亚回到休息室的橘被挡在了鹰环前。并不是她解不开鹰环的谜题,而是她习惯于等别人来干这档子麻烦事。
鹰环?当然是别人解开后跟着进去就好了!?
只是这天跟她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一个人。从这袍子颜色来看,是个赫奇帕奇的男学生。他窘迫的在鹰环前踱步,时不时向着走廊紧张的张望,时而又注目于鹰环的进门谜题,尝试着解谜。不过看他额角冒出的点点汗珠,大概是屡战屡败了吧。
索菲亚去了猫头鹰屋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也还没有其他鹰院的同学回来(八成是跑到图书馆去占座了),不过好歹还有个人在,应该不至于无聊。
然而那人见了橘却像是撞见鬼似的,脸立马吓得铁青,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空荡荡的走廊哪里可以让他躲藏?何况橘在背后盯着他看已经有了一会儿,躲也没什么意义。他像是个现行犯,僵硬转过身连忙摆着手,胡乱说着什么,试图给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个合适的借口。
“不,不是的!我不是什么想要闯进别人公共休息室的小偷一类的人!听,听我解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就越是心虚:“我,我只是……”
橘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男生的相貌并不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但就冲他这袍子,和出现在鹰院休息室门前的举动,橘一下就认出了他。最近总有个赫奇帕奇的男生时不时就跑过来找纱鵺——她的室友,原来就是面前这个人,终于是拜见了其尊容。
“是来找纱鵺学姐的吧。”橘将鼻梁上用来装饰的夸张墨镜向下推到鼻尖,眯起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獾。“最近看见你好几次了呢!“
他被橘这赤裸裸的视线盯得浑身难受,甚至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恨不得给自己施个缩小咒,钻到地板缝儿里去。“是的…..但,别误会,我只是有课程上不明白的问题想要请教,你看,拉文克劳的学生不都……”
见男生说的脸都红到了耳根,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她故意逗乐似的弯腰凑近男生,坏笑着追问:“诶~是这样吗?”
男生是个很腼腆的人,加上橘的话似乎拆穿了他虽然并不想刻意隐瞒,但着实不想说出口的事情,他后退,别开视线。可橘却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他的脸扭到哪里,橘就转到哪个方向,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狡黠。
“是纱鵺要我拿问题来找她……绝对没有想别的事情……嗯?别的事情是指……不,不对……”男生自乱阵脚的胡言乱语,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他现在这窘迫的样子。
话说都到这份儿上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橘心里也有了八成的底,她将墨镜推回了鼻梁,遮住眼睛,好让男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双手交叉揣在宽大的袍袖里,倚着墙,对男生说:“纱鵺学姐在里面哦,她今天下午好像是没有课。”
男生这才想起现在该做什么,他眼神游离的看看鹰环,看看橘,看看鹰环,又看看橘,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她说:“那……你能帮我开开门吗?这谜题对我来说有点……”
“不行。”橘立马回绝到:“我也开不开呢!”她说的十分刻意,“这样吧,两个办法。”她竖起手指,“一,等其他同学过来开门。二你试着朝门里喊纱鵺学姐出来,让她从里面开开。”
虽然被墨镜挡住了眼睛,但确实可以看到橘此时笑得十分愉悦。她靠着墙悠闲的等着,她可是一点也不着急什么时候能进门,看着面前男生的反应可以说是最好的乐子。
男生思考了下,还是选择躲在走廊的角落和橘一起等别人来开门,因为在走廊大喊大叫(还不知道门那头能否听到)是在是太羞耻了。
男生本打算就当做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静静熬过这尴尬的时间,但橘却完全不随他的愿。俩人一个站在门前,一个远远缩在角落,橘提高声音向男生搭话。如果这时有人经过走廊,他们的对话毫不意外的会被一字不漏的听到。
“……索菲亚小报暑假特刊上那个为了恋爱而烦恼的少年是你吧,E.J同学?”
“什!”男生浑身一个激灵,吓得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怎么知道!?”看见橘都要咧到后脑勺儿的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了。
橘扭头看看身后的走廊:“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别人。所以,你就是E.J同学咯?”
少年被拆穿了真实身份,也只好任命的点点头,说:“是我……我叫艾治·乔斯达。” 橘就着那期小报上艾治的投稿坏心眼的继续套着他的话:“所以你是和学姐处的不顺利吗?”
“呃……没错……就像投稿上说的那样。但是我和纱鵺已经……”
还没等艾治说完,橘就抢过话头,双手叉腰神气的说:“没关系!交给我,不瞒你说,我和纱鵺学姐可是室友呢!我叫最上橘,叫我橘就行了。”末了还啪啪得拍着自己胸脯打包票,“现在我就是唯一知道你小秘密的人了,我不会跟别人说那投稿人就是你。”
艾治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怎么就交给你了?”橘正想解释自己的“妙案”,不巧这会儿索菲亚回来了。
索菲亚纳闷儿的打量着靠在门口的橘和不远处杵着的艾治,问橘:“在说什么呢?”橘一把搂过索菲亚的胳膊,亲昵的把她拉到门前:“在说你怎么还不来给我开门,等得我好苦啊!”索菲亚面带些许无奈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倒是也学着自己开一次啊。”趁索菲亚开门的功夫,橘从她背后探出头,扒拉下墨镜朝艾治眨了眨眼。
结束了漫长的尴尬,艾治和橘终于成功进了鹰院的休息室。
而这之后,橘便向索菲亚提议给她的小报当了特邀记者。
***
在堂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第二天,橘认真吸取了教训——把头饰的毛毛球儿摘下来顶在魔杖尖上,这样就不会戳到人了。
果然还是不能放弃话筒的设定,要做校园偶像怎么能没有这个!麻瓜世界里的“偶像”们都是拿着话筒又唱又跳的,以前暑假跟着家人回日本祭祖,在街上那个叫广告荧屏的东西上看到过,穿的花里胡哨的美少女偶像就是拿着话筒跟观众互动的!自己怎么可以少呢了!?虽然让声音扩大简单用个“声音洪亮”的咒语就可以解决,但用这类似的东西装装样子不是显得更可爱?
确认好了装备,橘便继续了“工作”。
她准备从熟人下手。之前以“周刊小报了解一下?”这样的开场白搭讪了几个不认识的学长学姐,被当做推销草草打发了。
找谁好呢?室友们肯定不行,毕竟要助攻的当事人的对象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范围这么小会被察觉的。鹰院的同学估计也悬,就算不是学习狂热份子的,在周六这个清闲的时间,也一定会在图书馆泡一整天。那些人都盘算着耗到晚上,到禁书区冒险,看看半夜人马啃书的都市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实在不行再去图书馆打扰他们吧。
正在烦恼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食堂大厅,眼么前就出现了个还算认识的人,就决定是这个倒霉蛋儿了。
***
发现贝恩斯坦的时候,他正和维兰塔·克罗拉斯在下巫师棋。显然他还是个新手,他的将一下就被维兰塔的卒子砸了个稀烂。他不甘心的挠挠头,咒骂着;“Scheiße!这破玩意儿还挺费劲的。”维兰塔一边将破碎的棋子拢齐,用魔杖轻点,念着“恢复如初”便复活了这些棋盘上的勇士,他安慰着贝恩斯坦:“你已经知道基本的规则就很不错了,多练习熟悉套路就好了。”
贝恩斯坦正想再度挑战,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旁边背着手,死死盯着他们棋局的橘,没好气的开口:“啊?干嘛啊?”
橘将墨镜顶在脑袋上,拿出“魔杖话筒”杵到贝恩斯坦面前,无视掉他嫌弃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贝恩斯坦学长,打扰了,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她刻意选了恭敬的用词,因为她知道,自来熟在这个人面前没什么用,还会起反效果。
与其说是橘的熟人,还不如说他是橘的堂姐的熟人要更加合适些。贝恩斯坦和橘的堂兄堂姐算是一起玩大的发小。因为他的父亲和最上家本家有很亲密的来往。本家中只有橘的母亲不乐意和贝恩斯坦的双亲有过多接触,所以在儿时,橘和他也就只有几面之缘。上了霍格沃茨后,年级不同学院不同见面机会也不多,只有听堂姐偶尔提起。
不过今天他那个麻烦的双胞胎妹妹不在真是得救了。
贝恩斯坦向她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说”。
橘一边递上索菲亚小报,翻到霍格沃茨吐槽站的板块,一边重复着她问过她姐姐的问题:“对于这个恋爱中的胆怯的男生,您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吗?”
贝恩斯坦草草浏览了下小报上的投稿,没一会儿就不耐烦的把报纸扔了回去:“啊?什么玩意儿啊,追个女人这么墨迹!?”维兰塔有些好奇,向橘讨要过那页报纸也读起来。
贝恩斯坦是那种看上去嫌弃的不得了,但认识的人向他拜托事情还是会好好帮忙的类型。他想了想,很是得意的说:“不是说‘想要追求一个女人就需要三样东西。一颗坦诚的心,一袋金子,和足够的勇气’吗?”见维兰塔和橘都没有反应,他知道冷场了:“不会吧?你们没听过这话吗?”
橘摇摇头,维兰塔也耸了耸肩,问:“这像是名言一样的句子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当然不是我……大概是海内里希先生说的。”
“海内里希先生又是谁?”
“你们不知道‘海内里希先生’那首歌吗?”贝恩斯坦有点失望,“算了……倒也是,没人像我家那个疯婆子老妈一样,会把那种诡异的歌给孩子当摇篮曲。”他自言自语嘀咕着,又很快转换了话题:“不说那个了。你看这小子坦诚的心有吗?要是够坦诚就不用在这儿费劲了。那勇气有吗?也没有啊!”他甩甩手冷笑到:“那还剩什么?不就只剩钱了吗!”他比划着金币的手势,“说到底就得靠钱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橘微笑的表情显得有那么一些个勉强,不敢在这个人面前吐槽,只好假模假式的先谢过他的回答,记在小本本上,在句尾默默打了个叉。
“呵呵。”长木桌对面传来维兰塔的笑声。贝恩斯坦鄙夷的看着他,质问他是否是在笑话自己方才的发言。
维兰塔摇着头,合起报纸,把复原的棋子在棋盘上码整齐,说:“如果这个人是我小说里的角色,我就不会让他谈什么恋爱了。”他向贝恩斯坦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重新开始棋局。“不过既然人家姑娘都告白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指挥着卒子前进。
贝恩斯坦对着棋子思考了一番,也指挥着棋子进攻,说:“是让他们就这么别扭着处下去吗?”
“不,”眼看着维兰塔的棋子几步之后又砸烂了对手,“我是说逃避没有用的,鼓起勇气面对对方才能解决问题。尽管他现在显然没什么勇气。”
“呼,再来。”贝恩斯坦深吸口气,尽可能的使自己静下心来,专心投入和维兰塔的巫师棋练习中。
橘不再打扰他们,鞠躬谢过两人后,将他们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建议记录下来后转身离开了。末了,橘听见贝恩斯坦哼唱着有些诡异旋律的小曲儿,然而并不能听懂歌词,似乎是他家乡的语言。
***
走廊上有个穿绿袍子的男生,看他抱着一沓羊皮纸,在等楼梯移动到跟前。橘收起笔记本和“魔杖话筒”,走过去搭话的空档帮他分担了些手中的讲义,一起送到古代魔纹教室去。
周六日还给教授当苦劳力要么是被关了禁闭当作劳改,要么就是不得了的知识分子。
他是海德·G·莫纳,明显属于后者。这个时不时就鼓捣雨伞的奇怪家伙,在斯莱特林也是出了名的好学生,父亲貌似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不过橘不知道罢了,她只是纳闷,这个学长怎么看都是和那些周末在图书馆蹲点的家伙们是同类,为什么就去了斯莱特林了呢。
“学长,你之后有时间吗?”在古代魔纹教室门前,橘把资料还给海德,“我想简单采访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掏出小报,笑嘻嘻的解释着自己小报记者的身份。
海德推开教室的门,就要迈进去,扭头对橘说,“可以是可以,那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找教授探讨下学术问题,应该挺快的。”说完就进了教室,厚重的木门吱嘎作响的在身后碰的关闭。
橘拢着裙子底摆在墙根儿席地而坐,翻出目前收集到的建议一条条看起来。有些确是提了建设性的意见,而有些就像是贝恩斯坦那样不着调的馊主意——毕竟那些家伙也不像是有对象的样子。橘将那些不靠谱的回答一个个都打上叉,决定从海德开始,将是否单身这一条件,作为答案有意义与否的参考。
……
还没好吗?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海德也丝毫没有从教室里出来的继续,说好的会很快呢?
这期间橘拦下了好几个路过的学生,进行了简单的采访:“好的谢谢你的合作!作为报答送你我的签名照!虽然还是个无名小辈,但以后一定会大放光彩的!”她乐得开了花一样,冲着离去的受访者背影挥手,仿佛自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鲜花与掌声中谢幕。
又过了一会儿,这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海德办完事出来,橘抓紧时间,拿出“魔杖话筒”递到海德面前提问:“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对于一个恋爱中的胆小男生,学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鼓起勇气面对心上人呢?”
海德疑惑地看着橘的举动,指着她魔杖上的毛毛球,说:“这是什么?”
橘显然不是很想被这个问题带歪,她随口敷衍到:“话筒啦话筒,所以学长……”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字眼正好戳到了海德的兴趣点。海德有些激动:“哦哦话筒!就是麻瓜用来放大记录声音的机器吗!我知道那个!上次麻瓜研究学的课上……”
橘很高兴有人和她一样对麻瓜物品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不是那个时候:“先不管这个,学长对那个迷茫的男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她在海德面前学着合唱队指挥的样子,挥挥手掌又猛然攥起,打住了他想就着“话筒”跟橘长篇大论一番的念头。
海德被打断了正在劲头儿上的话题,显得有些不高兴,他说:“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我能有什么建议?”说罢便要离开,“我要走了。”似乎这之后他还有别的事情。他边走边说:“硬要说,我真是为这个人感到遗憾,他女朋友可是要哭的啊!”
“等等!学长!”海德离开的太过突然,橘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否是单身这个重要的问题,海德踩上了上行的楼梯,随着楼梯的移动走远了。
***
吃过午饭,橘愁眉苦脸的看着笔记本上收录一上午的建议,可以用于刊登的数量完全不足以撑起一个版面,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图书馆找自己学院的同学,依靠拉文克劳们的智慧解决下这个倒霉蛋的问题。
说起来,自己也是拉文克劳呢,如果是自己,会给艾治什么样的建议呢?
艾治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纱鵺学姐,才那么唯唯诺诺的。
那其实很好办啊!只要找个第三者帮他狠狠补习下,突飞猛进变成个牛逼的学霸,不就有资格站在纱鵺学姐身边了吗!
“知识改变命运”。
橘如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因为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太好了,还特意画了大大的星星标记!
她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干劲十足的动身去往了图书馆。
***
在门口众人面前宣传小报时,橘意外的发现,竟然已经有了些学弟学妹成了她的粉丝,拿着之前小报附赠的她的照片,找她要签名。他们对索菲亚小报也尽是好评,看他们那狂热的劲头儿,橘便把宣传的工作交给他们,自己进了图书馆寻找看上去靠谱的人继续采访。
刚进门就差点与一个格兰芬多的男生撞个满怀,橘吓了一跳。男生好生说着抱歉:“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是我不小心。吓到了吗?”他稍微有点意大利口音。
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门后有人。”
男生打量着橘的衣着,知道她是拉文克劳的人后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图书馆书架间、桌椅前,说:“一看你也是来这儿学习的,不过如你所见,这里几乎都被你的同伴们占满了。”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苦笑,没好意思告诉他,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来蹲点看人马啃书的。
男生这时转到橘的身侧,拍拍她的肩膀,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找个地方喝咖啡好了。”他笑着,“如何?美丽的小姐。”
这就是传说中意大利人的热情(搭讪)吗?橘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可以顺势做个深度采访,也就应了。
受男生所邀,二人端了杯咖啡去了湖边,靠着岩石享受九月分树荫下的清凉,聊了起来。
男生叫查尔斯·德罗西,是格兰芬多6年级的学生,家里的长辈都是斯莱特林典型的血统论者,但是他和他六个弟弟妹妹没有一个在斯莱特林,他说到这儿笑了笑,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事儿挺逗的。
橘回忆了下今天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都是六年级的学长们,他们这么放飞自我难道是被学业逼的太紧了吗?看来有必要跟索菲亚建议搞个面向高年级学生的心理疏导版块了。她记下了查尔斯的名字,在后面标记了“蛇窝里出了头雄狮,究竟是基因的突变,还是性格的叛逆?少年为此苦恼不已。”
查尔斯好奇的想知道橘在本儿上记了什么,他凑过来偷看,但橘却先一步把本子合上:“诶!别偷看!不然报纸印出来以后就没意思了!”她将笔记本藏在身后,说起了正事儿:“学长,你怎么看待一个恋爱中的胆小男生?”
查尔斯有些摸不着头脑,让她说的详细些。
看过霍格沃茨吐槽站的版块后,他摇了摇杯子里有些凉掉的咖啡,“这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大家都想给他人留下个好印象”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他撇着嘴皱了皱眉,“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更不想跌份。”
他一仰脖把咖啡喝尽,用魔杖对着杯子施了个“清水如泉”,好好涮了涮里面的咖啡渍,倒在一边泥土地上“要是绷得太累就放手吧,如果还想要继续,就先丰富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灵魂。”
橘听罢不禁鼓起掌来,这是目前最为受用的回答,她说:“学长!谢谢你!我会拜托索菲亚把这一条登在下期小报上!相信这个男生也会有所醒悟吧!”她起身连忙向查尔斯鞠躬道谢,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转身拔腿跑走了,想要赶紧回到索菲亚那里交稿。既然有跟自己想法一样的人在,证明“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观点完全可行!这是个多棒的主意啊!
查尔斯没晃过神,愣在原地,就看已经跑远了的橘又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学长!”她在远处朝查尔斯喊话:“不好意思——!你有对象了吗——?”
查尔斯为了听清她的话,往前走近,却被她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差点绊在小石块上摔了杯子。
“没……没有!怎么突然说这个?”
橘又掏出小本本,不知道在上面又写着什么,末了她伸起手臂,向查尔斯大大的比划了个“O”,又鞠了一躬便再次跑开了。
***
回寝室找索菲亚交稿时,一只跑过她脚边的雪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追着雪貂跑过去,蹲下来拿出“魔杖话筒”,用顶端的毛毛球像逗猫棒一样逗弄着它。雪貂警惕的盯着眼前运动的物体,一动不动,一人一貂陷入了胶着。
“过来,小家伙,你是谁的宠物吗?”橘一手捧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雪貂的动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个细长条的生物当作宠物呢。
这时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又急停下来,那人说话了:“你在做什么!?请不要伤害它!它是我的宠物。”看来是主人来了,雪貂绕过橘,欢快的爬上那人的肩膀,细细的叫着。
“呃……不是的,我只是用球球逗逗它。”橘起身,将毛毛球头饰从魔杖上拆下来给那人看——估计是看见不认识的人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宠物而误会了。
那男生谨慎看看肩上的小家伙,确认它没有受伤,对橘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是……?”
“我是拉文克劳四年级的学生,叫我橘就行了,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真的!”
这个男生虽然穿着斯莱特林的袍子,但和之前采访的那些蛇院学长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质,她也说不太上来,觉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和傲慢,而谦虚谨慎又内敛。
这个样子让她想到了艾治。
她叫住了已经离开的男生:“同学!等等!”
她拉住了男生的袖子,但男生明显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似乎不太善于和橘这样自来熟的人相处。橘立刻放开,摆出投降的样子,嘿嘿傻乐着说着抱歉:“诶呀,我看见你,想到了我一个朋友,忍不住就……可以问你一两个问题吗?”
男生警惕的后退一步,像极了他肩上雪貂刚才机警的样子。他皱着眉,眼神游走的思索了片刻,“嗯,可以。”他看四周也没有别人,就答应了。
俩人一边走回城堡,一路聊着。
“斯莱特林五年级的菲林·斯内克……你看这么写对么?那就学长了。”橘在本子上记上他的名字,看着他名字的拼写,不禁感叹道:“明明叫‘蛇’,却一点都不像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啊。”
菲林低下头:“人和人不一样的吧……倒是你在记什么?”他有些紧张。
“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记者呢。少女偶像兼小报记者!”她自豪的拿出小报和自己的签名照,送给菲林,“等我以后出名了,这些可就能升值了!一定收好!”
被硬塞了一堆女孩子照片,菲林很是不知所措,他似乎在担心什么:“记者……你不会是来人口普查的吧!”
橘被菲林这紧张的样子逗乐了,她笑着拍拍菲林的后背:“哈哈哈,别紧张,我不是说了吗,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他最近有些烦恼。我想,相似的人提出的建议会不会更合适他。”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橘开始讲起了艾治的故事,“就是这样,他对现在和我那学姐交往的现状很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觉得他该怎么办呢?”
菲林抱着雪貂缓解尴尬,他想了想,沉默了半晌,他叹息般的吐出一句“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有人喜欢他,还会主动跟他告白。”他将雪貂不自觉的抱紧了些,面露些许“扎心了”的表情:“但也真是不幸……”雪貂被菲林的力度抱得很不舒服,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菲林这才回过神,松了力道,急忙给这小家伙顺着毛。
橘古怪的看着菲林,问:“不幸是指?”
菲林推了推眼镜,掩饰着刚才慌乱的举动:“我的意思是说,他胆子太小了,这年头找到这样一个女生可不容易……”他声音有些小,又琢磨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要从一点点做起,磨练自己的勇气,能够面对这些,好好对待这个女孩子。”他突然有了底气,无精打采的眼睛透过眼镜片,也变得有神气起来,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还暗自攥起了拳头,似乎这话也能给他带来信心一般。
橘虽然不知道这个学长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烦恼,但就冲着他身上有着艾治的影子这一点,她从心里也为他打着气:“学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加油!如果你也有什么烦恼,欢迎随时给小报投稿!我作为特邀记者一定会为你搜集建议解答的!”她一改刚刚还被感动了一脸的表情,故作神秘的问:“顺便说,学长,你有女朋友了吗?”
菲林摇头,橘很是失落,叹气着在本子上用醒目的红色几号标注到:新版块企划——霍格沃茨相亲角。
***
“索菲亚啊,你听我说!”
橘一回到宿舍就扑到了索菲亚的床上,摊面饼一样的翻滚着。索菲亚一手按住躁动的她问:“怎么了?”
橘死死抱住索菲亚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口,诉苦道:“为什么咱们学校单身的人那么多?”索菲亚很是不理解:“你到底是去收集建议的投稿了还是去人口普查了?”
“都是。”橘“腾!”得一下坐直,很是认真的对索菲亚说:“我认为从下棋小报开始,要增加两个板块!”她掏出笔记本,对照着上面的内容,比划着手指:“一!面对高年级学长的心理疏导板块,今天我采访的那些学长感觉都要被学业逼的不正常了!二!为了减少艾治那样的案例发生,我认为相亲角很有必要!”索菲亚一把捂住了橘的嘴,四处张望着,看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回来,才松了口气:“小声点!被纱鵺学姐听见了,你今天干的事情就都白干了!”她放开橘,“所以你采访的怎么样啊?”
她接过橘的笔记本,看着上面来着各种学生的回答,时而皱眉一脸鄙夷,时而哈哈笑着咧开嘴角,她指着上面画着星星符号的的句子,问:“这个‘知识改变命运’是谁写的?哈哈哈可以说是很拉文克劳了,不会真是咱们院的学生吧。”
橘拍拍胸脯,一脸骄傲:“快夸夸我!我写的!”索菲亚和橘两个人相视而笑,都被逗乐了。
直到两人笑到腹痛,脸也僵的酸胀不已,才大口喘着气试图平静下俩。橘揉着腮帮子,还有些回不过劲:“哈哈哈,那要是索菲亚会说什么呢?还没问过你呢。”
索菲亚拿着橘的本子,跳下床,走到桌子边,挑选可以刊登的句子,说:“既然都说要他锻炼自己的胆量,那么第一个任务就是拿着学姐喜欢的东西跟她道歉,为之前胆小懦弱的自己。”
“哦哦哦!不愧是索菲亚!”橘夸张的点头,又打了个滚,揪过索菲亚床上的枕头,抱着胸前,期待的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真期待下期的小报,不知道艾治看了这个给他的惊喜会是什么表情呢。”她闭上眼睛想象:“一定会非常有趣。”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
周一,猫头鹰在食堂里衔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件,将其送到学生手里——不例外也有新一期的小报。这期的报纸有了正式的名称:“巫师风尚Wi Style”。
不知道艾治有没有订阅,所以橘亲自拿着报纸找到艾治,坐在了他对面——这可是欣赏他有趣反应的绝赞特等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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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客人们
又是个周五,最近,这天晚上总有些特定的客人到来。
比如说海德·G·笠野。
海德所在的组织有着不错的工作待遇,平日双休,有年假,可以在家办公——当然这是没有“特殊工作”的情况。
崩云在的组织是个皮包公司,每天要打卡上班,搞得跟个八卦杂志社一样,实质上干的工作也跟狗仔没太大差别。
海德总是好奇,明明崩云应该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为何还有精力经营这样一个酒吧。
这个问题从他们刚认识就存在了,但是看着时不时来酒吧给崩云送资料的瓦莱里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暗自担心起了那个帅气法国男人目前还茂盛的发际线。
这天海德夹着电脑,还带着些许傍晚的气息进了酒吧,看样子是刚从“公司”开完会,急急忙忙的在太阳下山前赶了过来。
一过傍晚7点,酒吧里就会坐满客人,到时候崩云就完全不顾上搭理他。
“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是想耗到人多,好把我打发走。”海德一进门就在吧台猛然的落座。搞得正在发呆的崩云吓了一跳,挑起眉毛鄙夷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海德“啪”的打开他的手提电脑,轻点屏幕调出几张图纸、一些满是文字的计划书,斜过屏幕给崩云看,“组长认可了这个方案,刚才在会议上也向其他组的组长传达过了”他又翻出了一张满是签名的文件,“同意参与联合重建的人都要在这里签字署名,方便之后排布任务。”他兴奋的说着。
看着海德那双神采奕奕的蓝紫色眼睛,崩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掏出烟盒,拿出一只烟点燃叼在嘴里,无视一边亚当的抗议,一边吐出个烟圈,道:“没门儿。”
亚当和海德同时投来不解的眼神“什么?”
崩云弹掉烟灰,不耐烦的打发亚当,表示说的不是他。他冲面前的海德一点头,扯着嘴角假笑着重复了一遍:“没门儿”。
“你不要拒绝的这么快,你想想看……”海德不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然而在这件事上崩云的态度十分明确:我不想扯上关系。
崩云打断他的话:“看样子难道不是自愿吗?那么我拒绝。”海德仍不依不饶:“这可是各个组长认同的计划。”
“那就让我们组长对我亲自下达命令好了,而不是你。”崩云又吐出了个烟圈,显然海德的话题让他十分不悦,这种尴尬的气氛不久前也有过,话题的内容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了忠诚心这种东西。”海德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你错了,那并不是忠诚心,而是他会给我工资,而你……”说罢他不屑地摇了摇头,把烟灰再次掸到水池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要喝点什么吗?如果不,就别在这里耽误我的营业。”
海德环顾四周,他来的时候门上还挂着“休息中”的牌子,店内理所当然的只有他一个外人,说道:“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还没开业。”
这时“叮铃”的一声门铃作响,进来的是崩云的妹妹——妮薇理希,她在地上的一家健身房当前台工作人员。要不是海德最近每逢周五都来酒吧叨扰,他根本不会知道崩云还会有个双子的妹妹。在地下的六年里崩云也没和其他人提起过。
“哥,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休息中’啊,我给你翻过来了啊。”说着她往边上让了让,让等在门外的一位妇人进了店,“福加美女士说等好久了。”
崩云得意的看着海德,扬起了胜利般的笑容:“看吧,这不就有客人了。妮薇拉,海德先生要走了,送客。”说完,又招呼着一旁刚刚把一层大厅收拾的锃光瓦亮的亚当:“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亚当很是不满:“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不,你干的够多了。”
海德一边从高脚凳上下来,一边收起他的电脑,随着妮薇理希往门外走,还不忘给崩云支着招:“你可以多使唤使唤他的。”再次无视亚当炸毛一般气鼓鼓的样子,崩云理所当然的说:“使唤家里人不用给工钱。”随后便把还剩了半根儿的香烟掐灭扔进水池里。
海德确实是看见送他到门口的妮薇理希狠狠瞪了她哥哥一眼。海德笑的有点苦涩:“好吧,那我走了。”
临走他看到了那个一直站着门口的妇人。那妇人半闭着的眼睛似乎毒蛇一般在盯着海德,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让海德感觉浑身难受,头也没回就离开了酒吧。
***
周五的另一位常客,便是这位福加美女士。
几周前的这个时间,福加美女士也是今天的这身行头,优雅款款的走进了喧闹的酒吧。崩云当时就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与店里那些鄙俗的乌合之众不同的气场。
“同类的气息”。
这是那时映在脑海中的第一个词语。
只是,这个“同类”可以有很多种意思。
看到平时慵懒躺在吧台上睡觉的Ryu,发疯了一样炸起了毛,躲在吧台前高脚凳下,呲起牙齿发出了威胁的声音,时不时用它那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惊恐的看看福加美女士,再看看崩云。他就知道,自己猜的那几个意思应该是全中了,也就放弃了进一步献殷勤的试探。
福加美女士果然可以算得上是“同类”——至少是黑手党意味上。她的组织一直存在于地上,在这次的大爆破里也幸运的躲过一劫。
都是道上的同类,交流起来就不用像对其他客人那样阿谀的假笑,虽然互相没有透露过自身的详细信息,但背地里早就已经把彼此的底细揭露的如同赤身裸体一般。
但是,既然只是来店里小坐,点几杯酒水,走时付上相应的报酬,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想到,这几周在这个时间她都会来。
每次福加美女士都会先跟Ryu打招呼。妮薇理希见此都想把它抓来,给福加美女士好好抱一抱,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喜欢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如果它不喜欢就算了。不过我相信它会慢慢喜欢上我的。”福加美女士端起酒杯,轻轻摇动,那酒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在玻璃杯中就像流动的黄金一样。
“是吗,那真遗憾。”崩云和妮薇理希一起对福加美女士抱歉的说着,话音刚落,便又一同转过头,向躲在洗手间门后的Ryu不怀好意的笑着。
如果Ryu会说话,那么就已经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了这恶德的兄妹俩。
“说起来,海德是来做什么的呢?今天他不像是来消遣的。”妮薇理希换上了侍者的围裙,从楼上下来,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为其他已经落座的客人点了单,回到吧台,问道:“今天他那个小男友好像也不在?”
崩云接过客人的点单,在酒柜里挑选着酒瓶,转过身,为福加美女士的杯中又添了些白葡萄酒,回答道:“他来找我说公事。‘灾后重建’你敢信吗?一个干我们这行的人竟然说‘灾后’!?”吧台上除了福加美女士外再没有其他的客人,倒是大厅里的散台、卡座上的客人渐渐多了,嘈杂的声音也大了。他说的很大声也不必担心有人听见。罢了耸肩冷笑着。没当着海德的面摆出这种情绪,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了,事情会变得麻烦。自从上次一起在废墟中寻找生还者以后,他就不想再跟海德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
说到底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是都做着所谓“黑手党”的工作,海德就像是个上帝派来地狱,救赎众生的天使,而自己则是那不折不扣的恶魔。
妮薇理希接过崩云递来的客人的酒水,放在托盘里,也笑了起来,她知道她哥哥是怎么想的,说:“他更适合去教堂当一个圣徒,拿着经书向世人宣扬爱与和平。”“那罗琳就会是他很好的姊妹。”崩云记得那个暴力的修女曾经这样称呼和她有着一样信仰的那些家伙。妮薇利希笑得更加放肆了,她似乎比她这个哥哥还要张狂。
这时一边的福加美女士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发出音乐般的声响,她静静的开口道,像是自言自语:“那孩子就是太善良,”她顿了顿,小饮一口,举起杯,朝崩云笑着点头示意着这酒不错,“不适合从事这种工作,你也这么认为吧。”
崩云礼貌性的微微欠身,感谢她对提供的酒水的赞美。
“您认识他?”他直起身,眯起眼睛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福加美女士。她这样一个妖娆妩媚的妇人可以说和那个小子一点共通之处也没有。硬要说,那么就是二人最近都在这个时间出没于这里。前几周海德像往常那样带着源苍井一起来“砸场子”,那时福加美女士就坐在他们的旁边,也许是那时见过吧,当时微醉的海德有没有注意到呢……
至少福加美女士每次都对海德的存在有所关注,崩云不禁开始猜测到:福加美女士每周来这里不是为了喝酒撸猫,也许是为了见见同时出现的海德……
“不,不认识。”她抬眼浅笑着,眼中还是不可窥探的深邃,但神情却是一副见了故人的眷恋,“只是让我想起了些往事。”她一饮而尽杯中的液体,拒绝了崩云再往她杯中续杯的动作,她慵懒的将上半身贴靠在吧台上,支起双手,托着脸,满是笑意的对崩云说:“对了,你要不要听个故事?”
“欢迎光临,这边请。”正说着又有客人推门进了店,在吧台落座,崩云走过去拿出杯垫,放在那人手边,见是常客,便转过身拿出那人常喝的饮品,为其注入杯中,示意他慢用。
他一边招呼这个刚来的客人,一边对福加美女士说到:“要讲故事,您可是来错地方了。”他盖上酒瓶瓶塞,将其放回身后的酒柜,“从这里往北走,穿过那片见了鬼的树林,走上高地,那里有个咖啡厅,”他又回到了福加美女士面前,“那里的‘魔女’会比我更对您的故事感兴趣。”
探取别人情报是他的工作,但这种送上门的“故事”,总让他想到每个周日在那咖啡厅里,一整个下午的无聊话题。那个女老板自说自话单方面的尬聊每次都能让他犯困,虽然倒也是个放松精神的方式,但他现在可不想睡倒在吧台上。
“不会很长的。”福加美女士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她两个座位远的客人。
说着她便自顾自的讲开了。
***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山林里,住着一名优秀的猎人。
这个猎人是村子里最好的猎手,家里驯养着许多猎犬,无一不是他从小养起来的。
某一天上山打猎,他见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崽。本应举起猎枪的猎人却燃起了同情心,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讽刺。看着狼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似乎与前几年被狼咬死的自己的亲生儿子相重叠,经过一番挣扎,他还是没能为它补上一枪,把它带回了家中疗养,救了它的命。
狼崽子恢复的很快,与救了它命的猎人也十分亲近。除了外表,没有人不觉得它与温顺的大型犬无异。
等到它的伤势痊愈,猎人把它介绍给了自己的猎犬们,让它与猎犬们一同生活、学习,想把它也训练成优秀的猎犬。
像是为了报答猎人的救命之恩,狼崽子学的很快,成了狗群的领袖。猎犬们对这个新来的家伙很是友好,一点也不觉得它跟它们有何不同。
日子一天天过去,狼崽子一天天长大,慢慢的变成了优秀的猎狼。但它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猎人时不时会将一些较为弱小猎犬送个镇上的农户,有时则是把那些顽固不化、难以驯服的犬放归山林。这让狼很不能接受,这些都是和它已经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它绝对必须阻止这种事情。
夜晚,它悄悄溜出猎人的家,来到林子里,找到了那些被放归的“同伴”。经常与猎人穿梭在这片山林中的狼知道哪里有庇护所,便把那些同伴安置在了一个天然的洞穴中,这里人迹罕至,就连猎人也很少经过。
天亮之前狼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夹着尾巴回了自己的窝。
又过了些日子,圈里的猎犬越来越少,这些都是猎人引以为豪的精英,猎人不停的向着邻居们炫耀,尤其是这只优秀的猎狼。然而狼却高兴不起来。
每次猎人来到圈里,想要抱起它,跟它亲近,狼也会认为他是不是要向送走它那些同伴一样送走自己。令猎人难以置信的是有一天狼竟然对他呲起牙齿。猎人也觉察到了狼的转变,不再像它小时候那样对他摇着尾巴讨好,舔舔他的手指。他在狼的眼中看到了真正一头野兽应有的凶相。
这让猎人寒透了心,终究野兽是养不熟的吗。
猎人再次陷入了纠结。最终还是下了狠心,决定把狼放生,把他养这么大,就算是个孩子也该还他自由了。
狼就这样离开了猎人,再次回到了自然。
之后的某一天猎人再次上山,他一直想着狼的事情,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来到了第一次遇到狼的地方,就想看看回到野外的狼是不是过的还好。
果然,在那个洞窟前他远远的见到了狼的身影。在狼身边的是几条不同于狼身型的犬类,仔细一看,这不是之前自己放走的猎犬吗!?
原来狼走了以后一直在这里同领着这些弃犬。狼也嗅到了猎人的气味,它仰天长啸着,伴着可怖的狼嚎,成群的猎犬从山洞里狂奔而出,发疯似的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猎人。
吃惊的猎人为了自保,他端起了猎枪,一直是作为神射手的他,面对奔向自己的狂犬,理所当然的一枪一个子弹的将它们悉数击落,虽然每开一枪,自己的心里都在滴血。毕竟这些曾经的猎犬都和自己有过一段愉快的记忆。
不知不觉的猎枪里的子弹用完了,正在他准备更换弹夹时,迎面一个熟悉的影子扑了上来。
那是狼。它在前面同伴的尸体的掩护下,一下瞄准了猎人的咽喉。尖锐的牙齿刺入猎人动脉时,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山林的土地,也染红了狼的毛发。
几乎一击毙命。
猎人的眼中似乎有泪,他用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对狼断断续续的说着:“你自由了。”
狼愣在原地良久,嘴里还是猎人血液的味道。本应实现目的的狼,此时心里却久久不能释然。
后来它离开了这片土地,远走到了山的另一边,一个狼群接纳了它。它此后的狼生中无时不在回忆同伴在自己眼前倒下,和猎人临终时候的样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我好像听过类似的故事,叫‘农夫与蛇’吧?”不知何时又转了一圈回来的妮薇利希靠着吧台突然插话,崩云瞪了她一眼:“妮薇拉,5号台客人要结账,那些家伙摔碎了个杯子。”
知道哥哥是在打发自己走,她也恶狠狠的瞪了回去,但没办法还是拿了账单和POS机,撇着嘴走开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去敲他们一笔。”
打发走了妮薇利希,崩云对福加美女士奉承的说着,棒读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些对这个故事的嘲讽:“哎呀哎呀,真是个有趣的故事呢。”末了他又想起了那个热衷于尬聊的咖啡厅女店主“真想让那个‘魔女’跟您学习一下如何讲个生动有趣的故事。”
“哈哈,”福加美女士轻笑着,将她那落在鬓间的紫色头发拢于耳后,“您过奖了。”她从吧台上直起身,靠在高脚凳椅背上,环抱着胳膊:“这个狼的确是个优秀的狼,但它就是太傻了,不是吗?”
这个故事在自己脑内资料库里某个人的经历多少有些重合。刚进组织那会儿,如月要他查过几乎是所有合作组织里成员的底细,不过那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原本打算将这些别人庞杂的人生履历就交给电脑这样没有情感的机器去存储就好了,然而自己脑内还是零散的记得一些特定的人和特定的事情。
他不知道福加美女士为何了解,也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联系,虽然有了隐约的预感,但可以肯定这是得不到报酬的探求。没有回报的事情他绝不会去插手,他也就没有继续深究。只是他仍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福加美女士知道他明白了这个故事主人公谓谁,她打开手包,摸出了钱夹,掏出几张纸币放在台面上。
“和您故事里的一个人。”崩云收下钱,随口糊弄道:“我的一个同事。”
“您和那孩子很熟吧。”
“不,只是同事而已。”他用笔在账单上勾划着,并没有找钱的意思,即便是这几张纸币远远超过了今天酒水的报酬。
福加美女士也不在意,从高脚凳上下来,拉紧了肩上披着的羊绒针织衫,准备离开,“我还会再来的。”
“当然,十分欢迎。”崩云向她“礼貌”的鞠躬道别,心里却是为难的想着:“还要来!?”接着便盘算着下次她来的时候,把那只深受福加美女士喜爱的长毛猫绑上缎带打好蝴蝶结送给她。
福加美女士离开之后不久,又有人推开了店门,抬头看看钟表,已是晚上八点,崩云就知道,麻烦又来了。
***
现在坐在刚才福加美女士的座位上的是一位银色长发少女。
她是阿普菲尔还健在的时候,店里的常客。
不,常客是她的叔父。她叔父是地上一家大医院的院长,11年前卷入了黑道的医闹事件,压力击垮了他,最终自杀了。她叔父和阿普菲尔是挚交,每当他和阿普菲尔攀谈时,这姑娘就一个人围着刚被阿普菲尔收养的崩云转来转去。
即使是阿普菲尔死后,她也有事儿没事儿来当时还在地上的这酒吧蹭饭,这让妮薇利希十分不爽。
崩云被迫和组织里的人关在地下六年,开了所谓的地下分店,地上爆破之后他也没有回到上面的旧址,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找过来的,就跟每天放学回家吃饭一样的准点报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你自己家吃饭?”妮薇利希没好气的把一杯橙汁儿使劲的放在她面前。
“我想喝果啤。”
妮薇利希气得抓狂“还来劲了你!”
“不许喝。”崩云收下吧台上客人的钱,歪头算计着,“你今年多大了?”他煞有其事的掰着手指头数着。
“17了。”
崩云听了哈哈笑着:“那不还是小屁孩一个吗?老老实实喝点果汁得了。”他很是同意妮薇利希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你自己家吃饭?我这里又不是开粥厂的。”
姑娘拿起果汁,用纸巾擦了擦洒在桌面上的液体,一口气喝了半杯“我说完就走,神无君还在外面等我。”
崩云翻了个白眼,怎么今天都是有事儿找他,海德也罢,来讲故事的福加美女士也罢,现在又是什么事儿?
“我刚从剧场回来。”姑娘在挎包里翻找着什么。崩云记得她前几周来的时候说正在演的剧目快要杀青了。“这是新的企划书。”她掏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铜版纸,递给崩云,“明年上映,过两天要开会,你也来吧”和一直琢磨着让崩云和海德、瓦莱里安一干人等偶像出道的妮薇利希不同,这姑娘一直想让崩云放弃黑手党这种工作,跟她一起去当演员。
“不去!我们很忙的。”妮薇利希从崩云手里抢过传单,她在角落看见工作人员名单,一下怔住了,她不安的抬头,看见崩云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总之你们考虑一下,过些天再联系。”姑娘在崩云当面否决三连之前跳下高脚凳,跑了出去。
“Yuki!”崩云在她出门之前叫住了她。姑娘回头看着,等着崩云的下文。“……算了,没事了。”崩云显然是还想问些什么,但又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便作罢了。
“哥,这到底是……”妮薇利希攥着那传单,仍是不能接受。
“谁知道呢。”崩云也不管是不是营业时间了,他掏出了根香烟点燃,静静看它燃烧。他可以肯定这里一定有蹊跷,而且那丫头一定也知道些什么。
他又接过那张纸,放在台面上。
右下角的演职员名单上,编剧和演员都是些见惯了的面孔。
然而,导演的名字却是:斯泰福林·G·阿普菲尔。
冬日思语
S.A. 413 2月
“少爷,这是K区所有关于晓光地质结构的资料。”姝妧将几册线装古书放在帕默斯手边,震落了书上堆积的灰尘。帕默斯皱着眉挥手驱散扬尘,将手头正喝着的红茶推到一边。
这些书皮有些残破,装帧的线也歪歪扭扭,看的出有些年头,反反复复修补过数次。内页满夹着注释的便签,害的这些读本大张着“嘴”,不得不用皮绳捆起,才不至于掉出书页来——这些都是历届翻读借阅的人的手迹。
“嗯,就这些吗?”帕默斯合上正看的晓光圣盾工程图册,拿起那几本大开本的地质资料,接过姝妧递来的手帕,掸去浮尘,“晓光地理综合志”的标题刻在牛皮的封面上。
姝妧点点头:“管理员说N区还有些自然学相关的书,我正要去看看。”“嗯,”正要解开书上封带翻阅查看的帕默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把这些放回去吧,里面写的太片面,没有参考价值。”说着指了指桌子上摞起像座小山似的参考书。
帕默斯作为DBK的一员,本次被指派到晓光修复圣盾塔。为此今天一大早就扎进了城区的图书馆翻阅相关的资料。这一坐就是一天,转眼间午后的日光从图书馆窗间斜斜的照进来,洒在帕默斯面前的长桌上,带来一丝冬日的暖意。微尘在暖色的光中漂浮,跃动,似乎不知世事变迁一般无忧无虑。
二月的夜幕总是降临的早,时近午后4点,便已是夕阳西下。重新搬来图书的姝妧,坐在帕默斯对面座位隔一个位置的地方,陪她的少爷在这短暂的宁静时光中,享受着夕阳,读着书。她同帕默斯不同,并不是来此办公查阅资料,只是等着她的主人办完事,为了打发时间,她随意找了一本文学题材的书籍翻阅。
虽说在帕默斯身边工作这几年,阿尔洛语早已运用娴熟,但面对晦涩的书面语言,她总是要琢磨一阵子,有时还得麻烦帕默斯或是身边其他的人替她讲解一二。
但现在显然不能打扰正在焦头烂额工作的帕默斯。
他时不时皱眉挠头翻着书页,时而又拿起钢笔在本子上疾笔书记着什么。姝妧合上读不下去的小说,静静的看着帕默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终于她还是开口感叹到:“圣盾系统真是既坚强又脆弱啊……”
帕默斯应声抬起头,见姝妧一副“抱歉,打扰到您了”的样子,他笑笑并没有在意,问她此话怎讲。
“嗯……我是说,圣盾健在时每个区域都固若金汤,人民安泰,不曾想象过如今的景象。但一旦圣盾被破坏,便是今天这幅光景……”
自前几日晓光圣盾塔倒塌后,便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慌慌。有钱的贵族都乘着空艇逃亡向了其他的区域,而更多的平民百姓则只能留在这里担惊受怕的继续过日子,减少外出。街上都少见有行人往来。
帕默斯叹了口气,表示认同:“说的没错,这里的和平就是如此脆弱。”罢了,又好奇起来,问:“那远京又如何?我记得你是远京出身吧,你们那里没有圣盾,是如何保证人民安全的呢?”
“这……”姝妧一下被问住了。她自记事起,远京便已经独立,理所当然无忧无虑的活着,虽然也偶有魔物入侵,但不足以畏惧,戍卫队的人每每都能将其击退。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阿泽兰大陆上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
直到后来来了阿尔洛,才第一次知道“圣盾“的存在。
看姝妧为难的样子,帕默斯知道问了个没太大意义的问题。他记得姝妧说过,她只是个出身平凡的乡村姑娘,这些事情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帕默斯合上书,伸展了一下长时间伏案的僵硬身体,拿起手边早已凉透了的红茶,举杯向姝妧示意。她这才想起去问工作人员要来热水,为帕默斯添上。
帕默斯边吹开红茶的热气,边开口再次向姝妧抛出话题。
“就当作工作之余的消遣好了,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远京的故事吧,我正好也换换脑子。”
“可以吗!?”姝妧放下热水壶,高兴不已。
您曾听说过远京吗?那里有悠长的历史、古老的文明。虽没有圣盾加护,却国泰民安,不曾被魔物惊扰。
您曾去过远京吗?那里有茂盛的森林和广袤的山丘、农田。虽鲜少与外界沟通,但自给自足倒也安居乐业。
您正要去往远京吗?那里有我的父母、曾经熟识的朋友,虽出身平凡,但确都是热情淳朴的善良百姓。
姝妧很高兴有人能跟她谈起远京,让她得以名正言顺的怀念家乡。脑海里,这段颇像是推销的广告词一般的话,从不知道多久前就烂熟于心,只惜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倒是现在帕默斯主动提出让她说说故土的事,她却除了这段话外,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有春夏在门前山丘间光着脚奔跑时脚下青草味道、山间吹过的清风掠过耳边,拂过面颊的触感,以及秋冬与母亲一同赶集,推车上香料的颜色气味、商贩们叫卖的声音还萦绕在脑海里。
忽又有些伤感,离开家乡一晃眼已经十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朋友是否安好。
为了掩饰这不易察觉的感伤,她尴尬的笑笑,马上改口“呃……故事……只是些并不能成为'故事'的日常罢了,我只模糊记得一些。”
即便这样,帕默斯也“无妨无妨”的兴趣满满,他一直对姝妧很是宽容,比起主仆,他们更像是两个国籍各异的友人。姝妧认识一些同是朝灵仆从的同乡,她不敢想象如果面前的不是帕默斯,而是他们的主人,自己这个回答会面临什么。
正在姝妧琢磨着句子,如何跟帕默斯描述自己的童年时代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走到二人身边,通知他们马上要闭馆,请尽快办好借书手续。
环顾四周,果然,偌大的阅览室中只剩下二人的身影,之前寥寥可数的读者早已不见了踪影。工作人员解释道:“最近世事不太平,我馆提前了关闭时间,二位应该是别的地区过来的可能还不清楚。最近几日上街的人都少了。”
听罢,帕默斯马上挑出几册派得上用场的图书,夹着圣盾图纸,去了前台办理借阅手续,并差使姝妧把其余的书归位。不一会儿二人就抱着借阅的书籍,走出了图书馆,一边吞吐着白色的哈气,一边漫步在夕阳下的晓光街道上。
拜前日的“圣战”和圣盾塔倒塌所赐,街上不光行人少了,平日马车频繁来往的街道上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了,破损的建筑随处可见,明明是在市中心,却寂静的如同一座空城。
徒步前行中鲜少的与一两个提着行李神色紧张步履匆匆的人擦肩而过,看那副落魄的样子,姝妧不禁绕到帕默斯另一侧,歪着脑袋,低声问,生怕被那路人听见:“他这是要去向哪里啊,看样子不像是可以坐的起空艇的样子……”
帕默斯斜眼用余光瞥了瞥那人远去的身影,告诉姝妧,他很可能不得已远离自己的家乡,而去了难民营逃难。
在姝妧惊讶竟然还有难民营之际,一直步行着寻觅晚餐去处的二人终于是找到一辆还愿意载客的马车。
谈好了价钱,姝妧为帕默斯拉开车门。帕默斯进了轿厢,还没坐稳就听外面姝妧紧张的声音:“这不是康拉德先生吗!您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吗?”
帕默斯探出头,看见衣衫有些残破的康拉德勉强的笑笑跟他打招呼,说着:“没事,不过是跟小舅子起了些争执。”帕默斯赶紧下车,腾出车里的位置,请进车来,邀请他一同共进晚餐。起初康拉德还频频推脱,见帕默斯和姝妧关切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等姝妧为其处理好那些还隐约在渗着血丝的擦伤,餐厅也到了。
***
即便是战乱,人们对于食物的诉求也丝毫没有减弱,更何况是出身远京的姝妧。
她看着餐桌上这一桌子的菜,仿佛梦回十年前还在自己家里过年的时候。
姝妧的双亲都是远离城区的乡下人,虽不富裕,也不至于穷苦,挣的钱足以养活一家三口,还能有些剩余供她在镇上学习些本族知识。但父母一直秉持着“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平日吃饱、穿暖就行的节俭作风。一年下来,只有过年期间才得以和母亲去集市上置办些像样的年货,吃些好的。
过年那天早上父母就已经在忙活这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到了傍晚一家人早早的团坐在一起。父亲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乐得合不拢嘴,一盅一盅的喝着白酒;年幼的她坐在木椅上,脚还够不着地,拿着筷子,晃悠着脚,一个劲探着头看着厨房,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做饭的母亲,问还有多长时间能好。
等菜齐了,上了桌,就是像今天这般丰盛。连菜肴热气袅袅的样子都仿佛在眼前重叠。她不禁像儿时那样低声叹到 “太奢侈了”。
在这样战乱不安的时期,没想到还能吃到这样丰盛的晚餐。姝妧看得眼睛都直了,吞了吞口水,在心里默默感谢这待她不薄的罗斯兰家少爷,和今天偶遇的康拉德先生。若不是他,帕默斯应该也想不起稍微破费些,招待他吃顿“豪华”点的晚餐。
“这在远京应该也就算是家常菜吧。”康拉德举筷说道。没错,今晚这不过是因为一起进餐的多了一人,而添加了一两个菜色而已,并不是什么八碟八碗的大菜,就平日帕默斯的饮食习惯来说,也不至于奢侈。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解释着不过是让她想起了和家人过年时候的场景。
帕默斯放下筷子,用餐巾拭去嘴角零星的油渍,接过话茬,“刚才我和姝妧正要聊聊远京的话题,不自觉就想到这里了。”
这是个隐匿在曲折小巷子中的秘密小店,此时只有帕默斯他们一桌客人,看过菜单后便知道这里客人寥寥可数的原因。
“嗯,朝灵风味菜啊,不管吃多少次都还是觉得新鲜啊,那些不来的人可算是没口福了。”康拉德夹起一根火腿丝,举到灯光下,竟透亮的映出淡淡的光,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油脂的香气回荡在唇齿间,竟不觉得油腻,看来后厨的师傅也下了一番功夫。“朝灵的饮食文化真是名不虚传的精致。”
姝妧听了,像是自己被夸奖一样,乐得合不拢嘴,也不忘向带他们到这里的帕默斯道谢,倒是这帕默斯陷入了和一种叫做“粉条”的食物的苦战中。这透明的长片状的物体,沾了油水变得滑溜溜的,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夹不上来,还险些把油脂溅上自己的高档克拉夫。
“少爷,还是我来吧。”即使之前姝妧教过帕默斯用筷子的技能,但就像是她现在还不太能看懂书中的阿尔洛语一般,帕默斯在这方面也仍是不擅长的领域。帕默斯苦笑着看姝妧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粉条,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我印象里好像有个很奇怪的朝灵人,还拜托我调查了些事情。”
“哦?还有这回事?从来没听少爷您说过呢。”姝妧见帕默斯和康拉德的杯中已经空了,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们添上新的热茶,这次她可没再让帕默斯提醒。
康拉德停下筷子,接过茶杯,点头像姝妧致谢,而后兴趣盎然的听着,连姝妧也将目光从桌上的晚餐转移到了帕默斯身上。
帕默斯对二人说不必拘谨,别耽误吃饭,自己也重新拿起筷子,边吃边开始了他的故事。
“我记得那好像是403年的事儿……”
……
……
“是少爷还在都青府时候的事情啊。”听罢,姝妧放下碗筷,转身将座椅转向帕默斯,一脸严肃的对他说,“帮助人家很好,但论文还是请自己完成。”
“只是让她帮我提供了个素材而已,别太紧张。”一边的康拉德看乐了:“你们俩关系还真好啊。”
姝妧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外人面前,连忙道着歉,窘迫的扭回座椅,“少爷一向对我很好,对我来说就像是朋友一样,教了我很多阿尔洛的知识,我却总是在外面给他丢脸,真不成样子。” 说罢低头㧟着碗中的饭粒。
帕默斯看看姝妧,冲对面的康拉德笑笑,根本没在意的样子,接着打趣道:“最开始教你阿尔洛知识的不是我吧,我记得你在来我这里之前还在别处工作过?”
见话题被丢到自己身上,姝妧只好接过话头,点点头,“嗯,之前在尼恩格兰的时候,还在一间酒吧工作过。”罢了,觉得这么说会引起误会,她又补充到,“啊,不过不是Sugar Mountain。名字很奇怪,我也不记得怎么拼写了。”
“老板对我不错,那对双胞胎店员同事虽然脾气很怪,但也都没有恶意。直到那里失火烧毁前,都是一成不变平稳的日常……”随着她渐渐陷入回忆,脑海中重现了某一个午后的光景。
“要说新鲜事,我记得……就只有那天下午来了个巡演团体。”
***
S.A.405 2月 尼恩格兰
这是一间街角的酒吧,门脸不大,灰色的砖墙更是让它隐匿在了鳞次栉比的建筑间,很是不起眼。
木门的吊牌上写的好像是这家店的名字,年头长了,上面刻的字已经分辨不清,只能勉强认出“酒吧”二字,和后缀零星的几个字母。
这天,姝妧惯例的在傍晚开店之前打扫一楼大厅的的卫生。她正提着水桶从水房出来,挽起衣袖,刚打湿抹布,就听见门外嘈杂的声音大了。起初她没在意,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不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渐弱,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乐声,似乎还能清晰的鼓点。
随着鼓点愈发紧凑,乐声也急转而上,错杂而弹,一连串的琶音将旋律推向高潮,就在攀升上顶峰的那一刻,干脆利落的戛然而止,一时间也陷入了寂静。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屋外的气氛又沸腾了起来,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姝妧被这门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拧抹布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一个没拿住,“扑通”地掉在桶里,溅了一地的水花。
她急忙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用不怎么标准的阿尔洛语低声向一旁柜台后写台账的老板道歉。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他头也没抬,专心的清点着货单,“姝妧,你收拾完去看看吧。”
说着他似乎也点完了货,叫来那对双子店员帮他把几个木制货箱搬到库房。自己则转身将身后酒柜里几个酒瓶重新按大小码好,并把标签统一扭转到正面,而后满意的关上了柜门。
“对了,你重音放的不是地方,要放在后面,不是前面。”
老板阿普菲尔是个奇怪的人,有着很奇怪的习惯,很奇怪的样子。金色长发用缎带束于脑后,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只露出鼻子和嘴巴。身穿胸前叠满褶涧、袖口是夸张荷叶边的白衬衣,领口的托领上有时装饰一枚花朵形的饰针,裤子是考究的双侧章黑裤,脚蹬一双亮面皮鞋。作为男性,衣着实在是过于花哨,不合时宜,但对于女性来说这服饰又明显过于英挺,姝妧曾试探着问过他这个问题,只得到他神秘的坏笑着说:“你猜呢?”
那对双子店员里的哥哥就会插话道:“猜什么猜,他就是个娘炮。”
待姝妧清理妥当地上的水渍,将水桶放回清扫间,出门时,已然是一曲作罢,正换上一名女性舞者,她高举起双臂,侧过头,摆好姿势,闭上眼睛,无言地向一旁的乐师示意。
随着音乐响起,她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踮起脚尖,伴着音符在场地中跳跃旋转。悠长的旋律中她用舞姿似乎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柔软纤长的肢体细致勾勒着每一个动作,时而伸展时而屈曲,踩着音符的律动,从躯干传到指尖,手上那对缀有银铃的镯子也跟着震颤,在黄昏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应着乐声,就像是节拍一样,一下又一下的震响着。
她紫红色的头纱随着她优雅的动作上下飘动着,连蕾丝上点缀的红石都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给她的舞蹈带来一丝的神秘。她跳着转着来到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前,她的舞姿是那么美,她也是那么美。姝妧几乎能看清她那长而密的睫毛,和她额间那一点魅惑的朱砂。周围的人们也都沉醉在她的舞姿和她那被紫黑色修身的服饰包裹的姣好身形中。当姝妧意识到这个美丽的舞者同她一样是个黑眼黑发的人时,就更加的离不开眼睛,她为了凑得更近,挤过人群,来到了前排。当舞者来到她面前时,二人偶然四目相对,只一瞬,舞者便优雅的转了个圈,继续着下面的舞蹈。突然被舞者那大而深邃的眼眸直视,尽管姝妧身为女性,却也感到心脏似乎被捏了一把一样的抽紧,砰砰乱跳着。那舞者是在是太美了。
这时乐声从悠扬变得紧张,台下的助演突然向舞者掷来一对锋利的轮刃,这一下子,吓坏了观众,人群猛地退后一步,发出惊吓的嘘声。
舞者方才那魅惑般的眼神变得犀利而危险,仿佛从一个无忧无虑的花间仙子变身成驰骋于战场的女武神。那对轮刃似乎有生命一般,在她手上灵巧的上下翻飞,划开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映着夕阳的殷红,刀刃闪着凛冽的光,危险而又窒息一样的美丽。同之前阴柔的舞步不同,现在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弦乐器拨弦紧凑的音符,每一个动作干练而有力。
姝妧看得入了迷,不光是因为舞者美丽的面容和舞姿,她沉浸于这舞蹈描画的故事中,迷幻了双眼,陷入了儿时在家读过的故事中。一个本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少女,为了替父亲从军,而剪断长发,穿起戎装,在战场英勇杀敌保卫家园。
这个舞蹈是不是也是在讲述类似的故事呢?
她边看边想着,不知怎的从后颈传来一阵疼痛,双脚竟离了地,她惊恐的回头,“啊,贝恩斯坦先生!”却发现是酒吧里那对双子店员中的哥哥,像是抓小鸡子似的,抓着她的领口,一把将她从地上薅起。“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贝恩斯坦边皱眉问着,边扥着姝妧离开了人群。
“店长说让我出来看看。”姝妧没底气的说着。的确,只是让她来看看情况,她却看了这么久。“你也看太长时间了,赶紧回去干活儿。”果不其然被这么说了。
“谢谢!谢谢大家!”身后的舞台上的乐声已经停止,舞者和乐师向观众鞠躬表示感谢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里雷鸣般的掌声中。姝妧遗憾而不舍的回头望着,明明就差最后一点的尾声没看到了。
姝妧垂头丧气的跟着贝恩斯坦的后面往回走,却不料被一个女声叫住了,二人回头一看,这不是刚才的舞者吗!?
“你好,刚才看你从那个店里出来,你们是那里的店员吗?”舞者指了指二人身后的酒吧。姝妧点点头,但她想不通被注意到的理由。“因为你跟我都是这幅样子,”她指了指自己和姝妧的黑色头发,“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啊。”原来那时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啊。
“您到底有何贵干?”贝恩斯坦一如既往用很不友好的语气说着十分公式化的客套措辞。这连姝妧都听得出来,她尴尬的笑笑,让舞者别介意。
“我是这个巡演团里的舞者,叫云裳。”接过同伴递来她的斗篷,披在身上,“我有些事情想向你们的老板打听,因为我听说一般像酒吧啊、餐厅啊、典当行之类的老板一般都会知道很多事,不是吗?”
“说得对,尤其我们那个娘娘腔老板,的确是知道不少事情,但你……”贝恩斯坦瞥了瞥云裳手上那个显眼的手环——这是奴隶的标志。“没有主人的允许,可以自由行动吗?”
姝妧下意识的攥紧自己手上的手环,战战兢兢的抬眼看着高自己太多的贝恩斯坦,再回头看看酒吧,发现不知何时,阿普菲尔靠着门框,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边,好像嘴角还扬起了平时那个恶趣味的弧度,她心里一惊,不知是在这里等说完事情一起回去,还是先行告退比较好。
“没关系的……我……”没等云裳说完,贝恩斯坦便揪着二人远离人群,压低了声音“是伪造的对吗。”
“什么!?”姝妧一下惊呼出声,她从没想到竟然可以伪造手环,而且也不明白云裳这举动的意图。“你小点声!怕别人听不见啊!”贝恩斯坦反手就是一击暴栗弹在姝妧脑门儿上。她吓的不知道是该捂住嘴还是疼痛的额头,最终只好一手护住额头,一只手堵上不听话的嘴。
好在台上又开始了接下来的表演,没人去注意到这边小小的猫腻。
云裳有些退缩:“你们会说出去吗?”
贝恩斯坦似乎也发现了老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翻了个白眼说:“不,我对这种事没兴趣,我们老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这点我可以保证。至于她……”说着看了看姝妧“我想,她念着同族情面也不会去多事儿的。”说着便带着云裳进了酒吧。
云裳被安排在了吧台,跟阿普菲尔交谈。姝妧本是想在一边旁听,可无奈二人说话的语速太快,又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这超出了她现有的听力水平,想凑得更近些,却被阿普菲尔发现了:“姝妧,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哦,去跟妮薇理希一起招呼客人吧。”
一旁,双子店员中的妹妹应声拿着酒水单递给姝妧,推着她去了一边的卡座,教她如何跟客人推荐酒水,让他们下单更加昂贵的饮品。
之前那短暂的偷听中只听得“混血”、“家人”、“夏维朗”等只言片语的词句。
终于是结束了眼前这位客人的点单,得以回到吧台,把客人的要求告知负责调制酒水的贝恩斯坦。她想借机再听听阿普菲尔和云裳的对话,不成想,已经结束了。
“谢谢您的帮助,那么我需要为您的慷慨支付什么样的报酬呢?”云裳起身,姝妧见机会来了,连忙跑过去帮着推回座椅。阿普菲尔指了指云裳手里那对轮刃,却遭到了拒绝“这是我跳舞的道具,算是谋生的手段,还请允许我拒绝。”
阿普菲尔又想了想,笑着说:“那你看,你手上那副镯子可以吗?”姝妧知道,阿普菲尔笑起来的时候绝对没好事。“朝灵的银器在我们这里可是很少见啊。”他把头扭向了姝妧,尽管他又长又厚的头帘挡住了眼睛,但一准是在盯着姝妧颈间的银饰看个不停。
本来是想要提醒云裳,劝她再好好想想别的法子,但感受到阿普菲尔不怀好意的目光,赶紧护住自己的银饰,退后了一步,连连摇着头。这可是成年那天母亲送给她的宝贝,也是她唯一一个得以思念家人的物件儿。
阿普菲尔不再去逗她,回过头接着询问云裳的意思。云裳思索片刻,下定决心一般,使劲褪下两手上的镯子,深吸了一口气,拍在了吧台上,铃铛叮当的响着,引得周围客人纷纷投来目光。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有朝一日还能有幸再见,我云裳一定……”没等她说完,阿普菲尔收下镯子,不再去看她,“不,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他接过刚刚姝妧拿来的点单,和贝恩斯坦一起忙活起来,头也不抬,“姝妧,送客。”
就这样姝妧只得把云裳送出门外,悄悄问她为何还是选择给出了镯子。云裳先是不忘感谢姝妧能带她去酒吧,让她能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临走末了才告诉她说:“我在阿尔洛已经这么多年了,今后也得在这里过活,比起思念不知在何处的家乡的饰品,我更需要在这里靠自己努力活下去的工具。”说罢,小跑着回了演剧团。
看着云裳远去的背影,姝妧心情有些复杂,回了酒吧,她还是忍不住问阿普菲尔,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不过是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家人在何处的可怜人罢了。她似乎已经有了些头绪。根据她的描述,那家人我的确是有点印象。”他往姝妧托盘里的空酒杯倒上客人点的红酒,“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得学会和人打交道,接触的人多,知道的自然也多。”姝妧抓紧给客人送去酒水,又马上跑回来接着听。
“但很遗憾那家人已经乔迁到了夏维朗,那里就不在我的情报网范围之内了,我只能帮她到这里了。何况她和你不一样,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四处流浪。没有值得去思念的故土,只有不知在何处的家人。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说罢他放下手里的活儿,双手架在吧台上,托着脸问姝妧,“那么说到家人,你想不想家呢?”没等姝妧思考到底是“想”还是“不想”,他就掏出刚才收下的那对银镯子,放在吧台上,往姝妧面前推了推,“好了,快去。”
姝妧一阵欣喜,难道是要还给云裳吗?
“当然不是,”阿普菲尔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像这个小鬼说的,”一把揪过一边根本没在听两人对话的贝恩斯坦的脸,搞得他一阵不明所以的叫骂,“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这是……”
“去当铺,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推销你们朝灵的东西,虽然比起她那对轮刃要差远了,但还是希望你能给我卖个好价钱。”说完又是一阵坏笑后,重新投入到了酒吧的营业中。
***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老板他是不是个好人,但我可以肯定他是个坏心眼的家伙。”姝妧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虽然知道自己亏了买卖,但还要夺走人家对家里人最后那点念想。”
帕默斯听完无奈的和康拉德对视而笑,“她不是要去找自己的家人吗,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个念想吧。”
“那目标也是冲着人家重要的东西去的啊。”这时餐厅老板为今天这桌唯一的客人端来了水果,他冲三人友好的笑着,挠挠头:“诶呀三位关系真好啊,虽然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表示抱歉,但从三位身上竟也能看到阿尔洛人和朝灵如此和睦的相处啊。”他又停住了,叹了口气,“要是再多一些人打消种族不平等的观念,那我的这餐厅也能更红火起来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老板,半晌姝妧鼓起勇气,对他说:“老板,我作为一个从远京来的朝灵,觉得您这里的菜品都很合乎远京地道家常菜的风味。”
老板听了笑开了:“真高兴你能这么说。后厨的师傅也是从远京来的,听说今天的有朝灵的客人,还是与二位同席而食,有些紧张。我回头跟他说,他一定会高兴的。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了,慢用。”
他深深向三人鞠了个躬便回了账房,等待着不知道还会不会来的客人。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康拉德伸手取了颗葡萄放进嘴里,“毕竟这里是晓光,既是人类建立起来的第一座城市,也是四百年来最安逸的都市,论起这方面的教条可是不亚于夏维朗的。”
他又拿了几颗葡萄,放在手边,时不时搁一个在嘴里,讲开了他过去在夏维朗念书时的事。
看来这冬夜故事会还将持续。
……
……
以茶代酒过了三巡,菜过了五味,就连餐后的水果也终于是吃完了,姝妧代理帕默斯去了账房,为今晚这丰盛的一餐结账。回来时帕默斯和康拉德都已经起身,姝妧摘下一旁衣帽架上帕默斯的大衣,站在他身后,帮其套上,又拿了刚才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才跟着他出了店门。三人寒暄一番便在夜晚的街道上分别,去向各自的住所。
“没想到咱们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呢。”和帕默斯一同走在夜晚晓光的街道上,一边步行消食,一边像傍晚那样碰运气找马车。“嗯,真是巧了。”帕默斯四处环顾无人的街道,他歪歪头,看来得走出这片街区,到了大马路上才可能幸运的找到马车,不然今晚只好走回住所了。
一时间没了话题,二人就这么无言一左一右的并排走着。街道两旁的住宅不是窗帘紧闭,就是漆黑一片根本不见亮光。微弱灯光三三两两的照在人行道上,不像昔日那般敞亮。幸好今夜是满月,月明星稀,老天爷也算开眼的万里无云,月光照下来,让这砖石小路还不算难走。
“也不知道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是好是坏。”二人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条以往的繁华街区,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的碰碰运气,正好也走累了,歇歇脚。姝妧将图书夹在腋下,来回摩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她想起刚才康拉德故事的结局,不禁感叹到:“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父母还是已经过世了。”她叹了叹气:“而且没想到我当时就离她这么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还卖掉了她的东西。”一想到这儿,姝妧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心里又责怪起那个坏心眼的酒吧老板来。
帕默斯换了个姿势拿手上那厚厚的一摞书,姝妧见此,又帮他再分担了几册的重量,帕默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片刻无言后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对了,刚才听你说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那个……你想家吗?”显然是受了刚才姝妧故事中阿普菲尔的话的影响,“我是说……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姝妧没想到帕默斯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今天这一连串让她回想起家乡的事,她也多少有了预感,这些都是她慷慨的少爷的体恤。
“不想,是不可能的。”尼恩格兰的帕默斯家里,自己枕头下还藏着一堆没法寄出的信。怕被认为是朝灵间反叛的密谈,她特意用阿尔洛语写的,除了表达对家人思念的语句外再无他言,回去可得谨慎处理掉。“但像那个叫云裳的姐姐所说,我目前人生的一半都是在阿尔洛度过的,而且也是要继续在这里过活的,说句不谨慎的话,我也算是半个阿尔洛人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帕默斯,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这话而生气,可还是生怕说错了话,“这里已经和远京一样,都算是我的家乡。但如果有可能,让我知道我的父母还安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过得不错,身边的人也对我很友好……”她没再说下去,剩下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鼻子一酸,感觉眼眶里有一股热流,她赶紧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心里也隐约知道现在的事态下,这基本和天人两隔没什么两样。
不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以自己的身份、立场也无法向姝妧承诺什么,帕默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等声音渐渐清晰可闻时已经,以便得目视它的所在。姝妧看到车来了,马上又打起了精神,像个没事儿人儿似的,连忙指着街道尽头:“少爷!您看,有车了!”
她小跑着过去,见帕默斯还没跟过来,停下步子,回头跟后边的帕默斯大声说着:“少爷,我们回去了!”说着又向前跑着,拦下了马车,打开车门等他。
帕默斯有些复杂的笑笑,跟上来,先行上了车。随后姝妧也上来,关上挡门,车轮转动。
“嗯,我们回去。”
【End】
秋日插曲
S.A.409 10月
时至十月中旬,几场秋雨下过,天气极速转凉,连那群飞的大雁也南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准备过冬。
今天正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一大早拉开窗帘,外面就是一片铅灰色,也分不清到底是天空的颜色,还是乌云遮住了光线。阵阵冷风吹来,夹杂着密密的雨丝,打在窗上。姝妧见此,打消了开窗的念头。
向以往那样,她收拾停当居室的卫生,来到厨房,在煎锅上倒油烧热,放上培根和鸡蛋。摆好餐具,往瓷杯中注满咖啡。
平日这时,帕默斯就会顺着早餐的香味,打开卧室的门,探出头,揉揉惺忪的睡眼,跟她打招呼:“真早啊,小妧,早安。”随后退回屋内,披上居家服的丝绒袍子,趿着鞋子走出门,来到厨房餐桌前自己固定的位子上落座。这会儿,锅上煎着的鸡蛋培根也已然正是火候,盛到盘子里,还冒着点点的油水泡泡。蛋白质的香气勾起了一整夜空腹的饥饿感,迫不及待的拿起刀叉,让姝妧也赶紧坐下一同共进早餐。
然而今天无论她把锅铲敲得如何响亮也不见帕默斯有出屋的迹象。她只好关上火,盖上盖子给早餐保温,之后来到了帕默斯房间前,轻轻敲门。
“少爷,您醒了吗?”半晌不见回应,只有几声干咳的传来,随后则是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音。看来是醒了。
“少爷,早餐做好了,请快点起床,不然该凉透了。”为了不让帕默斯有睡回笼觉的机会,姝妧趁热打铁,继续敲着门。
一阵地板吱嘎作响声过后,房门突然从内打开,姝妧措不及防的赶紧收手,不然一个拳头就要敲到帕默斯脑门儿上了。
帕默斯顶着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不好意思,今天能把早餐帮我拿进屋来吗?“昨天熬夜到很晚,现在有点不好受。”说罢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咳,他痛苦的弯着腰,把脸都憋红了,似乎要将肺一同呕出。
姝妧连忙扶着他回了床铺,“不是说熬夜也要适可而止吗,您今天就哪儿也别去,好好休息,八成是着凉了。”她见帕默斯工作桌上图纸和笔记零散的放着,看来是一直熬到意识模糊,实在坚持不下去才上床睡觉的。而且桌前那扇窗子也没有拉上窗帘。
姝妧看着帕默斯还不停咳嗽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睡前要拉起窗帘要我说多少次才行,寒气和一些不好的星宿的光线都会从窗子照进来的,对身体有害啊!”真是的,好气啊,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说是完美的帕默斯·罗斯兰,唯独在自身健康管理上从不见上心。
“好了好了,咳咳,我知道了,早饭……”帕默斯赶紧打断了姝妧,不然她能在这里念一上午。寒气先不说,那什么星宿的光线有没有害难道不是迷信吗?
姝妧想起了正事儿,看了看一旁的挂钟,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往常帕默斯出门去DBK出勤的时间了,她赶紧给帕默斯拿来早餐,“少爷,早上您先凑合吃点,要是实在咳的厉害,吃不完也没关系,中午我回来再给您做些方便下咽的。”说完就赶紧套上外套,拿了钥匙打伞出门,“我帮您去DBK请一两天的假。”
临走前,关门时听见帕默斯沙哑着嗓子在屋里喊着,他边咳边说:“我想吃晓光风味的小点心——”
还小点心呢,生病就给我老老实实喝粥!姝妧愤恨着锁上门,小跑着赶去DBK给帕默斯请假。
·····
说是生病时候喝粥最好,可毕竟是自己主人的要求,从DBK回来时,尽管是满心的不乐意,还是绕路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点心铺。
等他不咳嗽了,就给他吃吧。
姝妧看着手里纸袋中的点心,又盘算起了今天的午饭和晚饭。
说起清淡好消化又能暖身子发汗的除了粥还有什么?
不存在的。
所以到底还是要喝粥。
帕默斯曾抱怨过白米粥没有什么味道,这次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把粥做出花儿来。颗颗饱满的米粒,加以青菜鸡蛋一起熬煮,直到泛起浓稠的泡泡,咕嘟咕嘟的在砂锅中沸腾,少许的香辛料来提味,既美味又养人。胡椒温中,下气,消痰,解毒;鸡蛋中的蛋白质和青菜里的维生素加强抵抗力,让伤寒这种程度的小病小灾更快痊愈,在这阴冷的雨天更是不二之选。这是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一直给自己做的,虽然现在基本不再被这些病痛缠身,但依然眷恋着这味道。想着想着,姝妧都要留下口水了,事不宜迟,在街角转了个弯,去了集市。
正赶上蔬菜摊的摊主上午收摊准备午休,姝妧用相较于低廉的价钱,买下了那些品相虽不是太好,但完全还可以吃的处理蔬菜和鸡蛋。过日子总是要算计一些的。
离了菜市场,估么着时间是时候赶紧回去了,眼看着这雨点也越来越大了,姝妧加紧脚步赶在正午前到了家。
进门后轻轻推开帕默斯的屋门,见他没有不长记性的再起床伏案工作,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里睡下了。看来真的是累的不轻。看他那副疲惫的样子,姝妧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进屋收走了餐具。吃午饭时再叫醒他吧。
吃过午饭,下午帕默斯的精神好些了,不像早起时候咳得那般撕心裂肺,姝妧把上午买的点心送进他屋里,“少爷,点心给您买来了,您现在嗓子还不是很好,甜食还是别吃太多了。”帕默斯有时觉得姝妧在生活方面有些过保护了,就像个溺爱孩子的母亲,虽然会严厉批评你这里那里做的不对,但最后还是会满足你任性的要求。
帕默斯接过纸袋,清点里面装填的点心,确认都是平时自己偏爱的那几样儿,就安心的将其放在床头桌上,叫姝妧拿来小桌板和昨晚没做完的工作,一边半躺在被窝里一边接着办公搞研究。
姝妧帮他披上毛毯,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却看见窗棂上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张大大的蛛网,还有只细长脚的蜘蛛挂着一根丝线垂落下来。姝妧每天都有打扫房间,所以不可能是以前的产物,只有今天她没有收拾这里。她探头望望窗外,看着外面仍阴云密布,风雨打落树叶的景致,不禁亮了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这阴雨天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帕默斯抬眼瞥到了姝妧不明所以的笑脸,“下一次雨就冷一点,天晴了好歹还有点暖阳。”说完他耸耸肩,裹紧了肩上的毛毯,掏出个点心,叼在嘴里,拿起笔,绞尽脑汁辨认昨天意识消失前在本子上留下的迷之字迹。
姝妧小心拉上窗帘,对他说:“明天应该就能停了吧。”
帕默斯挑眉说道:“哦?你怎么知道?”他有些不相信:“难不成你也对占星之类的有了解?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有个叫康拉德的年轻人,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姝妧摇摇头,轻轻地又撩开了窗帘,指给帕默斯看:“您看见那个蛛网了吗?”帕默斯点点头,但他想不通这之间的联系。“有蜘蛛结网的第二天就会是晴天,我妈妈是这么告诉我的。因为他们能感知到天气变化,不晴天是不会结网的。而且而且!”她说着说着有些兴奋,“在家里看见这种长脚的蜘蛛千万不要伤害它们,这可是是吉兆呢!一定是在说少爷您的这伤寒也一定能很快治愈!”
“是吗?要说天晴,还算有理有据,但……”帕默斯平日里就觉得姝妧在一些事情上有着奇怪的认知,他一直以来觉得这应该是文化差异造成的,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吉兆什么的,这真的不是迷信吗?”他又觉得这说法有些冒犯,“嗯……远京的朝灵都有这样的信仰吗?”
姝妧颇为认真的思考回想着,她摇了摇头,“并不,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知道这个。只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而且准确的说是‘早报财,晚报喜’,但总之都是有好事情发生不是吗!”
迷信,这是迷信啊,这是迷信没错了!
而且还是如此小众的迷信,灵验程度可见会很低了。
姝妧见帕默斯对这种讲究很不信任的样子,试图找个例子来说服他:“您看,阿尔洛不也有‘黑猫不吉利’这种说法吗,在我们那里也有相似的啊,只不过不吉利的主角变成了通体漆黑的狗,如果那狗的四爪是白色,那就更加不吉利,要绕开走的。”
“可并没有相关的学术证明啊,凡事还是要讲个‘理’的。”帕默斯是DBK的研究员,平时钻研魔法之“理”,相信所有的现象的背后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见姝妧好像还要说什么,他赶紧伸出手,摆出“打住”的姿势,“好了我接着工作了,晚饭的时候叫我。”这要较真起来就不得了了。
姝妧撇了撇嘴,只好鞠了个躬离开了房间,末了还不忘了再次叮嘱帕默斯不要吃太多甜食。
······
一整夜的风雨过去,天空果然向姝妧说的那样放了晴,只是这道路两旁的植被遭了秧,枝叶都被吹打的面目全非,早起的人们纷纷拿起扫帚,出门清扫门前的树枝、落叶。
姝妧默默地向昨天那蜘蛛道谢,满心欢喜的敲开了帕默斯的房门。然而他的病情却没能如姝妧所愿的转好,反而咳得更加厉害了。
说起来,昨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隔壁帕默斯屋里也时不时传来了干咳的声音。
见帕默斯半倚在床背上,剧烈的咳着,几乎是要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要到那个世界一样的架势。姝妧吓得急忙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待其稍稍平稳下来后,跑去厨房拿了水,想递给帕默斯,让他润润喉,可又怕他呛着,把水弄得哪里都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
“这下知道了吧,那些都是玄学。”帕默斯喝过水,虽然还在止不住的咳嗽,但语气中总能听出一丝得意。姝妧看见床头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纸袋似乎知道了什么——那是昨天给他的点心。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去给您开点药吧。”说罢,伸出手,管帕默斯讨要资金,“早饭等下我给您拿来,吃完您就接着休息,吃午饭我会叫您。”
像昨天一样,给帕默斯端来早饭后,姝妧就出了门。
然而去了药店,老板从来没有见过直接来买原材料的人,就打发她走了。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姝妧思量片刻,只有那里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荆芥,薄荷,防风,柴胡,紫苏叶,葛根,桔梗,苦杏仁,白芷,苦地丁,芦根......你是把我这里当药房了吗?”阿克亚边在库房里翻找,边重复着姝妧的要求。
阿克亚·奎斯特是这里夏维朗的一间当铺的老板,一次姝妧来当掉旧书时二人就认识了。那时姝妧不知道书里还夹着帕默斯的研究手稿,幸好阿克亚好心的叫住了她,将手稿还了回去。这一来二去的姝妧就成了熟客,有时就算不来当东西,也会找阿克亚聊聊天。
“前些日子一个草药商人不是来你这里当掉了他的药材吗,我想你这里肯定有。”可能是阿克亚要比姝妧小的缘故,也许是阿克亚刻意不让姝妧对她说敬语,二人的对话相较于和帕默斯来说更加的轻松。虽然帕默斯也说过让姝妧不要过于拘谨,但姝妧脑内还是固执的认为,帕默斯是“工作”中的“上司”,不管如何亲近,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对对对,为此我还特地进了个药箱呢。”她有了头绪,“在这呢!”她搬出一个多层的木箱,来到了前台,对着每个抽屉上的名片,让姝妧再给她重复一遍要求。
帮姝妧包好这几味草药后,阿克亚坐在前台后的高凳上,一如既往的跟她闲聊着:“怎么想起自己买药材了?为什么不去药铺呢?”
姝妧掏出从帕默斯给的资金,递给阿克亚:“帕默斯少爷患了伤寒,病情又突然加重了,我去药铺给他抓药,可老板不卖给我。”
“抓药”,远京用语,说白了就是买药材。小时候跟母亲一起去药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跟老板说要什么药材,要几克几两,老板就会拿着一根长杆一样的秤,在一端的铜盘中装好药材,另一端放上秤砣——在阿尔洛叫做砝码的东西,称重后用纸包包好,摞成一摞拴上麻绳。因为每家人习惯不同,不同的医生开出的处方也不同,所以对待同样的病症选用的药材会有微妙的区别,在姝妧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用这几味草药,磨成粉,加水煎制,熬成治感冒专用的特效药,总是能在喝下一到两天内治愈。
“哈哈哈,在阿尔洛是只要你跟医生或者是药店老板说‘我要买感冒药’就会卖给你成品药包的,而且不用那么麻烦的煎煮熬制,直接兑水饮下就可以了。”阿克亚笑笑,不过没有办法,这就是文化差异啊,“跟药店说要买这些原材料,当然不会卖你了,何况都不见得会有。”
阿克亚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让姝妧坐着稍等,又转身去了库房。
姝妧当然知道在阿尔洛是直接卖成品药的,但她仍然相信来自远京古老的药草学文明,相信这药剂若不是自己亲自从选材到最后熬煮一手包办,就不会起效。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起身跟着阿克亚来了库房。“阿克亚,你这里有……”
“你肯定还要这个吧!”阿克亚刨出了个落灰的碾槽和舂桶,“上次那个药商一并卖给我的,借你用。”
姝妧谢过阿克亚的慷慨,“谢谢,但是我还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她抱着碾槽和舂捅,凑近阿克亚,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阿克亚有些犹豫的点点头,但又十分鄙夷的问:“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儿闹出人命吗?”
姝妧拍着胸脯保证着:“我就是从小吃到大的,没问题的,相信我。”
阿克亚,吞了吞口水,想象了一下,还是不太能接受,但既然姝妧给了钱,自己也就没理由不提供商品。
片刻后姝妧拿其了药材,抱着磨药的工具,向阿克亚道别,离开了当铺。
······
帕默斯是在浓郁的药汤子味道中醒来的。
他正奇怪明明是午饭时间了,屋中传来的竟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说不上来甘苦的草药味。
他披上衣服,走出卧室,见姝妧宛如一个书中描写的女巫的样子,在厨房的灶台上,用坩埚熬煮着什么漆黑的液体,时不时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容。再看厨房的地板上散落着捣药的工具,洒出的药渣中隐约还可以看到什么可以的棍状物体,是树枝吗?
“少爷您醒了?”正要蹑手蹑脚回屋接着装睡的帕默斯被逮了个正着,他僵硬的转过身,试探性的问:“小妧啊,午饭呢?”
姝妧踮脚看了看坩埚中漆黑的液体,满意的点了点头,熄灭了灶台的火,盛了一大碗,放在餐桌上,随后指了指一旁的砂锅:“午饭就接着喝粥吧,最近就不要吃甜食一类的刺激性食物了。”
帕默斯尽可能不去关注这桌上可疑的“药汤”,他笑着点点头,想要若无其事的拿碗去盛粥,可姝妧却不依不饶的举起装药的大碗,怼到帕默斯面前。
“先把药喝了吧,喝完再吃饭。”
尽管帕默斯一脸的不乐意,但姝妧的态度也不容反驳,从没见她笑的如此恐怖,这一看就很有问题的东西真的可以下咽吗?万一喝完了有生命危险怎么办?早知道昨天不反驳她那迷信的观点就好了。如果昨天没有一口气把那些点心都吃完就好了。
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心里默念着:小妧念着以往情面应该不会要我性命,这都是为了让我快点好起来。
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接过碗,一股脑的灌下肚,心脏不安跳得飞快。再次睁开眼,发现还是自己家的厨房,便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哈——”重新吸气时一阵苦涩从舌头上传来,让他不禁咧着嘴,拧起眉毛,四处环视着,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漱漱口,但随后却发现从喉咙深处传来了药材的甘甜,苦涩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他又喝了几口,发现一旦接受这个味道,还是不难喝的。
“这是我小时候感冒时,妈妈给我熬的草药,”她熟练的在帕默斯面前将成分倒背如流。
“为了让您好的更快一点,我还往里面加了风干的蜘蛛。就是我手法不太好,可能没有磨的太碎,您喝的时候小心不要卡到喉咙。”
“……”顿时,面对平静的说着很不得了的事情的姝妧,帕默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向碗底,的确有着半截像是节肢动物的脚,还带着根根细毛。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他手忙脚乱的跑到厕所水池,把嘴里没咽下的那口药汤吐出,虽然试图把已经下肚的那些也吐出,但一阵干呕后,还是无果。
从厕所出来后,姝妧已经收拾好了厨房那一地的狼藉,盛好了粥,等他来吃午饭。
帕默斯猛灌了一大口白米粥,现在这白米粥竟然是如此的可口。“少爷请放心,就算是有毒的生物,只要掐头去尾,让其充分熟透,就不会有危险。”姝妧猜到帕默斯要问什么,“还请您相信来着远京的神秘力量。”
“但你不是说你家人都相信蜘蛛是吉兆,不会去伤害它们的吗?”
姝妧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帕默斯,让他漱漱口,“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拿蜘蛛入药的时候,我们也是心怀感激,虔诚的希望它们能为我们带来健康。”
帕默斯突然顿悟了拿什么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算是为了不再喝这可怕的药剂,也要好好管理自己的身体健康。
“少爷,您看,又是蜘蛛呢,看来明天也会是好运的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