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卡我来了!!!!
终于铲到了(擦汗)
第五章(下)·时光飞逝
后两日午时过后,流山与名冢回归家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着冰淇淋梳理案情。
林部茂良犹如迁徙的候鸟,往返于案发地与侦探社之间,为流山传来最新的消息。
“呜哇,累死我了快让我喝几口水这是谁啊这难道是传说中前辈的夫人怎么是个男的啊……!”林部话没说完就被名冢琉斗瞥了一眼,立刻相看两厌翻个白眼举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个没完。
流山凛皇拍拍名冢琉斗毛茸茸的脑袋,对林部说:“说正事。”
“喔!就是早见的尸体今早被发现在家中,屋内点满了蜡烛看起来十分瘆人。另外,我们走访了邻居,听说他最近总是贴着很多暖宝宝。”林部茂良比划半天,费解道,“他难道不热吗?”
“或许他早已失去对温度的感知。”流山凛皇平稳地接道。
“活死人对温度的感受很不明显嘛。”名冢琉斗在外人面前又有意粗着嗓子,没料到还是捕捉到了林部脸上一闪而过的奇异笑容,不由握了握拳。
林部茂良心想这人说话好像鸭子叫哦,笑容堆起来兜都兜不住。
两个磁场天生不对盘的臭小狗错开目光,随随便便交换了自我介绍,坐在两边。
名冢琉斗提高嗓门:“对了,我记得翻倒货车的行驶方向是西北,那它驶来的方向——东南方向不就是学校和望日会社么。”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点点屏幕:“为了挽回股价,望日会社近期组织了学校参观活动。学校论坛上关于本次活动的感想似乎能看出些猫腻。”
“有学生表示望日会社还有座人工岛没能开放很是可惜……而更值得关注的是,那里似乎有一条隐蔽的通道与学校相连。但学生们却丝毫不知。”
“经过比对W市地图与学校地图,我推测那个位置大概率在这里——也就是旧校舍。”
名冢琉斗抬起脑袋,目光闪闪,兴致高昂:“所以让我们去旧校舍那边探险吧!”
酷爱户外的狗狗总是需要运动才能发泄他们旺盛的精力,流山凛皇对此颇有心得。他从容不迫地点点头,顺便决定了电灯泡后辈接下来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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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的白色高墙将碧蓝之海与荒芜土地相分隔,潮湿的空气跃过高墙为彼岸带来海洋的气息。浪潮卷起、伸展、复而拍打礁石与坚实的沙泥,敲奏出奇妙祥和的韵律。
名冢琉斗个子最矮跑得最快,一路小跑着穿过树林,冲到了围墙前,把还在勘探小树林的两人远远落在后面。
只见围墙中间嵌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拴着一道巨大的铁锁,遥遥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名冢琉斗撸起袖子想要一探究竟,便听得“咚”的一声,沉重而响亮的金属撞击音乍然响起,害得他耳朵一支楞下意识便三步并作两步,贴在了墙壁上——以便万一有不速之客钻出来,见势不妙可以给对方一个大逼斗。
一秒、两秒……名冢琉斗轻轻吸了口气,把自己从墙上揭了下来,才蹑手蹑脚地附耳到铁门之上,听听其中还有无其他动静。
温和的海浪声萦绕在无比寂静的空间中,映衬得仿佛放才的声响只是名冢琉斗的幻觉。
名冢琉斗不信邪地又敲敲门扉,对面依旧毫无动静。他挠了挠脑壳,盯着硕大的铁锁,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念头,在身上乱摸一通,才只好因为没带工具而放弃了撬锁的主意。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扒在墙上和门上摸了个遍,又没摸出什么标识或者暗门来,幸亏门缝有一二寸宽,能让他瞧上一瞧,不然怕不是要无功而返。
“哇哦。”名冢琉斗贴在门缝边上,发出一声惊叹。
神秘铁门的背后,果有一条通道,曲曲折折地连接着远方高耸的厂房。
高高的围墙拱卫着中央巨大的铁门,钢筋水泥造就了无比坚实的壁垒,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窥探。
而这座堡垒正屹立于望日会社的区域范围之内。
名冢琉斗咔咔拍了几张照片,火急火燎地冲回去,昂首挺胸和流山凛皇分享自己的发现:“你看!看!这个应该就是他们的秘密工厂——做什么的还不确定,不过已经足够可疑了!”
“这是二号人工岛的位置……不曾开放的人工岛么。”流山凛皇仔细端详照片,“如果有机会能进去一探究竟,或许便能解开很多问题的答案。”
他顺手帮小狗拿掉发间的落叶:“回去再想办法也不迟,我们也有了其他发现。”
名冢琉斗迫不及待发问:“是什么?”
流山凛皇娓娓道来:“西北方还有安乐堂和医院,派去那边调查的警员发现——安乐堂的火化流程实际执行时间比理论上要长稍许,当然仅从这点来看还不足以下定结论。但我总是在思考,那么多大脑究竟从何而来。”他语气意有所指,而答案仿佛浮冰中冻结已久的死鱼,在阳光的照耀下已无处遁形。
“市外的源头暂且不明。——而之前的踩踏事故死了不少人。再加上偶然发生的失踪案,半夜运输活死人的风衣男……也许这一切并非毫无干系。”
“安乐堂……我有位熟人之前在安乐堂工作,或许能问一问她,”名冢琉斗看向流山凛皇,喃喃自语,很是疑惑,“但望日会社要那么多大脑,能用来做什么呢?”
流山凛皇神色沉着:“一切终有答案,而我们距离真相已十分接近了。”
林部茂良夹在情侣间,左右探头,半天插不上话,为了避免成为照亮大家的超级电灯泡,唯有蹲在地上拔草玩。他支起一只耳朵随便听听,直到那两人敲定接下来的行动后扭头就走,干脆把他给忘了,才汪汪大叫着小跑跟上。
“你们别丢下我啊!前辈——”
TBC
第六章·琐碎日常
这天,不知道名冢琉斗从哪里听到了医院晚上闹鬼的传闻,坚持小狗雷达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摇着小狗尾巴,拖着心如止水的流山凛皇兴冲冲地冲向医院。
出发的时候天色未暗,夕阳的余晖将世界镀上一层橙红色的薄膜,影子在暮光中肆意生长,铺开在地面之上,像是高高的树干,又如蜿蜒的长蛇。
名冢琉斗说天色还早不如先溜达溜达再去医院。
天光渐暗,群魔乱舞。
流山凛皇点点头,心不在焉,神思不属,有一半时间不知道自己踏在哪条道路上,机械式地被名冢琉斗拉着转悠,大脑极速运转,寻求万一闹鬼如何在心上人面前保住自己完美形象的最优解。
如他这般注意形象的人,包袱总是很重的。
大约是想的实在太入神了,流山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恍惚间竟走进了一条未知的窄巷。其中隐隐约约传来喷香的烤肉味道,他往前走出两步,便见得巷尾有三三两两充满了神秘气息的黑袍人,围绕着铁质烤架,念念有词地、郑重其事地、专心致志地烧烤。
“Hey!!朋友你好,你也是受到了异常磁场感召,来召唤意面星系UFO的吗!!”一位面目模糊的黑袍男子热情招呼道。
……什么,什么飞天意面神教?
“那是什么?”流山凛皇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墙角、没有埋伏,两侧、只有墙壁,身后、道路畅通。
结论:不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流山凛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驰。他从对方颠三倒四赞美仙人的车轱辘话中分辨出,对面都是超自然同好会的成员,并非邪教徒,更不是什么法外狂徒。
既然如此,他也无心逗留,当下要紧的是寻找失散的名冢。流山凛皇连忙拒绝了对方的入社邀请,带着推辞不掉的、滋滋流油色泽金黄的烤翅中,缓缓退出巷口。
吃是不会吃的,流山家的教育中始终镌刻着“不吃陌生人东西”的法条,与富贵人家多是非的许多案例一并流传至今。
流山凛皇举着来路可疑的烤翅中,正打算找个垃圾桶扔了,没想到一阵旋风突然卷过,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小狗残影!紧接着他一晃神,手里一串上的两个烤翅中就少了一个!
“你跑哪儿去了?哪儿买的烤翅,味道不错。”
流山凛皇错眼看去,贪吃的名冢琉斗叼着烤翅,啃得飞快,津津有味,啧啧有声,两三秒的功夫里已然舔干净了鸡骨上的肉丝。
吃的真香。
“你等、……”流山凛皇制止不及,只得眼睁睁见着来路不明的鸡翅进了名冢肚子,不禁陷入沉默。
他紧张地把名冢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停顿片刻,在名冢琉斗清纯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下,冷不丁提溜起小狗耳朵:“这鸡翅不是我买的,是路边别人硬给的……你吃之前好歹问一下。肚子痛不痛,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名冢琉斗咕噜噜咽了口水,在对方严肃的目光中心虚扭动,飞快认错,态度诚恳:“我错了,我不知道……没有啊,没有什么感觉啊,我觉得我好得很……诶!?”他说着说着,忽而双目圆睁,面露震惊之色。
“怎么了?”流山凛皇被名冢一惊一乍弄得极其紧张,手一松鸡翅一丢,也顾不得什么城市卫生,把人扛起来就要去医院,却被名冢琉斗拍着背又给放下了。
“没有没有!我的嗓子好了!!”名冢琉斗急切说道,声音清亮明朗,终于摆脱了夹子音。
流山凛皇松开眉头,凝视对方:“好了?”
名冢琉斗体会了一下,兴高采烈地和流山报告:“昂!就是……嗯……它那个好像有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我感觉我的【哔哔】应该也好了嗷!!!”
流山凛皇飞快捏住小狗嘴:“还在外面呢。”不许说哔哔。
“奥。”名冢琉斗奋力张嘴,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晚上试试!这是什么鸡翅啊这么管用!”
这可是超越男科圣手的神圣烤翅哇!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烤翅。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要及时说。”流山凛皇从地上捡起剩下的翅中,环视四周,终于找到了它的应在之所,随手扔了进去。
垃圾进桶,竹签划过桶壁发出窸窣细响,流山凛皇的心头才算又了结一桩事。
流山凛皇抬腕看表,时针指向七点。“还逛吗?”他偏头征询名冢意见,未料对方戳戳他胳膊,指向前方。
顺着名冢琉斗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正有个裹紧风衣的神秘人鬼鬼祟祟跟在行人身后,向沿途行人搭话。
不出意料,名冢琉斗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起好奇的光芒。他拉扯流山凛皇的袖子,在对方无奈的目光中,颠颠儿正要跑过去,却没想到被人一把抓住了后颈毛。
流山凛皇点他脑门:“又想乱跑。两个人一起去也许会打草惊蛇,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名冢琉斗立即使用狗狗眼!
狗狗眼攻击无效!
可恶。他很是失望地垂下脑袋,但介于刚才因为乱吃东西被训了,现在只得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乱跑,眼巴巴地观望着流山朝神秘男人走去,钓鱼执法。
流山凛皇看似随意地走在路上,感到神秘男人尾随在自己身后,便从容地拐了个弯,给予神秘男人机会凑上来。
神秘男人走近!神秘男人满脸坏笑!神秘男人握住风衣边缘!
流山凛皇施施然转身,流山凛皇蓄势待发,流山凛皇的手已经探入怀中,摸在了枪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刷啦一声!男人大鹏展翅,展开了他鼓鼓囊囊的蝙蝠风衣!
流山凛皇定睛一看,里面挂的全是穿着暴露的美女碟片。
卖片大叔笑容谄媚:“买碟不?我这里很多好康哟~保管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货~”
……原来只是卖片的。不过偷偷卖片也是可以抓的。
流山凛皇默默把没拔出来的枪又推了回去,脑子里顿时闪过了很多不可言说的夜间成人小剧场。他斟酌少许,轻咳一声,扫视一圈封面,一本正经地问道:“……有GV么。”没有的话就抓回警局。
“有有有有!!”卖碟大叔敏锐的小眼睛贼贼地打量着青年,不知为何忽然一个激灵,紧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碟,封面上写着《大片》,背面印着《纯情警探与热辣侦探的下流二三事》,塞给流山,急匆匆地一阵风似的刮走了。钱都没收。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流山凛皇满载而归,卖片大叔也避免了进局子的悲剧,两方都十分满意。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流山回去后被名冢扒拉出GV,给调侃红了脸,那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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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间,流山凛皇终究没能逃出名冢琉斗的魔爪,在狗狗眼和狗狗撒娇的连番攻势下,答应和对方一起潜入医院。
他无语地望着名冢琉斗从绿化带中冒出个脑袋,煞有介事地举着两个树杈子,狗狗祟祟弯腰朝医院门口靠近。随即,流山凛皇光明正大地经过,轻车熟路地提起玩心大起的狗子,轻而易举地夹住不断扑腾的名冢,和相熟的医生打过招呼后堂而皇之走进了医院大门。
还是正门。
失去潜伏乐趣的小狗挎着脸装死,哼哼唧唧嘟嘟囔囔,时不时扭动一下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流山凛皇眯起眼,用眼神威胁名冢琉斗不听话回家打你屁股,结果适得其反,得到了“嗷你居然有这种兴趣”“那你想打就打吧”……诸如此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挑逗眼神。
流山凛皇不觉震撼:这小坏狗的脸皮究竟是为什么越来越厚。
他拒绝承认都是自己惯的,顺理成章得出了名冢琉斗十分擅长得寸进尺的结论。
被封为得寸进尺大师的名冢琉斗努力钻出流山的铁臂,双脚落在地面上,拍拍衣服,在黑漆漆的走廊中四处张望,小声念叨:“鬼在哪儿呢鬼?”
很好,流山凛皇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确信小狗崽子根本就是想玩,而不是他口中吹的天花乱坠的什么“医院死人也值得注意”“闹鬼传闻也许就是大脑盗贼!”
“回去再收拾你。”流山凛皇捏一把对方的腮帮子,警惕地走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姿态谨慎,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是否有任何异动。
名冢琉斗耸耸肩,安静下来。
空空荡荡的走廊间万籁俱寂,来自中央空调的冷风肆意穿梭,犹如幽灵游入无人之境。
隐隐约约的声响飘荡而过,流山凛皇猛然向声源处瞧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堆积在墙角的扫帚和水桶。
冷风吹的流山凛皇竖起寒毛,竭力维持镇定,却不知从心的脚步早就暴露了他——他一步步走在路上,越走越不由自主地贴近名冢琉斗背后。
名冢琉斗憋着坏笑,往人怀里钻,像个大毛绒玩偶被流山凛皇揽着走出走廊。
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流山凛皇以为今日的探险之旅终于结束之时,寂静的夜晚走廊上却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一个影子砰的一下跳到两人面前,在流山凛皇僵硬呆滞的目光中,大喝一声:“几点了!!怎么还有人在这踩脏我的地板!!”
流山凛皇攥紧了名冢琉斗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头戴塑料桶的保洁仙人,差点退后一步脱口而出这是什么玩意。
幸好,二十几年的家教在此刻发挥出莫大的作用。于是名冢琉斗只是看到他矜持地微微颔首,快速平稳而不失礼节地告别:“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然后夹着闷笑的坏蛋小狗狗,迈着优雅的步伐,风一般飞走了。
TBC
往生镜 往生而生寻往生 下
林部后流山一步窜出了上野町的大门,还没走出过于逼仄狭隘的巷道几米远,便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连带着巷道另一头吹来的尺八曲调吸入胸腔,被空气中苍凉悲怆的音色打断了思考的回路。
“CHI---------RI-CHIIRO-RERI-RI---TSU---RE-RI-CHI—TSU-TSU—IRO-RI---TSU…”
“什么怪声音?”林部猛地调转脑袋望向声音的来处——这条街町建成自大正时代,民居外墙装饰各异其趣,但也大多剥落褪色,底下无一例外是深棕色的木质结构——他眼见一队身着祭祀装的队伍如浅色的潮水般慢慢自窄道的另一端涌进民居巷弄,领头的两个信徒委员的脑袋上套着一个古怪的棕色马头头套,用颜料涂出来的两颗死白眼珠中间各有一枚菱形的米色花纹。
小巧迷你的山形花车在尺八与木屐行进的伴奏中被马头信徒们抬进巷道(*4),以金箔装点的神轿紧随其后,数尾身带白色梅花图案的金鱼跃然于轿身之上,在神轿上下晃动时摇曳,栩栩如生。
“神幸祭?…他们正在往这边走,上野町大概在巡游路线里。我们先出去吧,免得挡道。”流山蹙起眉毛,拎住了林部的后衣领,在缓行队伍路过之前先一步将后辈扯回警车里。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流山开车带着林部抵达上野町。晨会结束之后众人各司其职纷纷作鸟兽散,他原本想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回侦探社补眠,熬了一个大夜脑子急需休息不然要工伤了,结果脚还没迈出大门就被自己的上司喊住,珍贵的新人被顺势塞到了流山的手里。
“你现在还没申请要新搭档吧?那正好,今天带林部熟悉一下业务。”随之而来的是一张通知书,新人必须经历的第一道关卡——将噩耗带给受害人家属。
他们摁响了大童家的门铃,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声。流山心想或许是受害人家属都不在家里?但这种可能性不会很高。直到住在隔壁的邻居不胜其扰——町屋的隔音效果有时就是这么差劲——那扎着花白丸子头的老太太推门而出,空气里连带出一股沉闷刺鼻的线香。
林部歪了歪脑袋,从门缝里看到邻居家供奉着的佛龛里摆了个风格迥异的耶稣受难像,中西结合十分完美。
“大童夫妻俩都听不见的啦,你们得摁这个才行。”老太太示意他们放弃和门铃搏斗。在门铃的下方拉出了一颗塑料按钮,发黄的塑料块被脱胶透明贴粘在门板上。“小加织平时这个点已经出门上学了,大童先生肯定也一早就工作去了。摁这个大童夫人才能知道有人在敲门……——啊呀,大童先生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啊?”
和室里的氛围太过压抑,光是榻榻米受潮的气味就呛得林部头晕眼花。大童家是上野町屋中用简易木隔板再划出的典型二居室,两间卧室兼面朝北侧,最大不过六叠,就是一家人平日吃穿用度的全部空间。
林部和流山说明来意后便被大童夫妻引入室内,林部观察到屋中起居生活区的架子上堆满了用品,但明显看得出被人分门别类悉心整理,因此并不显凌乱,只在最底下那一层垒满了洗干净的空营养剂瓶。
眼下三人一尸齐聚一堂,四人各自占据茶几矮桌的一边,只有大童夫人的眼睛盯在桌面上那张死亡通知上,通知单上没有照片,仅有大童加织四个字。与大童先生毫无波澜但极其苦闷的神情相比,大童夫人苍白的脸反而让他心底发毛,想象中失去独子的悲伤和撕心裂肺的哭嚎都未出现,平静中透露出一股无法被归属的期待。让林部搞不清楚夫妻里是活死人的那个到底是大童先生还是大童夫人。
大童夫人打着手语询问流山和林部,这张死亡通知单是不是只是说明大童加织现在已经躺在转化中心,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去安乐堂领取遗体?毕竟作为监护人他们没有签过放弃转化声明。
距离游乐园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大童加织的倒计时严格计算只有十二个小时不到。
但是如果硬要抠字眼的话的这么讲也不算错,流山多看了一眼大童先生,十分官方地点头表示按照流程确实如此。
林部只在大童家呆了半个小时就觉得胸口说不上来的难受,但是又不敢当着前辈和家属的面直挺挺地站起来说真的很对不起我好像要晕倒了请问我可以先出去吗?太失礼了。大童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他是进门之后才知道原来夫妻两个人都有听力缺陷,家里最好用的光门铃还是大童加织上了初中之后自己动手给父母做的。(*1)大童先生在三年前因为工地的意外事故转化为活死人,妻子则在领养大童加织没几年之后就确诊尿毒症,无法正常外出上班,大童加织的学费和妻子的透析费用全靠大童先生一天打四份工来支撑。
大童先生给林部递茶杯的时候,林部注意到对方的手掌表皮磨损严重,关节和指尖已经露出了红色的真皮层。红色真皮层旁的白色表皮边缘翻卷,透出死气。皮屑在大童先生弯曲手指手腕时倏倏掉落,像脱落的鱼鳞。
活死人的体内循环几乎停止,新陈代谢同理,虽然勉强能够通过营养液维持活性与不死但没有自愈能力,现在活死人能被肯定的最大优势只不过是能够承受住心脏停跳的考验——或许细水长流的格子间产线里活死人不见得能够熬得比活人久。
可是在带教的第一分钟里流山就告诫他没有必要对活死人展露过多的同情,残酷的经验敲打林部的脑门说感情丰富容易会被[人]觉得有机可乘。
流山花了比预期还要久的时间才领着林部离开大童家,该劝的话在前一夜大童请他帮忙找到加织的遗体时就已经说尽,坚持要给遗体做心肺复苏时的那种不愿放弃的神情经过一夜之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父亲的脸上。
清醒的快才是好事。
“仓库的事情,唔、所以得算是内部事务?”林部做了几个深呼吸,又憋了好一会,搜肠刮肚时甚至在想要不要贡献一点自己读书时的糗事缓和气氛,最后就是没头没脑冒出了这么下半句,来衔接两个小时之前的对话,但凡他少看几集王牌日剧都说不出这样的台词。
“嗯?”被提问的对象正在用脚把堆在写着大童姓氏门牌下的回收废品堆轻轻拨回到墙角下。先前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纸箱摆放的位置超出了走道的规划线,看着碍眼。
新人的好奇心往往是很重的,流山经过半分钟的思考之后理解了这一点,好奇心是人类宝贵的财富,是通往真相的其中一条罗马路。
不过所谓新人带教的重要一环,就是要告诉初来乍到的好奇宝宝们什么可以在[外面]讲,什么不可以在[外面]讲,显然流山还没来得及给林部规划好场合内与场合外的分界线。上一回新人带教的时候主要是名冢在领着教,独善其身如流山者,自觉把握不好输出观点和误人子弟的区别,所以很少开口。他自我安慰,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实在不行和名冢讨教一下。
“是。” 流山想了想,耐心地接着林部的话头继续往下讲。彼时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实话说他自己也好奇是怎么一回事,“涉及到内部人员,按照原则理论上对策司不可以再继续讨论案情,以免内部有人串供。后续的调查也应该由内务部直接接手——但是永山司长早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弹道检测结果已经确定凶器的情况下、可能是有其他的考量吧。既然没有按照规章明令禁止,讨论案情就不违规,况且谁不好奇呢。”*6
流山看着林部摸出了自己的小本本,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对策司成立也才五六年,有没有发生过仓库丢失东西的情况,得找仓管问问才能知道。但是既然是人在管的东西,平时丢些零碎的也很正常,从来没有人放在心上过。”
“仓管...”
流山听到自己的身后飘来了轻轻的乐声,调子似乎是有节奏的CHI-IRO-CHI-IRO,一比一点五稳重节拍,他在心中随着乐声默数,CHI音一拍,IRO音一拍半。
“最简单的可能性,假设一、最后把凶器交给凶手的内鬼存在且确实是警局中人,不搞贼喊捉贼且进出记录确实唯一可靠,那么对策司里和内鬼有勾结的接应人首当其中就是清点物品的仓管和在清点物品之后进入过仓库的夜巡。仓管没有即时发现有物品丢失——手枪武器这种东西不比会被耗子啃坏的小零小碎,丢失了一把不及时上报不是很奇怪吗?这么说来也挺奇怪,仓库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唯独丢了一把手枪,唯独丢了的那把手枪被用来当众射穿别人的脑袋,这种概率如果自然发生在什么地方,隔天去买彩票也能中个小头奖。”
曲谱中的一支小线被林部细细地拉出,刷拉拉地绘制在小本本上。
“仓管最后一次进入仓库的时间是月中,再那之后就只有夜巡的两个人进去过了,范围就这么点大,司长把人抓过去喝一喝茶就什么都能有。”
尺八的指法开始变化,重复演奏出RI-TSU-RI-TSU-RI-TSU的音节。
“不怎么简单的可能性。假设仓库的出入记录可靠,排除是永山司长拿走枪的情况…仓库记录里每七天一次的夜间巡逻最早是从五月的第二天开始的,如果夜间巡逻是常态化的工作,四月的夜间巡逻没有记录就很奇怪。”
林部一边写字一边插嘴,思路肉眼可见已被带去歪路:“永山司长怎么可能会是拿走枪的人呢?”
“各中隐情不为外人道也。”流山耸耸肩,不急不缓语气正经,但内容继续瞎掰:“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万一永山司长也是被人算计了呢?虽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司长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内鬼的人选。眼下永山司长是支撑对策司最可靠的反对派角色——在这儿刺头可不好当。五月突然出现的夜间巡逻是不是有可能因为仓管在清点四月物品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东西丢了?”
“那岂不是四月进出仓库的人嫌疑就很大?”林部顿悟,“而且仓库管理员一般会对仓库里的东西位置了解的很清楚吧?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如果是对仓库摆放不熟悉的人,比如我这种新人,进去找好久才能知道想要的在哪儿放着。”
流山的老毛病立刻就犯了,他非得在林部后面补充一句:“——一般来说,是。”
林部的笔记已经记满了三页纸,写到第四页的时候身体上突然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他老觉得流山一说话自己的后脑勺就发痒,莫非是要长脑子了。
“所以。”这已经是林部在短短几分钟里说的不知道第几个‘所以’了。他犹豫片刻,诚实地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像加特林泡泡机那样把问题放在五彩泡泡里噗噜噜地送上天空:“我们最后的结论是…?”
流山垂下眼睛看了看他的速记,小本本上的字迹犹如鬼画符,一个都看不懂。他淡定摇头,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选一个可能性最高的去查,但是要尽可能隐蔽地行动。”
林部果不其然自动上钩:“啊、诶!但是我记得下午的安排是——”
新人好骗也不好骗,林部总归还是太嫩,如果换成是名冢那可能讲的流山嘴都干了都没法把人忽悠回警署。林部跳下车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自己会乖乖闭嘴的从此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的复杂手势——很复杂但总之流山竟然看懂了,他笑眯眯地示意新人可以自由活动后,便在你是愚人才能自由的轻柔歌曲中一脚油门飞车回了侦探社。*2
好累,好困,好想睡觉,流山想念侦探社的被窝。但是他在进门的时候听到了接待室传来的熟悉的女声,是浅井真宙正在和名冢聊案子的细节。
流山在客厅外面偷听了一会名冢和浅井的聊天——主要内容是不限于警署范围的八卦——一边拆了一条威化巧克力充饥。
威化饼干的摆放位置不佳,撕开包装纸一看才发现饼干外层的巧克力已经完全融化了,在包装纸上黏答答地糊成一片。他只好委屈吧啦轻手轻脚把饼干放回到冰箱里,再挺起脊背突入八卦的战场抓住话题的方向盘,名冢是自家人暂且不提。浅井姐纵横职场数年眼神老辣,不是他随随便便可以糊弄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只有待客厅连接着卧室,流山不想在坐在外头睡着,有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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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出自字母站脑髓地狱剪辑/往生镜标题,指熬夜太困继续熬夜就要往生了,大脑已经看到幻觉了
1-7各自对应出入仓库的人员,换成了尺八的按法,日期对应节拍长短(你好无聊!
*1 出自巴比伦柏林
*2 出自字母站鸟孤儿与愚人的剪辑标题。
*4 滑铲仓促没来得及仔细查资料,参考一部分京都祇园祭
*6 现代日本应该没有这个东西,紧急滑铲查不到日本的内务部叫啥了(应该有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