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文•威尔森将怀表收进胸袋,站起身去取包裹时,安西娅•威尔森正小口咬着小半截甘草魔杖,目光黏在摊在膝头厚重的数目上,无意识的抽动着鼻子。
天色已有些暗了,艾文多少有些不那么愉快的挑了挑眉,随手挥了挥魔杖,将那本至少有两英寸厚的书招到手上——《W.O.M.B.A.T三级成功指南》,巫师考试管理局新推出的最新版。
……这种东西,大约也只有霍格沃兹的教授们或是七年级的毕业生才有可能会看吧。
威尔森家的长子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又看了安西娅一眼。
安西娅正不是很高兴的鼓着面颊,对他怒目而视。她有一头带卷的金发,以及威尔森家的绿眼睛,就连此时这种显而易见透着不高兴的模样,在艾文眼中也不免透出十分的可爱来。
按捺下揉一揉小姑娘的冲动,他从箱子里取出自己的袍子,微微偏了偏头,示意安西娅注意窗外即将落下的太阳。
“时刻注意周遭是很有必要的,安西娅。”
金发少年拉开车厢的门,食指在门框上敲了敲,“我们还有一刻钟到站,你该换上制服了——顺便,不要忘记擦掉站在你嘴角的糖屑。”
他赶在安西娅用书砸向他之前带上了车厢的门。
一刻钟后,红色铁皮蒸汽列车发出呜鸣,准点停靠在了山下的站台边。
学生们钻出车厢,一年级的新生被领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而老生们则熟门熟路,和各自的有人会和,边走边聊着暑期的趣事。
英国,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其真身是位于苏格兰某处的巨大城堡,具体地点不为人知,在地图上亦无法测绘,自千余年前建立的霍格沃兹是现今魔法界最优秀的名门校之一,每年会招收几十上百名有天赋的孩子入学。
……简单的介绍的话,大致就是如此吧。
“但是这上面并没有写,霍格沃兹的图书馆藏书量是英国最大的。”
安西娅小声嘟囔,然后有点嫌弃的将手上那本介绍魔法界学校的书合了起来。她看这个不过是做一时的消遣,然而内容却有些叫人失望。
她将书递给大哥。
艾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用魔杖点了点那本书——将之缩成了半个掌心大小。
他的无声咒已经很熟练了,待安西娅将书塞进口袋,前来迎接这一批学生的‘马车’正巧到来。说是马车,事实上也并不见马匹,只有空空荡荡的套索浮在空中,威尔森兄妹都清楚,拉车的是一种看不见的人更为幸福的神奇生物。
扫视了一圈周围,艾文选定了一辆较靠后的马车。
安西娅一贯对这些琐事毫无意见,她跟在艾文身后,眼神微微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她一头撞在了停下步子的长兄背上。
“……”
今年已经六年级,还有两年就要毕业的少年复杂的盯着妹妹撞红的鼻头看了一会,一时间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担忧。
……总不能让他留级到安西娅顺利毕业为止吧。
将脑中荒诞的念头驱散,尽管心情复杂,艾文面上也只是稍稍露出些许,他轻咳一声,伸出手,女孩自然地将手放进他掌心,搭着那股力道轻快的跃上了马车。
艾文早已放弃要安西娅表现得更加有‘淑女的矜持’,对于这样在礼仪上挑不出大错的举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他刚要上车,余光扫到正朝此处走来的两人,就立刻把动作又收了回来。
“晚上好,好久不见。”
来人面带微笑的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艾文也向对方点头回礼,“晚上好,科林。谢谢你的明信片,我想你暑假一定过得十分愉快。”他侧过头,看向站在科林•麦克唐纳身侧的卡蒂•麦克唐纳,“希望您也度过了一段有意义的时光,麦克唐纳小姐。”
那位金发灿烂面容骄傲妍丽的小姐矜持的点了点头,显然提到过去的一个暑假,让她的心情变得较为不错,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透出些许情绪,如宝石般闪烁起来。
“谢谢。这个假期非常让人满意,十分的——威尔森小姐,晚上好。”
安西娅等得不耐烦,正将头稍稍探出窗外,试图找到艾文迟迟未来的真相。
她被逮了个正着,僵着脸回了礼,然后在不至于失礼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缩了回去。
站在一边的科林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是顾及到身边面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的同年级友人,这个合格的麦克唐纳还是选择不做评价,避免伤及对方的心情。
“好了,差不多该出发了,叙旧可以等一会晚宴时继续……卡蒂。”
他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像是先前艾文做的那样,扶着卡蒂将之送上了马车。
他自己同艾文随后钻进车厢,在背对‘马匹’的位置坐了下来。
安西娅在简单的问候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假装自己是一颗恰好长在车厢里的培培菇,异常安静的坐在一边,盯着窗外发呆。三个斯莱特林,一个拉文克劳,不管从哪个意义上来说,她都很感到有些压力……特别是当卡蒂•麦克唐纳坐到她身边的时候。
对方和她太过不同了……
她正这么想着,又有一只手搭上了马车的门框,然后一个男生动作利落好看的钻进了车厢。
……又是斯莱特林。
虽然说同艾文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很大概率被斯莱特林淹没,但作为置身一片银绿色中唯一的一抹蓝,安西娅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她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球,扔进嘴里。
糖果的甜味让她觉得舒缓多了。
坐在她对面的艾文则默默将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奶油花生糖又塞了回去。
科林朝他闷笑了两声,遭到了同级生冷漠的视线扫射。
马车终于驶动。
最后上车的斯莱特林学生看了一眼窗外,舒了一口气,面带笑容的转过头来。
“贵安,艾文学长,科林学长。以及麦克唐纳小姐和威尔森小姐,两位晚上好。”
显然,在坐的几人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
以赛亚•施瓦茨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又摸了摸自己束起的长发,确认其没有在跑动的过程中变得凌乱,处理完这一切只用了极端的时间,艾文正回应他的问候,朝他点头。
“晚上好。”他说。态度和热络搭不上边。不过在座的人都不以为怪,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冷淡的作风——只有在对待女士时,出于礼节要求,他才会稍稍多说两句。
科林一手撑着下巴,动作看起来有些随意,他挑一挑眉,回以笑容,“听说你在奥地利的大提琴演奏很成功?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不过——祝贺。”
“谢谢。”
以赛亚笑容不变,将这句听不出真心与实意的祝贺接下——反正社交辞令和真心话听起来都一个样,这也是斯莱特林常有的事情,根本不必太过费心。
要看自己同学院里同学的关系如何,只要看真有事情发生时,有多少人会一边骂你一边帮你,就能大致看出究竟了。
马车在黑暗中疾驰,越过水流潺潺的山涧,越过一片枯树林,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终于停了下来。
霍格沃兹古堡近在眼前。
站在高年级学生的角度来说,每一年开学时的晚宴应该都叫他们心情十分复杂。
自己当初入学时,见到这座古堡的第一眼,那种震撼难以形容。他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被教授带领着从侧门踏入礼堂,被悬浮着蜡烛、一眼便能看清浩瀚星空的天井所迷惑,甚至连带上分院帽时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坐到长桌下被周围学长灌下的第一口南瓜汁留在舌根的味道,都是那样难忘。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而现实却是,不知还能经历几次这样的夜晚,他们就将完成学业,自霍格沃兹毕业离开。
离开。
多么叫人伤感的话题啊。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多少也有些类似的情绪,老生们有的沉默不语,还有一些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兴致高昂的猜测今年新生的人数。
“我猜不超过二十个。”有人这样说。因为历来斯莱特林的新生都是最少的,据说惨淡的年份,甚至有过连十人都不到的年级。
奎茵•奥斯汀被几个学姐围住,她是刚升上二年级的学生,在新生还未来的现在,算是全校最小的那一批,因此面对几名学姐,显得异常无奈——她正在被逗弄追问,要她说说终于要有自己的学弟学妹,心里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黑发的小姑娘烦不胜烦,脸蛋微微有些涨红了,被善意的关爱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被放过——再逗下去睚眦必报的小姑娘就真要翻脸了。
“但是,小学妹不是很可爱吗。”
以赛亚笑眯眯的这样说,他转而征求艾文的意见,“你说呢,艾文学长?”
路过听到了他的话的奎茵鼓着脸朝他们看了过来。
艾文若有所思,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没怎么太关注过的小学妹,对以赛亚的话不置可否,反倒在心里得出另一个结论来。
……学妹虽然可爱,不过,理性讨论,还是他妹妹最可爱了。
思及安西娅,他心念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示意奎茵伸手来接。
小姑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掌心向上,满脸茫然。
一颗奶油花生糖落在她的手中。
“这些也给你。”
艾文却好像还嫌不够,又从口袋中抓出一把牛奶软糖和巧克力,通通塞到奎茵手里。
黑发的小姑娘看看手里的糖果,又抬头看看一贯面色冷淡不太理人的学长,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是哪一出,神情恍惚的道了谢,像是飘一样走开了。
科林看着对方离开,再看向友人,目光就很是有些意味深长——一边的以赛亚已经开始捂着肚子闷笑,双肩小幅度的抖动着。
艾文视这两人于无物,自顾自取了装饮料的高脚杯,视线触及一边的卡蒂,却是顿了一顿,终于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似乎太过偏颇,或许会让在场的另一位小姐感到受到了忽视。
他略略皱眉,不着痕迹的探了探平时为安西娅准备零食的那只口袋,总算找到了一颗漏网之鱼,安心下来。
“麦克唐纳小姐。”
他轻唤了一声,那位金发的小姐微扬着下巴,蓝眸朝他看过来,稍稍偏了偏头以示疑惑。
“或许您会喜欢这个。”
他将最后一颗巧克力球递到了卡蒂•麦克唐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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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似乎现在就可以关联——飞奔——
艾文•威尔森穿过四楼的走廊,由狭窄的螺旋形楼梯来到西塔楼的塔顶。
霍格沃兹的猫头鹰舍正位于此处。城堡所属的猫头鹰和学生们的猫头鹰都在此休息,一些鸟儿将头靠在一起,亲密的梳理着彼此的羽毛,另一些则拍打着翅膀,落在附近的栏杆上,歪着脑袋打量着走进他们休息场所的斯莱特林学生。
有一只体型圆硕的长耳鸮则发出了一声愉快的鸣叫,扑扑楞楞落在了金发少年伸出的胳膊上。
“绒球(Fluff)。”
艾文喊了一声猫头鹰的名字,摸了摸对方脑袋上的绒毛,然后得到了一个亲昵的轻啄。
猫头鹰绒球是艾文在五年前入学霍格沃兹时,自己从对角巷里挑选回来的宠物。从品种上来说极其普通,毛色也灰黄,不起眼极了,但当艾文路过长耳鸮们的笼子,打算再看一看更加凶猛的雕鸮或是小巧可爱的穴鸮时,一只灰扑扑圆滚滚的猫头鹰从笼子里探出一只脚爪,硬是勾住了他的斗篷。
然后它就被这个本不打算买一只普通的长耳鸮的小巫师带回了家。
又有几只猫头鹰飞了过来,金发少年从斗篷下取出一只捆好的包裹,自厚厚的油纸中溢出些许好闻的香气来,他动作利落的拆开包裹,里面是被剪成小块的一堆熏肉,尚且还带着一丝温度,是艾文特地吩咐家养小精灵在早餐后送过来的。
有翅膀拍打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一只有着罕见金亮条纹的长耳鸮伸出爪子试图停在少年的脑袋上,被偏头避过,只好退而求其次,落在了他的肩头。
为此,这位骄傲的女士还略有不满,惩罚性质的啄了一下艾文的耳朵——和表现出的凶狠不同,这一口的力度倒还算得上是比较温柔。
“好吧,是我的错……别闹了,小姐。”
以比平日里在学校中时要温和不少的口气哄了哄某位气性高傲的小姐,少年肩头的猫头鹰终于满意起来,故意拍拍翅膀将艾文的头发稍稍弄乱,离开了他的肩膀落到了一边的架子上。
顺道还打劫了绒球正准备叼起的一块熏肉。
艾文手臂上的猫头鹰睁圆了眼睛,羽毛微微炸起,在主人的安抚之下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
出于少有人知、对于鸟类的喜爱,艾文•威尔森时常会像这样带一些猫头鹰们喜爱的小零嘴来到猫头鹰舍。今年是他在霍格沃兹就读的第五年,一些常驻的学校所有的猫头鹰已对他十分亲近不说,就连属于学生们的猫头鹰,也大多对他更显友好一些。
他将一小包熏肉分给身边的猫头鹰们,看着这些鸟儿咂动着喙子,发出轻轻的“咔咔”声,然后其中有几只缩了缩脖子,露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来。
只有那只长耳鸮小姐突然扬起了脑袋。
她长长的耳羽轻轻抖了抖,转动了一下脖子,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猫头鹰舍的入口处。
艾文也跟着她一起偏头看去。
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啪嗒”“啪嗒”,像是踩着某种旋律,恪守着某种规则,不急不缓,一点点接近。
从即使白天也依然黑暗的塔楼阁廊处,先是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扣在了门边,随即,女生灿烂的金发不加遮掩的展现在了阳光之下。
来人是一个穿着斯莱特林镶绿边长袍的女学生。
似乎对于猫头鹰舍有先客这件事毫无准备,女生不免微微睁大了蓝眼睛,身体小幅度的向后仰了仰,一瞬间隐隐做出了想要离开的姿势,但几乎是立刻的,她就止住了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拢了拢自己一边的额发,维持着原本不疾不徐的速度朝着艾文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文觉得对方笔挺的肩背似乎带着些许僵硬。
他放下手臂,让绒球飞到一边,遵循自幼被教育的不叫女性感到不适的礼仪,率先对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尴尬之中的小姐问安。
“日安,麦克唐纳小姐。”
他微微点了点头,简短的问候。
艾文是知道这个女孩的。
卡蒂•麦克唐纳的兄长科林•麦克唐纳和他同住一间寝室,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偶尔也能看到兄妹两围坐在一起,同他们的另一个室友格林一起聊些什么。
只是他从来都未太过在意,以至于方才猛然间看到对方出现,看见女孩束起的长发发梢微微卷曲扬起,在阳光下耀眼得朦胧,随着她的步子轻轻跳动,他看着卡蒂•麦克唐纳,一时间竟好像头一次真正看到这女孩似的。
他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这一声并不热情的问候似乎叫卡蒂松下了一口气,她的举止变得更加刘畅矜持,伸手抚了抚鬓发,露出一个称不上是笑容、礼节性的友好表情来。
“日安。威尔森学长。”
手下轻柔的顺着落在自己手边的长耳鸮的翎羽,艾文并不看她,只短促的应了一声,那只将绒球赶到了一边的长耳鸮抖动着胸前的羽毛,发出一阵感到满意时的低沉鸣叫。
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艾文动作一顿,略带疑问偏头向她看去。
“——”
麦克唐纳家的小姐面色有些古怪,她面颊泛起薄红,眼中带着几分纠结,克制着自己不要咬唇——最好不要这样做。
卡蒂瞪了一眼被人顺毛顺得开心的猫头鹰,然后努力不着痕迹的将视线从面前的男生身上带过,斟酌着措辞开口道:
“假设您不介意我借一下萝丝(Ross)——您瞧,我有封信件需要她帮忙——”
少年微微偏了偏头,花了一些时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那只没什么特殊反应的长耳鸮,略带犹豫的唤了一声:
“萝丝?”
猫头鹰很给面子的拍了拍翅膀,“咔咔”碰了碰喙。
在这时刚刚得知这位生性高傲霸道的女士的名字,并且立刻记起科林•麦克唐纳曾提及自己养了一朵坏脾气的玫瑰花,艾文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起来,后退一步,摆手对卡蒂•麦克唐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玫瑰花小姐高傲的扬起头,不是那么开心的又拍了拍翅膀。不过打量着走到她跟前的麦克唐纳小姐,她还是勉为其难的伸出一只脚爪,好让对方顺利的将信给她绑上。
卡蒂早已对萝丝小姐的脾气心中有数,习以为常,她带来了一些嫩玉米,抓出一把摊在手心里喂给这位小姐,猫头鹰却对此不屑一顾,鸣叫一声,径自飞走了。
……
麦克唐纳小姐决定,回去就立刻向长耳鸮的正牌饲主告上一状。
在人前被自己家养的猫头鹰嫌弃,这让她多少显得有些尴尬。正有些无措的打算收回还捧着嫩玉米粒的手,就听见身边传来轻笑声——这让她顿时涨红了脸,脖颈僵直扭头怒视对方——
然后,在这时——轻柔、温热、绵软的——
有某个小家伙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
艾文转了转手臂,让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穴鸮跳到卡蒂的肩膀上——先前就是这个小东西热情的凑了上去,给了麦克唐纳小姐一个友好的蹭蹭——他难得在面上带出了两分笑意,从浑身僵直的女孩手上取过一颗玉米粒,喂给缩起身子像颗圆滚滚的毛球似的蹲在女孩肩上的小穴鸮。
“科林有一位称职的信使——尽管或许气性不那么好——但如果想要找一位可爱温顺的伙伴,这一类的小家伙则更加合适。”
他又揉了揉小毛球,语气不似寻常冷淡,稍稍带上了些许温和。
卡蒂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肩头脸侧传来绒绒温暖的触感,竟叫她有些不敢动作,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小穴鸮再度歪了歪身子,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
这一次,麦克唐纳小姐再也忍耐不住,微红着脸抿唇笑起来。
她学着艾文的模样伸出手臂,让小穴鸮跳到她的手臂上,然后递上那一小捧嫩玉米,心情柔软的看着小家伙一点点啄食。
这少有的体验让自幼接受严格的礼仪训练的小姐大感新奇,她想起自己养的黑色猫咪,不由为二者究竟谁更可爱而微微烦恼起来——梅林啊,幸好豢养宠物也算是一件“有上流人品格”的“雅致爱好”,否则,她可不能——不会——像这样亲手喂一只小猫头鹰。
“它叫什么名字?”
卡蒂轻声问道。
“……”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
麦克唐纳小姐等待了一会,终于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艾文•威尔森的神情同往常没什么不同——她一直觉得这位学长安静而冷淡,骄傲丝毫不加收敛。会在猫头鹰舍这种地方撞见对方不同的一面,实在是出乎意料的。
艾文沉默了片刻,面色沉着,目光平稳,他动了动唇,吐出一个单词——
“……毛球。”
“……”
小猫头鹰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回应,卡蒂看了看手上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因被冷落在一边而背过头去生着闷气的绒球——她偶然从科林那里得知,艾文•威尔森养了一只叫做绒球的猫头鹰——麦克唐纳小姐看着这位学长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面上不由带出了些许了然……
看来这位学长,很不擅长起名啊。
她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在心中偷偷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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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讲哦,卡蒂,可爱得,让我昏厥——
写一写艾文五年级卡蒂三年级的事。科林,大概从这个时候起,你室友就开始关注你妹妹了,心情如何呀好同级!
依旧感觉写不出卡蒂万分之一的可爱,先跪穿地心给亲妈道个歉!!我尽力了(躺下)如果有问题戳我去改!!
哦顺便一说,发觉这一期的首杀被我拿下了!之前的两位朋友不要再争执啦——(点烟
昨夜闻笛落梦中,去也匆匆,寻也无踪。
楼外华灯应幢幢,旧瓶新装,对影成双。
城南有双儿,五岁入朱门。
钟礼模模糊糊地觉着有人牵着自己在往前走,转头看时却发现那人太高大,脖子仰疼了也见不着他的脸。钟礼叫了那人一声,那人也只是点了点头。
“等你们长大了,就不用仰头看人了。”
那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却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样从衣物到五官都分毫不差。从孩子的高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佩剑,那把剑好好地装在鞘里,又狭又直,泛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光芒。剑的主人也像剑,也是又狭又直的,一脸难相的男人牵着他们,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这世上毕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男人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廊是雷家本堂的回廊,房间是大当家的房间。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听得出那声音是霹雳堂的徐长老。
“两个都是一般的机灵懂事,可悟性这玩意儿毕竟是天给的,求也求不来,甩也甩不掉。就算他们一般的潜心习武,有希望能成一代高手的也只得那一个。依我看,着另一个跟着堂内的行家学习经商之道,将来富甲一方,也不算丢了钟小姐的脸。”
房里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霹雳堂的大当家雷掣。
跟着又有一个人咳了两声,这人的声音却不像雷掣那么沉,那么重,倒像是对徐长老说的那些都无甚关心一般。
“你要说机灵,那可就说对了。你是不知道,前几天礼儿到我房里玩,我出去再进来,他已经乖乖坐着在玩我的火药了,乐儿就更加了不起,他拿着我画的图纸啊……”
“四……四当家,这些东西让小孩儿乱碰不太好吧!?”
房里的人像是起了小小的争执,两个孩子垂下眼睑不约而同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那人一句话不说,便牵着他们慢慢又走远了。
“你的剑是好剑么?”
一个孩子突然这样问他。
“白浪是我的爱剑。”
那人答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孩子却也没有追究。
“真好啊。你是在哪里得来的?我也想要一把好的兵器。”
“归剑门里有不少铸造兵器的名家,你若想要的话,我就帮你问问。”
“真的吗?”
那两个孩子放开了男人的手,肩并着肩仰头看他,两双眼睛里都闪着奇妙的光芒。
“那我要一把刀。”
十二执斧钺,十二修百草。
正午的太阳烤得路上的黄沙都像是冒出了一阵阵的烟,人烟稀少的荒道上没有几棵树,却有不少影子。十数个手执兵器的男人正围成圈朝一辆运货马车慢慢接近,拉车的马已经被解了下来,马车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十二岁的少年,奇的是那两个少年相貌生得一模一样,神态气质却大不相同。
“子岐,你骑马回去通报大当家,叫他派人过来接货。”
看上去老成稳重些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慢慢靠近的强盗们这样说,稚气未脱的声音里还有些颤抖。那中年男人同样紧盯着不速之客们,只用右手轻拍了拍马背。
“季离说得对,你年纪虽小,功夫却已颇高,你从西南角冲出去,那里守备最弱,三五个贼人轻易拦不住你。”
那看起来机灵活泼些的少年逡巡一瞬,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回!武叔,季离就拜托您照顾了。”
最后一字的话音还未落地,说话的人已经翻身上马朝包围圈的西南角疾射而出。也许是他势头太急,那些强盗竟一个个都退了一步,像是给他让开一条道。骑马的少年去得极快,到他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他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自然也就看不到雷武的刀已经抵在了留下的那个少年颈上。
“季离,你虽然武艺不高,却很聪明。只是你运气不太好,你不该轻易相信人的。”
雷武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人太紧张或太高兴时都容易管不住嘴。
“我没什么才能,但毕竟给雷家卖命大半辈子,这些是我应得的。季离,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别人认不出你们,我认得出。你的那些鬼主意对我没有用。”
雷武越说越快,声音里逐渐带上了笑。那些强盗——现在该说是他的那些手下——也稀稀落落地跟着他笑了起来。雷武的笑声很快停了,他发现那个叫做季离的少年也在抖着肩膀笑。
“我们让你认,你才认得出来。雷家让你活着,你才能活到现在。”
那少年还在笑,像是他眼里看见的,心里想着的,都是这世上最快活也没有的事情。雷武却已笑不出了。
雷武直勾勾地瞪着那少年从货物顶上拖下来一个比他自己还高些的布包,慢条斯理层层解开,精钢的寒光从旧布底下若隐若现。
“您不该轻易相信人的,我才是钟子岐。”
钟礼早就下了马,盘坐在土路边摊开几个小包,一心一意地调着些什么。曾几何时的那人就站在他身边看他调药,仍是那把又狭又直的长剑,仍是那身素衣青袍。
“武功再高的人也会受伤,所以我就去学药理。”
钟礼也不管那人有问没问,只是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了一句,就将调好的药粉装进小罐里站了起来。青衣人看着钟礼悠然上了马,往回行得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托你做的刀,做好了没有?”
十八广交游,十八通商贾。
雷威总是青楼花街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年轻俊秀,豪门之后,出手阔绰,既通音律书画又会猜酒扯笑,也不会与某个人过分纠缠。他请客吃饭总爱设在花街,客人和花街的人都总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只有跟钟乐吃饭喝酒的时候,他不太爱去花街。
雷威受欢迎,钟乐却比他更受欢迎。钟乐像是跟一块石头也能做朋友,他能让人人都觉得遇上自己就是钟乐这一天最快活的事情。雷威不愿意跟钟乐去花街,钟乐却是最爱跟他去那些地方的,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不时遇到跟两人打招呼的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见着了合眼缘的酒肆就进去喝一杯再出来,行过三四间的时候,听见酒楼的掌柜在门前陪着笑谢客。
“真是对不住,今儿钟四爷已经把这二楼全包了,这位爷不如还是另择个日子……”
钟乐和雷威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钟四爷,你也是钟四爷,楼上那位钟四爷往家里带银子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往你嘴里带酒啊,威哥。”
楼上正是一片觥筹交错,华光之中的钟礼并听不到有两个人正在楼下说他的长短。钟乐跟雷威在街口分了手,回身就见到了那个人。那人正板着脸将他的剑入回鞘中,钟乐却像是见到多年的好友一样,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
“嗯,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怎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才见过我几次,说不定你刚好都碰上我不开心的时候。”
那人盯着他认认真真地这样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说不定我也不过是你做的一个梦。”
他不像是在说笑,但钟乐还是放声笑了起来。
“你真有趣。今天没空招呼你,改天一起喝酒吧!别忘了托你找的那把刀。”
“……就快完成了。你要去哪里?”
“挡酒。”
秀气的青年朝他眨了眨眼,随手指向刚才走过的那座酒楼。
“两个人一起走回去,总比一个拖着另一个回去好吧?”
龄二十二,习刀术。
钟礼给自己斟上小半盏酒,细细品着喝了,背后传来一个轻而稳的脚步声。很少有人能这么接近他背后,但他一点也提不起回身攻击的念头,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这人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你来得不巧,我没准备多的酒杯。”
“也不用。那把刀找到了,我只是来送给你。”
他站起身来回头去看那人,现在他的视线已经足够高,不必再仰起头来才能看见那人的脸了。那人手里掂着一柄刀,刀身色泽沉郁,造型古朴,像是有了些年头。钟礼淡淡道了声谢,伸手去接,手却扑了个空,他看着那人手里的刀,不知怎么的突然有股淹没全身的疲惫感。
“是了,我都忘记问你了。报酬要什么?钱还是物?”
“都用不着。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人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刀,跟着视线又落到了那把叫白浪的剑上。
“那时候问我要刀的,究竟是哪一个?”
“……!!”
钟礼猛然惊起,才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手边自然没有什么古刀,那个青袍素衣的剑客即使在梦里也不认得曾经在哪里见过,醒时自然更记不起何时何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钟礼摇着头下得床来,顺手拿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早已冷了,但他一仰头一饮而尽,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听起来既陌生又困惑。
“什么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