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料之外,我就这样找到了考场的所在。起因是我的心血来潮,而这个结果是在说“日行一善必有报”吗?听上去就像▒▒▒▒……嗯,结果是好的,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哦。
话虽这样说,考试还没开始,也不能就此大意呢。
虽然我是通过回答奇怪的问题才得以拿到号码牌——066号,似乎是个不错的数字?至少它容易记忆……又偏题了。尽管我还算中意这个数字,不过就先让我把它放起来吧。在山洞中也有了一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有考生进入考场,我注意到似乎不只有回答问题这一个途径……而根据一些人交流的内容,即使是问答题也未必总是相似的。
我总算是知道那位小姐给出的“提示”为什么那样的长了呢。我接到的提问是女子的声音,质疑她丈夫的忠诚,这显然属于提示的后半段,而显然,在回答问题的人中,更多的是通过回答由老人的声音所问出的前半段的问题来进入考场的。如果说我所用到的部分多少还有逻辑可讲的话,那前半部分的问题这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了,假设有人靠猜的就能答对,那运气就不只是中大奖的级别了吧?
在我前面的考生,065号,在我进入考场的时候他还在四处张望,显然他和我一样的“新鲜”。而后来听到他和其他人搭话,所透露出的信息显示他回答的是前半部分……姑且称之为第一套问题。那么,我所用到的“第二套问题”是不是一个防护措施?时间相近,如果我恰巧听到前一位考生的提问内容,即使我没有得到提示,也可以回答出那天马行空的问题,因此才使用了第二套方案?
有趣……提问人的声音不同,可以认为有两位,也可以认为只有一位,但是自从进入考场后,我也不曾看到似乎并非是考生、而是猎人协会工作人员的身影。当然,我也不曾发现什么机关,而且至少以我目前手上的工具,没有检测到相应的放音设备……猎人的领域还真是充满神秘呢。
距离考试的开始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就像编号所显示的,也许我来得有些早了。其他的不说,食物就是一个问题。山洞里有水源,已经有口干的人喝了下去,尽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认为没有问题。水中有鱼,我也看到有考生将它们捕捉作为食物,但就好像水本身一样,那真的可以食用吗?背包里还剩下一些点心,那么在我真正需要这些食物之前,就让我观察一下食用者的反应吧。
话又说回来,先不管我根本不会捕鱼的技能这件事,没有灶台的情况下,我也根本想不到要怎样料理呢。
为了节省体力,就让我静静地在角落里坐下吧。
现在入场的人数,大概是……百人左右?我不清楚最近入场的考生的编号,根据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大概是这样吧。来参加猎人考试的一般是怎样的人?我不清楚一般而言的状况,不过这一次来讲,似乎有不少小孩子的身影……说到这里,我还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他会来到这里吗?
现在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人呢。来参加猎人考试的人果然藏龙卧虎?尽管前面也写过,“有很多小孩子”……但年纪、外表可不能用来判断一个人的强度,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就算是我,看上去大概也更适合坐在图书馆里,而不是蹲在这样的山洞里……啊,不过我也并不“强大”就是了。
安格斯先生担心的有道理,搞不好真的会丧命呢。
再次写下这一点,我察觉到,并非是没有惧怕,但我也确实仍旧不为我所作出的决定而后悔……前方所要面对的可能会有处理范围外的危险,但这也可以意味着趣味呢。现在我眼中能看到的有似乎一目了然的平庸之辈,也有着似乎隐藏在无害外表下的獠牙。话又说回来,既然到了这里,那是否真的有人可以被评价为“平庸”?这是个问题,即使是我……我姑且也认为,我是有着自己独有的优势呢。
考生,还有目前不曾露面的考官、猎人协会的工作人员……“真正的猎人”。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又有什么与“常人”相比的不同之处?想到能见识到在我之前的人生中从未得见的神秘……那真是非常有趣。我十分期待,这些人究竟会出怎样的牌呢。
就让我在这里,在角落里观察、记录吧。
——话虽如此,这大概也还要告一段落,或者说,有可能会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记录呢……哈哈,就当它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吧。原本重复已知的事就不能说是我的爱好,而我又能依靠它获得什么呢?只是一个小小的余兴而已。
奋笔疾书的我已经收获了一些疑惑的目光,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啊,正好,那个孩子 』
眼睛的余光模糊的看到少年的身影,翡翠露出笑容。她把笔塞到口袋里,布满细密字迹的纸被折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应该是可以食用的?笔迹的部分吃进去没关系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处理,不要在这种时候闹肚子就好了。
“啊,是翡翠姐姐!”
少年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向这边走来。蓝色的蛇从他外套的袖口中伸出脑袋,好像在打招呼似的。
“原来翡翠姐姐你已经到了……刚刚是在吃东西吗?”注意到翡翠吞咽的小动作,少年随口问道。“这里好大啊——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样大呢。”
“嗯,是呀。”翡翠回答道,不知道究竟是在回应哪一句话。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小袋点心,微笑着递给他。“不太好吃呢……下次可以换一个牌子。啊,倒不是说这个啦。尤莲弟弟,好久不见,你喜欢草莓口味还是咖啡口味的饼干呢?”
移动电话在桌子上震动着。它的扬声器循环着轻快的来电铃声。一个八拍,又一个八拍,翡翠一开始还跟随着音乐的旋律敲击键盘,而在手机震动着转过了半个圈之后,她终于难以忍受的皱起了眉头。她转头盯着自己的移动电话,恰巧此时因为太久没人接听的缘故,通话中断了。然而安静的时间仅仅持续了两秒,移动电话又开始唱歌跳舞。
来电显示的名字还是刚刚的那一个,翡翠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小指蹭了过去按下免提。
“您好,安格斯先生,我记得我已经辞职了,不再是你手下的员工了吧?”
“你还说这个?!那你总该记得我是驳回了吧?”扬声器中传出男性有些气急的声音,翡翠无声的叹了口气。
“咦,我不记得了哎……反正也没差吧?我已经逃之夭夭咯。”
“你……既然如此我那就再说一次,千手的技术部门还需要你。仅仅一次的失败算不了什么,年轻人——”
“——要勇于挑战。哎呀,您的这句话可是被我奉为金句的哦?所以我现在就是在挑战了嘛。”翡翠轻快地靠在椅背上,晃动着双脚,“我想还没有和您讲过?我现在正准备参加猎人的试验呢,作为‘挑战’,这也可以说是含金量满满吧?”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随后能听见在远离话筒的地方有什么人大呼小叫了起来。看来对面也是在开免提?这又是在搞什么,优秀员工挽回大会?翡翠被自己脑中蹦出的短句逗乐了,发出了短促的笑声。在这称不上礼貌的笑音过后,对面终于再次传来了安格斯先生的声音。
“不……你听我说,虽然要勇于直面挑战……年轻人还是要有自知、要认清自己的能力,你要相信,没有人希望失去你这样一位优秀的技术人员——”
啊,真的说了,“优秀”。随意想到的说法作为回应再次让她有点想笑,说话时却又拼命地忍住了。
“嗯……没想到您就这样不相信我的能力啊。不提通过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担心起我的性命安全了?不过可以理解,因为我‘很弱’嘛。”翡翠装出有些失落的声音,又在对方说话之前抢白道:“好啦,安格斯先生,闲话到此为止,我可是有点忙哦?到现在对于考场的位置还毫无头绪,就算是我也是有点焦躁的,所以还请您放弃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什么事直接说比较好哦?”
对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景音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今天还看过我们的内部论坛,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清楚吧?塞德斯那边有点麻烦……我们一般使用的系统基本已经全面瘫痪了,即使是使用着青玉鹦哥的那一台也完全失去了反制能力……但毕竟现在的使用者还是通过培训没多久的新人,如果是作为开发者的你应该可以使用的更好吧?我们不要求你把对方抓出来,只要你能挽救我们的设备,薪酬方面——”
“不,不,不,我拒绝。”翡翠轻快地拍着手,“您以为换成我就能做到吗?小道消息告诉我,这件事已经登上了猎人的内部网站了哦?就像您之前认为的一样,我大概确实距离那个水准还有一定距离呢,再说青玉鹦哥已经不再是什么铁壁了——这在不久之前已经被证明了吧?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决定暂时放弃这个孩子了,在它得以进化之前,我劝你们也不要太过依赖它比较好哦。”
虽然很有兴趣,那究竟是怎样的……嗯,还是要忍耐呢。翡翠念念自语着,拿起移动电话放到耳边,通话自动切换成了私密模式。
“您先不要急着来劝说我——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加猎人的试验吗?之前的那次攻击我多少有些头绪了哦,那可能是来自‘真正的猎人’的攻击。虽然我还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难得我决定要‘主动出击’……嗯,可以这么说吗?我可是正在寻求答案的重要过程中呢,所以可以请您不要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翡翠平缓的说着,空余的一只手快速的敲击键盘,大大小小的窗口一瞬间消失了。
“啊,不过虽然我没有办法帮您解决问题,不过作为的共事者,我还是可以给出一个建议——请去聘请‘真正的猎人’吧,也许这是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领域。尽管我不知道怎样算是真正的,怎样又是虚假的,但至少猎人执照算是一个凭证?您可以向上面建议看看——虽然要付出的薪酬,肯定会比聘请我这样的前任员工来的要高吧。”
翡翠微笑着听着对面断断续续的回应,摆弄着一旁的手机吊饰。通话的声音变得更嘈杂了,唦唦的声音渐渐覆盖了人声,伴随着轻轻的“啪”的一声,通话彻底被切断了。
“真是抱歉,就让我先将您拉入黑名单吧……时间并不宽裕呢,我也不想因为什么‘与我无关’的原因而让我的忍耐力全部失效……我可是很期待按照我的‘最佳方式’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啊。”
忍耐,忍耐。翡翠啪的一下把电脑的屏幕合上,原本微不可闻的风扇声彻底消失了。
可真是危险,刚刚差点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呢,再这样对着电脑下去,搞不好就要“犯规”了……耐心还是很重要啊,是不是出去走动一下比较好呢?
这样考虑着,翡翠把自己的草莓行星塞进了背包里。行李本来也没有多少,必要的东西都一直有好好的归位。她拍了拍装的结结实实的背包,走出了房间。
……嗯,既然这样,直接退房吗?翡翠对自己脑海中蹦出的念头按下“采用”,走向了旅馆柜台的方向。
十二月末。这是一般被归为“冬天”的时节,这里也并非是什么季节反转的区域,然而布吉岛上却并没有寒冬的味道。这可以说是“四季如春”?翡翠这样想着,整了整自己的帽子——不太想再把它塞到背包里,还是带着吧。
嘴里啃着涂抹着鱼肝酱的蔬菜三明治,翡翠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前两天是有什么狂欢的活动吧?错过了有点可惜,结果自己还没有好好逛过这里的商业街。虽然这样想着,她也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熙攘的人群和琳琅的橱窗,脚步的前行缺少指向的目标,她只是随意的行走,不知不觉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淡薄了。
“啊,走错了?”翡翠眨眨眼睛看着前面封闭的巷尾,转过身去。这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旁边没有这么多岔路呢……不会迷路吧。翡翠想想几周前的光景,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那个弟弟现在怎么样,有找到考场吗?
“喵——”经过一个巷口,翡翠突然听见了猫咪的叫声。她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了好几条从拐角处甩出的花尾巴……三明治已经吃掉了,但刚刚一时兴起买到的鱼肝酱还不知道怎么消耗,“有些吃腻了”,那么猫咪会喜欢吗?
轻轻甩着盛着鱼肝罐头的袋子,翡翠拐进了小巷。大概因为没有阳光直射的原因,这里微微的有点阴凉,然而在前面那个巷口,阳光却又从巷子的另一端照射了过来,翡翠不由得眯起了眼。
猫,大约六七只的流浪猫,以及……一名女性。翡翠这样想着,目光扫过对方的面部和双腿。虽然是女性的样子,但大概不是人类——不如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尽管不知道是否准确,翡翠还是将对方与脑中浮现出的名词连上了线。自己姑且算是来给猫咪送上食物的,该不会自己也要变成食物了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翡翠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的介入使原来似乎处于对峙状态的猫群和女性都转过头来盯着她,聚集的目光太多,结果翡翠还是停下了脚步。
“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需要我离开?”
她微笑着这样说,透过眼镜观察每一束投来的目光。警戒心、警戒心、警戒心、好奇心、食物?她看到一只身材幼小的猫咪圆滚滚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小姐。”似乎是异种的女性开口说道,“我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你能够帮助我吗?”
“嗯?麻烦?我吗?”翡翠歪了歪头,“请问是什么事呢?我也不是许愿精灵,只是一个路人,不知道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对方伸手指向翡翠,又稍微向上方移去,“我经过这里……现在钱包被那只猫拿走了,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虽然叙说着烦恼的内容,声音却似乎没有什么困扰的感觉。翡翠微微侧过头去,顺着手指的指向看去,发现在她后面的矮墙上蹲着一只姜黄色的猫。猫的四肢看上去很结实,大概是一只力量颇大的猫。猫的右前爪按着一个零钱包,上面隐约有着蝴蝶的花样,大概就是女性所说的那一个。猫咪居高临下的看着翡翠,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阳光正好照在它的身上,粗壮的尾巴摇来摇去,看上去似乎还有点王者风范。
“啊,您是说这一只?真伤脑筋,我不太喜欢应对猫咪呢。”她随口这样说着,又转过来看着巷中的猫群。那只幼小的白猫似乎往前移动了一点,眼睛睁得更大了,一旁看上去更年长一些的三花一爪子拍到了它的脑袋上。幼猫有点委屈的叫了一声。
翡翠向前走去,好像忘记了身后的“国王”以及她刚刚出口的话语。她蹲下身子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罐头,拉住拉环一个个打开了。
“你想要吃吗?对食物的感觉很灵敏呢,但还有些沉不住气……要做一只好猫,一定也要有耐心啊。”
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翡翠把罐头向前推了推,那只三花先于群猫走上前来嗅了嗅,随即低头吃了起来。看到这个样子,其他的猫也走上前来,幼小的白猫很快就在胡子上沾上了褐色的鱼肝酱。
“很饿吗?不过果然猫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吧……”她抬头对着那名女性笑了笑,对方依旧沉默的看着她。翡翠站起身,转过去看矮墙上的那只猫。
“那你呢?你不喜欢?还是在你‘忍耐’?”
姜黄色的猫从鼻子里喷出气,低头看着自己爪下的战利品。它的右前爪动了动,漂亮的钱包上勾起了几条线头。
“哎呀,这就开始弄坏了。”翡翠做出伤脑筋的样子说着,手掌向上伸出手去,“不能给我……不能还给人家吗?虽然说大概确实是你的战利品,不过你比起吃东西,更喜欢玩耍?那样的话,岂不是老鼠小鸟玩起来更开心?你抓不到吗?”
看着伸向它的人类的手,猫眯起了眼睛。要被抓了吗?翡翠这样想着,但似乎仍然没有什么危机感。她靠的更近了。
“……那个吊饰。”身后的女性再次开口了,“你口袋里的那个吊饰……可以用它来吸引猫的注意力。”
“吊饰?”翡翠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歪歪头。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装在右边口袋里的是被自己叫做“西瓜方糖”的移动电话,上面有着小小机关的鸟型挂饰从口袋中掉了出来,随着自己的动作晃动。
“啊……猫咪确实会喜欢这个呢。”她有些苦恼的眯起眼睛,“不过这个小东西呢,今天刚刚为我工作……啊,不过也无所谓啦。”
她的语调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说起来,我在怕什么?如果这样轻易就被干扰,那也不过是……最近果然是太焦躁了吧。
这样子下去,大概什么也做不到……那可不行呢。
翡翠这样想着,露出了干脆的笑容:“嗯,就这样吧,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哦。”她收回伸出的手臂,将自己的移动电话从口袋里拿出来。吊饰的绳子扣的有点紧,翡翠慢慢的把它从吊饰口中抽出来。她举起小鸟形状的吊饰,在那只猫的眼前晃来晃去。猫的眼睛随着它转动,然后脑袋也一同跟随着吊饰的摆动而动了起来。它的前爪似乎绷紧了,在准备着什么。
小巷中响起轻快的音乐,翡翠能感觉到西瓜方糖在口袋里有节奏的震动着。随着来电铃声的响起,姜黄色的猫迅速的伸出右前爪抓住了晃动的吊饰,与此同时,翡翠的另一只手的指尖也触到了蝴蝶纹样的钱包。
“啊,拿到了……作为交换,这家伙就送给你了哦?不过不要把它吃下去,会闹肚子的。”
得到新玩具的猫似乎瞥了她一眼,越过翡翠的身子跳下墙头。小巷中的猫群已经进餐完毕,但还留着大半个罐头——那只眼睛圆圆的白猫还在盯着它。姜黄色的猫把嘴里叼着的吊饰甩过去,白猫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而它则像一个绅士一样吃起了罐头里的鱼肝。手机铃声停止了。
“喏,给你,这是你的钱包吧?”翡翠把手中的东西递向那个女性,“上面的图案被勾花了真是有点可惜呢,不过这一点我是无能为力哦。”
“……多谢。”对方微微眯起眼睛,接过了那个有些损坏的钱包。“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想问,你为什么会帮助我?那个吊饰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哎呀,是你遇到了麻烦,感觉很苦恼吧?”翡翠歪歪头,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那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又也许是相当没用的东西呢……不过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心血来潮吧。”
阳光照射的让她感觉有些发热,翡翠还是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怎么说呢……‘也许会发生什么好事’,我的感觉有时候还是蛮准的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猫咪开心也很不错啊,因为我喜欢猫。翡翠这样说着和之前完全相反的话,脚步越过女性蹲下身子去摸那只白猫的下巴。尽管玩耍被打断有些不满,但就好像之前忘记食物的魅力一样,猫咪很快的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是吗。”女性的声音平静的响起,能够听到她不同于人类的细小的脚步声向巷口走去。“我是猎人考试的引路人……布吉亚火山背面的山脚下,山洞右边的岩石敲三下。”
“……嗯?”翡翠侧过头去,女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然而还可以听得到她的声音。
“——天上飞的是半熟的猪扒,池塘里游的是帽檐上的芦花,今天的晚餐是烂泥巴。你看到女人的丈夫去了隔壁寡妇的房间,你还看到楼下的秃头大爷进了女人的房间,你的眼睛不怕瞎,因为你有睛克拉……这就是你所需要的答案。”
女性的声音渐渐飘散在空中,到最后只能听到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翡翠眨了眨眼睛。
“……啊、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她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突然间因为按摩结束而感到不满的白猫露出抱歉的笑容。
“这是‘有好事发生’吗……?看来我的感觉还是蛮准的?”
她轻轻的笑出了声来,周围的猫群奇怪的看着她。翡翠从口袋中摸出纸和笔,歪歪扭扭的记录着。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但依旧无人应答。
“真是的,这可不好记呢……如果忘记了,那我就是最大的蠢蛋了吧?”
古雷因=艾德雷德出身于优路比安大陆的一个小城。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勉强来说的话,就是当地的唯一一所公学,在医学和法律的领域中有着不错的名头。它不是什么旅游城市,没有繁华的街道,也没有什么值得人们传颂的独特历史,但由于当地平和的气候,不高的犯罪率以及中上的经济水平,姑且算是一座不错的生活城市。
小城中的生活十分平静。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古雷因与周围的孩子们相比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他和附近的孩子一同相约上下学,有时为作业苦恼,有时和同学一起恶作剧,有时睡过了头被老师批评,也结识了不少小伙伴。
古雷因的父亲开了一家小小的侦探事务所,尽管有的时候似乎需要外出,但多数留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最经常接受的委托也只是寻物而已。而他的母亲和父亲一样,在当地长大,在当地接受教育,最后成为了一名律师,并受雇于临近城市一家普普通通的律师事务所。尽管说不上富裕,但父母二人的工作似乎也能顺利的支撑起这个小家庭。古雷因在小时候,经常会听到父母工作的事情,也因此对父母的职业有一种憧憬。
你想要当一名侦探,还是做一名律师?古雷因的父母经常用这种话题来逗弄他。最初小小的孩童会感到困扰,而在习惯了这个话题之后,古雷因就能够干脆地回答——我想要做一个像母亲一样精通法律知识的侦探。也因为这个目标,理所当然的,他也和很多孩子一样以当地的公学为目标。
在这普通的生活中,唯一可以说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他的邻居。邻居家的大姐姐鲁蓓卡似乎在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尽管白天时看到的她和蔼可亲,却时常在深夜里突然发出惊叫。最初古雷因常常被这样的声音吓得大哭,但后来渐渐习惯了,即使有时候父母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在家,他一个人也能够安稳的睡到天亮。
鲁蓓卡小姐据说曾经是一名毕业于当地那所公学的优秀护士,年纪轻轻就能在大城市有名的医院工作,也跟随医疗团队到其他的地方救助过困苦的人们。有着这样出色履历的女孩子有一天突然因为神经失常被辞退,孤单的回到这个已经没有亲人在的小城,在当时也引起一阵议论。人们同情着这个女孩,猜测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然而鲁蓓卡始终守口如瓶——也许她现在的主治医生知道什么,然而出于职业道德和对这一点的理解,她的秘密还是牢不可破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会给周围人带来困扰,她经常送给邻居各种各样的东西以表歉意。在古雷因上学的路上,他多次见到鲁蓓卡在门口露出抱歉的笑脸,向他递过小小的礼物——也许是新鲜的苹果,也许是奇特的玩具。古雷因不想收下,却总是被她硬塞进自己的怀里。有一次古雷因被她在门口抓住,又送给他一个漂亮的小盒子。在她递出的一瞬间,古雷因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后悔,但在他想要换回去的时候又连连摆手关上了门。那个小盒子虽然看上去样式有些陈旧,却被保护的很好。即使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她也会送给自己,古雷因总觉得有些不安。他连着好几天去找鲁蓓卡想要还给她,最后却被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最后还是艾德雷德夫妇出面才把它还了回去。
这个邻居虽然有些奇怪,但并不是什么坏人。艾德雷德夫妇这样告诉自己的孩子,古雷因渐渐学会和自己的邻居平和的相处。
古雷因十一岁的寒冬,这座城市和往年一样变得更加寂静了,但又似乎在准备迎接着什么。在十二月的下旬,连闭门不出的老人也知道了原因——受人欢迎的剧团正在巡演中,将会路过这个小城。很多年轻女性是这个剧团的粉丝,甚至也包括一些小孩子的母亲。因为这样的原因,这个剧团的事也在学校里传开了。古雷因因为好奇,也许也因为大部分同学都会去看,就求着父母让他们带自己去看并不熟悉的戏剧。他的父亲虽然没有太大兴趣,但母亲似乎对这个剧团的评价不错,最终还是让父亲去拜托自己学生时代的好友买到了三张票,决定在古雷因放冬假的时候去看演出。
古雷因期盼着考试后假期的到来,和小伙伴们约好减少玩耍的时间,认真学习了起来。考试很顺利,但事情并不顺利——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明明是不同的工作,父母二人却同样临时决定要在古雷因期待的那一天去外地工作。十一岁出头的男孩子虽然很失望,但也没有无理取闹,他知道对于父母,对于这个家来说,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工作。无论是平日爱开玩笑的父亲,还是总是一本正经的母亲都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再三做出在工作之后会带他一同进行期盼已久的家庭旅行的许诺,古雷因笑嘻嘻的和父母拉了勾。
演出当日的一大早,父母就匆忙的出发了。尽管古雷因独自在家的时间要长达三天,但他也没有不习惯,一早就跑到朋友的家里和他一同完成假期作业。父母不能去看演出,就有两张票变得多余了。古雷因的朋友家里也买好了票,但他谈话间提到了班上有几个同学想去却没有买到票,于是古雷因决定去邀请两位同学一同去看演出。他想邀请一个女孩子,但又想到戏剧似乎有着罗曼蒂克的因素,最终还是在去到她家的路上红了脸,转到了其他方向。
古雷因最终和两个家里的不远的男孩子一起去看的演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往坐不住,就算经常被评价为“老实”的古雷因也有些走神。表演很出色,但并不适合小朋友,不只是这三个孩子,还有很多带着孩子的家长也开始苦恼了起来。那些吵着要家长但他们一起来的孩子们,有的忍不住打起了盹,有的和认识的小伙伴挤眉弄眼,有的甚至无聊的开始揪起前座的椅背上的套子——好歹他们还知道要保持安静。在中场休息时,大人们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不认真看戏孩子们轰回家。即使没有被家长管着,古雷因等人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他们都同意,尽管好像很厉害,但这个演出还没有电视上不知重复播放了多少遍的卡通片来的有趣。
于是三个小伙伴就都早早的回家了。古雷因不知道他们在回家后有没有被家长训斥浪费戏票,他只想到回去的这样早,也许还可以把明天要吃的炖牛肉更早的炖上,让它炖的更软一些。
深夜时分,厨房里还残留着炖菜的香味,古雷因又写了一阵子作业,最终还是和平时一样早早的上床睡觉,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沉入梦乡。梦里,他和父母一起出去旅行,正在前往友客鑫的路上。古雷因有些兴奋的问着父母那个城市是不是真的像电视上播放的一样繁华,父亲做出万事通的样子跟他讲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故事,而母亲笑着掀开了野餐篮的盖子——里面传出炖牛肉的香味。不知从哪里传来时钟敲响的声音,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古雷因,午饭时间到了哦,我们现在要下车野餐。他完全忘记之前自己还坐在飞艇上,点头回应着,晃着腿看着母亲打开车门。而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门外传来了鲁蓓卡姐姐的尖叫声。
古雷因醒来了。他脑海中有些昏昏沉沉的,搞不清为什么自己看到的是卧室的天花板,而不是铺着野餐布的草坪。惨叫声一声声响起,他稍稍清醒了一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在做梦。好奇怪,为什么今天的声音这么响?冬天到了,每家每户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即使鲁蓓卡姐姐的叫声再尖锐,传到自己家里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不,这不是鲁蓓卡姐姐的叫声。
古雷因惊坐起身。尖叫的声音似乎停止了,他听到一下下敲击的声音。这声音似乎之前被尖叫声所淹没,有些像梦中的钟声,也有点像父亲打不开罐子时敲罐头的声音。古雷因瞪大眼睛,不自觉得有些发抖。他的卧室在二楼,而这个声音,似乎是自楼下传来的。
是小偷在偷东西吗?之前的尖叫声是错觉,或者是小偷之前打开门窗传进来的声音?古雷因不敢确定,他有些紧张。他想要报警,但没有携带电话,家里的座机也在楼下的客厅里。
自己是就这样躲着,还是下去看一看?古雷因不知道那个“小偷”会不会发现自己,也许自己跳窗逃出去更合适一些?他在脑中作着选择,起身来动作小心的把封死的窗户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似乎是被风吹动的,他身后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比黑夜更深的影子覆盖在他的头顶。浑身僵硬的古雷因还没有转过身去,就感觉世界似乎被调转了。他好像在挣扎,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他好像在大声呼喊,又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漆黑的夜里,没有灯火的亮光,古雷因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受孩子喜爱的旧玩具,被粗暴的摔来摔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周围似乎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尽管是冬天,身上却似乎热热的。也许之前关于敲罐头的联想是正确的,这就像是一个罐头。古雷因瞪着眼睛,脸上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闻到了炖牛肉的味道,这里可能是自己家的厨房,但他又闻到了其它的味道。那股味道好像牛肉刚刚从市场买回来的味道,又好像是铁器锈掉的味道。周围一片黑暗,他的耳朵似乎因此变得更灵敏了。他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吱嘎吱嘎的被磨碎的声音,还有什么黏糊糊的声音。他听到了似乎有人在微弱的呼喊、哭泣、哀求着,滚烫的泪水涌了出来,凉凉的滴在自己的热乎乎的膝盖上。
不,那不是,那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古雷因想这样大声喊着,却发不出声音,有什么甜甜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想从这个罐头中出去,站起来,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梆,梆,梆,又传来了敲罐头的声音。他没再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了,泪水像草原上雨季的云一样翻滚着。一切都安静了。
结束了吗?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哪里?我是谁?古雷因感觉身体似乎要烧起来了,好痛。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好像生病的时候,他十分困倦快要睡过去,但又睡不安稳。他听到周围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自己生病了吗?是父母回来了吗?
他这样想着,似乎真的听见了父亲为他打开水果罐头的声音,砰砰两声。随后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啊,不是父亲。
男人的声音在平静中透出几分不耐,压低着嗓音好像动物节目中捕猎的猛兽。都处理好了,那两个人我补了两枪,你放心……小鬼?好像还有一口气,在罐子里……诶?没必要吧 ,我不喜欢对小孩子……反正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也坚持不了多久……啊,就这样,挂了。
男人似乎在打电话,但古雷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隐隐约约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入了比梦更深的沉寂中。
清晨的钟声敲了六下,被阳光照得发白的石砖路上回响着高跟鞋清脆的响声和行李箱拖动的声音。两天之后是当地公学校庆的日子,由于是整数的年头,不少往届的学生也会回到学校一同庆祝。短发的女子就是其中的一员。她自医学系毕业,是一名出色的医生,然而说起她来,有一些人更常使用的称呼并非是“医生”而是“伤痛猎人”——而正如这个称呼所说明的,她不仅仅是一名医者,也是一名正式的持证猎人。年轻的猎人走在通向旅馆的路上。
就像之前所说的,这并非是什么旅游城市,也没有什么有名的旅馆,而她要找的那一家就隐藏在那些看上去长得差不多的民居里。大约是为了居住舒适,这里的很多房子间隔都很远,感觉将路程更加的拉长了。女子七拐八拐的转了无数个弯,突然在一条小路的边上停下了。
有什么不对,猎人的直觉这样告诉她。她看到左手边的民居,感觉寒毛本能的倒竖起来。那是一栋普通的民居,右边是与小山丘斜坡相隔的围墙,左边是另一户人家。在这户民居的门牌上,用简单的印刷体写着【ADELAID】,应该是这户人家的姓氏。她观察着这栋房子,然后注意到尽管大门似乎好好的关着,但锁眼却被扭曲了。猎人上前按响了门铃,从里面隐约传出空洞的回响。没有人应答。
这里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得出这个结论,年轻女子决定用蛮力把门打开。在门倒下的一瞬间,她嗅到了最为熟悉却又无比厌恶的味道。
巧合。一切就好像巧合一样被串联起来。如果她不是本地公学的毕业生,如果她不是碰巧想起学校校庆的时间,如果她不是为了躲避熟人新结识的女友莫名的敌意,而决定提早来参加校庆,也许在不久之后,这个故事就已经结束了。她皱着眉头看过两个被捶打到变形的血腥罐头之后,在最后一个小小的里面发现了古雷因。
黑发的孩子紧闭着眼睛,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泪水与血水的痕迹。他缩在罐子里,穿透罐子的尖刺将他紧紧地钉在那里。年轻的猎人隐约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那呼吸是那么的弱,就好像快要燃尽的火苗,轻轻吹一下就会熄灭了。
身为一名医者,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救人。然而这个孩子的伤实在太重,也许动一下就会让他彻底的失去性命。女子轻轻地拍着古雷因的脸,从她的手中似乎有一股热流传递了过去,古雷因开始皱起了眉头。
弟弟,你听好,你现在情况很危险,我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也许会带来一些后果……你要坚持住,按我说的做。
她转头看了一眼背后变形的罐装物,深吸一口气。
记住,你要坚持住,你的父母还在等你醒过来。
古雷因皱起的眉头慢慢的放松下来。他好像被笼罩在温暖的光中,又好像泡在舒适的温水里。猎人的行李箱打开为这次救助行动提供着辅助的工具,尖锐的金属刺被一根根的拔出。
坚持住,稳定下来,她的口中这样低声念着,即使身后的门传来响动,有什么人发出惊叫声,她也没有从这个孩子的身边离开。
因为清早的散步而路过此处的人报警了,年轻女子以她的猎人证作为担保取得继续为孩子进行治疗的机会。在他脱离了危险之后,事情按照程序进行着。这个城市里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子,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居民们也人心惶惶。古雷因的朋友以及前一天和古雷因一同看戏的孩子哭得昏天黑地,而他当时想要邀请的女孩子被吓得发起了高烧。不仅艾德雷德一家遭受如此变故,他们的邻居鲁蓓卡小姐也悄无声息的在家中吐出最后一口呼吸。
这个寂静的、平凡的城市中最大的新闻不再是剧团的巡演,也不是公学的校庆。不只是本地,这个案子甚至传到了更远的地方。经过年轻猎人的抢救和后续治疗,古雷因已经醒来。他哀求着让他们见他的父母,而猎人则低头向他道歉,告诉他艾德雷德夫妇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回应他人的话语,也不开口吃任何东西,无论是警方还是救了他一命的女子都无法再从他开口中得到任何信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当他又一次倒下的时候,年轻的猎人关起房门单独和他说了什么。古雷因终于再次开口了。
外界的人们还不知道他已经得救。由于在古雷因的证言中提到了他本人也是被杀死的目标,警方最终决定为了保护他,让他抛弃自己的身份,古雷因同意了。他们宣布幸存的孩子也不治身亡,与遥远地方的警方联系,让他改名换姓,辗转把他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在这段路途中,年轻的猎人一直跟随着同行。她似乎在教授着什么,随行的警察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来到了新的城市,与他的救命恩人告别,被送进了一所有着粉色外墙的福利院。他尽管不再一言不发,但却远比从前沉默的多。由于不爱与人接触的性格,他被年纪大的孩子们找麻烦,年纪小的孩子们也对他恶作剧,而不这样做的孩子们也只是安静的视而不见。三个月后,他被一对如今子孙都已不在的老夫妇领养。
老夫妇看到他便想到了和他长相有些相似,却因为疾病早早离世的小孙子。他们极其的爱护他,送他去最好的学校读书,为他准备的东西永远都是新的。面对一直对他十分和善的老人,古雷因也不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尽他所能扮演了一个好孙子的角色,陪伴他们度过了人生的最后的三年。
他参加了老夫妇的葬礼。这是他人生参加过的唯一的葬礼,即使他的父母的墓碑,他这时也不清楚究竟立在何处。在葬礼之后,他默默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又过了四年,他取回了自己的名字,去参加猎人的试验,模样却不是十八岁左右的青年,而是变成了七年前,那个险些死去的小孩的样子。
古雷因=艾德雷德,本应死去的“亡灵”,终于正式踏上了寻求“真相”的道路。
时间刚好。西娅关掉堆积到让电脑变的卡顿的搜索窗口,打开软件发出通话请求。SOUND ONLY。在消息联络之后,对方要求语音通话——然而却不需要视频,她不清楚是出于什么缘由,但姑且照做。
啊,不过等一下,自己现在声音是正常的吗?
她暂时拔下麦克,尝试着发出一些声音,低声读着通讯软件上的连接提示。对话接通了,音响中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
『啊,摩西小姐是吗?你好像没有插麦克唉。』
“……抱歉,我刚刚测试了一下。”
西娅把麦克的插头插回原来的位置,可以听到从音响中,电脑的另一端的放音设备里传出的隐约的杂音。
『嗯,听声音果然是个美女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提出这个请求的——』
“我是丑女。”西娅干脆的回应。这人搞什么?技术人员都有些怪癖,这人属于色鬼那一类型的吗?现在暂时没有要求视频通话,在这之后搞不好会提出什么无礼请求……西娅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找对了委托对象。
『别这样说啦,外貌这种东西由本人来描述往往是最不可信的。』对面的男子随意的说到,『再说外貌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声音、声音你懂吗?我对你究竟是美是丑根本没有兴趣,语音通话只是更能让我意识到,摩西小姐是个好的交易对象罢了——算是福利吧,福利。』
……恋声癖?西娅忍住强制结束通话的冲动,只是这种爱好也还好吧?而且能遇到“符合要求”的交易对象实属不易,自己的存款……
『好啦,先不说闲话了。我已经看过你的要求,让我再确认一遍:摩西小姐,你是要寻找社区「缝缝补补」上面,ID为「星星桃心公主」的用户的真实信息对吧?请不要吐槽我阅读符号的方式哦。』
☆读成星星,♥读成桃心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西娅也不知道更合适的念法,她一直只是在心中称呼对方为“公主大人”。她真的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去接对方的最后一句。
“是的,作为报酬,我会为你制作你所要求的附有神字的道具……电子产品我不能说很擅长,不过只要你指定位置,我会在相应的地方进行处理的。”
『嗯……我也不会让你做很复杂的东西啦,好的设备乃技术人员的生命是也。不过你要我入侵的也包括「千手网络」的资料库,这个……你知道青玉鹦哥系统吗?』
“我不是专业人员。”这名字听上去很可爱,西娅想到。自己曾经的“家”也饲养着一只鹦哥,毛色鲜艳,但不会说什么话,只会重复着大喊“爆米花爆米花”。那只鹦哥还活着吗?
不清楚。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这样的做法,在社会上评价很低吧。
『啊,也对,和你也没有办法解释。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很麻烦的系统,在防御方面简直是铁壁,更不要讲那边的技术人员……不过摩西小姐你运气不错,我可是有独门秘技的哦——啊,不过具体来说是商业机密——而且我也一直想入侵一次试试,就放心交给我吧。』
强调任务的难度,这是想要提价吗?西娅之前所做过的一些交易,也有遇到过讨价还价的情况。这一次是交换条件,对方认为还不够?“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去完成你的道具的……但我需要提醒你,神字的效力也是有限的,而且这也需要看你的载体能够承受多少——”
『啊,我知道啦,我只是想说……拜托,请一定要用我寄送过去的素材,不要自己做啊——』
光线昏暗的室内响起了清脆的鼠标点击声。西娅面无表情的结束了通话。
好吧,我就知道是在质疑我的品位。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对话窗口里让人火大的笑脸,西娅有些自暴自弃的躺倒在椅子上,视线飘移到自己的右手。她右臂前端上奇妙的纹身似乎歪曲了一下,同侧的手上出现了一个色彩似乎过于鲜艳的手偶。
『糟糕,似乎大事不妙了的说』『摩西摩西救救我』,从手偶中发出奇妙的声音——有些像小孩子,又有些像成年的女子,手偶微微晃动着。
这是一个月前自己在“缝缝补补”社区上熟识的网友给她的最后留言,而对方在这之后就从网络上消失了,巧的是,那时她正因为连续三天的熬夜陷入昏天黑地的睡眠状态。她和那位“公主大人”时常交流缝补玩偶的心得,这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在社区中都不算很受欢迎的原因。自己的作品具有……嗯,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别人难以理解……没错,是这样的,西娅默默地点着头。而那位“公主大人”则喜欢做人物的布偶。她的技术不错,能很快的做出象模象样的人偶娃娃。但因为她在最初发表过“怎样才能更好的在玩偶里缝合上毛发与指甲”这样的话题,再加上平时说话的语气,被一些人明言“看了不舒服”,因此差不多也是被孤立的状态。
是的,也只是因为这样她们才熟识起来的。西娅并不擅长和人聊天,更不擅长应对那种小姐脾气——尽管网络上的信息总是虚虚实实,ID里带有公主也未必真的会是女孩子,但西娅想,对方大概真的是个年纪不大的,被宠坏的小女孩。
她也不擅长应对小孩子,也是因此才一直没有回去……?西娅思考着,用脚勉强的移动鼠标点击播放音乐。那位“公主大人”很重要吗?不。如果她只是像很多网络上的人一样,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自己也并无所谓。然而她偏偏在最后给自己发送了那种消息,自己还刚好没有看到……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求救?一个月以来,西娅始终无法确认这件事。她最初也没有把这些留言当做一回事,但它的存在确实让人感到焦躁……最终西娅无法忍耐,开始探查真相。然而她只会普通的使用电子设备,并没有黑客的技术,也不擅长进行调查。公主大人与其他人的交流更少,更加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过去了,西娅并没有收获,最终只能通过之前客户的介绍找到一个恋声癖黑客。
事实究竟是怎样?如果真是求救的话,她是傻吗?对网路上认识的,连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的,实质上的“陌生人”求救,而不是找警察?
而如果知道是开玩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西娅也只是这样想一下,又抛到脑后。她又不能做什么。这样吧,看她平时使用的材料也很奢侈,让她报销一下搜查费用也不过分吧?然后就断交。借此机会正好换一个社区,搞不好还会有人欣赏我的作品?
腹中传来代表饥饿的响声,西娅叹了口气,有点费力地直起身来。
叫外卖吗?
她又看着套在自己右手的手偶——真正的“摩西”。这是她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所熟悉的玩偶的样子。而同样是在以前,但没有那么早的时候,它被一群调皮小子扔到了脏兮兮的河里。
干脆出门,然后回“家”一趟吧。
你知道吗?我很厉害哦。我有着与众不同的特别的力量,没错,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答案就是——锵锵!我有超能力的说☆
诶?你不相信吗?唔……看来不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你就不能感受到我的伟大呢!
这样吧,给我一些魔法的材料……诶?你说不是超能力吗?怎样都好啦,本小姐是既拥有超能力,又会神奇魔法的天才呢!
嘿嘿,很厉害吧?我看到你还是一脸勉强的样子,真是个多疑的、没有梦想的人……不过我马上就会让你看到奇迹哦!
一根头发,一小片手指甲,你要给我更多也没问题哦?不要不情不愿的啦,你是被我雇佣的,也想要看奇迹吧?不过我不要湿乎乎、油腻腻、粘糊糊的。对,你最好先把头发洗干净,用草莓味道的香波,然后再用柑橘味的香皂把手也洗干净!在你来的第一天这些就已经分配到佣人房了吧?
什么?你说香波是苹果味的?嗯……真是的,不乖哦,就让分配的人把香波吃掉吧。啊,我之前是说要苹果味道的?那也没差啦。总之你去洗干净!
没错,就是这样……巫蛊?那是什么?我是不会做可怕的事啦,我的力量是精灵……啊,超能力魔法啦!
你等我一下,让我把这个娃娃做好哦!
……
嗯,好啦!你为什么一脸不安的样子?真是的,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的说。
那么现在——你来学小猪一样,和那边的家伙们一起,开始跳舞吧♥
玫瑰树福利院有着漂亮的、深红色的外墙。在西娅的记忆中它曾经是粉红色的,然而在前任院长去世之后,新接任的园长小姐就把它漆成了好像被葡萄酒浸湿的深红色。那个人明明是老院长的女儿,在自己的母亲去世后却这样做?西娅拎着大袋的爆米花默默地吐槽着,摸了摸自己饱餐过的肚子。她按响了门铃。
……连铃声都变得更没有品味了。『你好,有人来拜访咯!』,这样的铃声偶尔听起来还好,其实会让人很烦躁吧?
里面建筑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在打开之前,西娅已经看到有小孩子在后院探头探脑的观察着自己。这些地方还是没变……这里的小孩子还是这样的“不老实”。
“你是谁?”迎面走来的老女人……女士皱起了眉头。看到她的登场,原本躲躲藏藏的小小窥视者们彻底隐藏起了身影。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白眼……社交能力和审美有问题的反面教材吧?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我母亲的葬礼你好像也没有出席吧。”
“我有出席,只不过您忙着假哭没有看见我呢。”走进缓慢打开的雕花铁门,西娅轻描淡写的回应着,配上她那总是没睡醒的表情,让新任的院长眉头皱的更紧了。
“别这幅表情,‘院长’,我是来看看诺姆的,我给它买了爆米花。”西娅举起手上巨大的袋子,顿了一下“……还有给小朋友的份。至于您,我想就不需要了。”
“你不送来什么诅咒人偶已经很好了。”院长露出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表情,挥了挥手,“你进去吧,顺便我要告诉你,那只鹦鹉早就已经死了。”
果然死了吗?鹦鹉的寿命一般来说有多长?好像和品种有关,希望它不是因为不好命呢。西娅径直的走到活动室。其实西娅对于活动室的记忆少得可怜,她在这里最为熟悉的是图书室,但正因为她喜欢那里,所以果然还是不能让小朋友在那里吃爆米花。
后院的矮树丛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尖锐的训斥声——“你们这些小鬼又翻窗出来了!今天就让你们打扫后院!”,西娅歪了歪嘴角,打开了活动室的门。果然爆米花的诱惑还是有些强烈?你们要学会忍耐呢。
在活动室里玩闹的小孩子停下动作看着这个入侵者。自己和那些好家伙不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回家”,对于他们来说是生面孔吧?有稍大的孩子不怎么怕生,径直跑到前面来问她的身份,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西娅手中散发出奶油香味的袋子……真是好懂。
“嗯……我是爆米花的圣诞老人。”
现在还没有到圣诞吧?无视了这样的疑问,西娅直接把袋子扔到了桌子上。“就是这样,不是圣诞老人也没关系,爆米花精灵、鹦鹉精灵……怎样都好,总之是给你们吃。不要来找我说话。”
小孩子们根本没有听完她讲的话,一窝蜂的拥到了桌子边上。活动室的门再次打开,有几个头发上还沾着树叶的孩子冲进来大喊着“狡猾”“明明我们是侦查兵”,一面也加入了战局。
好吵……小孩子就是这么吵,所以自己也不喜欢活动室。西娅叹了一口气,向门边移动。爆米花也给出去了,诺姆也已经不在了,自己可以回去了吧?她这样想着,衣服被一个女孩子拉住了。女孩子怀里抱着书,是西娅曾经很喜欢的一本。
“姐姐,你来给我们讲故事吧?”
“迪西,放开你的手让她走,我可没有教过你们这样骚扰‘客人’。”
西娅转过头去,是院长。叫做迪西的女孩子瑟缩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就这么缺少一个读故事的人吗?还是因为别的?她蹲下身子,拉过迪西,又向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女孩子招了招手。女孩子有些犹豫的看着走向这边的院长,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西娅的右手上凭空出现一个色彩鲜艳的手偶,“——不要在意,这只是一个小把戏。它叫做摩西,它会说出一个秘密,你们要好好听着,知道吗?”
迪西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好奇的光彩,另一个女孩子有些害怕,但也更靠近了一步。西娅露出笑容,她举起摩西。
『院长阿姨在晚饭之前只能够喵喵叫哦!』
手偶发出怪异的声音,有些像小孩,又有些像成熟出的女人。女孩子们睁大眼睛,有些害怕的女孩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与之相对的,迪西则有些兴奋的,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问到,“真的吗?”
“是真的哦。不过我不清楚你们是不是有好好听到这个秘密,重复一下好吗?”
西娅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微弱。她瞥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院长,院长有些嫌恶的看着西娅的手偶,张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个本来就有些害怕的女孩飞一样的逃跑了,而迪西则缩到西娅的身后。她小声、小小声的说着,“我听到了,院长阿姨……院长老师在晚饭之前只能够学小猫叫……”
“迪西——!所以我说不要和这种人说话!”院长的眉毛竖了起来,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女孩看起来快哭了,周围还在悄声交谈的的孩子也全都安静了下来。院长转过来看着西娅,“什么?‘我晚饭之前只能够学小猫叫’……你在和孩子们说些什么?我喵……喵?”
女人的眼睛瞪大了,她用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张开嘴——却只发出喵喵的声音。
活动室里一下炸开了锅。迪西呆楞楞的张着嘴,看着真的开始喵喵叫的院长,转过头来对西娅露出崇拜的表情。
“姐姐你真厉害!这个秘密是真的——”
西娅露出神秘的笑容。她手上的手偶消失了,右手竖起食指抵在嘴唇前方——没错,这是个真实的秘密哦?
“喵喵?!喵————!!!!”
不理会院长惊恐地呼喊,扒开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西娅走出了这个曾经的“家”。
唔——小猪的舞蹈有些看腻了呢,接下来……我想看武打片!
你是新人,我破例让你当公主哦!这原本是我的位置的说……啊,还是我当公主好了。
这样吧,你就当公主的侍女吧,很合适不是吗?
这样为什么是武打片?很简单啊,你、你、你……你们是想要抓走公主的坏人,而你们几个是护卫啦。
你看,有坏人,就一定要把坏人打跑吧?但是坏人也不能乖乖的被打哦!你们可是坏人呢!
作为公主的我,当然是继续坐在这里吃点心咯♥
所以仆从们,不能让公主落到坏人手里啊!加油!Fight——!
西娅回到家里。天有些晚了,但她也不太想开灯,疲惫的扑到床上——果然自己还是不合适长时间出门,好累,好麻烦。她侧过头去,电脑的屏幕没有变暗。出门之前她并没有特意关电脑,但此时屏幕也应该黑掉才对?她有些不情愿的起身,来到电脑前。电脑屏幕上跳出的是之前的通讯软件,上面好像刷屏一样的罗列着数量难以清点的通话请求。正在她看着屏幕的时候,又一次通话请求跳了出来。
……糟糕,自己现在好像发不出声音,最好不要语音通话吧。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的名字——是之前那个黑客,最终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摩西小姐,真慢啊……你是睡着了吗?』
不是,我只是出门了而已……西娅在文字对话框里打下这些内容,发送了出去。有什么事吗?我现在不方便说话。
『……真是的,没想到工作福利竟然会在这时候遇到挫折……虽然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啦。』
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像之前那般轻佻……西娅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他查到了结果吗?他查到了什么?
『既然你不方便说话,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东西已经到手了,具体的资料我会发到你的邮箱里,在这里我简单说一下,希望你能冷静——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害……去世了,她的葬礼大约是在三周前举行的,具体的你可以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报纸……但更详细的信息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你在意的话,去找侦探吧。』
男子停顿了一下,补充的说道,『……以及我的订单,虽然我希望能尽快到手,不过你稍微慢一点也没关系啦,我相信摩西小姐你的信誉……快递应该明天就会到了,麻烦你签收一下吧。』
不,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完成您的订单的。西娅安静的用文字回复,点击了发送键。音响中传来男子道谢的声音。通话结束了。
西娅有些无力的倒在椅背上。她没有去看对方发来的资料,只是盯着昏暗的天花板,隐隐约约有一些脏脏的痕迹。
……房间是不是该打扫了?……没钱请钟点工……我还是把灯打开好了。
西娅机械的起身,摸索着碰到墙上的开关。灯开了,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杂乱的室内,西娅再次倒在床上。
……啊,看来用不到“断交”了,公主大人。
结果你所说的是真的,真的在向我求救……你好傻啊,肯定是个幼稚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吧。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怎么能够救你呢?
是的,不需要断交了。
因为“线”的那一端,已经断掉了。
『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虽然这样说,但我并不清楚考场具体在哪里,其实这次的行程还未结束……不,还未开始呢。
乘坐游轮的航行并不能说很完美。奇怪,我明明去坐海盗船也不会有事,这一次竟然会有点晕船的感觉?啊,是因为▒▒▒的原因吗?还是不要把这种东西写出来了,▒▒▒▒▒▒▒。
我曾经听说猎人会在考生到达考场前就进行各种测试,那么我晕船的表现是否是一个扣分项目,这也是我无法确定的。那个孩子的话得分一定很高吧,至少他已经能很好地钓到可以在晚餐上加菜的海鲜了。如果之前拿到的是飞艇的票会不会更好一点呢……不过我不是很想在那种人的身上摸索太长时间。船上的食物还算可口,姑且还是给出“优良”的评价吧。
很奇怪,我尽管深爱我的草莓行星,但我还是更喜欢把这些事写在纸上。电脑删除东西好像很方便,但电子产品真的能够做到这么彻底吗?作为职业人士我可不敢这样断言呢。相比而言,对于纸质媒体的事我并不了解,姑且就认为在它们被撕碎、烧毁,投入下水道的过程中,上面的信息就会彻底丢失的一干二净吧。
毕竟我只有在梳理的时候才需要它们。
废话到此为止,让我来进行记录吧。
因为“购票”的过程我认识了一个孩子,姑且也是由我提出的同行申请,而那个孩子在拒绝之后又答应了,还真是随性……然而现在我是一个人舒服的坐在旅馆的床上,用草莓行星作为桌板书写我的记录。这是因为在游轮抵达目的地之后,我主动提出要和他分开的缘故。
……嗯,这看起来我也很是随性呢。
那个孩子的名字我在此记录下来。Urian=Ciuk。
这似乎是一个并不完全的姓氏,在这段时间和他的交谈中我隐约想象出了一个缘由。不过我又不是在写小说,只是随意天马行空的把像小说一样的情节套在了上面,完全没有任何依据,所以这一部分还是不做记录好了。
总而言之请让我简单的称呼他为尤莲,或者“那个孩子”。说起这一点,他也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并不能称作是他年龄相仿的姐姐,而是……嗯,不过他称呼我为“姐姐”,这是没有错误的。
我在到达此地的时候提出和他分开行动,并不是因为他有哪里不好的原因。
理由叙述起来很模糊,所以我才需要像这样书写下来。我最初对他的印象,简单来说可以以“身手不错,好骗的小孩子”来概括,但在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尽管我较于出动出击更喜好防守,但并不意味着我也乐于陷入他人的步调……不如说正正相反。当然他也并非是喜爱控制局面的类型,而是只去做自己认为正确、有意义的事。也许是因为他十分“纯粹”,作为旁观者来看十足有趣,但和他一同行动的话,我对自己是否会被他影响,并不能抱有十足的信心。
这也许是因为我不够自信。我从最初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无法想象真正的“强者”是怎样的。我想他的精神方面也许能够被称为“强者”(但不能确定,因为并没有处于特殊的环境),而以身体能力来说,他也超过我这个除了耐久力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的“大姐姐”许多。
是的,我确实对于我是否拥有考取猎人执照的能力这件事,一直都有着理所当然的怀疑……然而我的目的并没有动摇,这是很重要的事。
记录又有些跑题了。我是因为身体能力不足最初想要寻找一个“单纯”的人作为同伴,而我又是因为精神方面的原因,最终选择与他分开行动的。
尤莲这个孩子,不是“单纯”。我上面也写到了,他十分“纯粹”。
▒▒▒▒▒▒▒▒▒▒……不,即使是这样的记录,我还是不要这样擅自评判比较好。
来说一下我们交谈的事吧。
最初我的身体并没有不适,但也不及他的精力。在他探索过船上几乎所有可以让他进入的地方的时候,我只是参观了一下游戏室和餐厅,进行了简单的娱乐活动和体力补充,并在他和我合流之后进行了一些交流。而到后来,我因为一些原因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在我表示我一人静静地休息就好之后,他向刚刚结识的,感觉有点可疑的大叔学习了钓鱼的技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这里也无法记录下来,只能以在此之前的事情为主。
就像我所说的,他在船上探险。他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这一点我也了解到了。值得一提的是,他探索的行为不能说“鲁莽”,而是很有礼貌的,在最初就向船上的工作人员确认自己可以进入的地方。包括从他之前的言行来看,他似乎拥有相当不错的家教。
这里还需要提一下的是,在上船之前的事。我以为我和他的同行队伍只有两个人,但在十一月三十日,我向他提出同行的第二天,我得知这并非是事实。
他饲养……我不确定这个用词是否准确,这个孩子的身边,有一条蛇。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品种,因为我对动物并不熟悉,大概也只有看到猫能够是猫,看到狗能够知道是狗,看到鸟能够知道是鸟——而看到蛇,我知道是蛇,也仅仅知道这一点,这样的程度。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动物的存在。它似乎是为了避免在人群中引起骚动,一直盘蜷在那个孩子的手臂上,藏在他外套的袖子里。原本我可以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安静的小生物的存在,而尤莲在第二天就像我清楚的展示了。也许是因为作为同行的人,他认为有必要提前告知。在对他的朋友进行介绍的时候(我得知这条蛇的名字念作“希”,有点奇怪的名字),他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让我来回忆一下他说话的内容。
希是很乖的蛇,脾气很好……这是介绍自己宠物(?)时经典的流程,我能够接受。尽管我有点吃惊,但我并不会对此有所惧怕,更何况他也强调了这条蛇没有使人致命的毒液。如果一定要说我害怕的动物,那也许还是体型更大一些的……比如说狐熊之类的动物。
他在介绍过自己宠物的无害性之后,特意强调了这样的话。
“但我也不会让你不要害怕它啦。”
我当时还并未清楚地表示我能够接受他的小伙伴,因此这也称不上是什么多此一举、狂妄的发言。但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开始“动摇”。
他是不在乎是否有同行的人?还是不在乎是否自己的蛇能够被接受?尽管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真的害怕,即使他要我不要害怕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会更加反感。在我看来,他无疑是采用了“正确”的,但我没有想到他会采用的做法。
也正因为如此,我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是的,最初只是为了“便利”,而在此之后我确实的产生了兴趣。我向他询问这样说的理由,他非常理所当然的回应,不强迫他人接受自己,这应该是基本的礼貌吧——他是这样被教导的,也是这样想的。
唔……礼貌呢。
我开始怀疑他是家境良好、家教严格的小孩子,尽管这似乎和他的一些表现(比如一些常识的缺乏,比如灵活的身手)并不符合。不过在这之后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他是从一个我也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偏僻小镇中走出来……甚至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城市中。印象出现了偏差,不过这也是我擅自想象的原因,不如说这样也确实能解释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包括最初在船上的时候,我从他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这种“口无遮拦”也许是可以印证他“单纯”的理由,但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他并非是毫无戒心,只是认为这些事情并不重要、理所当然,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的。
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他是由他的母亲一人抚养大的。关于他的家庭状况、亲缘状况,即使并没有得知的很详细,也可以让人联想到一些影视作品或者小说……无过这方面的八卦并非是我的兴趣,和上面写到的对于姓氏的猜测一样,让我略过这一部分。
我想书写一些我认为有趣的地方。
例如在他向我介绍他的小蛇的时候提到的礼貌的话题。我在和他的谈话中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尽管他的母亲是这样教导他,但他的母亲,本人似乎并未像自己所说的话那样做。尤莲喜爱读书(这个也让我有些意外),而他的母亲对此则称不上赞同,甚至还说出过在我看来,有些过分的话语。我就此向他表达了我的疑惑,而这个孩子是这样回答的。
他说他的母亲说过,人们往往知道怎样是正确的事,但却未必会那样做——是的,大抵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他的母亲说,她的行为都出自她自己的选择,而尤莲要怎样做,也是他自己的事。
尤莲认为,他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他人的想法无法干涉,也不会去干涉,他只会坚持自己所相信的东西。我此时想到的是,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最初才会干脆的拒绝我同行的提议,而在这之后又立刻自己推翻了之前的决定,因为他有着说服自己的理由……是的,他可以说是有着“原则”那样不可动摇的东西吗?如果是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做出任何事。
我感觉这有些危险。我也不打算干涉他人,但这也许是甚至会让我也自身难保的漩涡……我因此而感到“退缩”。
回忆一下,也许是这时,让我开始有了“让这次的同行结束于游轮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的念头呢。
我还得知他出身的小镇是一个被群山包围的、足够偏僻的地方。他的身手就是在那种环境里锻炼出来的——然而这并非是“必要”,山中的野兽不会随意跑到人们聚居的地方袭击,他是被自己的母亲连带着一些任务扔到山里,为了在山中生存和完成母亲的任务指示而锻炼出来这份能力。那座山的深处是当地资历最老的猎手都不会进入的地方,人们进出小镇也一直顺着祖祖辈辈探索出来的安全路线前进,而他一个孩子,却被他的单身妈妈扔到那种环境中自生自灭。
他讲述了一些在山里遇到的事,其中几次即使是简单的叙述,也让人感到惊险。他曾经遇到过相当凶暴的野兽,最终是在自己都失去当时的记忆的情况下,浑身是伤的从那里逃离的。在他回到家里之后,足足在床上呆了一个多月不能顺利行动。我听说过一些人们在极限情况下爆发生命潜能的例子,也许这就是这种情况。但这些事情让我有些不寒而栗——他的母亲在这之后依然贯彻自己的教育方法,而尤莲也丝毫不觉得其中有任何问题……即使他周围的孩子似乎都是很普通的、像我的“常识”中一样被教育长大的,在环境的对比之下,他们母子二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做法。
但我又想到,他和“普通人”不同……他还是个孩子就想要考取传说中万中选一的猎人资格,也许他在某些方面,确实追求着突破自身界限的强大——或者说他是被这样教育的。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常识来衡量这些做法,很明显,他的母亲也绝非是像我这样的“平常人”。
是的,他的目标和我一样是猎人资格,而我们交换过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从这个理由以及他之前的表现,我都能够得知他在此之前对于外界的向往。我再次发出了疑问,既然他的母亲经常不管不问的把他扔到山里,甚至也没有在那些时候特意叮嘱过,只是在他表达意愿的时候严词拒绝……为什么他都没有想到借此机会离开那个小镇?
对于我的问题,尤莲说母亲不让他离开小镇,也许是有某种理由的。听到这样的话,我想到他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从这方面他确实是“可控”的,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我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然而并不关注这个理由,也不关注它的合理性。就像之前所提到的,他只是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他只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在“忍耐”。
他认为“背叛信任”是不好的,母亲正因为信任他才随便的把他扔到山里。“不告而别”也是不好的,因此即使他实在无法忍耐,想到到外界去,他也不会就那样偷偷跑掉,而是会回到家中,和母亲说明自己的想法,自己来说服她。
在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很清楚的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没有产生一丝踌躇或是不满,而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坚信着自己的想法。
是的,这样的人“太难掌控”了。并非是说我需要一个木偶作为同伴,但我至少希望我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不会被带到难以预测的状况中。尽管我不排斥刺激的事,但这已经超出了我目前的程度……我从他的行为中,已经嗅到了这种感觉。人类终归是“动物”,即使我没有那种“野性的直觉”,我的大脑也在对我发出预警信号。
这个孩子,尤莲这样的人也许很有趣……但就让我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来观察吧。
回过头看了一下这一次的记录,发现真的相当杂乱,不过没关系……在我写完之后,马上,这些东西就会消失到没有人会看到的地方了。
是的,这次记录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它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帮助我能更好地厘清这段时间的状况。这一次的记录依旧不会让我犹豫,我还是没有对我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尽管如今是我提出的“散伙”,但我并不后悔最初的邀请行为。
结识这样的一个孩子,与他达成友好关系……总是好过在我大意的时候遇上这样的“对手”。 』
翡翠写下最后一笔,盖上笔帽,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
“啊……好累,这次的记录太长了。”
她喃喃自语,把被称为“草莓行星”的笔电从膝上拿了下来,站起身来活动身体。由于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膝盖也有点痛。
“接下来就是要找到考场了吗……希望你也能顺利地进行呢,尤莲弟弟。”
这样说着,少女将写的密密麻麻的几页信纸撕碎,丢到了一旁静静燃烧的壁炉中。
嗯,这一次的记录也完成了。
“让我……让我再见那个女孩一次——!!!”
沉重的铁门伴随着男人的嚎叫声扣上门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狱官发出不屑的冷哼,转头离开了。这样的犯人,有什么执念的犯人太多,他没有兴趣一个个的“管理”——他又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薪酬而做这份工作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精神失常、自投罗网的犯人,只有傻子才会理会他。
“我的女孩……一定是那些臭虫把我的女孩藏了起来,我要去救她…………”
狭小牢房里的男人拖着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腿,双手和头顶抵在铁门上,直愣愣的盯着坚实的水泥地面喃喃自语。他不是在考虑从这里打洞逃出去,他甚至没有注意自己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我要去救她……只有我能给她真正的爱…………”
冬十一月,天气晴。
头戴深色兜帽,弯腰屈身男人因为突然变得寒冷的天气,没有让人感觉太过可疑。他在路边观察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在注意自己,闪身躲入小巷中狂奔起来。
“你在哪里……我的女孩,我现在就去找你…………”
小巷阴暗而潮湿,在这种季节更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地方。这个城市的中心有着明亮宽敞,热闹非凡的商业街,而在它们的背后就是这些被当地不良号称“包容一切”的窄巷。
其实这里只是商业垃圾的处理场所罢了。
男人在小巷中奔走。他已经去看过女孩的家,尽管他没能进去,那里被一堆臭虫包围的水泄不通,不过没关系,他爱的直觉告诉他女孩并不在那里。自己的女孩太过害羞,上一次并没有完美的给予她真正的爱,那么那个女孩一定是躺在洁白的床铺上等待着自己吧。
“等着我……我的女孩……”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地图,那些歪扭的路线,自己确实是在向着哪个方向前进。但女孩真的在那里吗?那会不会又是一个臭虫的陷阱呢?男人开始犹豫了起来,他有些晃神,脚步也放慢了起来。
如果那是个陷阱,自己是不是就见不到自己的女孩了?
脑海中刚刚蹦出这样的信息,脚步的停滞感又让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当下。
什么东西?
男人感觉刚刚踩到了什么黏黏的东西,把他向后扯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地面——那里什么也没有。
“这位客人,请您不要擅自跑到后厨来……”
从一旁的窄门和半开的小窗中传来女性有些困扰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青年男性笑嘻嘻打哈哈的声音。男人撇了一眼门边的垃圾桶——看来是还残留在地上的厨余粘液,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的,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他爱的直觉告诉他,女孩就在中央医院。
即使自己被那些臭虫们捉住又怎样呢?自己只要再次见到那个女孩,然后将她……然后献上自己最好的爱。这一次一定不会让她逃走了。
还有波吉,那个女孩最喜爱的那只猎犬,她形影不离的、最忠实的伙伴……他应该同样爱它的。
铃————
小巷中响起铃铛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再次停下了,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出现在前方巷口的身影。
“……波吉?”
那是自己刚刚想到的,也许本来是无紧要的身影。体型细瘦的猎犬就像他记忆中一样有着褐色的短毛,唯独在右耳上有一个好像蝴蝶结一样的白色斑纹。猎犬轻轻歪过头去,冲他摇了摇尾巴,转身从巷口跑出去了。
猎犬脖颈上的系着铃铛再次响起,男人追了上去。
没错,是波吉。它脖子上的铃铛是自己曾经为了讨好女孩亲手制作的,有些粗糙,上面有着被箭穿刺的心形的刻痕。波吉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不在女孩身边?……它是来为自己带路的吗?
自己刚刚认识女孩的时候,这只猎犬对自己并不友好,尽管如此,它依然忠实的遵守着女孩的指示。它从不主动搭理他,但也不会攻击他,甚至还在有的时候,女孩想要调皮的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按照女孩所说的将他指引到女孩所在的地方,就好像现在一样——它一定是来为自己带路的,女孩想要见他!
男人欣喜若狂,呼吸变得急促,加快脚步,甚至在猎犬的身影跑到热闹的街市上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跟随而去。
女孩想要见他……女孩理解自己的爱!
男人的双目中流出欣喜地泪水,全然不顾自己的兜帽掀开,狼狈的样子被街市上人们的指指点点。他注意到前进的方向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地方,但他随即释然了——女孩如果理解了自己,也不会让那些臭虫跟在身边,不会选在臭虫们都能想到的地方吧?
猎犬的步伐终于停下了,终点是坐落在郊外的桦树林,本地的约会圣地之一。女孩还是这样的浪漫——就像曾经的那些女孩那样,包容着笨拙的自己,引导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爱的结局。
他一步步橡树林走去,又停下脚步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汗水和喜悦的泪水。他脑海中的天使张开双臂,唱出赞美的礼赞。他看到三个月前,女孩让波吉把他带到这里,他进到小树林里,迎面而来的是女孩为他庆祝生辰的拉炮和她调皮的笑脸。
嘭————
……是的,就是这样的声音。男人面带笑容恍惚的想着,倒在了地面上。
“你现在在哪里?”甜品店里靠窗的位置,蜜柑色头发的青年一手拿着手机,用空余的一只手拿着搭配巴菲的长柄勺,有些无趣的敲着玻璃杯。在他面前摆着六个同样大小的空杯子,里面分别残留着巨大巴菲不同的部分。长柄勺敲击在杯沿上,发出不同音调的响声。
“中央医院。”
文沙简单的回应了扬声器中传来的问话。声音太大,她皱着眉头插上了耳机。
“我的手机还是需要修一下,所以先不去找你……反正你也只是坐在家庭餐厅里浪费食物吧?”
“即使不‘看见’你也是能知道呢……我可没有浪费食物,我会把它们都吃掉的。”青年低声笑着,用长柄勺舀起了第三个杯子中剩余的水果送到嘴里。“而且要说浪费……你才是吧?你总是这种做法,可是永远都无法得到一星执照的哦。”
“我对这个又没有兴趣——而且你不是也没有一星执照。”文沙兴趣缺缺的回了一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手机听筒有问题应该怎么修?还是直接买一个新的比较合适?少女考虑了一下,决定向商场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你的做法,我搞不好今天还有机会为我的‘功绩’上添上一笔呢……我可是刚刚打好标记啊?”
“我们这次抽到的的规则是‘不能在城市的中心区域直接对目标进行攻击,不能是明面上的捕获者’吧?少说点没用的,还是说你不想认输?”
是、是。青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愿赌服输,那么你的新手机可以找我报销哦?
文沙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名字,忍住了自己想把脚步转向电子城的冲动。
——这次就买最贵的,金龟厂家出产的最新型号好了。
“不过你也真是性格够坏的,让猎物被最想要的东西诱惑的失去理智,结果自投罗网,你还真是喜欢这样做啊……我很好奇,那个女孩都已经伤成那样了,医生竟然能让她的狗陪在旁边?”
“是的,提克,你说得对。”文沙有点没好气的回话,随后解释了对方的问题,“医生是不同意它进入病房的,但因为它一直在医院周围徘徊,同时也有病人的强烈要求,所以最终让它和门外警戒的警察呆在一起。如果要进入病房我就有违反规则的可能性,而在外面就简单得多——我只要能看到它就可以了。”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进行通话。
“这只是采用对我来说最简单的方法。根据目标曾经的作案记录和女孩的证词,以及对目标的心理分析,这种方法能够成功的几率是九成以上。相比而言你的做法效率太低了——更不用说你还在那里悠闲的吃点心。”
没办法,这种规则对我不算友好,反而容易成全你的“鼠笼诱导”呢。提克笑着承认,再次问候了少女的手机之后迅速的挂上了电话。杯中剩余的巴菲已经被全部解决掉,于是他伸出手在服务员异样的眼光中又点了一份蛋糕。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把桌子上的资料拖的离自己更近一点,念着上面的文字。
“‘恋爱食人鬼’,容易喜欢上比自己略微年长,但看上去年龄小的女性。在经过一周到半年的追求和正常交往的时间后,产生想要将对方吃掉的冲动,并认为是爱情最高的表现方式。自六年前开始,分别在13个不同的城市作案,至今已得知的受害者已有18名……”
提克合上资料,转头去看街上大屏幕临时插播的新闻——『根据匿名举报,连环杀手「恋爱食人鬼」已在南郊被警方逮捕,请市民们放心出行』
“这样的人在最后还让他做一个‘美梦’,并在最高潮将其击碎,还真是个出色的恶劣行径……我这次可是输得心服口服,没有什么怨言了。不过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也很是遗憾呢。”
您点的香草草莓蛋糕来了,请慢用——提克笑着向服务员道谢,叉子径直的穿过顶上的草莓将蛋糕穿刺。
“有趣……期望下次的规则能够更加‘甜蜜’一些啊。”
『尤莲,我要问你,你会去插手别人的事吗?』
少年回想起母亲的问话,安静的倚靠在巷口。
『插手?……您是指怎样的事情?』
巷子的尽头站立着身背双肩包,戴着圆圆眼镜的女孩子。她并非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在那里伤怀什么,也不是迷迷糊糊的走进了死胡同。
『那么我举个例子。如果你看到有人被堵在狭小的角落里,有人要对其施暴——这样的情况,你会去帮助那个人吗?』
女孩子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宜当下的情况。她的身后是画满涂鸦的墙壁,面对着四名成年男子。她似乎有些痛的抓着自己右边的胳膊,但却依然露出和缓的笑容。尤莲还可以回忆出在此之前的场景——女孩子向男人们发出问询,而那些人做出友善的样子带着她七拐八拐,并在她展露疑惑的时候粗暴地把她拉进小巷中。
『嗯……我不清楚耶,因为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因为也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或者是因为奇怪的预感?
女孩子没有改变她的笑容,重复着她最初的问题。
“我之前听闻你们买掉了所有前往布吉岛的票,包括游轮、飞艇……让我再问一遍吧,你们有那么多票,怎样才能够让给我一张?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行,我希望能在十二月……十二月中旬之前就到达布吉岛,究竟怎样的价格才能让你们满意呢?我已经出到了原价的四倍,你们还是不能接受吗?”
啊,是的。尤莲想到,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又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剩下太多钱,不如说一路上被偷被抢的时候还可以抢回来,被骗了也可以追回来,但有一些骗子的逃跑的也太快……对方按照常理,应该是要“狮子大开口”吧。这个女孩子应该也是因为暴露了她厚厚的钱包才被带到这里来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没有遇到就不会想吗?那我要告诉你,与你无关的事,你没必要参与进去。』
『嗯……可是母亲,您告诉过我欺凌弱者是可耻的事。』
『那么你怎么确定哪一方是弱者?』
尤莲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目的是猎人考试吗?还是仅仅为了要观光?不,如果是后者,她也许不会这样急迫的去买这种……呃,“牛奶票”?
他有点费神的回忆出错误的名词,继续观察着小巷中的情况。
——嗯,那么应该也是去参加猎人考试的?那么问题是,去参加猎人考试的人,还有从不正当买卖中获利,现在好像还想要实施强盗行为的人……那一边是弱者呢?
『如果并非弱者也许就不会被带到……啊,您是说诱饵行为吗?但这样来说是会特意撞上去的猎物不好吧?』
『哼……看来你已经得出结论了?』
“……不过这很重要吗?”
他挠挠头,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去。
『是的,虽然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但如果我认为那样不好,那么即使不需要,我应该也会去「帮忙」的。』
尤莲转过身去,步入小巷。适才身材有些矮胖的男人大言不惭的说要那个女孩子交出她的全部身家,而个子最高的男人则笑着说什么“用身体支付也不错”……尤莲觉得这样不好。
“——大叔,你们的做法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是觉得不好的事,那就去阻止吧。
“哈啊?哪里来的小鬼?你要做这个丫头的同伴吗?”
“啊,你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矮胖的男人和被围住的女孩同时开口,尤莲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回话。
“诶……你们不要同时讲啦。”他有些困扰的偏偏头,“应该怎么说呢……我不认识这位姐姐,也不是他的同伴……啊,但我和她有同样的目的。大叔,你们有票对吧?我也需要一张到达布吉岛的票——嗯,只要你们不要再这样做,价钱也不要太离谱的话,我会买哦?”
——啊,不过我不太喜欢你们的做法,如果你们能介绍同样能够买到票的地方就更好了。尤莲这样说着,一直沉默着,好像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嘴里叼着的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你这样不行哦,弟弟。”在那个男人发出声音之前,戴眼镜的女孩子开口说道。她的右手从袖子中伸出来,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原来她不是因为痛才缩着手臂,而是藏着东西吗?
“我刚刚知道了,这些人根本没有打算好好的做生意,和他们说话是没有用的……我已经听够了无聊的话,所以我要换种方法和他们交流咯。”
尤莲不知道女孩子手上拿着的黑色方块是什么,而那些男人们也正转过身看着这个搅局的人。直到那个黑色的方块接触到高个男人的身体,迸发出像烟火般明亮的电流,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你……比起贪婪的人,我尤其讨厌下流的人。再说啊,这都是什么时代的老梗了。”
“你这臭丫头……你找死吗!!”
女孩子自顾自的说着,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喷雾器。她的第一个“交流对象”在浑身抽搐的惨叫之后翻着白眼躺在了地上。矮胖的男人开始破口大骂,卷起了袖子摆出要揍人的架势,一直沉默的男人的手探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个喷雾器里面是什么?杀虫剂吗?尤莲不清楚,然而他知道那个男人从怀中掏出了什么。那个姐姐一副冷静的样子是因为她有胜算吗?他没有思考其中的可能性,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浅色木柄的短刀有着并不经典的形状,被他像扔飞刀一样的抛了出去。短刀轻快的回旋飞出,就像这行动轨迹所预示的一样顺畅的切断了男人持枪的手腕。
“什——”
就在疼痛还没有传递到男人的脑中的时候,在男人的同伙的一拳还没有击出的时候,尤莲已拔出黑色手柄的短刀,跟随着他第一把放出武器向小巷尽头疾驰而去。女孩眼镜后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睁大,但还是和预定一样,在断腕的男人发出痛呼的时候向他的脸上喷出了喷雾。
男人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倒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尤莲来到了矮胖男人的正前方,刀刃的光芒像月光一样画出弧线。这明亮弧线的尖端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喉咙上。
“不要乱动哦,大叔……否则就变成你们‘用身体支付代价’了。我感觉这样不好。”
“明明你已经切掉一个人的手腕了的说……”
……而且这句话也不是这个意思。眼镜女眨眨眼睛,有些苦恼的看着自己被溅上血迹的衣裙。她蹲下身子,跳过高个的男人,在独手男人的身上摸索起来。
“虽然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谢谢你啦,弟弟……那么就让我以这张十二月一日出发的,终点为布吉岛的船票来作为谢礼吧。”
“诶?啊,不用谢……谢谢。”尤莲用空余的右手接过船票,有些抱歉的说,“姐姐你的裙子被我弄脏了……非常抱歉。”
“嗯?没关系啦……如果弟弟你要补偿我的话,之后和我一起行动怎么样?”
她从地上捡起少年刚刚飞过来的武器,露出友善的笑容。
“——刚好我拿到的船票也是同一班。”
“啊,抱歉,这个不行。”
“诶?”
少年拒绝的太干脆,女孩子刚想要递出的手停顿了下来。
“姐姐你也是要参加猎人考试的吧?我也是呢……母亲说想看看我的能耐,所以我还是单独行动比较好吧。”
“……你还真是干脆呢。”眼镜女耸耸肩,把武器递给尤莲。尤莲想用手刀击晕矮胖的男人——没有成功,他并不是很善于这种事,对方的脖子由太过“柔软”。女孩子用手中的喷雾剂对准了想要反扑恶党,接下来的声音比之前独手的男人倒地时要沉闷的多。
“嗯……可是我还是想要船票……这样要变成我欠账了吗?”
然而打出最高伤害一击的人是你,我也说过没关系了哦——女孩子看着有些苦恼的少年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自己不喜欢……不擅长打架,如果有这样一个孩子同行也会安心些吧?
“啊,对哦。”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以拳击掌,露出明亮的表情,“如果能够获得‘同伴’,那也是我的一种‘能耐’吧?而且我也想交朋友……抱歉,姐姐,我要收回刚刚的话——我的名字叫做尤莲=休卡,请让我和您同行吧。”
“那真是太好了……请用普通的说话方式就好。我的名字是翡翠,是一名白帽子。”
翡翠整理了一下裙摆,扶了扶眼镜。
“那么,就让我们之后一同行动吧。”
“啊,请问白帽子是指什么?翡翠姐姐你的帽子是小鸟吧,看上去也不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