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安做了个梦。她恍惚间看到有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本硬皮书。
“嘘……外面下雪了,不用去上课。”她说,“助教总是有点特权的,我帮你请过假了。”
“学姐……”陈知安觉得应该这么叫她,“我想吃火锅。”
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优雅得像是个坐在舒适躺椅里的魔女,虽然她坐着的只是个没有靠背的硬板凳:“闭上眼睛亲爱的。睡一会。”
这场梦是暖洋洋的。陈知安不是很想醒过来。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
她听见自己耳边冒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煮沸的水正要逃出锅来。她怕自己父亲又一次忘了在蒸笼上的花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
“小姐?小姐醒一醒,您点的鱼丸来了,要帮您下进去吗?”
陈知安猛然惊醒。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白头发的……科长?
茶茶依旧是那副有些严肃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奇怪。
她仿若被雷劈中,茫然四顾,举目皆是辣锅。对面还坐着一个头戴高帽的男人,手里拿着杯酸梅汤,那脸色活像是被扔进辣锅涮了一回又撩出来扔进辣油碟子来回拖拉三十次的面色。
再低头,雪白弹嫩的鱼丸竟然一颗颗自己跳进了覆满一层花椒的锅里,上下浮沉好似她的心率那般忐忑不安。
“您的菜上齐了。”科长……女仆说,裙边似乎有点短,但是陈知安不敢看,她捂着眼睛留出一条缝去看那人的脸色和手里的黄瓜,“要帮你切成丝吗?”
陈知安听着像是在说‘我把你切成丝吧’于是她连连摆手恐怕自己说慢一步就要被凌迟了下油锅煎炸烹煮,裹上花椒粉馋哭隔壁的辣锅。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诡异,那人把黄瓜放下了,一瞬间陈知安觉得自己听见了黄瓜在呼唤自己的声音:“今天你直球了吗?今天你直球了吗?”
陈知安努而甩手把黄瓜拍进了墙里指着骂道:“你知道社恐有几种写法吗!”
这时陈知安余光瞥见了锅里的鱼丸,它表面似乎并不光滑,像是画在奇怪四格里的小球,不仅嘲讽的表情生动,还有眼睛和嘴巴,陈知安只觉面熟,久别重逢非少年,落花时节又逢君但如何也想不起是谁,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掉进洞里的爱丽丝,摔到了头。而对面的柴郡猫掉线了。
陈知安着急忙慌拿来漏勺一把撩起鱼丸喊道:“新乐!!你糊了!!”
鱼丸的怒号像是小狐狸吹哨子又细又响:“你才糊了!!”
霎时辣油四溅,陈知安仿若看见了黑夜中的流星,铁树银花般的光芒在眼前炸开。她抓住桌沿大喊:“麦艾斯!!”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碗里的酱料却看上去有个整齐的平刘海和眼罩。正朝她微笑致以:“知安啊,鱼丸要配苦瓜拌香菜加番茄酱才好吃啊,你记住了吗?”
陈知安晕头转向拍下呼唤铃,转眼面带微笑的帅气青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手拿着柔软细腻白皙如萨摩耶的虾滑,一手拿白底黑字的红头文件,上书‘六扇门辞退通知’几个大字。
“您丢的是这份通知书,还是这份虾滑呢?”
一瞬间陈知安觉得看到了他背后的圣光,憧憬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涌出心头,化作嘴角一地鲜红辣油缓缓落下,她五体投地跪拜臣服大喊道:“我没丢东西!!!”
“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这就把通知书和虾滑一同送给你。这是账单,请记得在前台付款。”
陈知安再抬头只能看到男人胸前闪闪发亮的红领巾,上别着的徽章,上的店长二字了。
她顾不得去听虾滑发出的神奇海螺般的喘息,虽然那像极了萨摩耶要抱抱的声音。
她拿着账单冲向前台又猛然被绊了一跤,回头望去,一条不怎么熟悉的尾巴甩在眼前。
热辣的前台小妹手里牵着红线和结账小哥一边接吻一边用尾巴把POS机递了过来。
“一共250元,谢谢惠顾!”
仿佛有一只手捏住了陈知安的四肢,她梦呓般念叨‘随一箱,随一箱’抬手扫出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工资卡已经空了。陈知安骇然大惊,换不择路风驰电掣跑出店门,口中只能大喊:“我不吃辣!我不吃辣!”
身后六扇门时尚火锅店的招牌依旧在黑夜中静静闪耀。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真的找不齐啊!我不认识人啊!
☆是古惑仔paro啦
仓库里光线昏暗,但是人声嘈杂。腥臭的海风掩盖了血和酒精的气味,但是那股男性的汗臭还是熏的让人头疼。
黄昊宁和同伴一起打着斗地主,眼睛早就适应了照明不佳的室内,正好堪堪看清手上的牌。
背后的那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股烟味从他久熏的肺泡中爬出。
“喂喂喂!”黄昊宁把牌拍在桌上,扭头往后警告,“我忍你很久了喔,你们作弊也就算了,用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啊!”
那人满脸横肉,一条长长的刀疤趴在他的锁骨上。见黄昊宁转头,他不急反笑,左手摸着自己的刀疤,右手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把匕首。
“唉,刀哥,别介意。这傻*脑子不好,误会你了。”黄珍妮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一身廉价的香水味。抱着弟弟的脑袋使劲地揉了几下,用的力道不小,根本不让他抬头。
“搬嫂在的话,就算了吧。”一个打牌的人站了起来,另一个人也站了起来。
“*的,你们三个人都串通好的是吧。”黄昊宁也刷地站起来。
珍妮也被狠狠地带了起身,她恢复平衡便生气地紧紧勒住弟弟的脖子,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说辞。像是生气,又像是在保护着他。
突然仓库的大门被拉开,光线一口气涌了进来,打在飞舞的灰尘上。
仓库里的男人们站起来围了上去。
黄昊宁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面前是厚厚的人墙。那个女生披着阳光和父亲一起走了进来。
她穿着干净像个大小姐,看清楚了仓库里的人数后哎呀了一声,就被父亲拉到了身后。
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帮派的打手,他们就算不愿意,也得乖乖走进仓库。
“我来找你们老大谈生意。”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保养得还可以,但是常年在饭局上征战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挤压着腹部的扣子。
黄昊宁认真看了一眼,和姐姐悄悄说:“这个人好眼熟,感觉今天早上在电视上见过。”
黄珍妮回忆了一下:“那个说要把整个九龙治理好的政客。”
“那他来找蟒蛇谈什么生意。”黄昊宁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老大说你可以进来。”是姐夫,黄昊宁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对方并没有看他们这边。
那政客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你,一个人,可以进来。”姐夫让他停下。
“不可能,你们妄想我把女儿留在这种……又脏又臭的仓库里。”政客反应很大,可怜他对女儿的关心让他气得发抖。
刀哥听这话,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满是威胁,身后不少人见状也往前走。
“那就派个人陪你女儿去看看海。”蟒蛇老大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不见他人,光听声音却觉得是一个和蔼的男人,“你们自己选一个人。”
“黄昊宁。”那打牌的男子重重推了一下黄昊宁的背,“年轻嘛,有共同话题。”
黄昊宁没站稳,踉跄一下,周围人让开一个圈,现在他也被框在了注视的目光下。
“他还不行……”姐夫刚要说话,被刀哥拦了下来。
刀哥一边摸着自己的刀疤,一边说道:“怎么了,你介绍进来的人,不让他干活?”
姐夫还没说什么,黄昊宁却说:“行啊,看海而已。”
那女生看向他,眼中却没有害怕而是讨好的笑意,那是脆弱的,不应该在这里存在的姿态。
大约是见他没有什么威胁性,政客犹豫再三,松开了拉着女儿的手,跟着有些担忧的大搬走进了房间。
周围的人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只有黄珍妮嘱咐了一句:“好好看着人,别搞丢了。”
黄昊宁点了点头,走在那女孩前:“我叫黄昊宁,你叫什么?”
“我叫新乐。”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在阳光下展开了笑容。
黄昊宁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也笑了起来:“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