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企劃前寫的,很短】
瑪麗亞·勞斯拉維娜揚起她蒼白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她親愛的表弟看。她挺立的腰肢一如深冬潔白的樺樹般纖細筆直,象牙白色的呢子大衣恰巧隱去了柔和的特徵,多少讓目光變得更為銳利;與她相反,蒙雅克被女僕們裹在柔軟的貂皮大衣裡,口腔裡還帶著茶點與蜂蜜茶的甜味,只是額頭上落了些雪花。出於禮節,貴族青年吻了瑪麗亞的手。
婕卡婆婆為兩人脫下大衣,把他們帶向壁爐裡熊熊燃燒的火焰,好讓他們凍僵的身體在暖橙色的光裡融化。是瑪麗亞先開的口。“我們有好幾年沒見了,蒙雅克爵士。”她說,加了敬稱好表示這是件公事,“您看起來更成熟了。”
“您的拜訪很突然,瑪麗亞小姐。但並不是不好,當然,能再次看到您是件好事,只是這個季節並沒有什麼禮物能送給您做見面禮。”他有點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但表現出得更多是一種無謂,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並不是困擾,而是一種怠惰,這份怠惰來源於廣袤的冬日曠野和貴族背景。他轉過頭去,叫婕卡婆婆和兩個年輕的女傭人端來茶點,接著便縮在沙發上,如同一隻溫馴卻又傲氣的貓。
“我先前給您寫了信,不知道您有沒有收到。這事情至關重要,我聽說,有些農民公社正在從貴族手裡收買些土地,其中有一片是您父親名下的林產,若是可以,您應當拒絕他們的要求⋯⋯”
“那想必與我無關,是我父親的事情。再退一步來說,我也並非在那片土地上耕種的人,瑪麗亞小姐。是佃農們維持、修整那些田地,除卻繼承和稅收的土地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呢?”蒙雅克無疑是個好脾氣的貴族,他的食指點了點唇間,再沒說話了。氣氛沈默了好一陣子。
“這麼說,您是支持無產階級擁有自己的土地了?”瑪麗亞懷抱著些許希望問到,她的表弟輕輕搖搖頭,又點點頭,那並不是拿不定主意。瑪麗亞看出這個青年並非她革命的戰友,卻也不是緊擁權力的封建貴族,他僅僅是兩者都不在意罷了。她舉起婕卡婆婆端來的熱茶,氤氳的水氣帶著檸檬和果醬的香味,嚐起來卻苦澀得如同一味藥。
“您又為什麼要挑起爭端?瑪麗亞小姐?我並未記得我們有虧待過您這位客人。”
“我沒有那樣的意思,蒙雅克爵士。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正在受難,我們的祖國受到了壓迫,大戰在屠殺我們的人民。您作為一位貴族,應當為了自己的國家和人民而戰。”她說著,語氣不僅激昂了起來,甚至有些忘了她來時計劃過如何說服她的表弟。聽者將自己掩埋在甜點和檸檬茶裡,眨了眨眼。
“我並不認為戰爭會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會結束的,不是嗎?瑪麗亞小姐。對了,前些天我收到了一個工匠做的假花。婕卡婆婆,把那些花拿來吧,包一些送給我的表姐。”青年貴族說。不過一會兒,花被拿來了,那是幾束用彩色玻璃指稱的歐石楠,假造的春天被人為地完美地放精緻的中國瓷器裡,不知為何還帶有一絲薰衣草的香氣。
蒙雅克小心地挑選出其中一枝,在壁爐的火光下緩緩地端詳著,好像在欣賞令人動容的景色。在婕卡婆婆因家務而粗糙的手的動作下,剩餘的六枝花被包進了東洋的包裝紙裡,放進貴族小姐那並不多的行李箱內。
雙數花的含義:不吉。
【全文302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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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模组《虚构回忆》的(微量?)剧透内容】】】,建议没跑该模组且有兴趣的玩家酌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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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六岁时的一个雨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自空中飘下,滴在他的鼻尖上。朝日奈煌抹抹鼻子,抱紧怀里的玻璃瓶。塞上木塞的玻璃瓶内躺着一卷被细绳系上的纸,瓶身上装饰着用粉色缎带打成的蝴蝶结,显得精巧可爱。每每想起它,他都禁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咔哒,隔壁邻居家的门缓缓打开。煌立即从自家门前的台阶上跳下,溅起小小的水花,水滴顺着光滑的雨鞋内壁流下,隐约有些发冷。但他毫不顾忌这些,小跑到邻居家前,举举怀里的瓶子。
“秋田姐姐快点快点!我等不及啦!”
被唤作秋田的女孩只是慢步走到他身边,怀中也揣着一个玻璃瓶:“知道啦。”她拉起男孩稚嫩的小手,眉眼绽开笑意:“我们走吧。”
二人比肩同行,雨滴浸湿了身上的校服,发丝无力地贴在脖颈后方,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煌的身体微颤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正因如此,身边传来的温度更令他心生依恋。
煌偷瞄一眼秋田,这个比他年长两岁,出生起就相识的女孩,如今已是如同姐姐的存在。他刻意地捏捏她的手掌,指尖在她手心里撩刮两下。小动作换来的是秋田暖阳般的笑容,她握紧他的手,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马上就到了,别着急。”
煌应答着,胸口处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过去和她相处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他从未探明它的真身。
——只要和秋田姐姐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能搞清楚吧!
他如是想。
秋田与煌的家离公园不远,只因在雨中行走,花的时间稍久一些。两人坐在滑梯上贴在一起,肌肤相触的地方交换着彼此的体温。那种感觉再次袭上煌的心口,他歪着脑袋思考,周身的寒气令他保持清醒,但他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他的身旁伸来一只手,指腹在他脸上抹去几滴雨水。“煌写了什么心愿呀。”秋田温柔地询问着,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煌愣了一下,又灿烂地笑起来:“诶嘿嘿,是秘密哦~!”他兴奋地摇摇自己的许愿瓶,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如果把愿望说出来了,就不会实现了嘛—!”
说着,他撩起秋田脸上一小束因雨水而贴在上面的发丝,顺势撩到她的耳后,“待会回去要记得洗个热水澡哦,秋田姐姐!”
“唔……我知道的啦……”秋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抱着瓶子嘟起嘴小声说:“明明我才是姐姐嘛,才不能让煌担心呢!”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翻下滑梯,放下瓶子后对着煌张开双手:“赶紧下来吧,淋雨久了生病了就不好了。到时候别闹着要我给你煮粥喔。我在下面接着你。”
“知道啦知道啦——”
煌抱紧怀里的瓶子滑下滑梯,与秋田相视一笑。两人正要把愿望瓶埋入地底,他的视野却被雨水糊成一片朦胧。
煌再度恢复意识时,眼前是被镶上金边的校舍,以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
他垂头看看身上的衣物,像是高中时代所穿的校服,背包被随意地挎在背后,嘴中叼着草莓味棒棒糖。煌转过头,比他矮上一截的少女低头走在旁边,与他稍微保持着距离。秋田紧抱着素描本一言不发,被红色发绳扎成麻花辫的长发落于肩上,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煌双手抱在脑后,眺望被夕晖染红的天际,感到莫名怀念。
“秋田姐姐,”煌取出口袋里的一根橙子味棒棒糖,试着用儿时的称谓称呼她,冲她笑了笑,“一起回家吧?”
秋田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啊……嗯。”她接过棒棒糖小心拆开,把糖纸整齐叠好夹在素描本里。煌移开视线,盯着手中的棒棒糖:“总感觉,很久没像这样和秋田姐姐一起回家了。”
秋田把拆好的糖果塞进嘴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嗯,的确好久了。”她转头看向煌,“今天不用参加社团活动吗?”
煌隐约想起没参加部活的真正原因,赶忙低头舔舔自己的棒棒糖:“呃,今天部长有点事,我们就散掉了。”他瞄见秋田的笑容,禁不住嘴角上扬,同时握紧微颤的手。手心正因紧张而冒汗。
“秋田姐姐呢?”他再度移开视线,看向脚下的柏油路面,“美术部还顺利吗?”
“前阵子因为要比赛比较忙,这两天总算空下来了。”
煌听见书页被人翻开的声音,纸张哗啦啦地翻过,最终停在某一页上。
“这个就是我当时想拿来参赛的,”秋田微微笑着,捧着素描本递上去,“不过成品我还没法带过来给你看。”
煌凑上前去,纸张上绘着幼年的两个人坐在滑梯上开心地谈论的场景。沉睡在某处的记忆被唤醒。
“这……”他惊讶得嘴唇微张,眨了眨双眼,“秋田姐姐画的,确实是那个时候吧?”
届时他才注意到身侧传来熟悉的温度,平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她微微抖动的睫毛。煌缩回身子,搔了搔脸颊,耳尖不自觉地泛红:“真、真想看成品啊……”
秋田看到他的举动,伸手捂着嘴轻轻笑了出来:“等参加完比赛了,我一定会带来给你看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过一段路。秋田合上素描本,想像过去那样摸摸他的头,扭头惊觉对方的个子已经比自己高了好多,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话说回来,构图有樱井前辈帮忙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那个姓氏时,煌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时常面带笑容的他是美术部的主心骨,画工好又待人温柔体贴,也就不奇怪秋田提起他时总是满脸笑容了。
他取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回想起社团各位的鼓励,咬着嘴唇思考片刻。
——但是,论对她的感情的话……
不论长度还是深度,一定都比樱井更甚。
“秋田。”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少女。由于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虽然有点突然……能陪我去个地方么?”
“恩?没问题哦?”秋田看着煌的背光的面影,心说今天的他似乎不像是往常那个古灵精怪的机灵鬼。她安静地走到他旁边,没有特意去看他的表情。
“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的。”她紧抱着怀中的素描本,歪过头微微笑着看他。
那个笑容直直戳中煌的心尖,他自觉血管内肾上腺素激增,体温随之上升。煌按捺着逐渐变快的心跳,点了点头后走在前面。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儿时埋下许愿瓶的公园。秋田抬起头,迎面撞上煌的微笑:“秋田姐姐一定记得吧,这个地方。”
秋田有些诧异,她嘴唇微张,怀抱素描本的双手交握在一块。她眨眨眼,回头转头看向这个充满儿时回忆的地方,紧接着露出笑容,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嗯,我记得。”秋田的目光扫过有些破旧的滑梯,紧挨着的秋千和跷跷板,最后又看回那个埋藏着“宝物”的沙坑,“才不会忘记呢。”
“也是。”煌又冲她笑了笑。他捡起一个小铲,信步走进沙坑,蹲下身挖起沙子。
秋田笑着看他像小孩子一样挖沙,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的纸巾。
“不过煌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把许愿瓶挖出来了?”她走到煌身边稍稍倾身,“是愿望实现了吗?”
“……希望如此呀。”
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嘀咕了一句。两个挨在一起的小玻璃瓶进入二人的视野,沾上沙粒的缎带已不复光彩,但纸条依旧。
“秋田姐姐呢?”他拿起自己的瓶子,“你许了什么愿望?”
秋田慢慢蹲下来伸出手,握住了另一个小玻璃瓶。她两根手指捏着玻璃瓶口在煌眼前晃了晃,难得地用调皮的语气说着:“煌猜猜?猜对了有奖励哦。”
“不过我也好好奇煌的愿望呢,”她回过头,眼神落到脚下的土地上,“当时我问了好久都不肯告诉我。”
煌默不作声地攥紧手中的小瓶子。他眨眨眼睛,深呼吸一下,松开了抿住的下唇。
“……‘我想和秋田姐姐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转过头,温热的气息拂过秋田的耳边,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吗,秋田姐姐?”
他注视着身旁的少女。不知是因为晚霞还是别的原因,他的耳朵和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郝色。
夕景就此扭曲,晕染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嫣红。
睁开双眼时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碧蓝的天花板。朝日奈煌坐起身环顾四周,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片刻后,他又木讷地倒回床上,眨了眨双眼。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心口。
“……是梦呀。”
他喃喃道。
5787字
非常感谢可乐ls允许我解放本我大肆讲相声,写得好开心哦……
0.
萝拉·席尔瓦,21岁,艰难困苦留学生,女扮男装的牛郎。
王马十八,33岁,女装爱好者,牛郎店的管理者。
误会、隐瞒,一方一见钟情,一方日久倾心。迟钝与直率并存,二人的命运在牛郎店中交织。
2019年度最佳恋爱喜剧(自封),绝对不容错过(诱导观影),今夜,为您(但其实是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震撼(到肚子都能笑爆地)开演。
1.
直走,在面前的十字路口右转,随后向着右侧的小巷径直走去。美好的一整天开始于这家本命便当店的,全宇宙第一好吃的芝士叉烧便当。
因为是熟客,王马十八总能拿到做得最棒的那一份。
但是今天。
……没有!!!!!
“是的,很抱歉。今天的人手是新来的,忘记和她交代了。”老板冲着以海狮鼓掌的气势敲打柜台的王马摇摇头,对着后厨悠悠叫唤道,“席尔瓦小姐——稍微过来一下,有需要你记住的事哦。”
“我已经听到了哦,就是说这个以后都要特别留一份?”
“每天都是这样的。王马先生他啊,一直都吃不腻呢。”
“真的非常抱歉,第一次工作有所疏忽,希望您能多多包涵……”掀开隔绝后厨与前台的帘子,异国人样貌的女孩子有些局促不安。几乎是在她抬头的同一瞬间,王马瞪大了眼,蒙了尘的整颗心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个女孩子,诶,诶?!蓬松柔软的金色头发,水汪汪的蓝色眼睛,眉毛的造型好像赫本,皮肤的颜色透着青春健康的气息,这根本就是我的理想型?!
说话的声音好可爱!表情也好可爱!连眨眼睛都超级可爱!是不是姓席尔瓦来着?发音也好可爱!怎么回事啊满脑子都是这些的我看起来超级像变态?!但是但是但是这也太太太可爱了根本受不了?!
——没错!是一见钟情啊!这绝对是一见钟情吧!绝对是啊!!!
2.
钱。
好想要钱。
留学好烧钱。好想要钱。
里奥很可爱,请漂亮大姐姐给里奥钱。
自称里奥的年轻男孩——准确来说,是年轻女孩萝拉·席尔瓦,拖着她疲惫的步伐,走向电车车站的同时舞动着双手手指计算账目,不知不觉间已露出朴素真实的笑容。
单纯便利店的小时工并不足以支撑花销,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萝拉自力更生,走投无路迫于生计,她才想到女扮男装这个做法,起好假名避开同学,偷偷摸摸敲开牛郎店的大门。起先还担心会遇到奇怪的人,但店长的满面笑容迅速让她放下戒心。
名叫王马梦的英气十足的年长女性眉眼弯弯,好生和蔼可亲,中性声音略带沧桑却充满活力,一听说她打工的目的,更是泪汪汪地握住她的手,满口“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
不像牛郎店老板娘,倒像是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村支书。
虽然性格有点太跳脱,不过真是个好人啊。性格也很合得来,真是太好了。萝拉由衷地这么想着,微微扬起头,晃动双腿。
如果不是同为女性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喜欢上她呢?一瞬间,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3.
“晚上好啊里奥君!今天也来的超级早呢。”
“晚上好。店长,你换新的香水了?”
穿上一身女装,用手指转动卷发的王马一听,眼睛滴溜溜地发亮,笑着的时候露出一整排居然还挺可爱的鲨鱼齿:“嗯,是那个超有名大牌的新品哦!香吗!这个超好闻对不对!我老喜欢了!”
“香。”对着面前突然靠近的“女性”,自称为“里奥”的萝拉呆呆地点点头,像个木瓜,“真香,真香。”
4.
说来奇怪,萝拉喜欢的人和王马先生同姓,还有着一模一样的疤。可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有这方面癖好的人,不如说他的女装完全让人难以想象。
王马女士与他一样热情,而远比他灿烂。她会因为某名店员惨重的失恋给人家放一夜假,提着酒上门据说是纵饮到天明;会气汹汹地拉开试图吃萝拉豆腐的年轻女孩,把人委婉撵出店后对着背影翻白眼;会在深夜打烊后开车送萝拉回去,蹲在墙边一起琢磨怎么翻比较妥当;甚至在因为店员特地准备的惊喜生日派对,感动到扯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躲到角落擦眼泪。
在这之后她整个人完全处于狂热状态,来势汹汹地灌醉了所有人,唯一逃过一劫的是谎称自己未成年的萝拉。事实证明这导致了另外一场悲剧。当所有人都昏昏沉沉时,王马哈哈笑着挥手,脸颊红成一片,叫她去收拾满地狼藉。
萝拉没有办法,只得应了声好,手脚麻利地把四周收拾干净,无意间转头时和王马对上了视线。
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脸颊贴着搭在扶手上的双臂,像个孩子一样嘿嘿笑着,看向萝拉。
“店长居然也会喝醉吗?”萝拉长叹一声,继续进行手上的工作。
“会啊,我又不是喝酒机器。……但是,哎呀,果然酒精最棒了!里奥君再长大一点的话,肯定就能明白了!”
“唔,是这样吗。”
“嗯哼——里奥君,里奥君?喂!你其实没在听我说话吧!”
“有呢。”
“唉,那我有个问题赶紧趁现在问一下,等酒醒了肯定就会觉得很羞耻讲不出口啦。”
“饶了我吧,店长。”萝拉举起双手投降,又一次重重地叹气,“欺负我也没什么好玩的。”
“里奥君在这边开心吗?”
“……诶?好突然?”
“诶嘿。”
“嘛,但是,确实很开心啦。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是吗?哎呀哎呀太好啦!那我就放心啦!”
王马笑成两弯小河,夹带着阳光与贝壳的碎片,哗啦啦一路往前跑。在萝拉面前,河水越过了悬崖,成为了声势浩大的瀑布,吵得两只耳朵生疼。
恍惚间,萝拉听到了某样东西满溢而出的声音。
5.
“那店长觉得我怎么样?这几个月还算满意吗?”
“满意!倍儿满意!里奥君顶天立地呱呱响!我店头牌看板郎!”
“既然如此我们就加个薪……”
“不嘛。”
没错,那个声音告诉她现在适合提加薪。
6.
……开玩笑的。
胡乱扯了几句后,萝拉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在王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捂上红通通的耳朵。
7.
“……所以说其实这个老板和你便当店里那个每日打卡痴情男是一个人吧!”
“不,这个就是你想太多了。”对着对面的“ののもへ”脸友人,萝拉摆手又摇头,“虽然长相和性格都很像,但是王马女士真的和他完全不一样,超级好的。”
“鬼才信不是一个人啊!!!”
“诶,为什么?”
8.
“席尔瓦小姐,最近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嗯——大概是有了吧。”
“诶!是谁!我的情敌在哪里!我要看看是什么人把你迷倒!怎么比我还……”
“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的,王马先生。还是放弃吧。”
“怎么会——!”
手刀劈向收银台旁可怜兮兮的男子脑壳,萝拉早已忍无可忍。一掌下去,王马头晕眼花,又贱兮兮地偷着乐:席尔瓦小姐还是会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的!还有希望!
这厮活像一块橡皮糖,你就是把他恶狠狠甩地上踩几脚,也不忘死死抠住鞋赖着不走。
事实上,这已经是王马被萝拉第86次拒绝了。
自从第一次相见开始,每天王马都会想方设法表达自己的爱意,然后被果断拒绝。客观地说,萝拉面前的王马怎么看都是个轻浮男。
但他是认真的。
已经老大不小了,也知道在这种年轻可爱的女大学生面前,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选项,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对彼此了解透彻。可不勇一时,他打包票自己就会后悔一世。
他识人全靠看人的眼睛。仅仅是惊鸿一睹,萝拉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就能让他确信,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
像湖,像星子,像世界的某个角落忽地开了朵花。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
9.
“话说回来在店里面有一个新人和席尔瓦小姐长得超像的!特别是眼睛——哎呀——一模一样的清澈,我都被吓了一跳来着!”
“……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不不不那不可能,虽然手脚利落的程度可以媲美席尔瓦小姐,但里奥君绝对是真男人。”王马白眼一翻,向着面前“ののもへ”脸的友人伸出了倒着的正直大拇指,咬着牙重音重读,“真真的真男人。”
10.
“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的正,“直得在后台表演结束的青一把拉住差点冲上去揍人的塞壬,旁边众人除了‘草’什么都说不出”的直。
上一个自然段的后半内容全是造谣。
11.
“我要回去了哦,店长呢?”
“我再过一会儿来锁门,你放心大胆回去吧,莫怕。”
“……店长,那个……嗯……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讲就是了,纠结啥?”
“今晚月色很漂亮,而且我们回去的路,也,也顺着,所以,往后要不要永远和我一起……”
“我明白了,你又要蹭我的车。”
“不,完全不。”
“在说谎,被我抓到了,哈哈!”
“明天见。”
“哎?里奥君?怎么就走了?哎你真走?哎?哎为啥?里奥君!里奥君——”
我当时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我都知道她是个ky了还是奢望能和她正常交流?萝拉站在五百米开外的公厕里扯下发网,心里苦的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数落人家的ky。她打理好自己,离开公厕后转入一条幽暗小巷。
今天赌气没蹭店长的车,要是走平常的路绝对会赶不及。
街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夜晚冰冷得如同萝拉破碎一地的少女心。
“啊——啊,结果还是搞砸了……明天再见到店长时该怎么办嘛……”
萝拉停下了脚步,面前的广角镜里她只身一人。四周沉寂下来,光污染让夜空朦朦胧胧地亮,就连远处公交车开过的声响都模糊不清。她扬起头,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还是稍微会有点怕啊。”
“在这种地方,如果是悬疑电视剧的话——”她迈开步子。
“首先是会出现一个变态杀人魔。”被毛茸茸的袖子盖住的手在空中划出半圆。
“然后我会被逼上绝路,接着店长出现英雄救美!”手握成拳头,高高地举向夜空。
抬起头时,萝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颇有女店长的风格。她呆滞片刻,缓缓放下手,重新插回口袋里。
店长的话,现在应该完全不在意之前自己说过什么,说不定在哪里和朋友吃关东煮呢。真好啊,热乎乎的。
她吸吸鼻子,继续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壮胆:“不过现在还会这么编的电视剧倒是很少了,现实里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是啦,这种俗套的恋爱喜剧,也早就过时了……哈哈……”
12.
话音刚落。
“那个……”
萝拉警觉地回过头。
脚步声缓缓响起。身后不远处,一位男子站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庞。他的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手里似乎握着什么,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危险的光。
不,不会吧。萝拉咽咽口水。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只是一会儿就好,稍微打扰一下小姐。”来者缓缓踏步向前,“不用怕,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就是问一下——”
13.
“噢啦——!!!!!”
14.
天空一声巨响,王马闪亮登场。
裙摆在夜空中飞扬,他好像一匹传说级孤狼。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萝拉震惊又彷徨。
15.
五分钟前。
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心心念念的席尔瓦小姐形单影只的王马,脑内划过上至都市传说横跨旷世烂片下达黄色废料,心中一声不好这绝对会遇到奇怪的人吧这是!当即把车钥匙塞回口袋,小心翼翼跟在人身后,也没觉着自己才是真正奇怪的人。
当那人向着萝拉迈出第二步时,他终于怒了。只见他气沉丹田腹部乏力,输出靠吼出腿迅速,一腿过去好似○南踢足球又如同街头霸王,在这一刻,堂吉诃德、stk和奥林匹克三大精神一同在他身上体现,他正是这夜色茫茫的大地上缓缓升起的新星!
——个鬼啊!!!
15.5
气氛全无,全场安静。
萝拉傻了,工具路人男傻了,实际上台下的玛利亚等人,后台的表演者们,乃至是不知道在何处的鲨鱼神,此时大概都因为这个防不胜防莫名其妙的转折,傻了。
不是,剧本上是这么写的吗?她花了三秒紧急追忆——
完蛋。
这里似乎还,还真是这样。
排练时他们总是跳过这幕,她根本就想不到这一脚能如此出戏。
完了,这下肯定完了,表演不合格的肯定是我们这组了。
说到底,题材也和出题人的意图差了十万八千里,牛郎店要素只作为背景板出现,从头到尾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样的表演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一开始我会同意这份莫名其妙的剧本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得想个办法,快点,到底现在应该——
16.
“席尔瓦小姐,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来了!”
17.
萝拉抬起头来,面前的女子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一只手握成拳高举过头顶。大概是因为念出了心心念念的名台词,心情格外畅快,她转过头来,不管周围的情况,对着萝拉龇牙,比了个兴奋的剪刀手。笑容明媚灿烂,就算是将整个黑夜都照亮,也绰绰有余。
明明总是不听其他人的话,完全只凭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明明完全读不懂空气,彻头彻尾地破坏了气氛。
明明完全靠不住,让人心生无力感。
明明是这样的?
她站在原地许久,只感到头晕目眩,就连开口讲话都难以做到。
18.
“……店,店长,你怎么在……”萝拉扶住自己的额头,在这样怪奇的境况前,她居然只想笑。先不管面前诡异的画面,先前店长称呼自己的方式与友人的吐槽同时在脑中回想,她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发生了。
“诶?啥?”王马指指自己,片刻后突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虽然我确实喜欢女装,但是我绝对不是变态!也不是开服装店的!只是,嗯……刚好,真的是刚好路过!所以看到席尔瓦小姐一个人走夜路很担心就……”
根据剧本,接下来两个人会俗套言语battle长达15分钟,天上还会下一场蒙蒙细雨,两人情深深雨蒙蒙中紧紧拥抱心意相通,随后一夜不眠。
“啪嗒”。
二人齐刷刷看向地板。
萝拉的假发从包里掉了出来。
“……”
“……”
“……哈?诶?不是,这……啊?诶?等等……”明显是因为和剧本里的情况不符,率先做出超脱剧本行为的王马这会儿倒是呆若木鸡了。
在旁边可怜路人男手机里传来的“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缺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声中,王马还干站着,萝拉却再也憋不住了。
她笑,笑得这一整场滑稽的夜晚都显得可爱动人。虚假的恋情,强编的剧本,舞台,深海,以及其余种种在这一刻都从脑海里硬生生被挤出来,她只是畅快地大笑。
“哎呀,这不是完全搞砸了嘛!”
“哈?诶?等等,我还不明白……”
“店长,不,王马先生,明明是因为你吧?”
“为什么是我?!”
有多久没有这么舒畅地笑出声了?月亮窝在云端轻轻晃动,角色意味上的她喜欢的人在面前傻站着,眨眨眼,肩头耸动,也笑起来。
趁着月色正好,他们哈哈大笑,像是做了一场俗套、乱来、荒谬却又不算太糟糕的梦。
他们笑啊,笑啊,没完没了,似乎就要这样笑到天亮。
舞台上的席尔瓦小姐和王马先生终于可以手牵着手,在阳光里快乐并坦荡荡地向前走去。并且,他们要大步流星,一往无前。
舞台下的萝拉·席尔瓦和王马十八终于结束了这场乱七八糟的表演,他们草草谢幕后跑下了台。在欢乐的笑声中,王马飞快地躲进了男休息室,还不忘抓着旁人喊冤。
19.
表演者为(煞费苦心维持全场气氛的)萝拉·席尔瓦与(到了后台就被萝拉一阵狠批格外委屈的)王马十八,主题为(实际上完全只是背景板的)牛郎店与(因为冲击过大谁都睡不着的)不眠之夜,2019年度最佳恋爱喜剧(自封且完全是在胡扯),绝对不容错过(诱导观影以至于会被消费者协会封杀)。
帷幕缓缓落下,今夜无人入眠。
算不上一场好戏,甚至在最后脱离了剧本,以即兴表演结尾,过于仓促草率。
但至少,结局还不赖,不是吗?这就够啦。不如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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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感谢您的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