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大府的宅子建在半山腰,每到冬天就冷得格外快一些。彼时的大夫人才刚有一些学习兄长做侠客的念头,每天拿着一柄木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再有几个月她便要及笄,不过她已和她的郎君说好,她要去做大侠。
那时候的老爷也还是少年,还没去沉于秦楼楚馆,整日里不是找别的公子哥骑马射箭,就是来大府翻墙头。
“山上本来就冷的快,你还穿这么少,大哥见了一定要训你。”甄少爷踩着梯子从墙外翻进院里,一边打量着对方的打扮。
“才不会呢,”姑娘停下练剑的动作,炫耀似的挥挥手,她眼珠一转好像发现了什么,几步跑到少年面前伸出手“你是不是给我带东西了?”
“这都瞒不过你。”甄少爷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动作一晃就把一根簪子钗到大小姐发髻间。
那是一支木制的簪子,但是被手艺极巧的匠人雕琢过,上面还缀了几根蓝色的翎羽。
“好看么?”
大小姐的手还悬在身前,准备去摸簪子的时候又被甄少爷止住。
“你的手好冷啊。”略带嗔怪的语气,甄少爷指尖摸索着姑娘的手握紧,细细抚过人手心的掌纹,弯着眉眼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口胡诌着:
“姑娘,你的命纹很好嘛,一生顺遂平安幸福。”
“然后呢?”
似乎确实觉得冷了,又或者身边人肉火炉的温度够高,大小姐钻进甄少爷的斗篷里,扬起脸催促着问他。而少年则仿佛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顿几秒,几秒的寂静又显得那样漫长,只把斗篷下的姑娘抱得紧些。
。
甄老爷动作轻柔地将毫无知觉的人搂抱在怀中,拿起掉落在床铺上的蓝翎发簪,斜着插到怀中人散乱的发中。她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灵动骄傲的目光,苍白惨淡的脸颊没有了当初害羞的神情,她的嘴紧闭着,再也说不出话。
就连那柔软温热的手,也变得冰凉。
。
“真暖和。”
大小姐小声说着再向甄少爷怀里靠靠,贴近了面颊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就算死,也会死在爱你的人面前。”
——说来你兴许不信,我瞧你几分眼熟。是欠你一杯酒,还是欠你一只镯子?
惠太后是行来无声,青石板里碎刀兵,划破双雪里白,金丝脱了纹路再染淤泥,哪里瞧得见风雅。先踏长街,再上雀桥。月色借美人一寸光,好教她往断壁中寻条路,莫往无间去,身存阴阳界。
幽冥帛,纸铜钱。
往那桥上信手撒,魍魉拾去替她买路。
醴都困不住这厉鬼,要那修罗显形。
瞧一身破袍烂甲没了人皮,骑的分明是凶角夜叉,业火燃身,烧个孤魂野鬼。恶煞持人骨,往生台都容不得这般冤孽。
可桥下黄泉忘川水,映的却是凤袍贵妃,抱杆沥血枪斜倚匹桃花骠,桃花眼里尚且含着情。
“我来祭你。”
胭脂骨,玉露香,替你画皮。剜块心头肉,渡口生人气,捏个有血有肉。
要你重回阳间做个金贵人家子。
“我认得你,惠贵妃。”
“我还你一杯酒。”
“笑话,阎罗太岁来讨你命,你就还我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