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神兰定与大泰司一道了别。“交班”已是夜半三更,校舍内除了巡逻人员与身着黑西服的“工作人员”外,自然再无他人。因此他步伐较先前重了许多。
明天第一节课还要去,幸好作业已经做完了。他不喜欢近年来大街小巷都热衷的“咖啡”,只能早起再泡一杯浓茶。回去后不知道那群小不点们有没有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打扫起来可要费一会儿工夫。费就费吧,能换换脑子也……
男孩停下了脚步。
大脑还留在对讲神家的卫生情况的设想,眼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亮色,在沉夜中愈发刺眼。他来不及摘下面具,更来不及把面具弄稳,那色彩眨眼就跑到跟前,喊他“学长”,又皱了皱眉,向他伸出手。
兰定本能地想后退。
可是她的手好快,又或许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那从未握过重物的指尖碰到鲜红面具,轻轻一擦。
“血……”
她惊了一下,慌忙用另一只手把半干的深红使劲搓掉。也许是低头后视野里纳入了新东西,吓得她颤了颤,抬头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兰定一愣,低头朝自己的手看去,这才发现手里还牢牢攥着两把沾血的斧头。它们同他太熟了,握住挥砍后就与他融为一体,但在普通人的眼中,这无疑是“凶器”。他恍然,想把斧头往披风里藏,可是她早就看见了,这样掩饰又有什么意义?就好像把凶器藏起来,他就不会继续杀鬼女了似的。
讲神兰定捋不清思绪。
但香月静并不犹豫。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抓住他胸前的披风,踮起脚,把嘴唇贴在了面具上。
那一刻,男孩感到自己明显吸了一口气。不,这不是恐惧,更不是诧异,而是……而是那唇瓣仿佛透过厚重的木质面具贴着了他的鼻尖,不,他不知道她的嘴唇是怎样的质感,他从不知道,但是莫名的冲动正汩汩冲涌他的喉咙。
她快快亲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说:
“回来就好。”
扑通!斧头落了地。这闷响把她吓了一跳,而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她看见男孩把面具往斜边一扯,她看见男孩长又密的刘海后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她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道“咬”住自己的手腕,并将她向前一拽。扑通!她落进怀抱。不过早在这个动作发生之前,她便感到嘴唇被“剥夺”,被“蹂躏”,她呜呜出声,却听见近在耳旁的呼吸,粗重而不知餍足。
啊。她乖乖闭上眼。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后,她便也不能自已了。需要自已吗?她躲进他的披风里,感受他的温度在唇齿间流连,像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唯有荷尔蒙在发酵。
她索求般抱住他宽阔的后背,在此之后他才回应地抱住她。
香月静在心里喟叹一声,十七年来第一次向“上帝”诚心许愿道:
愿黎明永远不要来。
※一章开头都没写完,遂拿此打卡,私心也很喜欢。谢谢糟师傅的脑洞,孩子吃撑
无限接近猝死
也没有完全写完,写得差不多了先发!
“所以,所以,神木高校的那个讲神……是你的哥哥?!”周围女孩捂着嘴发出小声的感慨,从窗口里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个离去的背影,上下打量一番后有人说道,“和讲神同学完全不像嘛!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同一个姓氏呢。”
“我哥哥也在神木高校三年级,但是他也不太认识这个讲神……是叫什么来着,忘了。”左边长发的女孩用手指卷着发丝,讲述着当时发生的情景,大意就是在成绩榜上看到了一个和班里讲神同学有同一姓氏的人。本来以为或许是巧合,但是讲神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少见了,和讲神边阙一聊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亲戚关系。
右边的女孩把桌上的课本收了起来,也附和道:“嗯,讲神同学看起来……嗯,就是,感觉更活泼一些呢。”
“……”讲神边阙撇着嘴,长袖甩在课桌上,像是抹布一样随意地蹭来蹭去,听着同学们对她和讲神兰定的评价。
讲神兰定——神木高校三年生,不知道和边阙的血脉关系有多深,总之根据鬼形和发色来看应该相差甚远,但名义上还是边阙的哥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稀有的哥哥。
不过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哥哥,边阙盘算着在学校里共同生活的一年有没有可能完全和这个哥哥没有接触,她很担心自己一下子控制不住脾气,上去就给他一脚。
抬头看看已经是放学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女孩围绕着她的课桌,把她的课桌当做是据点,大聊特聊最近遇到的男生。
“停停停——我们能不聊这个吗?”自从并校以后,周围女孩子课余讨论的内容大多数都被男性占据了,边阙举起了手,略带恼怒地回应道,“我们家族很大的,我和他不熟,只是见过面而已!”女孩们也大概了解了边阙的脾气,当她拔高音调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代表她不是很愿意再听到这件事或者说讨论相关的话题,于是她们四散而去。
留下边阙一个人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宿舍换衣服去剑道部学习学习,还有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扯坏的裙摆也想找室友缝补一番。
走回宿舍的路上她又想起自己对于这个哥哥的形容。
家族很大的,指的是周围的姐妹很多,认识的还活着的哥哥倒只有他一个。
见过面,不熟,指在同一个家里生活了十年有余。
“……好麻烦,怎么又要和讲神家的人打交道。”对于这件事她最后的感想只剩下了麻烦两字。
讲神主家是一个让边阙感到厌恶的地方,当然不是因为那些天真的姐妹们,压抑的环境和从小的教育让那些姐妹们一个个地变成了温顺又乖巧的宠物,只有边阙一个人从这个框架中跳脱了出来。
讲神家寻常的女孩子出门都是要人陪伴的,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只有这座宅子和未来夫家的住所,边阙很厌烦这一切。她讨厌自己的生活会被永远困在院子里,所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翻墙挖洞,想尽办法地跑到外面去玩。
虽然最后的下场都是被穿着黑西装的健硕男性——也就是家中的守卫拎回来,但是她依旧是这群女孩子当中最特别的那个。在这个月第四次被守卫从滑冰场里抓到,扛在肩上带回来的时候,散乱着头发的她第一个的人撞见的是兰定。
对方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眉头紧锁,配着一身像是从父亲衣柜里偷出来的老旧款式的和服,说教道:“边阙,下次不许这样了,其他姐妹们都很担心你。”
边阙脑子里想着昨天刚挖的洞,脏兮兮的手里还抠着自己的头发,而嘴上随意地嗯嗯嗯回复着,想着对方估计也就能唠叨这么一回,稍微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来自哥哥的关心。
不过是对方说一句,在心里反驳一句。
“一个人去外面很危险的,要是遇到了鬼,守卫们也没有办法保护你。”
「胡说八道,我这个月都出去四次了,上个月五次,上上个月四次,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到时候回不了家可怎么办,大家都会伤心的。”
「回不了家?还有这种好事!」
“这个规矩我也只和你说一次,下次再犯的话……或许六条夫人就要找来你的父母了。”
「无所谓,我长那么大还没怕过谁。」
“回房间前把你衣服换了,身上洗了。”
「啧,待会儿还要去挖洞,现在洗了多浪费啊。」
在敷衍完兰定以后,边阙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地离开去检查自己挖的洞了,现在想来这好像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兰定面对面地谈论这件事。
在11岁的时候,因为边阙的强烈要求,也因为她父亲突然的醒悟,觉得有点文化的女孩子更适合作为商品去交易,她被送进了圣心学院的初中部,在艰难地用四年学完了小学的内容以后,成功的升入了高中部,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噩耗。
由于学校运营方针的变动,圣心女子学院高中部与神木男子高等学校的学生,将于今年春季第一学期起合并,这也就意味着边阙在好不容易从讲神家逃离了半年后,不得不再一次见到讲神兰定。
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