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来自radwimps-セプテンバーさん,不要信我,我只是xjb魔改了一下标题,以及xjb舞了个序章……甚至不愿称它为序章,随便看看就好
※参考了一下北海道大学的本科生课程与开学安排,不要在意
※字数:1885
藤野宙的日常生活很简单。
他进校时没有选择住进校内宿舍,而是在校外租了学生公寓里的一个单间,尽管房租贵了一点,每个月在便利店打打工、在校内留学生支援中心当支援者(supporter)所挣得的钱也能供他吃一口饭。经济学部的课不算多,再加上他没进任何社团(为此朋友念叨了他整整一星期),所以时间安排并不算紧,甚至还能参加一些留学生交流活动,总体来说乐得自在。
时间不知不觉走进九月,下个月就要迎来开学,正好也过完了盂兰盆节,他便提前从老家返回,趁友人返校之前过一过清闲日子。
藤野宙打工的那家便利店这时候正缺人手,平时“上四休三”的安排在店长三番五次的暗示中勉强变成了“上五休二”。他其实心里不是太情愿,因为下学期的课大多是研究班性质的——也就是几个人围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发表某个主题相关的小论文。上学期刚接触,规矩比较松,结果临近期末了,教授忽然放话说“下学期更严”,话音未落就引得小教室里哀声四起,而教授面带笑容推了推眼镜,似乎相当满意学生们的反应。
诸如此般不得已的理由,藤野宙其实更倾向于去泡图书馆,奈何店长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男生只好叹了口气,选择站在收银台后,对前来要手机号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哎哟,藤野,有你在我们店生意都好了不少!”
店长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偏瘦的中年人身材被挡在三个纸箱后,只有声音飘了出来。藤野宙赶忙上前接过两个,放在了货架旁。“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一边摆放商品,他一边随口回答。
“说实在的,这个月都第四个了,你就没想过真正给一次号码吗?我年轻时候要是有这么多女孩儿来找我要bb机号码——哦,你肯定不知道是什么bb机,反正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潮的联络工具——我早就挑花眼了!”
催婚般的语气、自顾自回忆青春,这两点使得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颇像自己的某个叔辈。
藤野宙笑了笑,说,“没有。请问这个是摆在哪儿的?”
“啊?哦,后面那个货架上。”
店长自然知趣,见他岔开话题就不再强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别的。多是店长突发奇想地问他,譬如学校里上的课与参加的社团,还有上上个月就结束的学园祭,中年男人有些失落地说女儿不准他去,怕他偷看她新交的男朋友——当然,爱女心切的父亲用另外一个词代替了“男朋友”三个字,辛苦养大的大白菜被拱了,换谁都不乐意。上完货,店长便进了休息室,男孩终于落得一会儿清静,看落日余晖从窗外大楼的边角处缓慢下坠,像一颗火红的彗星拖着长裙擦过地球。
不多时,换班的人来了。藤野宙换上来时穿的衣服,出了便利店,正盘算着要不要找家店解决晚饭时,手机忽然在兜里震了一下。他刚准备拿起,又连震了三下。挑了挑眉,他摁开解锁,看见Line上赫然四条消息,全是来自友人:
“喂喂喂,我正在XX广场上呢,联谊来不来啊来不来!”
“你回来了?”
“那可不是!我被老妈赶回来了,她说我一天到晚在家吃干饭不如早点滚回学校,我这不就屁滚尿流地回来了嘛。”
“……”
藤野宙一直觉得这人用词有时候很成问题。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接话,手机又嗡嗡嗡震动几下,一句完整的话被朋友截成三四段落在屏幕上。
“所以你来不来啊,帅哥,撑场子啊!”
“不去。”
真不知道联谊需要什么“撑场子”。
简短回完,挂起耳机,他深知那头马上就要狂轰乱炸,索性把手机揣回兜里——正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声不一样的“叮咚”。
是邮件的提示音。
他一愣,音乐正好放起第一首,清澈的男声在耳畔唱起欢快的日文歌,鬼使神差地点开,是一封附了一张照片的邮件。
寄信人的名字落进他眼中。
邮件内容很纯粹,仅是有关近况,手指往下滑去,用母语与英语混杂写下的吃喝玩乐间满是跳脱,他看得忍不住想笑,随即听见滴滴答答的提示音,便抬起头,赶忙穿过狭窄的人行道,走了两步又停下,他低头看着手机,光标不断跳动,又抬头看了看夕阳,那鲜丽的裙摆只剩一弯弧线,就快没入地平线。
路灯闪烁两三下,彻底点亮了脚下的街道。
那首日文歌即将进入尾声,男声在副歌里重复着“九月”这个词。
他想起寄信人曾经皱着鼻子说自己不喜欢九月,因为九月只是夏天的小尾巴,虽然还有热气儿,却没有夏天的精气神了。他自己则无所谓喜不喜欢,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倘若每个月份都要说个喜欢与否,那也太麻烦。
藤野宙把手机揣了回去,不禁轻轻跟唱起来,oh September。
仿佛一切都已经淡去了,三月的樱花也好、女孩亮丽的衣角也罢,所有的所有都在三年间逐渐淡去,只剩他自己还在原地,依旧在原地。
穿过羊肠般的住宅区小路,再拐一个红绿灯口。藤野宙走在路上,就快抵达常去的小饭馆。
但在抵达之前,或许他还需要一个机会,足以让他主动走上前,伸出手,礼貌地问上一句“请问你叫什么”。
也许就在这个九月,也许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不长不短,直到他能遇上那位“九月姑娘”。
紫薯1309
雨潇潇不姓雨,也不叫潇潇。
雨潇潇只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而已。
“故人惜别石板桥,君心难忘赠步摇。眉锁浓愁不见泪,风萧萧也雨潇潇。”
他从自己写的诗里取了自己的名字。
雨潇潇认为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或者说他希望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
因为他自己的人生选择,只能以乏味两个字来形容。
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是一个叫得出名字的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建筑工程师。
他的人生就像一只蚂蚁,一切只是遵循蚁后的命令。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按部就班地前进就行了。
倘若挣扎,名为爱的蛛网就会越捆越紧,勒住面庞,手心,大腿,屁股。
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很快忘却,内心的痛苦却会一直徘徊。
他想要逃,一直在逃,却永远逃不掉。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想要逃了。
雨潇潇发现小时候的自己由于思想与阅历的限制,并没有彻底地思考过这一困境,一味地逃跑,却从来没有面对它。
现在,他总算可以正视这一问题了——原生家庭的苦难。
雨潇潇的外公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从小锦衣玉食,上的私塾,在当时已算是一个文化人。然而变故突生——尽管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伟大的解放——外公家中拥有的一切,转瞬烟消云散。生活的巨大落差,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乖戾,而他的妻子,也就是雨潇潇的外婆,更是加剧了这一状况。她反复不断地训斥外公无能,抱怨自己为何加入了这样的家庭。潇潇的妈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了。于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每天都要在自己父母无止境的争吵下生活,直到弟弟出生了。外公外婆为了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就把妈妈送到了妈妈的奶奶家生活。而潇潇的妈妈在向潇潇讲述自己这段回忆时形容和外太婆在一起的日子是“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为了省钱给弟弟读书,在妈妈上学到小学毕业便要她辍了学。才十四岁,妈妈就开始出去打工了。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累,遭过怎样的罪,潇潇不得而知,潇潇只知道从那时起,妈妈就暗下决心,永远不要让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苦难。
这却是潇潇另一种苦难的开端。
潇潇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一个坚强,勤劳,美丽的女性。可同时,她也是一个严厉,刁蛮,不近人情的母亲。
尖叫,呵斥,责骂,否定,巴掌,棍棒。
潇潇对于童年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一句真心的表扬,或许是因为痛苦太多,将那些少有的温暖悉数淹没。
潇潇知道妈妈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但妈妈不知道这已经让潇潇卷入了另一苦难的旋涡。
时至如今,已经工作的潇潇即使不再和妈妈共同生活,还时常会在梦里梦到自己被训斥的场景,醒来时满心酸楚,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好默默苦笑,“怎么又是这个梦”。
这种苦难是一种毒液,它会蔓延一个人的全身,持续人的一生,乃至于下一代。
潇潇决定战胜它。
战胜痛苦需要耐心与时间,也需要爱与原谅。
在潇潇还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原谅。
那时和妈妈吵完架,妈妈总是泪流满面,潇潇很不解,委屈的明明是我才对。
现在想来,也许妈妈内心还是那个被包围在外公外婆的争吵声中的小女孩,当生活中的状况失去了控制,她就会回到那个残破,贫苦,充满悲伤的家。
她哭得很伤心,就像很多年前她躲在房间的角落里。
原来并不只是潇潇一个人无法逃离。
自那时起,潇潇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遭受着类似相同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