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个引子。
正常和异常的边界线一直是模糊的,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符合人们认知的被称为正常,而跳出那个认知框架的被称为异常。但人类的认知实际上则小的可怜,如同井底之蛙,自以为是地框出一个边界,然后出版成书,口耳相传,然后对着更多的青蛙说道:“看,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沾沾自喜却浑然不觉。
但这世界真的有边界吗。
以自己为中心,半径3公里以内是自己的活动范围,如果出了这里,那就可以称之为“今天做了件不一样的事情”,并且值得大书特书。但对于半径5公里,10公里,甚至100公里的人,这却连零头都算不上。
每个人都正常着,或者异常着。即便发生了改变,这份正常与异常的界限也在在与不在之间徘徊。如同在这个岛上,所有的“不正常者”都是这岛上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
如果借此麻痹自己,忘掉所有不快的曾经,大概也就不是件困难的事了。
Frog and Frame
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Frey觉得自己认得他,但是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然而对方却明显认出了他,进门的时候拿着张纸条像是需要问路,本来Frey还想主动友好地凑上去招呼一下,刚露了个笑,对方对自己就马上露出了“你果然在这里”的表情。然后就拍着他的肩膀说真的是好久不见,然后像是常客一样熟络地往里走。Frey搜肠刮肚地思考了很久,觉得对方的语气和态度似乎有点熟悉,只是长相却和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您是……Enzo?”
“对我就不要用敬语啦——怎么这么冷淡,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不,只是你变得似乎有点多一时没能认出来……要喝点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加的纯苦艾酒吗?”嘴上虽然还是询问着,手已经熟门熟路地申向了店里高级苦艾酒的瓶子。
“不,给我杯水就好,我戒酒了。”
“哦?你以前可是每晚上都到我店不喝得说不出话可是不回去的。”
“那是为了给你捧场,这都看不出来?”
Frey听到这打趣的话,笑了一下,但还是放下了一边的酒瓶,给他接了杯水,顺手还拿过一旁的暖壶加了点热水放在他面前。“胃不好就别喝凉的了。”
“……你居然记得。”
“当年直接喝到胃出血倒在我店里,我差点没吓死,怎么会不记得。”Frey点了根烟,上半身支在吧台的台子上,把刘海撩到了一边露出眼睛,支着脸看着Enzo——其实他并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但对方并没反驳他也就没再多问。“最近如何?老婆和女儿还好吗?”
“……她们都走了。”
Frey还没来得及道歉,就看到友人抬起了脸,对他有点无奈地笑着解释了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老婆跟我离婚了,带着女儿走了,也没办法,毕竟我跟她感情也没那么深……所以只剩我一个人了。”
Enzo是和Frey在岛外认识的。
更准确一点说,是和当时还只是个酒吧最普通的小酒保的19岁的Frey认识的。起因很简单,付不起酒钱的穷酸客人,只点着最便宜的什么都不加的苦艾酒,一喝就是一个晚上,事后付不付得出酒钱都不知道。比起一旁指望着能来这里邂逅艳遇的暴发商户家的小姐和出来找乐子小费丰厚的富太太,这样的客人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来招待的,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指派到了彼时还只是个新人酒保的Frey头上。然后就是几乎说得上有点俗气的“对谁都很好的年轻人遇见事业爱情双挫折的失意人通过亲切地交谈挽回了潜在的自杀者”这种台本——虽然对方并没有考虑过自杀这种事情,不过这么一来二去交谈的多了,于是就成了熟人。
在被酒馆发现自己是超能力者逃离后,辗转到了其它的地方,明明是仓皇离开的跟谁都没能来得及说,结果却在新落脚的地方,有天再次偶然碰见了他。对方应当听过传闻,也应该知道他是个异常者,只是对他始终一般无异,甚至连一句好奇的问话都没有,自顾自地跟他谈说自己又看上了哪个姑娘不知道能不能追得到,他的情敌是个有点啤酒肚的秃头男人诸如此类的话题。这份好意对那时的Frey弥足珍贵,他领了,也就试着开始与他真心相交起来。
——这是无关情欲金钱与地位,纯粹地不含任何杂质的朋友。
“你怎么会到这岛上来的?我没跟你联系过吧。”
“我要是说我打听到的,你会不会爱上我?”
Frey“嗤”地笑出声来,对着他极为缓慢地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把两人相隔开来,一时彼此相看对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西沉,酒馆只开了一盏灯,夜色汹涌地涌入酒馆内,两个人的身形都被暗色牢牢地困在中间。
“要是Enzo我还真信,现在你是谁?”
“我的朋友,面对你,我永远只是Enzo。”
无言地沉默伴随着氤氲开来的烟草气息爬满酒馆内的每个角落,若不是突兀的一声开关声响,随之而来的光亮瞬间驱散了深黝的气氛,由对话引发的不安或许还会扩大。不过,现下因为这个意外并不需要再担心这个问题。
“我说你怎么不开灯……怎么有客人还黑着?”
Frey对着出现在微妙时机的同居人叹了口气,盯住Enzo的上半身收了回来。又对着Elvis招了招手,“这是我以前在岛外的朋友,Enzo。Enzo这是跟我现在住一起的……恋人,Elvis。”
注意到了那个停顿,Elvis愣了一下才对着恋人的友人伸出了手,虚虚地握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
“我是来这个岛上办事的。”
暂且名为Enzo的人这么说道,随后又补充说他现在给政府工作,只是作为政府派出的人员来视察一下这个岛,为了迎接15日的教皇的大驾光临。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他是之前看到政府的收容名单时偶然发现了他的名字,于是特意要了地址来看看他。
“毕竟你那时突然就消失了,很多人都很担心你啊,原来是被带到了这里。”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现在也能有家自己的店了。”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Enzo找Frey要了烟,斜斜地叼在嘴里,却没点着,一味直直地看着Frey。Enzo的眼睛是绿色的,并非是如同宝石一般的绿色,更像是被爬满青苔的湖边石子。绵绵密密地包匝着核心,让人无法看穿,只能依靠他嘴里吐出的话语来揣度他真实的心绪。Frey曾经是读的懂的,然而现下他虽然读了出来,但无法明白对方眼里蕴藏的那份感情从何而来。
——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
“你们,是超能力者,是高于我们这些普通人类的存在,你不应该就在这里度过你的一生。你跟我说过,你有愿望吧?你曾经想当个医生,可却被来自外界的指责和歧视流落至那种地方,如今也只是偏安一隅开个没什么人的酒馆,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Enzo。”
Frey打断了他,嘴里的烟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掐灭在了烟灰缸里,浅浅地笑了一下。如果此刻坐在一旁的Elvis能够看清,那种笑容他再熟悉不过。Frey无论何种感情几乎都会用笑来表达,或者该形容为用笑去掩饰。如果不是与他足够了解,几乎无法判断那中间细微的差别。只是现下Frey逆着光,刘海垂下来,刚好挡住他的侧脸,无从分辨。
“我作为Frey的这个个体,愿望从都至尾只有一个。虽然还没能被实现,但是我现下的生活却有可以将之实现的办法,所以我真的很满足。我知道你那算是在担心我,不过……我并不喜欢那些话,不要让我后悔对你讲过……曾经另一个人的故事。”
随着语句的结束,Frey稍稍抬起了头。
——看清楚了。
——那是难过的笑。
“……好吧。”对着友人几乎算的上是指责的语句,Enzo放松了身子,嘴里的烟没点着就被他丢进了吧台上的烟灰缸里。Frey突然有点记不清对方到底抽不抽烟了,之前给他烟,也只是从他衣服上缠着的烟草气息来判断的。一直自认为不错的记忆突然出现了一小块空白,某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从心底缓缓地蔓延开来。
“没关系,你们不会这样下去太久的,一切都会改变的。”
“与其改变,不如一直这样下去,毕竟我无法判断改变会带来的后果。”
“……你这只是胆小而已。”
“或许吧,我是个恋旧的人。”
Frey唇边有着轻巧的笑意,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着他的话,一边目送着Enzo重新戴上帽子,穿上了放在一旁的制服外套。对方绿色眼睛里悲悯始终盛在眼睛里,但若是剥下那一层,似乎还有某种更深邃的东西——只是他却读不出来了。仅仅过了不过五年,Enzo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变得他无从相认。不过仅凭相见就涌出的那份亲切感,无论如何都不会欺骗自己。
然而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怕灵魂依旧相同,也不再是同一人。
“还是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记挂我,以及……再见。”
Enzo对他点了点头,说,我下次再来看你。
但Frey觉得,这位已经彻底陌生的友人,他应该不会再见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Enzo走后,方才彻底沦为听众的Elvis才终于开口。问题问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虽然他并没有作答的意愿。不过对于Elvis这种过分了解自己的人,即使他扯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大概也会被很快直截了当地回到主题上来。
“我不想说,可以吗?”Frey拍了下恋人的脸,表明希望他能就此作罢。
“可我想知道。”
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彼此的界限一直小心翼翼。但他们被定下“恋人”这份关系后,他才意识到Elvis简直直率的可怕。这份直率一直是Frey没有的,所以大概也就一直向往。有欲求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想得到,想要问的问题即使不回答也会一直问个没完。Elvis对于他“不想说”这句话一直有个误解——其实也不算是是误解,自己心底里也是这么希望的说不定。“不想说”仅仅代表在当下他不想说,但并不是“不能说”这种毫无转圜余地的回复。于是就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再度挑起这个话题,直到他得到答案为止。对于这种无比率直的心机,即使擅长曲意迎合的Frey也实在无从下手,最终落败的大多还是自己。
“……即便说了,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的。”
“那就是说了也没关系的意思吧?”
对于这种带着对方主观意识的解读,Frey不置可否。不过看来若是拿不到答案,他应该不会就此作罢。考虑到最终的结果,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对方一句若有所思的话。
“你是只想这么普通地活下去吗?”
Frey笑了笑,摇了摇头。“一字之差。”
“我啊,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样活着而已。”
他们看到报纸上大大的“刺杀教皇”的头条新闻,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虽然对于嫌犯的照片经过了处理,几乎无法辨认。但,他却能辨识出那份如同青苔一般的绿色。
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他笑了下,把报纸随手一揉,丢进了吧台下面的垃圾桶里,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笑容很浅,很浅,漫不经心地挂在脸上,似乎一撞即碎。
——即使青蛙爬到井边,想低头告诉同伴,也只会落得摔死的下场而已。
芝镇附近有座山。
芝镇位于山脚,其北邻接元冈城。山上道路艰险,并无大路可行,唯有青石小道供人行走,然而多半还因为年久失修已被树木掩盖。山间郁郁苍苍,树木繁茂,其下还有溪水淙淙,本是个风景秀美适于玩赏的地方,却因为山间传说,除了个别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年轻人曾误进过山,芝镇本地老人都会告诫家中幼童不要去山脚玩耍。
据传山间有妖,时年已久,喜食幼子,时而化作人形,蛊惑人心。
其名猫又。
江户年间,当地曾有位名为津间的樵夫,年轻力壮,恰逢一年冬季酷寒难耐,遂于冬日进山砍柴以求取暖。不想却在途中碰到位先生,那位先生不似寻常农夫打扮,反倒是显得知书达理。冬日大雪纷飞前路不清,难以判断何处树木才便于砍伐,先生给津间指了条路通往适合烧柴的松木从,并让他砍完后一直顺着路走便可下山。津间谢过先生后,果真顺畅地得到足够过冬的柴火,并且一路平坦风雪无碍回到家中。只是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儿已然冻死,津间十分悲痛,之后才得知自己这一进山,竟已过了整整四日之久。众人皆传为神隐之故,后为当地一谈。
一、
“有栖川先生我和你讲,这传说可不是我胡说来吓唬人的。不光当地老人都知道,就连现在那里好像也会偶尔有这种事情发生哩!”
森是自己所居出租屋的房东,今天也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谈着不知从何听来的怪谈。房东明明是个胆小的人,却好像对这类事情十分感兴趣,不光定了不少此类杂志,还很喜欢与人聊相关的话题,往往边聊还边露出一副害怕模样,实在难以让人判断他到底是哪边成分更多一些。
“我有个亲戚,就住在芝镇,他说他隔壁店家的儿子,因为要做个什么作业——该是美术作业,总之是艺术一类的,糊里糊涂地就进了山,结果这一进不要紧,当天晚上,隔天都没回来,他家人找他找疯了,结果又过了一天,居然他自己大摇大摆回来了,还说自己不过进了个山,你说这吓不吓人?想想都害怕。”
森好像自己真的受到惊吓一样,抚着心口直叹气。有栖川笑着接了几句大概只是普通走迷了路一类的来安慰他,结果最后房东还是一步三回头满脸忐忑的模样离开了。
当时有栖川并没把这个传闻放在心上,此类传说多半夸大其词,其中还有七成都是杜撰。他作为个活了自己都摸不清年岁的妖异,故事本就听了无数,虽然对此一道颇感兴趣,这种寻常来路不明的坊间传说,他也无心去一一求证。只是说来也巧,他有位老友刚好新落户在芝镇,写信来邀他去新家小住两日,以增人气。想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有栖川就带上贺礼动身了。好在芝镇离帝都并不远,坐车不过一、两个小时便可到达。
于是,有栖川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芝镇附近这座被传说充斥了百年有余的山里。
山间与传说当中的叙述别无二致,四月天里树已经纷纷挂上新绿,松木自是长青未变,旧绿新绿层层叠叠交杂在一起,映着少许开花树木,颜色十分好看。
有栖川顺着小路慢慢登上山,说是山路,不过是稀落几块破旧石板在青草间勉力维持着自己道路这一名号罢了。初春的天气不会太热,山里太阳又被树木遮掩了大半,刮过的风里反而夹带着几丝凉意,倒是个适合爬山的天气。他走的并不快,一边择着路一边走走停停望着周围景象。至今为止走过的路途除了山间兽类,还没感觉到有人或者妖异的气息,是座称的上是安静的山。山并不算太高,花的时间不算太久,就已途至半山腰。
他隐约感受到了妖异的气息。
却并非猫又,只是个不成器的树精,恐怕连人识都还没有。他站在树间笑了下,摇摇头,觉得这里大概没什么可考的了。如若当真有猫又,他还是很乐意前往跟同族叙个话的。正思考着是就此打道回去还是再往前索性走到顶,即使不为传闻而来,普通地在合适天气里游个山似乎也是蛮不错的。只是道路复杂,脚下算作路的石板也早就断在中途了,路上还曾经过几处岔口,现下就算想回去也有点记不清了。
这可真是令人苦恼呢。
有栖川一边这么想着,眉头也不自觉地跟着皱了几分。即使他是妖异,也并不会飞,路还是要靠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走,在这时候他倒是有点羡慕天狗或者八咫鸟这种家伙了,无需为此烦心。
——搞不好还要在这里过个夜。有栖川这么想着,附近突然就传来踩踏草坪的窸窣之声,伴随着有点异样的感觉。只是并不强烈,也没有凶戾之气,非要说,更像是只小小的幼兽。
有栖川回过头看向身后,身后站了个脸上带着犹豫的青年,一身普通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个空的篮子,光着脚踏在不远处草丛的泥土上。皮肤带着常年在野外才会有的健康的棕色,头发随意地有几股被绑在后面。
“请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混杂着不确定、小心翼翼以及些许担心,顶着树叶碎隙间洒下的斑点阳光,青年有点疑惑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二、
——猫又半妖。
或许算是同类的缘故,即便只是一眼,有栖川也能判断出青年的所属,青年像是住在这山上的,这幅打扮倒是与环境极为相衬。有栖川点点头,说自己的确有点迷了方向,之后对方就笑了,露了个友好灿烂的笑容,眼睛都半眯起来,对自己说跟着他走就好。
然而将自己带向的并不是自己来时的路。
青年对这座山似乎十分熟悉,哪里泥土平整易于行走,哪里有被青苔和树藤掩盖住的暗壑需要小心,他都了如指掌。带着有栖川走的路也并非第一开始老旧石板粗糙拼成的道路,而是被树丛和灌木掩映着,若不注意根本无从发觉的林间小径。虽然都不宽,但即使有栖川穿的是普通木屐,行走起来也没什么不便。
“先生,这里有个很大的沟,要小心喔!”
“多谢,你一直都住在这山上吗?感觉你对这山很熟悉的样子。”
青年笑着回过身来对他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在山上住了很久,然后伸手又指了个方向,说那就是他住的地方——只是有栖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枝杈交错的树木和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天空以外,也实在看不到他所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很远呢,这路还真是复杂啊。”
有栖川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青年依旧只是笑,说不远了。不知不觉,上坡的路已经逐渐变成了下坡,然而由于过于繁茂的树丛,难以分辨是否已经经过山顶。从一处灌木丛中钻出来后,赫然又发现了之前断掉的石板小路。从有栖川上山到走到这里,虽然山并不算大,也依然过了半日有余,天色已经开始转晚,初遇青年时的阳光已然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开始转暗的夕阳。
“顺着石子一直走,就能下山去城里了!”
青年对他露了个毫无戒备的笑,对他指了指树丛已经逐渐开始变少的方向。
半妖比起妖异,整体还是与人类相近,很少会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全无心机——这个样子的面前的青年,比起人类,倒是更像自己相熟的山里怎么经过磨砺的幼年小妖,善恶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读得一清二楚。有栖川突然就想到了房东给自己讲的当地传说,脑子里转了转念,即使忽视掉江户年间这几个字,眼前的人也不会是那种类型。
世间盛传妖异可以读通人心,然而除了个别几种专精此道的以外,妖异整体不过是秉承了自己身为兽时的特长,对人类的感情波动感受的更强烈些。青年的善意,倒是非常直接地都让他接收到了,而且半句后手都没有,这点跟他所接触过的大多数人大相径庭。
他突然就对眼前的半妖感起了兴趣,或者说猫的好奇天性作起了祟。
“我住在帝都,离这不远。”
“咦?”
“我叫有栖川 景纪,若是有机会,我定来此再见你一次。”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会带上我喜欢的茶来拜访,算作此次的谢礼。”
顺着路下山的时候,有栖川想着青年有点手忙脚乱回复他说他叫璃宽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约在十年前在曾经住处认识的一个小男孩,对人也是少见地全无心机,只是他现在也——一边这么想着,结果就突然走到了平地上,骤然传来的坚实脚下触感让他的思绪突然中断了。
竟已经下山了。
然而眼前的市镇却是有点陌生,跟自己来时所见截然不同。
“您好,我刚从山那边过来,有点转向,请问这是哪里?”
他进了市城后,随便拉住一个过路的行人问了问路。对方回答的也很爽快,指着不远处的标示告诉他说,“这是元冈啊,你看那里写着的。”
三、
“所以,有栖川先生您也走迷了吗?!?所以说……猫又骗人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森听说他去了芝镇,果然就问了他关于妖怪的事,有栖川省去了他和青年碰面的细节,只说了有人给他指了个路,最后去了北部的元冈。听他讲完后,房东自顾自地骇的脸都发白了。随后就开始自言自语重复着好可怕之类的话。
森先生真的是胆子又小又真的很喜欢这种传说呢,有栖川笑着叹了口气。
“很遗憾,森先生,并不是那么浪漫的事,只是那座山把两个城镇隔开了,山路难行,加之又修建了铁路,现在人出行就都靠铁路了。只不过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什么人特别多的地方,一天不过一班,如果错过了就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回来了,我只是很普通在山上转了一圈而已,我想您的那位亲戚家的孩子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但若没有人指路,很难找到路就是了,所以才在山上耽搁了很久。”
“那他为什么不给你指回去的路呢?”
有栖川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结果却被意料之外地烫了一下,不由得吸了口气,“我想……应该是不知道吧?指路这种事,若是自己不知道,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江户年间可没有铁路,传说部分应该会是真的哦。”看着房东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有栖川忍不住恶作剧了一下,果然下一秒森放心的声音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欸——”。
等到回到自己屋里后,有栖川摘下帽子和眼睛,躺在自己屋子里的那张躺椅上。只是没过多久,就又坐了起来,拿过桌子上的本子,一边回想,一边粗略地记下了白天的事情。虽然并不准备将之作为作品发表,但是记下自己每日的经历已经成为他多年必做的事情之一。他在妖异里记性不算差,但是无论记性再好,过了百年的事情,记忆还是会慢慢衰落。当他发现这一点后,就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免得自己忘掉与人所做的约定。
——将真名告之对方后做下的约定对妖异来说是最高的礼节,几乎等同于不可违背。
其实就算是有栖川,也很少会真的跟人去约什么,人比起妖异对于约定看的更为凉薄,不守约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而妖异大多都是言出必行的——至少有栖川是。即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看不出跟妖异有半点关系,但唯有这一点,还保留着十足十。只是约定并非是需刻意为之完成的东西,而是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推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上,再度与对方产生交集,他只需记住在再次相会之时,能记住曾经留下的话即可。只是在以百年计的时间里,这点依旧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
他有个匣子,里面装着他答应过要留给人的东西。有栖川起身拿出了个小茶叶罐子,里面是空的,若是与那名叫璃宽的青年有机会再会,他打算就装上他每年都会找雨童子讨要的白桃乌龙前往一叙。放进去后准备合上的时候,手却不小心挂到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直接落在了地上。
是本手稿。
里面有他这几年碰见的光怪陆离的事情。
“……是你啊,差点就忘了加进去了。真巧,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想到你了。”
——什么时候,才来听我把故事讲完啊,小家伙。
今天的森也听到了夜半突然传来的缥缈虚无的一声铃声,再次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家出租的房屋,是不是有妖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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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部分没太讨论过,希望没有OOC。
狍子超可爱于是来撸个猫
某位戏份太少的关键角色我就不关联了,以后再见
我懒得开NPC纸了,最后打个广告欢迎合住x
除了跟(你看不出来的)老妖怪算邻居以外没什么会惹麻烦的,信我。
关于是否要把这篇故事完整地记叙下来,我思考了很久。
于我而言,这本札记,或者说,这段在我脑子里从未离去过的回忆,它在我漫长无终的生命里,占据了绝大部分。我依旧能几乎记起全部的细节,它们如此鲜明,好似从未褪色,仅凭回味,便足以让时间回溯。但我却惧怕着将其落于纸上,并非由于工作的浩大,只是将虚无缥缈的无形之物和触手可碰的实物相较,我无法分辨哪种方式于我来说足以留存的更久。又更担心在落笔转化的过程中,对记忆产生的扭曲,会使其丢失本来的颜色。如同放于脑中的介于桑染和枇杷茶之间的色调,扎染之时却必须做出抉择,因此一直迟迟未能动笔。
直到我意识到忘却这件事开始在我身上缓慢却确实地发生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开始着手于这项工作。我并未给予它任何名字,它不是一本小说,或者文学作品,它只是于我脑中一段记忆的叙述,只有内容,却没有任何主题。它的核心除我之外,只关乎另外一个灵魂。用文字描述一个并非实体的物品无疑是可笑的,我只能依凭我的眼睛看到的意像尽力描写一二——即使它依旧单薄无力,但至少被留存了下来。既然我把它称之为叙述,就表明它必须依循某种逻辑,一步一步前行下去,在那之中,时间逻辑无疑是最简单又最清晰的一种,所以我决定从初遇开始简单谈起。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与他的相识像是一场非常奇妙的旅行开端。
不过是在一个秋高气爽但又稀松平常的五月的某一天,在与好友相别过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尽可能地想多接触一点初夏的空气。五月是春季与夏季更迭的时节,对于时间观念淡漠的妖异来讲,时节交替之际无疑是时间流逝的最好见证。粉樱逐渐凋零,却又染上新绿,生命在盛放凋零之后却依然活力十足——这样的景色足以让我忽视五月帝都夜晚依旧微凉的气温。在这样的环境里散步无疑会让人无端生出几段感慨,若是换做松尾芭蕉或者小林一茶之流的俳谐诗人,定会留下几段脍炙人口的佳句。可惜我只能驻足观赏,脑内虽有万千思绪,却无法言之以歌。
然而巷子拐角处突然袭来的一阵冷风还是把我从芭蕉的俳句上拉了回来,正当我留意到已然逐渐落下的暗幕,准备匆忙赶回家休息之时,不远的一处温暖的橙黄色灯光夺走了我的视线。在黯淡的路灯之下,流动的关东煮小摊上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我忽然想起临走时友人对我随口提起的推荐,说是在这附近有美味的关东煮摊子,只是摊主摆摊的地点并不确定,大抵在这一片而已。若是有缘见到,不妨一试。这样的说法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好奇心,既然得幸遇见,我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帘子后的关东煮小摊与我平日见到的并未有太大差异,海带柴鱼熬制的高汤冒着细小的气泡,蒸腾出的热气恰到好处地柔化了食物,看起来倒是诱人。然而比起一直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或者笑脸迎人的摊主,在我进来时就已然坐在摊前的军人面孔的年轻人反倒是更引人注意。
他穿着黑色的军服,以及依稀从身体周围看到几近破壳而出的妖异剪影。与气息平和的半妖截然不同。黑色外套没有给人以沉稳严肃的感觉,反倒更像是强行对体内某种不安定不可控地异世之物体的无力的遮掩。我对此类人力所造的异世之物并无偏见,反倒是好奇占据了我大部分心绪。见到有人掀开帘子进入,并没有向其打招呼的意愿,视线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转回了自己面前的食物。他面容淡漠,眼睛的颜色十分奇特,是略显浑浊暗沉的红,然而又似乎带着些许暖色调在深处——当然也有可能是摊顶暖黄色灯光的缘由。
——并不是易与相处的人。我是这么判断的。只是事实后来证明初次印象往往容易偏颇不全,我也没能幸免于此。
我像往常一样只要了传统的几样,加了双倍的鱼丸。坐下之后,摊主与我亲切地攀谈起来,自夸说自己的味道十分鲜美,随后又指着身边的青年说虽然他是军人却时常光顾,不妨问问他有什么推荐感想。我本以为他会漠视掉摊主这种听起过分熟络的对话,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与陌生人相处融洽的习惯,青年看起来更并非此类中人。然而不想他没什么迟疑地就开口了,虽然眼睛并没有与我产生交汇,但依然依循摊主的话,礼貌地给出了推荐。
“……让我来的话,我会推荐肉类。”
“真遗憾啊,肉类与我略略有些不合,还是鱼丸之流更不失其滋味吧?”
并非有意反驳,只是陈述事实。但我也确实承认,在此之上,也存了几丝有意为之观看对方反应的意味。青年听后并没在意的样子,淡然地回了句我们似乎不合,之后便没再有了后续。
若是放在平常,我大概会知趣地停止谈话。然而或许是那天天气太过合我心意,又亦或是遇见不多见的非常世之物的好奇心驱使,再或是因为人常常使用但对妖异全无意义的某个词汇——缘分,总之我没有转过头避开,反而就着摊主刚刚给的清酒,对他举起了杯。
在我们熟络起来之后,偶尔谈到这初次见面相遇之时,他仍旧会用“鬼迷心窍”这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心境。他并不是喜欢与人过分亲近的个性,尤其在那天,他白日里才经历过令他十分困扰的事情,更无意与人多说。我却在那时毫无保留地对他表达出亲近,像只猫——我也的确是只猫,用尾巴善意地逗弄了他一下。他微笑着说他那时除了接受其实已经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用他所知道的唯一手段对我给予回应。
我们轻巧地碰了个杯,宛如一对相识已久的老友。然而或许因为陌生,我注意到他在碰杯之后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睛里露出了少许犹疑。我因为接触过太多的人,却对这份表情再熟悉不过。思考称呼之类的问题,对初次相识的两个陌生人总是件令人困扰的事情。我放下手中的清酒酒杯,对着他伸出了手——应当是现下时兴的礼节。
“敝姓有栖川,与你相遇,是我之缘。”
“……三千院司。”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少许笑容。
这便是一切故事的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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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作家,就是要真的写书,否则有什么意义<----虽然这么写了但是我之后的文章不会用第一人称的,做人不做死。
然后我把结局已经透完了,我厉不厉害
因为是序章,就普通的遛一下,内容并不多,就不打恋爱tag了否则太不要脸。
之后的一章见,以及关于司视角的part请看三千院里之人,结尾我就要强力催更
反正对于日系手游玩家来说已经是14号了于是我就发了。
“谢谢店长!那么店长再见——”莱安小小的身影从店里跑了出去,脸上充斥着对收到情人节巧克力的喜悦——即使只是义理性质的。
如果算上今天上午的,这已经是Frey今天送出去的第14块巧克力了,至于收到的,似乎比这个数字还要多些。至于他到底做了多少,准备送出去多少,又送给谁,Elvis并不知情。从现下的状况来看,似乎只是给经过自己的店里的熟人,有些他叫的上名字,有些他记不得,单纯脸熟。但是有的好像跟他也并没有那么熟,感觉只是长得好看或者对他胃口,他也就发一块。但无论是表达好意还是单纯的生意经,总归不会有人在这个节日里拒绝一块巧克力的。有人塞给他,他也就笑着边说谢谢边收下,别提拒绝的意思,比他小的就摸摸头,跟他年纪相仿地就抽颗烟,不抽烟地就拉几句家常,说个以后欢迎光顾。
所谓情人节,无论是自己以前在岛外还是在现在的岛上,都是这么充斥着玫瑰巧克力粉红色的节日。他原来以为只有女孩子会中意,然而现在看来似乎这种节日热情跟性别完全没有干系。不远处的花店玫瑰也被抢购一空,甜品店的巧克力制品的销路也是意外地好,时不时还能看到有同性情侣在街上晃过去,总之商家高兴恋人满足,和谐无比。
但是他现在有点莫名不爽,这不爽并非来自身边这种粉红色的少女气氛,也不是看到眼前的人不停地送出巧克力只顾跟客人聊天不理他,更不是因为自己比他收到的巧克力数目少——不,或者说问题正是这个。
他到现在为止,收到的巧克力数目,零。
耍帅一点,可以读作Zero,读作Null,读作虚无,但是即使他脑子里有一百种念法,收到自己手里的巧克力数目也不会因为这个改变的。
……时间倒回两天前。
Frey这次进货时附带了一大堆看起来是香料的东西,他放到鼻子下面闻了半天,才意识到是可可粉,还有个包裹里有枫糖和几小包花式配料以及巧克力的模具,这才让他意识到原来已经又快到一个2月14了。去年的情人节他和Frey刚认识没多久,对方只是普通地送了他个巧克力,不说也知道是义理性质的,大概还无聊地谈论了下曾经在岛外时收过多少,至于有没有幼稚地比了数量,Elvis选择性遗忘了这部分。
然后在情人节的前一天,在家里故作神秘地忙活了一整天。少见地一大早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人已经没了踪影,下楼找他时却又没看见人。如果不是他准备去厨房拿个牛奶可能都要以为对方在房间里神秘失踪——然后他就被Frey从厨房里撵出来了。
“制作巧克力的过程被人看到,包含在内的心意可就会流失掉了。”
……听着有点耳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两天陪他看的偶像剧里的台词。
但是既然Frey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了,故弄玄虚也好,真情实感地相信也好,除了在情人节接受过别人的巧克力以外从来和这种粉红色节日气氛与世隔绝的Elvis都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追问下去,他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放空了一会,感叹了下其实酒吧还是挺大的,就出门自己去随便找人闲逛了大半日。等到晚上回来,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非要说,就是他问起时Frey那个眼睛都眯起来的笑,让他觉得肯定是要有什么发生的。
结果果不其然。
从开门到现在,迎来送往就始终没停过。Elvis并不是会特别在意很多恋爱情景剧里那种所谓的“恋人甜蜜的十个约定”这种东西的人,但是从开始正式同居后基本都会有的早安吻突然停掉了还是让人觉得有点难过,非要说就如同一箱Budweiser的棕色啤酒瓶子突然混入了一瓶绿色的Heineken产生的不协调感。当然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然而那个时候Elvis还是在想可能是不是有什么小惊喜一类的。从现在结果来看,惊的成分倒是不少,喜还是作罢了。
惊的是Frey比自己想的还要受欢迎。
更惊的是他居然做了那么多巧克力来送人。这人平时懒得自己明明会做饭却连个三明治都做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只摄入糖分就是靠Eli救济,这次却亲力亲为从可可粉开始做起了了手工巧克力,昨天一整天房间里都弥漫着股甜甜的味道。事实上,他出门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这个过分甜腻了的巧克力香气。他不喜欢甜食,虽然并不是不能吃,但是总归是不喜欢。纵观Elvis的成长史,吃下的大部分甜品反倒是认识Frey后被几乎算得上是坑蒙拐骗喂进去的。至于巧克力,应该称的上是十分不喜欢了。普通的巧克力太甜,黑巧却又太苦,吃起来舌头直发酸,属于Elvis食物分类里的“能躲就躲”这一范畴。
但“不喜欢”和“不想收到”这两个点并不能划上等号。
事实上在岛外的时候,他还是很受欢迎的,每年情人节也会被塞不少,虽然大多都被他分给了他Judex里年纪小些的孩子。但知道自己是被人喜欢着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心情变差。不过自从上了岛之后,他自己不想多和别人打太多交道,所以也就不在意这种细节了。
然后他认识了Frey。
篇幅太长,无需多论。但总之如果说他因为自己“牧羊犬”这一重身份几乎失去了所有,那他现在至少被填满了一部分,一个人的形状,靠在心底,不大不小刚刚好。
所以说要是不在意,那是假的。
然而这种事跟谈恋爱一样,先说出口的就是输家,主动伸手——绝对会被Frey嘲笑的,而且情人节巧克力这种东西如果是自己开口要来的未免也太微妙,好像显得自己像偶像剧里的少女十分在意能不能拿到学长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一样。
最后,Elvis就这么在无聊的自尊和难以言说程度的在意里,度过了2月14日的白天。
所幸的是,因为节日缘故,今天酒馆门关的比往常早一点。
“居然还剩这么多……真是的,明明我都很努力的在送了。”
是啊,真的是很努力。Frey做的数量比自己想的还要多,原来吧台上放糖的那个盒子,被他自制的小巧包装巧克力都放满了。他一脸遗憾地看着盒子里剩余的数量,随后又补上了一把糖,看起来应该是准备作为今后一段时间的巧克力糖来发了。
“不过你看我送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无趣,本来还想看你忍不住找我要嘲笑你一下呢。”
果然,如果伸手要了肯定要被嘲笑的,这点跟自己预估的倒是别无二致。看着他在那个今天发巧克力时拿的盒子里伸手进去摸了几下,表情像是在感受在那之内匿藏的某样物品,带着探索的神情,然后突然眉毛挑了一下,嘴角又挂上了笑,眼睛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
“我本来说要是白天拿到就送你,结果埋的太深一直没摸到就算啦——喏,给你。”
“欸?”
视觉往往比听觉能让大脑理解的更快。听见预料之外的言语Elvis愣了一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与仅仅用普通包装袋扎起的星星巧克力截然不同的,用个深蓝色缎带包扎起的小礼品盒子。顺着拿着盒子的手腕看上去,刚好对上Frey眨着捉弄意味的赤色瞳孔。烟是刚叼进他嘴里没多久的,烟草气息混着空气里从昨晚起就没散去的巧克力甜香,被中和了一下,似乎也没有那么腻人了。
“其实今天送的大多都是试验品啦,酒心黑巧克力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做一点,试了好久才配出合适一点的味道,感恩戴德的收下你今年唯一的巧克力吧。”
“酒心……黑巧克力?”
“少废话,赶紧塞进嘴里。”
听起来并不是让他能够问话的时机。他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层薄薄的铝箔,在室内有点昏暗的灯光下,反着少许暧昧的光。在那之下掩盖着的,就是……。
……
Elvis抬头看向Frey,对面的人摊开双手,摆出一副完全无辜的表情,表达着“我已经尽力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不测失手这是天命你还是不要在意了”的意思。
“你看,我说了,赶紧塞进嘴里就好。”对方不但没有正常该有的害羞或者尴尬的表情,反而一本正经地开始指责他了。
巧克力通常有个固定的形状。比如心形,比如星形,再比如就是切割工整的长方形。但是这些在通常范畴内的名词和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眼前的这一摊,巧克力——Elvis想了很久,比起块,大概还是用摊这个量词来形容更为准确。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块散了不成形的被生硬的切割成了方形,但是表面不平整的地方还是没能剔除,就索性那么自暴自弃地保留着了。
“因为酒心很难做啊,怎么试,都很难裹进去,我想反正是吃的,能吃就好了。”
……说的也是,Elvis于是就放进嘴里了。
意外地味道倒是不坏,不是很甜,却也不苦巧克力的少许甜度刚好被混在其中的酒味冲淡了。用的酒是威士忌,可能还带了一点琴酒。不过比起说是酒心,似乎称之酒味巧克力更合适,因为他从始至终口腔里就没感受到咬破巧克力外壳后流出来的酒液触感。
“还不错吧?我试了好久才做成这个味道,觉得你应该很喜欢。”
空气凝滞了三秒,这是留给Elvis思考和理解这句话的时间。
情人节的最高告白,也不过如此了吧。不过在他幡然领悟过来的同时,解答也随之而来了。
“你不喜欢甜的,我就特别做了。”
他笑着说。
再接下来的三秒,他就抱住了眼前的人。
这个过程用了不到一秒,其余的时间是大脑在直接下达指令,让他做出这个动作。意识已经跟不上心脏的鼓动,嘴里还留着少许巧克力的甜味,顺着血液的涌流,一路汇聚在心脏,然后接下来的每一下跳动,都浸润着似有若无的甜。
“……谢谢。”
“谢什么,这就是回礼而已。早起收到的第一个没署名的是你的吧?还特意装成别人送的,知道我喜欢那个牌子的也就只有……”
Elvis选择以吻封缄。
说起来,比起奇怪或者不循常理,用别致来形容那块巧克力似乎更合适。
如同在0和1的二进制世界里突然出现了0.5这个十进制的存在,虽然突兀,但似乎能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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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打招呼借了莱安一句话,就不响应了
赶的比较急,一直浪大正风格一时回不去了……
总之大家情人节快乐(比心
*大航海AU
*部分细节和原设有出入
*设定上Frey是商船船长,Elvis是海盗 (可能又名365天的纠缠不休(删除线
*写着玩的,航海内容基本来自大航海时代,跟现实情况有bug我们不谈,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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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天】
Frey很讨厌海盗,或者说,干他们海上商业运输这行的,没有喜欢海盗的。最初选中这条航线开始做,也就是这条航线看起来比较安全,海盗少,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并非如此。
至少面前这条挂着黑色旗帜的船,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紧张的副手,又看了看船上不多的武装,想了想,吩咐了下去。
“直接举白旗,跟他们打旗语说,我要求谈判。”
对面接受了,谈判是在对方的地盘进行的。两艘船行驶到很近的位置,然后伸了个木板过来,算是搭桥。Frey只带了自己的副手,就大大方方地上了对方的船。
刚走到甲板上,就听到身边有低低的嗤笑声,他也没做什么反应,直到笑声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喝止。然后面前出现了个高大的灰发男人,带着船长帽子,披着斗篷,看着倒和一般印象里粗犷的海盗不太像,如果忽视脸上一道浅浅的疤,几乎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Frey深吸了口气,脸上带了个笑,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敌意。
“你好,我是Decameron商船的船长,Frey,至少让我们在这个时候,不要拿起武器。”
Frey开的条件很简单,船上的货都给他们,然后放他们的船和人走。如果不满意的话,粮食和水也可以给,只要给他们留下能开回出发地的量即可。
“你们拿走你们想要的,然后我留下我的人,这条件很公平吧?”
对面用鼻子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雪茄点燃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的确,凭我那三艘船的武装,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被拿下。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海盗先生也没必要接受我谈判的要求了。”Frey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还是与刚开始没什么区别。与他的冷静形成对比的,是他的副手一直站着,海风吹得很凉,他却流了一脸的汗。
他透过烟草点燃的云雾缭绕看着Frey沉静的红色眼瞳,试图看出蕴藏其中的慌乱,只是看了很久,也没能找出分毫。
明明是被捕猎的一方,现在倒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上的船长指环。
细微的潮声传进耳朵里,轻轻敲打着耳膜。
鼓动似乎一直传到心脏。
他慢慢吐出嘴里的烟雾,用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好,我答应。”
Frey的眼睛眯了起来,露了个笑容给他,“那我就代表我的全体船员,对您表达感谢了。”
最后他们给他们留下了粮食,只是搬空了货。Frey做的是烟酒生意,靠两地港口的差价来赚一笔,被抢了这一次,总是要亏不少的。他在心里盘算着损失,脸上却没露出分毫。身后船员脸上都写着不满,只是船长没发话,他们更没有资格说什么。
直到最后一箱货物被运走后,对面的水手突然给了自己一张纸条。
“我们船长说,这个酒在那个城市正在流行,他也很喜欢。”
纸条上用潦草的字迹写了个名字,是种在本地价格很低廉的酒,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搭桥的木板都抽走了,黑色的帆扬了起来,海水被船身分开的声音被海风夹带着掠过耳边。
海浪的声音宛如呼吸。
看着慢慢走远的船只,Frey刚才一直维持的冷静终于消失了,骂了一句粗口。
“我靠我卖什么跟他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啊,还想再抢一次?”
【第42天】
对方的情报给的很准确,虽然被抢了后损失了一大笔,不过好在搭上了流行的风潮,没过多久就填补上了损失,细算下来,还赚了。
Frey在船长室里看着账单,有点头疼。
对方来的莫名其妙,留下的信息更是让人无言以对。
他后来找人查了查,对方并不常在这个海域,只是偶尔路过,自己被他顺便抢了一票。
海盗团Judex。
船长叫Elvis,算是品行良好的海盗。只抢货,不轻易伤人,也不抢船。只谋财,不害命,于是也就算不上什么行为特别恶劣的通缉犯。地盘里只有两个城市的港口,自己也就两条船,跟大型的海盗团比,规模小的多了。
比起海盗,反倒更像小说里的当地罗宾汉。
夜晚的大海并没有美感,相反还有些吓人。黑色从海和天的交界处肆无忌惮地蔓延到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夺走了心神。
唯有远处船只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夜色里,看起来竟有些安心。
突然就传来了鸣笛,负责瞭望的水手慌忙传来了消息。
“船长!又是上次那艘海盗船!”
“啧。”Frey合上手里的账本,“慌什么,还是像上次一样,告诉他们我不打,要求谈判。你们去个人就行了,货归他们,放我们走。”
过了一会,船的行驶慢慢停了,甲板传来了搭桥的声音。船舱的门被水手急匆匆地推开,胸膛一起一伏,“船长,他们说一定要见您。”
“有病啊,见我干嘛?”Frey挑了下眉,一边说着,一边还是站起了身。
出去看到对方的时候,深蓝色的眼睛,比深夜的海水,更像大海。
不知为何受了伤,带着绷带的左手还洇着浅浅的血迹,夜晚的海风很凉,吹起对方的斗篷,只看得到一件黑色的单衣。
“你做的是上次我说的生意吗。”
声音跟眼睛冰冷的颜色截然不同,带着格格不入的热量,伫立在夜风中。
Frey看着他,嘴角勾出的令人心生亲近的弧度,“是啊,托你的福,我上次亏的那一笔没多久就赚回来了,这次想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本就算了,我只要利。”他笑了一下,声音哑哑的,“我很喜欢那酒,希望船长能送我们两箱,让我犒劳一下我的兄弟们,然后我们就走。”
烟草的气息从他的话语中传来,混着海腥味,一半威胁,一半玩笑。
“去搬一个仓的酒给他们。”Frey转头吩咐了身边的水手,吩咐的时候,对方也没提拒绝,只是皮肤能感受到他视线的热度,在夜晚里,有些灼人。“如何,这样算两清了吗。”
“多了,不过我收下了,有机会我会还的。”他拉了下披风,一摆手,他的人手搬着东西回到了自己的船,他走在最后,在踏上自己地盘的甲板时,突然回头留下了句话。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能称呼彼此的名字,我叫Elvis。”
说完就跳上了自己的船。
海水的颜色似乎变浅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晨雾带来的错觉。
Frey揉了下眼睛,想把对方背影留下的残影从脑中驱除出去,只可惜收效甚微。
“是不是有病。”
低低念了一句,说的是对方,也是自己。
【第78天】
又碰上了写着巨大Judex的帆船,这次索性没再打什么信号,直接慢慢减缓了船速,等着对方贴过来。
对方上了船后,挑挑拣拣了一下,只搬了两箱烟走,然后对他说让他还是换个生意做,这酒他尝过,口感很差,感觉卖不出去。
潮水冲刷船舷的频率应和着脉搏的律动。
看在眼里心烦,听在耳里意乱。
这次Frey没再客气,直接反击说没文化的海盗还是闭嘴吧。
对方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走了。
结果真的被说中了,虽然没亏,赚的也不算多。
感觉有点抑郁。
【第103天】
对方登船后翻完他的货后,就让人拿了半仓的酒。
“这次东西不便宜啊,我就不多拿了,多拿我怕你赔太惨没下次了。”
回敬他的是不远处海军的炮击。
“你差不多每个月出现一次,我就预先通知了海军,海盗先生。”
他笑了,没有惊慌。
“那就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然后跳回了自己的船,海盗船上传来嘈杂的人声,紧急的调转船首的朝向,毫不犹豫地向跟他们相反的方向,顺着风驶了出去。
笑容就像是在享受游戏。
转身的时候,对方眼里的海蓝色涌动了起来。
【第143天】
“海盗先生,你还是没学乖啊。”
“沿途补给而已,我和我的手下都习惯了。”
“……所以你们这些海盗,我真的很讨厌。”
【第176天】
“这次的酒怎么样?”
“不知道,没喝过,新品?搬一仓给我,我尝完告诉你。”
“海盗先生,要知道,一般人都是用杯这种单位来计量尝这个动作的。”
【第202天】
每跟上一次见面相隔一个月左右行驶在这片海域时,即使能平平安安地能开到目的地,心里总会有点忐忑。
见不到会安心但无趣,见到了会有趣但未免太惊险。
对方是海盗。
要是他跟人讲他认识了个海盗,恐怕是商人最糟糕的事情了。
但对Frey自己来说,似乎又没那么差劲。
所以说大海真的有魔法,无论是碧蓝的颜色还是潮汕的声音。
统统令人着迷。
【第206天】
“我走这条航线要是见不到你,似乎都不习惯了。”Elvis坐在Frey的船长室里,一边喝着朗姆,一边看着Frey翻着账本熟练地在空格写下了损失。
“每个月都要损失一仓,我也习惯了。”他翻过封面,合上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端起手边的奶茶,抿了一口。
不仅仅是船长,就连船员也都习惯了海盗,在船长交谈的时候,甚至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说几句沿途的听闻。
双方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交流起来,才会产生空白被填补的满足感。
【第239天】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像个水手?”
“有啊,很多,说我不适合当海商之类的,可我偏偏就是,还干的不错。”
“长期在海上的人,很少会见到红色。”
“……啊?”
“红色的眼睛,很漂亮。”
在海上,只有抢夺来的珍贵宝石,才会出现这种奇异的红色。
清澈透明,却又十足蛊惑。
他没说。
【第274天】
“你喜欢什么酒?”
“怎么了。”
“试试啊,你引以为傲的口味,能不能带动当地流行。”
【第300天】
Frey落到水里的时候,海水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胸腔一阵抽痛。
他们碰到了海盗,不是Judex。横行在这个海域的,以抢掠成名的,危险的海盗团。
即使在水下,也能听到炮击声,水面有不规则蔓延开的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受伤后落入水中的船员的。
他突然就想起了Elvis那句话,有点想笑。
红色,在海上明明就见得到,只是太过不祥,所以才少见。
真糟糕啊。
红色太刺眼了,还是海水的蓝比较好,沉稳,安静。
他闭上了眼睛,没再挣扎,任凭自己一直下坠。
大海能包容一切。
他甚至不知道,耳中的鼓胀感是什么消失的,嘈杂纷乱的人声又是怎么慢慢回到意识里的。只觉得呆的地方过分温暖,与冰冷刺骨的海水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尽可能地让自己多接触一点热源。身体被某种布料包裹住,很软,脸颊被一个温暖的物体磨蹭了几下,很粗糙,像是手指的茧。
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一时没能适应屋内的光,闭上眼睛,又睁开,重复了几次,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随着渐渐涌入耳中的潮水声缓慢起伏的地面,提醒Frey还在海上,然而并不是他的船。
手试图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刚一用力,就是一阵刺心的疼痛。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左手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方才意识恢复的时候,一时还没留意到,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浑身都疲软的用不上力,身上的衣服也明显的不合身。
他没勉强,坐在床边怔了会,就又准备躺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Elvis看到半靠在墙上的Frey,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热水放下,然后把人慢慢扶着躺了下去。
“你被海盗袭击掉到海里了。”
“嗯。”
“我正好路过,然后他现在被我捆到我船上了。”
“嗯。”
“你的商船第二艘沉了……不过好在旗舰还在,损伤有点严重,我让我的船匠修了修,勉强能拖着走了,等到了港口,再好好看一下,实在不行就换一艘。”
他摸了下Frey的脸,是跟Frey最后的记忆里相同的温度。
Frey不知道是自己被海风吹得太冷,还是对方身体的温度实在太高。他抓住了Elvis的手,没让他从自己的皮肤上离开。
接触的部分很柔软,也很温和,和海水截然不同。
然而眼睛却有着海的颜色,身上传来是毋庸置疑的海的气息。
就仿佛是,温暖的海水,让人忍不住把四肢百骸都放松。
他闭上了眼睛。
随后就有个更暖和的东西覆盖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不出所料。
是咸的,像海。
【第332天】
重新招募水手和买船是笔不菲的花销,不过好在之前的生意让自己还算有些积蓄,抓住的海盗也换了些政府的赏金,还借此认识了政府的官员,能用比之前更低的价格进货。
手上的伤虽然愈合了,但是泡过海水,还是留了几道疤,Frey翻来覆去看了会,最后还是决定用长袖遮住。
也不是在意,就是单纯觉得丑。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觉得留下疤很帅气吧。
想起对方在聊天时,有点抱怨着说自己除了脸上这一道,浑身哪都没有海盗经历过战斗才会留下的荣耀的标记。
感觉有点好笑。
Frey右手扣上衬衫袖口的扣子,嘴角噙着笑,想着下次可以试试用这个嘲笑他。
【第365天】
恢复行商一个月后,果然又见到了Elvis的海盗船。之前抢劫他们的海盗的旗舰被他征了去,现在一开起来,三条大船,比以前声势大了不少。
Frey站在甲板上,看着他们搭上桥,然后等着对方跳到自己的船舷上。意外的是,这次其他人没上来,只来了Elvis一个人。
“喝酒吗,我这次运的琴酒,刚好可以调杯马丁尼。”
“好。”
“给。”他放了杯调好的马丁尼放到Elvis跟前,给自己端了杯热巧。Frey喝酒喝的不多,即使喝也是喜欢果酒一类的,酒精味太冲,他不喜欢。
Elvis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你这里面加了什么?”
“之前剩的姜汁啊,没苏打水,就随便加了。”
他又尝了一口,随后就直接把一整杯都喝下去了,“味道挺不错的,不如试试卖吧。”
“能卖的出去才见鬼。”
“那这次你想抢走多少啊,少抢点,前一阵刚花了一大笔。”
“……这次我不抢货。”
“怎么,突然转性准备当良民了?”
话音还没落下,Frey就被按到了墙上,连呼吸都被掠夺走。嘴唇太过灼热,相对的背部的温度适中,适合温存,于是摸索着就把手搭了上去。
如果用海水来形容对方,那么一定已经沸腾了。
气泡从心底生成,带着热度浮到表面上,然后破裂,附着在血管里,随着血液游走全身,把热量传递给身体的每一处末端。
被拥抱着,就好像被温暖的海水吞噬了一般。
“我这次,是来抢人的。”
潮水退下了片刻,随即就更汹涌地蔓延了上来。
没的更高。
沉溺的更深。
“真是的,自从遇到你,做的尽是亏本生意。”
Fin
人类对于第一次这个形容,总是有种莫名地执着。
第一次交女朋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喝酒,这些来自首次的记忆明明和生命中经历的无数次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一个几近无意义的修饰,就在记忆里慢慢沉淀下来,等到潮水退去,它们依然会留在在那里,即使隔过很久,还能抚摸出曾经的轮廓。
固执地被回忆打磨,却不会趋于无形。偶尔踩到,还是会硌的发疼。
于是记的更深。
Elvis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过过圣诞节。
在岛外的时候,即使会跟着兄弟们一起胡闹一场,最多的感觉也就是几个青年聚在一起多了一个喝酒的由头,并没有太多节日的实感。而上了岛之后,碰见Frey以前,自己也大多是一个人。除了街上凭空多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装饰,和平安夜会变得格外吵闹的夜晚,圣诞节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反而喧闹得会让自己有些失眠。
所以在24号这天下午,Frey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教堂附近的时候,Elvis没能理解他的意图。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去那的吗?”
“今天不一样啦……今天可是平安夜,看不到这些,也就不叫过节了。不过我也不想走的太近,站远一点听听钟和弥撒,晚上回来吃饭就好了,我备了酒哦。”
不知是不是错觉,Frey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兴奋。脸上的神色跟自己几天前在街上碰见的年轻羔羊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圣诞节时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对那种表情,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熟悉。然而看着Frey眼睛里的欣喜,不由自主地也对晚上凭空多生出几分期待来。
只是比起节日本身,期待得更多的,还是对身边这个人。
教堂的钟声是在烟火之后响起的。
花火在夜空中炸开,迸发出动人心魄的瑰丽色彩,边缘拖着明亮的弧线一点点消散开来。
他们站在离人群有段距离的一小块空地上,只有稀落几个匆忙向教堂方向赶路的人会路过。赞美声和惊叹声在很远的地方交织成一片,沉稳的钟声却笔直地穿过空气,一视同仁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中。Frey嘴里叼着烟,细小的光点被迅速地吞没在了时明时暗的色彩里。看不清表情,但手中传来的温度依然令人安心。
“我去年就在这个地方看的,没什么人,离得没那么近,反而看的更清。”
“……我似乎没看过。”
“骗人吧?”Frey语气是上挑着的,表明除了惊讶以外,心情真的很好。
“真的,一群大男人跟小孩子挤在一起看烟火,会有点奇怪。”
“……对不起啊,我。”
“……这是误伤。”
“我真的蛮喜欢的……咻——啪地一声炸开,虽然散的快,但真的很漂亮。”
“super的谐音吗。”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大概原本是想感叹一下,却生生没了气氛。
夜空几乎被一片绚烂点燃了。
“走了,围观小朋友去。”Frey把烟掐灭,火药味混着熟悉的烟草味萦绕在空气里。最后的一道烟花映过眼睛,恰巧也是红色。Elvis没动,Frey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Elvis浅浅地笑了一下,和Frey并排走在了一起。
第一次,像这样,和人一起看圣诞烟火,稀松平常的如同每一日。
内心却雀跃不已。
弥撒结束后,Frey没有动身去参加圣诞晚宴的意思,反倒是直接拉着Elvis往回走。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过来看看,感受一下气氛,像是给自己一个在过节的暗示,然后就离开。他没问Frey为什么不参加,也不想问。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无需多言,虽然不能够做到真的相互理解,但是心情却足以一目了然。显然这种场景Frey并算不上太喜欢,只是对过节这件事情本身多带了些憧憬,所以路过看完自己喜欢的部分,也就没有再继续的意义。
“回去吗?”
“嗯。我备了酒,家里也有小牛排。Eli下午送来了南瓜派和姜饼,越橘酱……“
“……那个从来就没缺过。”
“你知道的呀~所以说,也是顿不错的晚餐了。牛排我来亲自煎,客人您想要几分熟?”句尾故意带了些平日里在酒馆做营销的模样,然而除了布朗尼和三明治,虽然平时也会做些简单的晚餐给两个人,一本正经煎牛排的店长还没见过,也想象不出。
“三分。”回答不由自主地就脱口而出,本来还转了个念,不给他出难度过高的题目,结果一不留意,还是直接报了自己的喜好出来。Elvis看着Frey,想从一向带着轻巧笑容的从容表情里找到一点困扰,不过还是失败了。
“收到,请您敬请期待今晚的大厨——啊,不过我自己只吃五成。”三无大厨笑得一脸自信,还不忘补充了自己的喜好,意图太过明显。
“即使你告诉我,我也不会做。”
“啧,好没用的狗。”
“……至少我会洗碗。”
“很好,就等你这句话,碗归你。”
这样的拌嘴在回家的一路上就没有断过。
对比着距离越来越远的热闹,两个人的说话声,倒也不显得寂寞。
出乎意料地,Frey是个很会做饭的人。
用他本人的话来形容,就是如果男人还要女人做菜来满足口腹之欲,未免太没用了些。食色,性也。对于这一点,Frey倒是一样不落,全都占了个十足十,不肯亏待自己半分。等到他把煎好的牛排和沙拉一起端上来的时候,Elvis已经自觉主动地摆好了刀叉,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Frey看了一眼同居人,没马上把盘子放下,反而视线慢慢从头转移到脚,用一副端详的神色,仔细打量了起来。
“……怎么了?”这种表情Elvis再熟悉不过了,以往Frey有了什么特别的想法时候,大都是这个模样。带着笑却不在唇边,笑意都汇聚在眼睛里,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红色眼睛里酝酿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想,你这个模样,就像等着我喂食的大型犬,主动站在自己饭盆前,有点新鲜。”
“………”
好吧,你喜欢就好。人为财死,狗为食亡,一直都是自然真理。
Elvis决定放弃挣扎,起身接过Frey的手里冒着热气的两块牛排,盘子还有些烫,煎的恰到好处的肉带着嫩红色,上面浇了一层红酒汁,旁边还放着摆盘用的煮熟的西兰花和胡萝卜,看着就很诱人。Eli送来的南瓜派和小姜饼摆在一旁,有着红色的裱花,圣诞气息很浓厚。Frey从酒柜里拿出来的酒,Elvis一开始以为是香槟,只是从瓶身看过去,是鲜亮的洋红色,让他一瞬间想起了Frey的眼眸。
“Lambrusco……?”
“嗯,虽然有点像饮料,不过从颜色来看,很适合节日吧?”眼睛眯了起来,只留下两条弧线。
……果然,还是眼睛的颜色更好看,Elvis想。
一切都准备停当后,时针已经不知不觉走向了9。
Frey还特地关了灯,点上了之前买的蜡烛。窗外有些簌簌的声音,像是下雪了。外面的音乐声一直没停歇,多多少少地流进屋子里,衬得节日的氛围更重了几分。只是在这种环境里,节日本身已经了无意义,更多的是庆祝节日这件事情本身。
一切都是最普通的场景,像是自己看过的书里写的,再普通不过的各类习俗。
甚至比起外面长桌的圣诞晚宴,在这样一个普通酒馆里的准备,不知道简单了多少。
可是就是莫名地在心底,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暖意随着和对方的每一次接触,都会多扩散一分,直到全身都被浸润,再也不知寒冷为何物。
心脏有些鼓鼓的。
Elvis对着Frey举起杯子,发现Frey用手支着脸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节日快乐。”先说的是Elvis。
“你也是。”
玻璃杯相碰的声音很清脆。
“来年,也要请多指教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杰姆罗心电感应的声音。
“圣诞夜的话,在槲寄生下碰到对方要接吻!”
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咦,你不知道?据说槲寄生下接吻可以被祝福,之类的。前两年在岛外的时候听一个客人说的,还跟我哭过说’我们明明都亲过了!’,所以说信这个真的很傻。”Frey抿了口酒,放下了杯子,撇撇嘴,带着一脸不屑一顾。
“喂。”Elvis突然叫了Frey一声。
烛火在动作带出的风里,摇曳了一下。
“……这算是什么?”
“节日愿望。”Elvis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
Frey浅亚麻色的头发上莫名被插了一小支槲寄生的树枝,嘴唇上还残留着转瞬即逝的亲吻的温度。
“真是条傻狗。”Frey笑骂了一句,开始动手切盘子里的牛排。
第一次的,想要努力表明喜欢的,亲吻。
很轻,不带有任何欲念。
只是单纯的,想在这个气氛下,亲一亲他。
脸上虽然装成平静,就连自己都没能发觉,明明已经亲过无数次,连对方口腔里的敏感点都再清楚不过,还是有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在蔓延,甚至指尖都带着颤抖。
Elvis坐下来,才发觉到自己的心跳早就失了速。
无法控制,一路狂奔而去。
以至于没能马上发觉额头上突然传来的温热触觉,直到头发里卡入异物才醒过神来。
“回礼。”只是干脆的两个字,脸上是自己熟悉的笑容,眼角带着些许捉弄的意味。“节日限定,特别放送。”
Elvis笑了一下,摘下头上的之前随手捡的槲寄生枝放在一旁。“那我谢谢你。”
Elvis感觉多少能够理解喜欢过节的人的心情了。
他由衷地感谢着那些揉在普通生活中,却把幸福无限放大的习俗。
第一次,希望这个独一无二的圣诞的喧闹,不会停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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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打打杀杀做做梦,只有我画风似乎不太对……
总之终于有时间了,稍微混个更
说实话我想了很久,才没有把它归到同人的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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