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说到底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我明明只是想快点逃走不想和这群疯子待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就像在做梦一样白天打不起精神夜里翻来覆去地做噩梦或者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梦我一直都醒不过来我的腿好痛好痛好痛什么时候都在痛它停不下来嘴里好干我好渴好热好暗好痛还要这样多久就没有什么能够给我抓一抓的东西吗床单也好被子也好为什么这种时候我却没力气了挪一下手就能碰到东西的吧但为什么手动不了呢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拼命地抓住、握住那只手,然后得以从溺水一般的昏睡中挣脱了出来。
或许是被解救出来。
这只手的触感很熟悉。
也就是说最近才摸过。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是绢色君。
身陷于生理与心理双重的痛苦搅成的漩涡之中,我又做噩梦了,顺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忘了个精光。腿面上仍然是难耐的剧痛,我难以自控地发出一两声呜咽——应该被绢色君听了去,他脸上担忧的神情更甚——但我没精力去宽慰他,因为我也怕得要死。记忆如褪去的潮水一般以势头令人惊骇的浪花打了回来,我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的同时注意到腿上的伤口根本没有得到妥善处理——
不过说回来,似乎已经没人能够帮我了。活着的人里面应该没有会缝合伤口的人吧。我记得。
千金乐小姐说得很对。在这种鬼地方,任何事都可能轻飘飘地就要了谁的命,而我们又是最脆弱的一批人。于是她选择死得不那么痛苦。
我没有勇气说“与其让我受这种苦,还不如让我去死”,但我好像真的要死了。我已经无暇去关心我的腿还能不能保住,因为这种伤口一旦感染发炎,症状再入侵到内脏,我的身体状况在它面前就像个笑话。
更不用提这儿的医疗环境基本等于没有,普通的消炎药根本派不上用场。
啊,我要死了。
心跳声轰鸣着,我始终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我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咀嚼,始终没能把它和从小就让我夜不能寐的那未知的恐惧划上等号。
人死了之后,意识会去哪里?
我不相信灵魂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依附于肉身的意识会就此消失不见吗?
但就此消失不见,对于“我”来说又是怎么样的呢?
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吗?大概是的吧。我恐惧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一味地忽视它、逃避它……
我曾经如此恐惧死亡,但属于我的死亡前来迎接我的时候,我却只感到一片空无。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冲动和鲁莽吧?
我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不再去想,把视线投向刚刚回来的绢色君。
我拜托他帮我带些吃的回来,他也真的帮我带了些(甚至是我喜欢的)吃的回来。
虽然很开心,但我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丝不安。
如果没有绢色君,我会不会死在那个晚上呢?
如果我没有在绢色君发烧的时候陪他,他是不是也就不会帮我了呢?
如果我太麻烦绢色君的话,他最终也会离我而去的吧?
然后那一丝不安开始膨胀。
“绢色君?”
“嗯?”他把打开装着食物的包装盒,一边笑着望过来。
“……给你添麻烦了。”
“哪有的事~……伊织不是也照顾过我吗?我们是朋友吧。”
“……谢谢。”
我条件反射般地回答,然后才开始思考这句话的意义。
朋友。
其实一直都有人和我说想做我的朋友,我也天真地信以为真过很多次。我真的有把他们当成我生活中除了父母亲之外的百分之百,但最后我总是会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把我当成生活中的哪怕百分之一,又或是他们其实正是我所恐惧的那些人,又或是我其实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子。
于是我总是离他们而去,他们也总是离我而去。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接纳百分之百的我。
我垂下视线,感到由衷的高兴——
“真的很谢谢你,绢色君。”
但是这也太迟了。
我甚至没有心情和力气给他一个笑容。
如果我还能和他当更好的朋友就好了。
…………
又过了多长时间呢?
伤口居然没有感染,更没有恶化,疼痛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减缓了一些,我的精神也稍有好转了。
这一定是有谁在帮我吧?我这么想着,对着我不知道的谁道谢。
虽然我还是很可能会死,但我起码有时间去做我还没做的事了。
于是我邀请了火鸟同学。
我还没和她道歉呢。
“那个”
“火鸟同学,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来一趟我的房间。麻烦你了。”
“是为了之前的事情道歉。……明明是道歉,却要麻烦你跑一趟。很抱歉,我现在没法自己来找你。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我来也可以。”
“火鸟同学?…你还愿意来,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其实就在那次学级裁判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其实不知道火鸟同学和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就这样说那些话也太无礼了。”
“小宇都同学他也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已经有更多的人,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所以我觉得,火鸟同学说的,一旦已经支付了代价,就一定要走到底,不然牺牲毫无意义……这样,也挺好的。”
“因为我现在没法自由活动,腿也还是很痛。……本来我是打算好好鞠躬道歉的。对不起……”
“虽然没多少人知道我伤成了这样,但是我想我可能很快就会死掉……”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信任谁,毕竟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擅自对人抱着期待只会让期待破灭时的失望更加庞大……”
“……对不起。火鸟同学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不接受也是可以的。嗯。”
没想到那居然是最后一面。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只是自说自话。
她只是关心我,丝毫不提之前的事情。我因为她并不记仇而偷偷地感到庆幸,实在是令我自己恶心得想吐。
至于现在呢?
……我开始感到由衷的庆幸,并察觉到我的情绪的干涸。
能和她当面道歉,真是太好了。
除此以外,我的内心一片空白。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切都乱成一团,天翻地覆。
我一直觉得,现实与理想之间存在着那样一条狭缝。
浑浑噩噩地,我不知该对眼下的事态摆出一副什么样的态度。我应该感到悲伤吗?我应该为此而流泪吗?还是说我应该转身逃走呢?
没有被悲伤淹没,没有被恐惧吞噬,甚至于我的面部肌肉都已经不听使唤。我的心底好像已经干涸,流不出一滴情感。
事到如今,再向谁去质问“为什么”也根本是徒劳无功,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得到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受到了惩罚又能怎么样呢?
人类真的好脆弱啊。这样的种子埋进了我的心里。
我在傍晚的七点十五分走进浴室。
今天也会和三千院同学见面。昨天也是、前天也是。
我们会聊一些关于我们各自的生活的事情,聊一些我们吃过的好吃的甜品,聊一些去过的风景好看的地方,聊一些……
我们的将来。
当然,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毕竟我没去过很多地方,也没吃过很多好吃的甜品。我只能发挥我一向引以为豪的想象力,去不时地附和一下她。然后我们都会露出笑容,即使是透过浓重的水雾,我也能肯定她一定是在笑。
我的生活是不是已经能够走上正规了呢?
我是不是开始对于明天,亦或是更近的,更远的未来有所期待了呢?
我眯起眼睛,在暖烘烘的水池中开始等待。
哒、哒、哒、哒。并不算重,很沉稳且匀速,脚步声在这一方略显狭促的空间内回响起来。
我知道是三千院同学来了。
她大概是裹着白色的浴巾吧?每次见到她我都想感叹一下,作为舞者的身材管理真的……很严格。这种美丽也许是含有一定的残酷在的。
然后她开始解下浴巾,我也应当在这个时候开口问好,作为对话的开始。
“今天也、晚上好……三千院同学?!”
……我的声音是不是有些,太、雀跃了?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带起一小片水花与她的轻笑。
“嗯,晚上好,山鹿小姐。”
我是喜欢她的声音的。比我们这些同龄人要沉稳,饱含矜持,但肯定也不会失去张力与年轻人的稚嫩,还有一种唤起人们面对上位者时的激素的高贵感。或许她也会很适合唱一点……美声的,或者一些需要特殊的声线的,歌……
“嗯……山鹿小姐?在想什么吗?”
我回过神来,她确实在用关切的表情看着我。这或许意味着我已经发了一段时间的愣,毕竟在这朦胧的雾气中,我实在很难感知到时间在走动。
我赶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没什么!……只是在想,三千院同学的声音很好听……说不定会适合唱歌,嗯。”
“呵呵,说不定吧?虽然我没有想过要唱歌,但尝试一下或许也不错。”
嗯,即使是尝试也是好的。她这样的回答就是最让我开心的了。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说起来,山鹿小姐……如果你不会感到冒犯的话,我可以帮你找适合你的声线的,写歌的人脉。”
“当然,是出去之后。”
……嗯。我知道的。昨天我们的浴中相谈其实并不是以那么轻松的气氛结束的,其原因大概还要全部归到我的头上——长话短说,我有些呼吸困难,所以逃走了——所以,她这大概是……在,主动地缓和气氛吧。我想。
“……那个、……谢谢!我…没什么能帮得上三千院同学的,抱歉。”
“不过,果然……我也还是想,自己来写……起码一部分!不是说拒绝的意思……因为,毕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正常生活。如果三千院同学愿意帮我的话,我真的很感动!但创作,果然还是属于我的……”
……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呢?明知道她大概是以此客套一下,礼尚往来,也并不应将其当真,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它向下思考,然后像是呕吐一样把想到的东西一气地说了出来……
“那种事情啊。只要和对方说一声就好了吧?”
“…嗯、好的。我知道的!……因、因为是三千院同学帮我找的合作…所以、一定也……明明是、…”
……
就像被温柔地摸了头一样,三千院同学的一句补充却让我的鼻子开始发酸。我拼命地咬住下唇,顿了又顿,深呼吸了又深呼吸,最终还是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哽咽、抽泣,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我真的被摸了摸头。
“……之后,一起去我以前去过的一家店喝茶吧?我感觉他们家还不错。”
……好生硬的话题转移,但是对于现在来说或许刚刚好。
“嗯……!一定!…我还没怎么试过,在店里和朋友一起喝茶…所以,说好了的事情,我会希望它发生。…”
……但是,实际上是很难的吧?比起那个,我更想和三千院同学一起再烤一次蛋糕……
我抬起头来,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点肯定。
她却闭着眼睛。
“三千院同学……?”
她没有回答。
“三千院同学……?!”
她从水里站起身来。
我看到她没有双腿。
我放声尖叫。
…………咚、咚、咚、咚。…沉闷的敲击声在我耳边响起。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但我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但我应该往何处去?
我知道我现在眼前所见为何,但我应该向哪里远望?
我找不到答案。
末了,我把曾经紧紧抱在怀里的,攥在手心的,咬在牙关的,再也不会兑现的东西一一抛弃,然后转身离去。
就像从来没得到过它们一样。
在那条狭缝之间,我进退不得。向前是碰壁,向后是深渊。
我自问:“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如何作答,我良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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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
和有能力的人共事还挺愉快的
须弥山同学是个好人 人缘很好
山鹿殿(描了好几遍)也就算了,塞壬(描了更多遍)小姐的意思是 ?(。_。;|||)
湖湖 说不定也有唱歌的 天分 吧。
吧?
斗胆响应了每位提到的同学……!!
——————
希望今后的每天都能像流水账一般平静。
说到底,我从前并不是一个内向的孩子。听爸爸妈妈的话、唱歌给大家听、做好点心,托着铁盘敲响邻居家的门,诸如此类的场景我至今还能好好地,完完整整地回想起来。我向来如此认为:我释放善意,于是我得到善意作为回馈,然后我将收到的善意作为我的食量,再向他人回返。身处如此循环之中,我一直觉得我活得很幸福。
上次像这样做烘焙又是什么时候了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就连家里烤箱的把手的握感都快忘干净了。壁橱里的面粉肯定早就发霉不能用了,希望香草精变质的味道不要太大,烤盘落得满满的都是灰,模具更是不知道被妈妈收拾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早就被打包在哪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里,在谁都不知道某个的火曜日的清晨里被扔掉了。
…………好痛!!
剧痛从右脚的不知道第几根脚趾上传来,在下意识地就要用手捂住嘴的一瞬间,我想起手上可是还抓着装满曲奇面糊的裱花袋——随后是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听上去是模具的声音真是太好了果然不能边走神边做事但是脚趾好疼啊八千代同学花山院同学还有梦同学还在旁边不能大喊大叫一定要忍住——
……眯起了眼睛,表情变成了“>x<”的模样,发出小型犬科生物吃痛一般的呜呜声。
虽然不知道烤盘的烘焙纸上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但是绝对惨不忍睹吧。我会负责解决掉这一块饼干的。
………………
就和踩到乐高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的疼痛来得凶猛去得也快。如果说出糗也能拉进大家之间的距离的话,我愿意当那个出糗的人。果然刚刚那下还是导致了一些预计之内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被送进烤箱的烤盘上有一块比手指还长的长条状面糊。……好想和谁开个玩笑说“那就叫它手指饼干吧”,但是听上去太笨蛋了说不定还会让气氛变冷,还是不要了。
………………比起一味使用模具和裱花袋的我,花山院同学和八千代同学只是用手就能做出更好看的形状啊。虽然使用模具会让曲奇的形状变得工整,但是这种场合果然大家都是为了开心而在做曲奇,曲奇的模样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创造力和手工力。……梦同学还能在饼干上加上眼睛?和人脸?这个的话应该就算在术业有专攻的范畴之内了吧?
比起那个,果然……想多烤一点。就当是给大家准备的也好,或者说为了今后每天都能吃到也好,趁着这个势头,多做一些吧。
…………
………………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整包糖粉已经用完了。
天色渐晚,刚刚去送完曲奇之后和八千代同学、花山院同学就此分开,在回厨房的路上又遇到梦同学给她包扎了一番,一头扎回厨房后……这已经又过了两三个小时了?!
………………等、
…………
这两盘巧克力曲奇一盘蔓越莓曲奇一盘蛋挞,好像自己吃一星期也吃不完。
也就是说。
做多了啊。
|||-v-……
把它们扎进小袋子然后就开溜吧。
…………
如果说和大家一起做曲奇的时候还是因为钟情于那种难得的氛围,在那之后的单人作业就纯粹只是为了填充空虚的自己,说得更直白些就是:给自己找事儿做。只要手头上有事做,不让自己有空去胡思乱想,就能在忙碌之中寻得片刻安宁——好了,那么现在是支付代价的时间了。
要说在露天和室内里选一个的话果然还是室内,但要在淋浴和汤池里选一个的话倒也不一定就是淋浴,身疲而心有余力的当下当然要选择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似乎是抓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不管是淋浴间还是汤池都空空的没有人……简直是仙境。
思考能力好像在踏进热水的那一刻就蒸发了,要等二十分钟它们玩够了之后钻回脑袋里。
……
十分钟?
二十分钟?
还是一年?十年?
有嗒嗒的脚步声,应该是个高挑的女孩子吧……然后是下水声,和……
“…山鹿同学?你还好吗?”
思考能力飞速挤回了脑袋里。
“我我我我我我没问题…………!!”
……短暂的沉默,随后由看起来(较为)健谈的三千院同学先打破正缓慢滋生的尴尬。
“山鹿同学,在这个地方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一个绝佳的起手式,一个没什么营养又迫在眉睫的问题,一个不得不思考又看不见的未来。
“……
“其实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啦。
“但是,地球上会存在这样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用来容纳我们,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加上这里的物资和设施实在是很完善……
还能做这么多曲奇。
“不像是仓促之间建成的呢。
“……还有我们现在泡的,和室外露天的温泉。
“应该是日本本土的出资方吧。”
……越说越像是在抱怨,到最后就像是在对着水面自言自语。言毕便把半个脑袋到鼻子以下的部分缩进了水里,任长长的粉发在水面上摊散开来。
“嗯,山鹿同学考虑得很周到啊。不错。”
明明只是像水流出来一样倾吐了想法,这样也可以得到夸奖吗?
“那么,你对此又是怎么想的呢?这里的床比起上等还有着差距,不,恐怕连中等都勉强吧。山鹿同学能睡得安稳吗?要好好休息啊。”
“我觉得……只要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找到除了杀人之外的终结现在这种僵滞的事态的办法。那一天一定不会远的……但是,我也很害怕,怕有人被撺掇,然后按捺不住。之类的。”
“谢谢三千院同学……我是有点失眠啦。”
虽然不止是一点点,但是撒个谎也没问题的吧。
…………
……
好像就是在这一天,我对三千院同学的常识人身份抱起深信不疑的态度。连续几天我们都会在晚上挑个没人的时间,在室内汤池里聊一聊关于今天的事情,这也让我觉得三千院同学虽然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但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好人。
直到我许多天以后在餐厅打盹,闻到焦糊味,冲进厨房后看见神色自若,只带一点点犹疑却又有一些些自信的她,和烤盘上的不明物体。
“山鹿同学……你来得正好。这些是我做的。感觉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又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她所用语气的含义。
“……呃、”
“可能有一点失败……但,大约还是能吃的。”
“……嗯?”
我又努力做好心理准备,嗅了嗅面前仿佛带着一丝焦黑的气息。
“那个……”
…………我颤抖着打开拍拍表,在上面敲下了“花山院同学暂时不要进入厨房”的讯息、
“那,我来手把手教你做一次吧,三千院同学……?”
“或许要开窗通风……”
“你没有烫到哪里吧?!”
……
那都是后话了。直到我晚上吃下一个由三千院同学和我一同制作的菓子,然后因为腹泻失眠整整一个通宵。
……………………
海风。
我赤着脚,走在太阳落入地平线下的海滩边,听这个短暂的,只属于我的,只剩下海浪反复的世界的絮语。
眼前是夕色的天,身边的建筑和草木都陷入花青色的漩涡。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脚踝的海水,在沙滩的茜色下涌入我心中的空洞,寂寞感就这样变得凉凉的,咸咸的。夜的面纱即将被揭开,泡沫将升入天空,成为悬挂的繁星。
是时候回去了。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
嗨,你好,又见面了。虽然你现在肯定是不太好,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和你见面。毕竟只要我能这样跟你说话,就代表你其实已经在滑向崩溃的边缘的路上了……我没说错吧?不用回答我,你比我明白。
…………
————————
就在刚才,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扑杀刺杀绞杀毒杀射杀殴杀碾杀烧杀爆杀斩杀溺杀电杀咒杀坠落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各种各样的把什么杀死的手段。
把什么杀死?
把人杀死。
因为杀人是会伤害到别人的,不对的,犯法的,所以这一定只是谁的玩笑,是整蛊节目吧?
刚刚那个鲨鱼一样的玩偶的模样和说话声调都很滑稽,肯定是特意设计的吧?
这里可是超高校级资格考试的考场啊,能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只有官方吧?
所以……肯定有哪里有出口,等着大家发现,然后礼花礼炮什么的就会炸开吧?
刚刚一起出门又一起回来的身穿和服的同学也说了——
…………
所以,一定都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啊,眼前的这是……黑田、梦同学。好像自己从方才放过已经被啃得可怜巴巴的指甲,倒扣了试卷后就一直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真是凛然又帅气……好像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毫不动摇……
事到如今,怎么也得和对方道声歉,毕竟就算是熟人……被这样一直跟着,也会感觉困扰的吧?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腹部,我又提起那口放下的气,从她的后方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试图请求得到一些她的注意。
……如果能取得谅解就太好了。无论如何能和谁说些什么都太好了。
————————
本来只是想要在水中抓住哪怕一根稻草,结果手边漂来豪华气垫船。
躺在气垫船上发懵的心情与我此时的心情恐怕毫无二致。
“别怕,如果老师有需要的话,我会在这里帮助你的。”
梦同学的隐藏身份其实是宝冢剧团的王子系角色?什么的?
像发条人偶那样点头、像胡桃士兵那样转身、像南极企鹅那样离开教室。我刚刚绝对露出傻得要死的表情了吧?!但是梦大人说了那样的话,绝对连这种事情也能原谅……没忘了把手缩进袖子里——因为梦大人说了指甲不啃会更漂亮,这个就先藏一藏。
…………
内视己身时,意外地发现勇气填充到满溢。或许是因为确实地被他人给予了颇为郑重的承诺,怀揣着这份承诺的现今也终于能在独属于自己的的立锥之地上稳稳地立足。
好了,没记错的话……!……这个真的很难记错!犬饲阳木同学应该也在考场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跑到哪里去了呢?趁着想要和别人说话的这股劲头还没有消失,一鼓作气地去给他一点问候吧!
拜梦大人所赐而难得地愿意主动出击,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把认识的人放在选择的前列却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犬饲同学对现状会怎么想呢?他会和自己一样吗?或是比自己还要不安,因为没有得到如此令人安心的宽慰?怀抱着“一定也要让他得到一些安心感”的使命感,在走廊上开始寻找那个绝对不会(也没法)混入人群的身ying……啊、这就找到了。果然犬饲同学是没法藏起来的。
“……犬饲同学!”
————————
……明明是去传递一些安心感,怎么到头来是自己被关心了一顿。虽然并不因此而有任何的不悦或是低落,但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憋屈——不过好歹是在最后以幼稚又像是逞强的方式告诉了对方“有我支持你!”。希望他真的能多少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心,或是在困顿时想到自己——即使自己可能并没有能力实实在在地帮到他。
……那么、这一阶段的任务就告一段落。相熟的同学已经拜访过去,然后是闲逛时间……虽说并没有闲逛的心情,但是姑且也是一种能够排解潜在焦虑的方式。大家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才是,不然为什么能够用这种够得上轻松——
…………*自动售货机的悲鸣**因为巨响而像是炸毛的猫那样从售货机边溜走*
……破坏公物耶……也太游刃有余了吧?……然后是,一边在对经过的女生伸手掌比比划划的两位女同学……不过,果然大家都还算轻松的样子。因浸泡在自己理解的气氛之中而从方才的紧绷中挣脱出来,有富余的心情去向着鼓捣售货机的诸位男生投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向着两位比划……那个果然是身高吧?……的女同学投出一个友好的问号。
————————
时间还早。……那位身着和服的男生似乎……被分配了专属于自己的才能补习教室?好像是叫,八千代、……什么来着,有种微妙的气氛,感觉是很好说话的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吧!说不定还能学习一下花道……只是对方应该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教授的心情,大约。
不过在权宜之后先解决生理问题的心情果然还是占了上风,再在这个档口去打扰梦同学就为了一起去洗手间这种事情果然也是做不出来,只好孤零零一个人钻进了洗手间最里侧的隔间。
……外面的脚步声?不太像是女生的呢?我被奇妙的第六感驱使着低下头去,通过洗手间门底的缝隙悄悄往外看去——
那绝对是双男士皮鞋吧。绝对是吧?是吧?不会看错的吧女生的脚才不会那么大?……
“变、变态啊!!!”八成本能、两成恐慌。我放声尖叫。
————————
……只是为了鉴赏……洗手间的瓷砖的花纹是否……就闯入女生的洗手间?
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都没法接受这个说法,但对方的神情完全不像作假。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自己作为社会不适应者的常识是否与世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出现了大型脱节事件这件事的怀疑升至了顶峰,随后又被自我否定——呆滞的目光显然不足以传达自己的心理活动……不过当时自己的喊声也引来了不少人,给他添麻烦……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错吧真的不能理解啊?!有些魂不守舍地率先表示自己还有事以及已经谅解对方,但毫无疑问距离能成功说服自己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
……如果能交到新朋友就好了。
对啊,我是为了什么而开口,又是为了什么而发出声音的呢?
————
你不会真的觉得,站到‘超高校级’的评委面前然后把他们晾在一边,用他们宝贵的时间想你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是个好主意吧?
我当然不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不张嘴?
……因为、爸爸和妈妈都让我闭嘴。
你面前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不是的。
那你起码说点什么也好啊。
…………张开嘴的话,肚子里的酸液就会涌出来。比起勉强自己说些什么,还是起码不要弄脏评审室的地板吧。
————
上次泛起如此浓重的呕吐欲是什么时候?
一天前?三天前?一个星期前?记不太清楚了,倒是医生一边开着药方、写那些根本就没人看的医嘱,一边把“试着不要频繁呕吐”之类的话翻来覆去地在嘴里滚了又滚的时候,自己却只是因为医生的视线和气味就快要吐出来了这件事又一次随着酸液一同被卷了上来。那时从问诊室尽量保持着脸色逃了出来的自己甚至还在为保持了一定程度的体面这种不足道的小事而窃喜,尽管下一秒就被火山爆发预兆一般的呕吐欲推去了洗手间,但想来如果被问到:“最近发生的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的话,诚实的孩子应当回答:“没有在医生面前吐出来,很有成就感”。
然后呢?然后是……拿着药回家,发现存着还没修完的音乐的电脑被砸坏了,家里空无一人?还是爸爸妈妈又在吵架,连门都不敢进?还是干脆在电车上睡过了,又挨了妈妈一顿骂?究竟哪个才是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了,去医院又是几天之前的事情?这几天以来,自己见了爸爸几面?妈妈又几面?吃了几餐?每餐吃的什么?有没有按时吃药?练习了几首歌?吐了几次?……
……
试图以分散注意力抑制呕吐欲的计划最终以贪吃蛇拐了个弯转了一圈咬到自己身上一般的方式宣告失败,也自觉这种时候在脑海里反刍这种事情根本对眼前沉默的窘境根本于事无补——
我颤抖着移开捂住嘴的手,舌头狠狠地抵住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弯下腰,捏了个手势——行了个引人发笑的礼。
————
你还要这样一言不发到什么时候?起码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我会的。
评委们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眼神了哦。
我又不是没看见……!!别说了!!
现在什么都不说直接开始唱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可能能赢回评委们的欢心哦?
……、…我会努力的……
————
那么,来想点关于唱歌的事情吧。
你最初开始唱歌,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态,又是以什么为目的的呢?
想要作为唱见,在大名鼎鼎的N站上冲上日榜,或是作为新秀以前无古人的速度杀入殿堂级别?
不是的,我又不是只能记得一两年事情的金鱼……。而且谁会为了这种超具体的目的而突然开始唱歌啊。
想要在众人面前出风头?想享受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我,没有。……不如说,我从来都不喜欢。不是的。
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才能,证明自己并不一无是处?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
啊——也就是说,唱歌对于你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吧?这样可不好哦。
我没办法……。
是是。
————
我当然也知道,如果谁把什么东西当成自己生命的唯一支柱并把自己的一切都往上堆砌,失去它的代价将会大到他完全无法承受。
但我别无选择。
——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从小体弱多病的我在和同龄人玩时总会感到力不从心,成绩也不够好,更是不够聪明,即便朋友们既没有嘲笑我也没有欺负我更没有不耐烦,但我的自卑仍然在沉默地发酵着。为什么是我呢?我就没有能够让人喜欢的地方吗?我只能是个累赘吗?我也能因为什么成为足以让谁自豪的人吗?所以我哭着去找爸爸妈妈。他们和我说,伊织的声音很好听,可以试一试唱歌。
所以我从七岁那年开始唱歌,一唱就是八年。
这八年里也许我没有变,也许我变了,但爸爸妈妈一定变了许多。
他们说好会永远爱对方、会永远爱我、会再要一个孩子、会出席每一次有我的节目的,我也和他们说好,我会永远爱他们、会永远努力、会做个好孩子。
但也只是说好而已。他们并没有永远爱对方、并没有永远爱我、并没有再要一个孩子、并没有出席每一次有我的节目的集会。他们变得愈来愈忙,他们之间的争吵变得愈来愈多,他们愈来愈少地爱对方,愈来愈少地爱我。
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吗?即使他们并不和我说什么,但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试着接触了网络投稿,试着去参加歌唱比赛,试着去勉强自己。我不知道我是否做错了什么,但是我所做的并没有起到效果。我相信这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多,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更加地努力,更加地勉强自己。
爸爸妈妈好像每周都要说离婚的事,我也开始每周都会呕吐。但是我没有勇气没有精力没有时间说,因为如果说了的话,只会加剧他们的争吵,只会更得不到爱。
然后,一切都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我却才回过神来。
父母之间的争吵愈来愈频繁,我的呕吐也一样。我的作息和饮食开始混乱,嗓子也因为过于频繁的呕吐而开始发疼,发出声音时像是撕裂一般痛苦。我依稀记得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争吵,我拿出全部的力气求他们不要再吵我会做个好孩子,他们却齐声让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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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们显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个走上来之后就脸色发白满头是汗的女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死死地攥着话筒,用力到指尖发白;这个女孩子其实也并不知道面前的评委们其实看过太多像她一样,因为或主观或客观的种种而被推到这个位置并因此在他人的援手或是悔悟抵达前就飞速自我毁灭的可怜人。他们对此只是又一次长叹,然后在手中的纸上稍作涂写。说到底,人类仍然是脆弱的生物:尽管智力以其他形态的生命无法企及的速度上跃,精神却没能一起变得更加强韧,维持了千百年之久的原地踏步,因此无论何时人类还是无法挣脱束缚,也正因此人类才仍是也只是人类。北极熊不属于雨林,热带甲虫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是冰,人类却会强迫自己或者他人前往本不属于他们的栖息地。于是感受到了这里不属于自己,自己不属于这里的野兽会试图逃离,试图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人类却只能怀抱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知性在痛苦中挣扎,越痛苦越挣扎,越挣扎越痛苦。
评委们开始交头接耳,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头顶的时钟在这落针可闻的安静一室内已经三十有余次宣告了时间的流逝,而受试者的第一句话到现在都还没能撬动她那紧闭的嘴。天才们往往优秀得千篇一律,他们的努力好像标好了价码,总能从命运的手中换到对应分量的果实,所以他们平视命运,甚至压过命运一头;而在迷茫与混乱之中乱冲乱撞,眼前看不到路的人,他们各有各吐不出口的滑稽与苦衷,或头破血流,或碌碌无为,或一步之遥,或终于苦尽甘来。奈何人们注定只会去欣赏画布上被精心涂抹出的色彩,那些调色盘上马上就要干透的颜料,被揉成纸团的废作,很快就会被水洗去或者被扔进垃圾桶里,不再有人关心。当多了画板上的颜料或是纸篓里的废作,想要当一次成画的难度谁都明白,所以他们也许是在最大限度地给予她站上画布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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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来这个世界顶级的舞台现洋相的?
…………才、不是……
你这不是根本连准备都没做好吗。
…………嗯…
所以你啊,一开始为什么会想成为超高校级?
……说不定,如果我能成为超高校级的话,爸爸妈妈还能重归于好……爸爸会道歉,妈妈也会原谅他。然后……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
快说点什么啊,马上就要被赶走了哦?
……你、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谁啊!!
——我就是你。看来就到此为止了呢。
——我猛地抽气,抬起头来,胸膛里的那个声音却已经消失了。
无论如何也要殊死一搏,我第一次开口,即使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我是……”
“山鹿伊织小姐,对吧?我们感到非常抱歉,很显然,你的状态非常……令人担忧。所以,还请进行一段时间的疗养再来尝试吧。我们希望在下次审核中见到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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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我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听到过爸爸妈妈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过其他人的声音。
等我再次清楚地意识到我身处何处时,我正写下疗养院合同上名字的最后一笔。
战况告急,已侦明的敌袭近在眼前——能挡住它的力量却不知要从何而来。绝望的光景在此刻仿佛停滞,一分一秒都显得缓慢无比。
能够派上用场的记忆来自约二十四小时前。
警报响起,广播在Nameless的整个总部,乃至整个保护区回响着,发布着撤离的通知和大致的方位,以及引领疏散的人员和显眼的标识。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喧闹得令人无暇顾及细节。白月玉身为高机动性的医疗组成员,自然是要去保证民众们的安全并且留下断后。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她能嗅到这种熟悉的味道。
倒不如说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曾经的她也怯懦过,犹豫、慌乱、无所适从,像眼前眼角挂着泪的人们,害怕再失去些什么。以一人为代价,她不再犹豫、慌乱、无所适从,也不再害怕失去什么——因为,作为“白月玉”的她,早已什么都不剩了。
在Nameless的两年,她的心中的空缺逐渐由其他人填补起来。柔软的内核不再暴露在外界的辐照之下,有人的存在给予了她力量,把会伤害到柔软的利刃阻挡在外。所以当这一部分即将出现被剥离的可能性时,她的旧伤会被再次扯裂开来。
但是感受痛觉的神经已经钝化了,所以对于伤痛也就不再那么畏惧。在疼痛和畏惧的警醒下,她强自振作精神,带着民众们向临时营地的方向进发。
——毕竟那一头红发和覆盖着火羽的双臂是如此明亮。
但因此,大部分人也无法注意到掩藏在跳动的火焰之下的点点黑暗和摇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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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表现出慌乱。否则民众的情绪会被轻易影响,变得更加难以维持……本来令人焦急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
包括被迫和阿尔法特分开这件事在内,都是令她感到焦躁不安的源头。阿尔法特断臂的事令她耿耿于怀,放不下尚未痊愈的爱人的心情不得不说是一个强大的干扰因素。想要骂她太不谨慎,太过逞强,又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复杂的情感交织,最终却无从宣泄。她生怕这感情再也送不出去,传达不到了,因为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每个人的性命都太过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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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开始了。
从地平线处浮现的黑色轮廓,带着凄厉的哭喊声,嘶鸣声逼近了临时营地。恐慌在蔓延,不只是因为人们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更是因为在那些怪物之中,本来就有能够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的存在。黑压压的大军前的熟悉的身影在不久后就已经能够被辨识,这对于全军的士气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毕竟曾经朝夕相处,或有过三三两两的交流的可靠同伴,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大地在震颤,为了集结的魔物而颤抖。
……就连一向以沉稳著称的苏舟,也在扶着额角、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着发出叹息。白月玉在此前的两年之间还没有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包括其他人的描述之中也未曾包含“连苏舟也感到苦恼的情况”。对于询问的答案已经有了主意,知道不会得到能够安心的回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人说话,好把心头不安的疑问压下,把一切的不明全部吞咽入腹,呕出来无边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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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容不得多等了。
一只噬魂体突破了防线,临时建立的通讯里传来了情报组的简讯。那边的行动组无暇顾及内部的情况,毕竟要应对如浪潮一般的攻击就足以让所有的战斗力焦头烂额。医疗组的其他人已经在负责紧急治疗轻伤的战斗人员,相距不远的治疗营地和前线,也就是说——!?
噬魂体的结构,噬魂体的弱点。枭首,爆头……瞄准脖颈打。她悄悄地摸走了锋利的手术刀,咬在嘴中——作为康复治疗负责者,没有太紧急的任务的月玉,冷静地决定冲出去解决那只噬魂体。
此时的她才真正地理解了当时的阿尔法特。
属于朱雀的双翼展开,提供加速度,在其他人无暇阻拦的时候高高跃起、飞得再高一点——解除灵赋化的手臂,握住嘴中的刀,翻转身体的同时用刀锋挡下旋转来的最上方的刀刃,再探出手臂,连带着体重一起,将刀刃没入脆弱的外壳再扭转。
……噬魂体的刀刃却以反方向旋转了起来。
和噬魂体一同坠落的时候,白月玉有一瞬间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了。她希望那是错觉。下一个瞬间,视野归于黑暗,传来了有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的声音。
好困,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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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死只是坐了轮椅。
在那浮游的大陆上,有独一个王国存在。
那片浮游的大陆不为任何人知晓,环绕着大陆的云海就算望穿了也望不到个尽头。太阳照常升起,星月一般轮回,一个确实完美自洽的世界系统。但创世神似乎忘了告诉祂的子民一些知识,又忘了创造一些不可违背的条律。无知的人们不知道大陆之下的世界是何种模样,更不知道是何种力量支撑着大陆悬浮于云层之上。当然,人们不愿如此混沌地活着,他们开始质疑这个世界,质疑是人类的本性。
文明延展,技术攀升,无数的飞行船,飞行器在被发射出去后再无音信,钻探的工人也在“可能动摇大陆根本”的危险性后面前收了手。上天入地,能用的方法已经全部试过,“探索部”的人们陷入了死局。如此沉寂百年后,探求世界外侧的工程却突然又有了动静。
不知是谁无意间随口讲述了一个故事。在王国的图书馆内,藏着一个鲜有人知的童话。写出这故事的吟游诗人在送来了一卷羊皮纸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不辨真伪的故事,让人恼火得很,讲给天真好奇的孩子倒是绝妙。自然有些闲人或是老妖怪能够想起来这故事的内容,那哄孩子的童话此刻似乎却成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国王请来王国中最受崇敬,也最受孩子喜爱的吟游诗人,期望着能从他的口中,他的童话匣中再榨出些利用价值。
老人拄着高过他身子的木杖,重重地咳了两声。他捋顺花白的胡子,以一种低沉的,令人着迷的声线,颤抖着唇开了口。
“——在大陆的边缘,至深的密林中,栖居着能够实现愿望的神鸟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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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掌握了当前唯一的线索,尽快将其探明才是最能抚慰人心的办法。
自诩为明君的国王召集了一队由护林人、木匠和猎人组织起来的杂七杂八的队伍,取了个名叫神雀,草草地在每个早晨散放到王国外的丛林中,再每晚举行一次情报汇总会议。如此数月,不但没有丝毫关于神鸟的声讯,供神雀小队的开销倒是翻了一倍,因为那丛林实在太过凶险,装备损耗和人员支援的开销自然水涨船高。虽然那些个想到这个故事的老怪物气得胡须乱翘大骂愚蠢,但是在冷静下来后也不得不承认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还未探索过的丛林那么广阔,谁知道在神鸟族在哪个方向,甚至都不确定它们是否存在。眼下的一切行动都是虚张声势,只有表面功夫做得足,人民才会给予更多的耐心和时间。虽说神雀成员们是无头苍蝇一通乱找,总归是有好家伙能撞大运,找到那神鸟一族并且带回来那么一两只的。
当然,也有不那么幸运的家伙,其中运气更差些的永远失去回来的机会,运气稍好些的则落下一身的伤,勉强捡条命回来。那些各种各样的伤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大部分足够普通人一生残疾了。被猛兽咬断肢体、被蛇毒和植物毒置于死地都是常有的,也有像阿尔法特这样,和队友走散了却独自坠入山涧摔断了腿的。饶是她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终有不慎失足的时候。
她刚刚能移动自己的身体,是被疼醒的。眼皮很重,身体也很重,还想睡觉。她的意识尚未清醒,模糊的常识告诉她即是为了安全也不能移动自己的腿,因为那实在是太疼了,让她随时可能又昏过去。如梦似醒中,她想起自己应该是从崖边摔落,右腿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后又后背着地,失去了意识。现在她勉强能够弯曲脖颈,看一看自己的腿伤。
狰狞的伤口绝不是玩笑,模糊的血肉和可怖白骨刺穿了皮肤和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阿尔法特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在处理并接受完目视的一切之后,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在世界完全转暗前,她似乎见到在视线的最尽头,有隐约的红色在慢慢接近。那是不属于自然的颜色,似乎在跳动,应该是哪种她没见过的魔兽。
完了。阿尔法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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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在梦中,她的腿不疼了,没有伤口,没有疤痕,完好无损,白净且光滑,和从前一样。她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小木屋里,是被看不见的什么存在揪着衣服的后领一路拖回去的,不顾她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臂又蹬着腿表示的抗议。她对于此情此景感到无来由的熟悉,却又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过这样一段时光。稀里糊涂地,她闻到了木柴燃烧的味道。噼啪噼啪的火花爆裂声让她觉得莫名地安心,那存在所释放出的气息也让她本能地觉得那是无害的。她蜷缩起来,眼前立起了散发着热量的火堆,身后是温暖的怀抱。世界上除了火花生出的白噪声就再无其他声音,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理应拥有这样一段不用挂念任何事情的时间。身后的怀抱送出温柔的气息和起伏,摇晃的光焰像极了……
像极了那朝自己来的魔兽。
阿尔法特从梦中惊醒,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的她下意识地侧身翻滚,向身边摸去,意料之中地摸了个空。再滚一圈借势站起,耳边噼啪响起的木柴声仍未停歇,那梦应该并不是完全虚假的,起码自己的腿不疼了,好像上一次醒来只是另一个虚假的梦,自己只是从那个噩梦里挣脱了出来,进入了下一个梦。
阿尔法特想起,有一些关于梦的常识。梦里不应该有那么真实的五感,更不应该嗅到木柴的气息。那么,火堆就只能是真实的。那曾拥抱着自己的——一瞬间思路从头冲到尾,她向刚刚自己躺着的地方看去。在那里跪坐着的生物、不……应该被称为少女,拥有以言语难以完全描述的外貌。美丽到超凡脱俗的面容,略微显出惊讶却难掩眉眼间温和的神色,仍保持着虚抱的姿势。身着无袖白底红纹的残破长衣,裸露的肌肤被殷红的图纹和逸散出点点焰星的炽羽覆盖。瀑布般的红发与耳边飞扬的翎羽,有生命般火焰在内燃烧一样的红瞳……
毫无疑问,那是童话故事之中的“神鸟”,她此行的目的。
“呀、晚上好。你醒啦?”
“这是哪里,你是谁。”
“我是——我是…记不得了,之后会想起来的吧!但是,我是赤雀族人。”
“赤雀?……”
是神鸟族的自称吧,阿尔法特如此猜测。在确定了对方并不保有攻击性和侵略性后,她一边保持着基本的戒备,一边弯下腰来抚摸自己的右腿的伤……不,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伤口,只有一个狰狞的疤痕。如同早在意料之中一般,那边的赤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检查伤口,一边只是自顾自地露出明朗的笑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视线有所不满一般,少女相当虚伪地向山洞之外挪开了视线,时不时还是偷偷瞄一两眼。
阿尔法特可以肯定,即使先前自己并不处于精神正常的状态,但是那种痛和右眼所见的可怖的骨折一定曾经存在过,只是现在消失了而已。与其做出无谓的众多假设来探求其原因,还不如直接问来得实在。
板着一张脸,阿尔法特突然站起。遮眼乱发后的眼神无法透过,这突然的动作让神鸟似乎受了惊吓,笑容兀地消失的同时,恐惧的神色也难以遮掩地在少女的面庞上显露出来。阿尔法特认得那种神情,那是只有猎物对于死亡的恐惧。但更有一部分不属于恐惧,而是对自己的懊悔。
阿尔法特犹豫了片刻,还是软了心放弃刚刚已经组织好的公式化言辞,转而使用较为温和的语气来和少女交流。她也曾毫无怜悯地将自己的猎物杀死,或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目标带走,交给自己的金主。但是在这为国王效命,表忠心的大好机会面前,她却发觉自己做不到了。她并不是无情的人,只是在任务面前,无法与自己语言相通的猎物的呜咽并不值得自己去同情。但眼前的少女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她的内心在告诉她,少女不应当被如此对待,自己也更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山洞外的雨声仍在持续,细细密密地混杂入阿尔法特的声音,让她的声音暧昧得模糊不清。
“…有童话故事说,你拥有实现心愿的神力,是真的吗?”
“真、真的,但是只有我愿意才可以。……而且,是有次数限制的。”
“次数限制?……还剩几次?”
“嘛、……对不起。……”
少女的神情明显变得窘迫了起来。阿尔法特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太合适的问题,但话题结束在对方那里,自己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太过突兀,她也变得束手无策起来。半晌,少女终于从难堪中稍稍回复些,慢慢地,相当不情愿地,将额发撩开。在那里的,小小的三片叶已经完全灰暗下去了。似乎感受到莫大的羞耻,少女转过身,蜷起身子,将头埋到双膝之间,闷闷地抛出一句话,随后便不再言语。
“…等雨停,明早,你就回去吧。对不起……”
Through The Val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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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Dream And Everything Has Gone
每次去往安全区之外,重又回到那个已经残破不堪的世界,白月玉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振鸣的心脏,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当她重新吸入裹挟着沙尘的空气时,过去已经死亡的记忆都会不依不饶地复生,化为此后每个夜晚纠缠不休的梦魇让她不得安眠。
……虽然说,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安眠可言。颠簸颠簸、摇晃摇晃,她的意识随着汽车与地面的贴合又远离昏昏沉沉地漂浮着。闷热的空气和并不那么充足的氧气构架了她的梦境,包括被酸雨熔毁的收音机,搭在手心的染血的白发,还有向着深渊奔跑的第一视角。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她曾经经历过一遍又一遍。她透不过气来,但视角的切换和事件的发生都不会等她。她无法意识到眼前的景色有任何哪处违反了她现有的常识和知识,但是潜意识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自己不应该在那里。时间线变得支离破碎,她在低下头的那一刻能够看到自己的小臂和五指,是孩童般的幼嫩,仍有许多疤痕,不像现在的她一样。
那很值得质疑,包括眼前的景色是否是由记忆存储区中强行调出并胡乱组合的这一要点。她以幽灵般的视角看着尚是孩童的自己和星玉,由于魔物的入侵而惊恐缩放的瞳孔,成年人们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们而边战边退……她不记得这些了,但是梦却让她想起来。她还记得的只有关于她和星玉的事情了:她被迫放弃了那个收音机,因为受到酸雨的洗礼后,那已经熔毁的金属框架和芯片已经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固执地认为那可怜的铁皮盒子仍然能发出她所喜欢的声音,说什么都不肯丢掉它。一同哭闹着的还有星玉,她最喜欢的布偶被熔了个大洞,就连最高明的偶人匠师也无法拯救那小熊的生命了。
在她的记忆之中,星玉的存在要比自己鲜明得多。不管是声音也好,面庞也好,都比自己的一切要清晰得多。也许当时活下来的应该是星玉,而不是自己,月玉时常会有这样的念想。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她活了下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来交换星玉的命。在那个一个季度都难见一次的大晴天,她感到自己被酸雨熔毁恰好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是行走的躯壳而已,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寒。
然后是,已经无法抗拒的剧情发展了。她亲眼看着自己被那个电梯送上二十五层,然后亲眼见证星玉离开她。她所能留下的所有物品,只有星玉的一缕白发和交换过来的发卡。为了让一切都结束,一切都安息,她将自己的过去点燃了,孤身一人向着奈穆勒斯继续前进。前进、无休止的前进。能回想起来的只有那个所见到的深坑,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其他事情了。自己明明在那个黑夜绕过了那个漆黑的,能够将自己完全吞没的深渊,却在梦境中向着那个深渊疾驰而去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她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不借助外力地向前以匀速移动,什么都做不到,直到跌入深渊,好像身后有什么在推着她一样。周围的一切转为黑暗,短暂的失重感觉传来,如同坠落至无人的深空之中,就连意识也被黑暗吞噬殆尽,思考停滞在视线完全转黑的那一刻。在下一个梦境开始前,她还有数秒时间用来稍作喘息。
…急刹的声音和强烈的晕眩感,一阵反胃过后,她不得不睁开了眼。无暇去顾及泪痕留在眼角的不适感,她要在这里下车,先一步去挽救那些和自己一样在外面的世界里呼救的人们了。这和她的过去无关,那些事情不需要有人知道,但是她需要去阻止更多的人,更多的孩子变成当初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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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ough the Valley.
飞行的速度在峡谷地形的行进速度是要比步行快的。呼救点的人们的性命危在旦夕,越早赶到,生还的希望就越多。
因此,拥有飞行能力的灵赋在此时显得无比重要。离开了装甲车,行动组和医疗组的成员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们的灵赋了。无论是罗生门,还是黑团子和噬魂体都无法威胁到空中,但人面鸟的存在使得先行的飞行部队的风险大大提高了。月玉临出发之前小心地检查了自己的通讯设备是否完好,毕竟在空中,敌人能够袭来的方位增加了不止一个,情报组的监测成为飞行部队的命悬吊起来的生命线。想要避开高智商和高机动力的人面鸟,以飞行部队的机动力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
“明明同是鸟啊——为什么要相互伤害呢?或者说,难道我的朱雀灵赋就一点威压也没有吗?好歹是神兽诶?一群以下犯上的家伙……再怎么讲我也算得上是神使之类的身份吧?”
起初,人面鸟的袭击也没有那么频繁,那么猛烈,月玉甚至有时间在飞行途中有气无力地抱怨两声,招来其他人的一片笑声。难得的晴天,酸雨云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遮蔽天空,阳光倾泻下来,暖意融遍全身。这阳光是不同于基地里的暖气的,那种暖气虽然会让人全身都暖洋洋的,但是也令人相当困倦。而阳光和充足的自然空气的组合会令人清醒且为之精神一振,即使心下明白外面的世界已经大部分被污染,处在高空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吸几口气。晴空下的峡谷在视野内一览无余,即使是远方的终点似乎也能被捕捉入眼。已经出发数十分钟后的身后已经没有了步行部队的影子,应该是还没通过上个路口而被挡住了视线吧。
不过这景色实在令人心情愉快,除了耳机里边对人面鸟的预报仍在响着,简直明媚亮丽得不像话。处在同一高度的六人以相同的速度向前,凉爽的风也识相地向着前进方向带着众人流动。制服被气流钻入又钻出,鼓动的袖和衣摆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谈笑声被风带走,仅留一两丝侥幸能够被捕捉到。阳光耀眼得过分,投射在肌肤上,传来些微的灼烧感,让人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另一方面。放眼望去,这世界除了六人以外似乎就不存在其他生物了。蛮荒的气息在大地上延展开来,月玉依稀记得书上写的,以前的世界不是这样的。但她也没有办法去扭转这种局面,毕竟她从未亲眼见过之前的世界,不知该如何是好。黄色的土地上,本应覆盖着绿色的草木,但现今一切都不存在了。听长辈们说,原先的世界很美丽,月玉也从他们给的照片上略览一二,但她无法想象,那应该是个怎么样的世界。钢筋水泥,高楼林立,描述中的世界已经不再有了,起码现在没有,月玉也不太确定她是否能在有生之年看见那样的世界,就算是重建起来的也好。
“别发愣了,快听好。在你们的前方两点钟方向,有人面鸟来袭。即使在你们的视野里它们现在应该还是几个小黑点,但是随后就会到了,不要小看它们的移动速度。”
啊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什么啊。宋莲笙…好像是月老的声音在耳麦内响起来了。六人的阵型迅速将月玉护在后方,准备随时包个圆保护唯一的医疗组。突然受到众星拱月待遇的月玉这才想起来,她竟然是这次行动唯二的行动组,剩下的一位不会飞的苏启正在开心地进行有趣又激动人心的定向越野活动。焰色的朱雀羽收拢起来,大脑发出紧张的神经信号的同时,肾上腺素已经开始分泌。火红色的发尾和臂部雀羽的尾部所掠出的灼灼焰光变得更加耀眼,在阳光的侵蚀后的颜色被称为光焰也不为过——即使那并不会造成任何的烫伤。
就在她向正前方的两点钟方向望过去一眼的那一刻,她的呼吸为之一滞。瞳仁中映出的是已经在疾速接近的,高而痩且黝黑的鸟类生物,带着破风而来的利爪,尖利的鸣叫已经不需要情报组的过多预警。既然情报组没有更多言语,那么这代表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快解决掉,周围没有其他的人面鸟,不要引来更多。视野之内出现了不属于自然的颜色,即使是荒原和废土也绝不会生出的暗红色火焰。那火焰越烧越旺,直到覆盖其根源也未熄灭……月玉的朱雀焰有了反应,队伍最前方与最后方的火焰交相辉映着,不逊色半分于耀阳。
“月玉,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攻击到…!这点人面鸟还构不成威胁,放心!”
是熟悉的声音啊。沐浴在阳光下,白月玉从无意识的寒冷之中猛然醒觉,渗出的冷汗生出一脊背的凉意,同时也及时调整了飞行的姿态以便灵活变动位置和姿势。阿尔法特,她的……恋人,她的前辈,她最信赖的人,在队伍的最前方为了她而燃起火焰。她能看见那不同于寻常焰色的不灭之炎,在阿尔法特回头的那一瞬间,在她的单眼中燃烧。轰然燃烧起来的焰之剑向着人面鸟袭来的方向斩去,熊熊的光焰和热量逸散出来,直到连阵型最后的月玉都能感受到扑面的热浪。那是对人面鸟来说最致命,也是最坚实的一道防线。
——虽然说,只要接受保护就好,但月玉并不甘心。但——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即使她不甘心,也做不了任何事情。这就是现实,即使在阳光下,那也让白月玉如坠冰窟。那是曾经熟悉的无力感,重新涌了上来,将她彻底吞没进自责和卑惧的漩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