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整个都在逛,很渎职,但还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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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曲戴着面具。
面具做得不算粗疏,是用木头刻了、又刷了鲜艳的彩漆,厚厚重重(不然沉星曲可瞧不上),故此刚才砸到石板路上也没坏。但到底只二三十块,真说有多好也算不上:两边小孔里一根皮筋彩漆外未刷清漆,故而在水里滚两圈便掉了色,面具眼角湿漉漉地糊了一块,木头也绽了细细的裂口。
周舆捏着两罐热饮,站楼梯上望他。
以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人挑得很,脏了的东西是绝不肯直接碰的,更别提往身上放。可这样一个泥水里摔过的面具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又遮脸上了。
沉星曲正侧身看着窗外,他衣摆湿了些许,暗沉沉地贴着腿,发梢和双手似是擦过,用过的毛巾叠得整整齐齐、压在刚才买的小玩意包装袋上,一盏茶放在他面前,热气已细得几不可见,被风吹得倾倒。
茶楼里也有些别的人,多是来避雨,此刻身上干爽些了便倚着窗、透过复杂窗棂间的空隙拍照。沉星曲本该是其中一个,可自从雷声劈落,他就一直僵得很……就像此刻被雨水沾了袖子也不挪远。
窗没关全。
雨丝飘进窗缝,比两人先前奔走时已柔软不少,绵绵青草似的在窗沿生长。落雨浇灭了人们先时的喧闹,停了片刻的乐声倒隐约地响起了,透过那点儿缝隙渗入——人们好像觉得是庙会办得好、妈祖神亲临来看、这才下了雨,赶忙换了更喜庆的曲子来做迎接——具体的调子隔了层窗朦朦胧胧地听不完整,只雷声像鼓点般、分明地穿插在唢呐与铜锣之间。不过这一回,该没有妆架踩街了。
周舆折下楼,问茶楼讨了两根吸管。店主正扫着店门口的鞭炮,打发他自己去柜台拿。旁边放着个供妈祖的神龛,娘娘面对着里头的小橘子,笑得十分婉约。
拿鲜果做贡的现在少了,多是用塑料,周舆便看久几眼。没想被老板抓了个正着,“不如拜一拜啊,心诚娘娘会佑你。”
周舆没什么要求,但也没驳回去,只恭恭敬敬一低头:“要是有香就更好。”
老板说:“用茶水也一样,心诚灵嘛,都飘烟、茶还香久些。”
确实,现在香烛烟火是创收不了多少的,连庙会点的灯都变成了LED,差不多时辰时一并开起来、满街绚丽又安全。
妈祖庙会这里也一样。不过周舆看着像,估摸着娘娘也不介意。心诚则灵,人的信愿随烟气还是茶香袅袅上升,又有什么差别呢?
吸管在饮料瓶里浮浮沉沉。
一瓶无糖乌龙茶、一瓶甜到腻的低糖花茶。周舆把花茶递到沉星曲,后者无言地搅一搅吸管,抵着面具下沿揭开一点点,啜饮。
周舆看到他脸上有一点湿痕,头发潮湿地黏在颊边。他张张嘴,转头也去看窗外。
哇!
一颗人头——踩着高跷的人刚好经过,吓得他收紧肩膀猛站起来,饮料哗地洒到桌上。
“小周啊,小心一点。”然后沉星曲转向他,说。
在看起来有点傻的面具背后,他听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
于是周舆放下心,冲他笑:“沉哥,无事嘅。”
※又水了一个月,我真的好能水,还没怎么写到戊哥,对不起(下跪
※格友都很好,OOC都是我的
※字数:4307
棠梨拉着姬仪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在一边说话一边不看路。聊天时看着对方自然是礼仪,不过走路要看路更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至理箴言,棠梨没有遵守,因此她险些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险些”,意思是姬仪眼疾手快地把女孩往身旁一带。“迎面走来的人”,意思是她不认识,而他也面生。棠梨吓了一跳,刚稳住身体就慌忙对来人道歉(顺便下意识连吸两口气),得到来人不介意的挥手后,才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走路别这么急。”姬仪悄悄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注意!”棠梨赔笑,忍不住歪歪脑袋,忽然凑近姬仪闻了闻。“怎么了?”姬仪的身体不自觉一僵。女孩摇摇头,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这才“哎呀”一声,回头望向那个被电梯门挡住的高瘦身影。
“我就说哪儿来的一股烟味儿呢……”棠梨摆摆手,“没事啦,走吧!”
刚才晃眼一看,只觉那人不似大多数同事那样年轻,可惜又没看清,不知道六扇门里是不是真有面貌也看得出上了年纪的同事呢?
疑惑紧接着就被春光打消了。临近五月底,正是春夏之交,百花争妍斗艳,常青树也不甘落后地伸展荫盖。今天赶上了好天气,又加上星期一,清凉山公园里并没有那么多游客,稀稀拉拉的人影穿梭在艺术展馆与自然风光间,正适合散步品味。
当然,他们并不是来翘班摸鱼的,而是正儿八经打了申请条,以“调查”的名义来实地勘察的。姬仪就职于情报科“通灵占卜办公室”,擅长以古琴通灵,与非人族类沟通。她自己虽然没有法力,但还是厚着脸皮蹭了一份名额,一是没来过清凉山,着实想看看;二是灵兽科近来任务不重,不如多出去跟着别的部门学习,融会贯通才是最好的。
——上述第二个原因引用自同部门的周舆。她自己可想不出这么严肃的理由,她真的是单纯想来领略风景而已。
那么,说到“调查”,就不得不简要介绍一下近来发生的新案件了。
一名叫“烟水茫茫”的网友在灵异论坛上发帖,声称自己见到了已故恋人,并分享出了见面方法。此帖一出立即激起千层浪,越传越广,有许多热门帖都表示自己想见到曾经热恋的逝者,加之五月还有一个特殊的日子,不得不引起了六扇门的警惕。
“嗯……那几个帖子自从发布后到现在都没有作者的回复了啊。他们真的见到了吗?”棠梨把手机锁掉,好奇地问。
“见逝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界与阴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强行连通两个世界就需要代价。假使他们真的见到了,那也应该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姬仪回答得很平淡。
“唔,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见到了,那现在就是……非死即伤?”
“差不多吧。”
“好可怕。”
明媚的春光搭配凶险的话题,使得这平淡的上班日多了几分不协调。棠梨搓了搓手臂,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欸,可是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妖异让你沟通呀?大多都是晚上才现身的吧?”
“嗯,先来踩点。过两天晚上我自己再来碰碰运气。”
“那我呢?”
姬仪瞥了她一眼:“你想晚上来加班吗?”
“不太想。”
青年点头,大有“那不就结了”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她也不好再临时要求参加。本来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到时候再出点意外,那就真折寿十年了。努力把自己的沮丧掩埋好,棠梨兴致冲冲地逛了一个又一个展馆。姬仪稍落一步跟在她身后,目光似乎是落在展品上,又像是落在女孩的背影上。
一路弯弯拐拐,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六角亭,亭内又煞有介事地镇着一口井。井背朝一面白墙,墙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还阳泉”三字。
棠梨好奇地探出身去,朝井里张望片刻,说:“听说这清凉寺的寺僧常喝这口井里的水,老了须发都不白呢。真有这么神奇吗?”井深不见底,扑面一股凉气,好像真如亭外介绍的一样。
“可能吧,也有可能是寺僧常锻炼,又或者是遗传基因所致。”姬仪回答她。
“也是哦。”
姬仪很讲究逻辑,这一点她并不讨厌。不过偶尔相信这样的传说也挺浪漫的。棠梨在心里悄悄补足道。她趴在井口边的围栏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问:
“你说,‘正确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嗯?”
“就是‘烟水茫茫’发的那个帖子呀。里面不是说了要去‘正确的地方’吗?会是哪里呢?”
姬仪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棠梨用余光暗暗打量他,那张清秀的侧脸半隐藏在变色镜片下。短暂的沉默里,蝉鸣随风飘来又飘走,光与影在石砖地上变换身姿,一切都安静得很随意。
“可能是‘水边’吧。”
“嗯?啊?什,什么‘水边’?”
糟糕,完全出神了。棠梨赶忙回过神。姬仪则慢条斯理地说:
“在那个帖子里,第二步是身上带另一半的遗物,第三步是弄破手指滴血,但是‘烟水茫茫’并没有说把血滴在哪里。那么这一步就有两个可能性,一是滴在遗物上,二是滴在其他地方。由于第一步就是你说的要去正确地点,第一种可能性就不太成立。那么我们不妨进行假设,第二种可能性里,‘遗物’和‘正确地点’都是‘媒介’,只有两者皆成立,才可能与逝者沟通。
“仔细想想,这篇帖子的本质和‘笔仙’‘狐仙’很像——也就是所谓的‘招灵术’。若要见逝者,除了用法宝,用镜子,就只有通过连通阴曹地府的水,才能真正与逝者见面了。
女孩听愣了,没想到会接到如此一大段推测,努力抓住关键词,回应道:“可是,‘招灵术’不是很危险的吗?”
“嗯。非道教佛教或有修为有能力之人,擅自使用‘招灵术’只会危及自身。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声称自己想见逝者的发帖者,后面都没有了音讯。况且‘招灵术’并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他们是误招出了什么害人之物……”
姬仪从小修习法术,自然见过大场面。就算棠梨这样的普通人,也因为进了六扇门,而见识到了这偌大世界的另一面。气氛自然而然沉重了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回话,也不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墙壁,心里是在想什么。
水……水……
“啊!那,那这口井不就是‘水’吗?”棠梨福至心灵道。
却不想姬仪摇摇头,说:“是有水,但是不容易接触,更不容易让人联想到。假如这篇帖子的本意是引诱人‘献祭’,那么要找的地方肯定是更加开阔,更为众人所熟知——比如河边,再比如湖边。”
下一秒,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地点:
“玄武湖公园!”
棠梨从没有如此激动过,就好像这一大段推理里她自己也贡献了一小部分。她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那,那我们不该马上赶过去吗?”
谁料姬仪看了看手机,摇头道:“不急。现在去很难有收获,再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棠梨,掩饰般清了清嗓子,说,“渴不渴?我去买瓶水,你要吗?”
女孩下意识“啊”了一声:“矿,矿泉水就行,谢谢你。”
“没事。”
姬仪转身走出了亭子。
她目送他离去,呆呆地坐下,慢慢想了一会儿,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是啊。怎么能说“我们”呢?她本就身无一技,哪里有资格要求他带上自己呢?很久不曾体验过的兴奋骤然退潮,仅剩下一片弯弯扭扭的啃噬痕迹,丑陋且徒劳。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或许仅有一分钟,或许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溜进耳边,她才回过神来。
“哟,咱们的小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呢?”
棠梨惊了一下,忙往后看去,见一白发青年正手撑下巴,弓身靠在六角亭围栏后面,不由向旁挪了挪。
“沉哥?”
“欸。”沉星曲悠悠应道。
“您怎么在这里?”棠梨想了想,“现在不该上班吗?来摸鱼的?”
沉星曲,是后勤科的同事,具体就职于后勤科的哪个科室,她并不清楚,只是因为时不时和周舆混在一起,所以才偶有见面,由此结识。
“看破不说破嘛。”半掌大小的红手套在脸颊边有节奏地轻点,沉星曲笑眯眯地盯着她,问,“我看你才是,一个人坐在这儿怪落寞的,怎么啦,被人甩了?”
“什,什么甩不甩的,我只是在等人。”
“等的人不来不就是被甩了?”
“才不是呢。他是买水去了,这附近也没什么自动贩卖机,估计是要走一会儿的。再说了,姬仪又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棠梨有些气鼓鼓地反驳。
沉星曲“哦哟”一声往后退了退:“欸,好啦好啦,瞧你这劲儿。”
“还不是您……”棠梨还在叽叽咕咕地小声嘟哝。沉星曲权当没听见,抓住刚才的话尾,又问:“今天不是你周舆哥带你出来了?换人了吗?姬仪,姬仪,哦,好像听小周提起过。”
“嗯?周舆哥跟您提他做什么?”棠梨瞪圆了眼睛。
“说他是你的小情人来着。”
倘若这一刻棠梨刚好在喝水,那就可以尽数喷在沉星曲那张优哉游哉的脸上。可惜她没有。因此,女孩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圆,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几秒才出声道:
“你,你们平时在聊些什么啊?!不是啦!!!”
花草噤声,鸟被惊走,“扑棱棱”一串振翅声为落下的话音添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小尾巴。沉星曲皱眉堵耳,啧啧道:“喊这么大声,耳膜都给震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呃,不是的,不是,对不起,只是,这么说会给姬仪造成困扰的……”棠梨越辩解越小声。
“行行行,不逗你了,也没外传过,担心什么,”青年换了个姿势,后背靠着木栏杆,微微仰头,不再看她,“所以呢,小棠有什么烦心事吗?”
棠梨噘嘴:“您什么时候有兴趣当树洞了。”
“就当一会儿,小棠运气好。”
“可是小棠不想说。”
沉星曲“嗯”了一声:“那小棠肯定是在烦心姬仪的事了。”
“……才不是呢。六扇门不准办公室恋爱的,您别瞎撮合了。再说……”重新回忆起刚才的沮丧,棠梨抓住裤腿,又松开手,留下浅浅印记,“再说,我只是很羡慕身边人,没有烦心的。”
“‘羡慕’?”
“因为大家都有能力啊,都会法术嘛,沉哥会耍雷,周舆哥会使法术,姬仪会通灵,蔓蔓本来就是妖……而我呢?我什么都不会。可能在我活过二十三年的平凡世界里,‘什么都不会’是很稀松平常的,可是在这里,好像就变成了一种过错。”
听罢,沉星曲轻笑两声,似乎并不把她的烦恼当回事看。棠梨心里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着当树洞,实际上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她没有希求谁能回答自己,这世上本就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沉星曲又问:“所以小棠是觉得,现在所身处的大环境,并不是你活了二十三年的那个世界?”
“嗯?”这是什么问题?
“原来没注意过妖魔鬼怪,现在能发现了;以前不知道妖异就混迹于人类社会中,现在知道了。所以你就认为,世界也跟着改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让你无法立足了?”
“是……是吧。”棠梨被问得有些懵。
沉星曲“哧”的一声笑了,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砰”的一下敲在她头上。
“那小棠可真是个小傻子。”
还不等她说话,沉星曲便直起身,连一句“再见”也不留,就径自大步远去。棠梨捂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不知这人突然是做什么,心里着实有些委屈。
“说谁傻呢!下次一定要去后勤科告他一状。”
“……怎么了?”
谁料自己的嘟囔全被走过来的姬仪听了去,棠梨吓得瞬间坐直,一边打马虎眼一边接过矿泉水。等姬仪在旁边坐下,她就随口聊起灵兽科的奇人趣事,比如偶尔能在走廊里看见方寻身后跟着一串会走路的萝卜,比如经常看见葛葎蔓和魏千禧躲在茶水间里吃一些奇形怪状但味道俱佳的零食,再比如偶尔能看见黄昊宁拉着新乐的手过来串门……
初夏的步伐轻缓。
把回答不了的问题再往后放一放吧。在一个寻常的星期一午后,在一个古朴的六角亭里,此时此刻,仅她与他。
(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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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
其实吧,你也不知该去哪里学换命术。
你在弄清“年轻”与“年迈”后分配过自己的寿命:给师父二十年、给焦师兄七年、给刘师兄三年,如此大家都能活得一般长,想想就快活非常……可师父怎么也不肯教你分出寿命的法术。
你又想,索性同师父换个命,你活三四十年不亏,师父再活六七十血赚。结果这好点子讨来一顿好打,还被罚抄了数百遍【道术改运不改命,妄动命数酿恶果】。你从中悟到命运二者同气连枝,运可变,命数便可变,只是不能太随便……以及师父肯定是不会教你这类法术了。
如今你仍这样想:赵燕行患病,此乃命中注定的死劫。可她遇上你,又许你与她换命,不偷、不抢、不骗,天知地知、天尊不阻,你们找着了破劫关窍,此乃运。
事在人为,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如何学到。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没关系,今时不同往日,因缘是由网线牵。你在本地贴吧翻了半天,又在曾去过的道法论坛发悬赏帖问是否有当地道友。论坛有几个人私信你,一听你要问改命之法,纷纷和你讨论起修仙小说里的常见展开套路(你也看过好几本,一下就认出来了!),显是不靠谱,还有个似乎是同道中人,但他八成是准备当一回热心朝阳群众,你们的对话止于“道友师门何处?装电话了没?”
……哇咧!你才不要直接被师父揪回去。
你在贴吧发的主题很快沉底,看上去没人对换命有兴趣。不过你付了50块,得到一份本地神异类帖子整理清单,从里头找出一位出场过三四次的“包打听”——“包打听”不懂道法,但知道许许多多本地奇事,好几个楼主都是受他指点找到能解决问题的高人——七扭八拐地要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包打听”收了900块,发来三处地址,指点你说这几处有能人异士,一擅卜算、一能驱邪、一可观落阴。
看来900块没白花,好耶!你松了口气,赶快把这一喜讯告诉赵燕行。她也很快回传了讯息——是,商定换命后,你问了赵燕行当地的知名道观、灵验景点,即刻离开医院挨处拜访。
“甲道观没有真道士”
“乙道观红火只是因为能拍出好照片[附照片一张]”
“丙景点超干净,没有能给人实现愿望的大鬼”
“丁景点的猫就是叫起来像在叫妈,完全没开灵智的迹象,不是妖怪在用原型打工”
你们将长长清单一项项划去,好在一个传闻总是带出更多故事,因此也总有些增项。故而,你发现自己知道“包打听”所说擅卜算的那个异士。
他叫伍先生,他也在你的增项清单上。
他不是人。
对唔住,主线要往后再补,先同沉哥逛街续命
字数:2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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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四,清明夜。
这路是沥青柏油铺、单向双车道,因附近已新造更便利的路,平日几乎是做人行道。两旁槐树郁青、冒如伞盖,枝叶密密织就摇篮,正孕着无数细巧花苞。
这路可容四台马车并驾驱、但只做行走一途。路面是铺了细沙的青石板,两旁槐花压弯了枝头,簌簌抖落到沿街铺面,不时也被面目模糊的行人掐下一簇来,清香无限。
清明午夜,周舆行在这路上,一步避让按铃的单车,一步踏在旧朝的石板。或许是因道行不够,又或许是头一回接触鬼市、准备不全,即便拿柳叶反复抹了眼,他眼前的景象也像接触不良的VR场景般不稳定:自行车的虚影碾过压着地铺角落的灯盏,豆苗般的青光跟着微弱一瞬。恋人在未开的槐树下接吻,槐花堆没他们的脚背。尚未点燃的金银元宝悄悄摆满街角,幼小的鬼怪吵吵闹闹地在叫卖声中候在一旁。
周舆朝它们望了一眼,立刻便有只小鬼看他:“生人味……像凡人……”
啊呀呀,虽然同事们说遵守了买卖规则就不会在鬼市出事,可谁知道鬼怪们有没有从软件开屏广告学到什么隐藏机制——比如对视五秒视为默认购买——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周舆当机立断拔腿就走,谁知旁边摊上的一尊黄铜蛤蟆烛台突然活了,“咕呱”、“咕呱”叫着,一往无前地往他腿上蹦。
看摊主嘴角咧开的角度,周舆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便宜,让它撞上多半今日大出血。可刚要避让,两旁又成了普通的马路牙子,叫他根本不知脚该往哪放。
左还是右,或者干脆退后几步?
周舆抬脚时还未想好,不过,有人替他选了。
“我说小周……”这人清清凉凉地喊了声,捉了他的胳膊,轻巧地扯得他一个踉跄,“哎,你下盘不稳哪。”
这一扯,周舆正巧避开了那铜蛙,目送它“咕呱——”地撞得后头的人骂起方言。而拉他这人歪头一听,竟像是懂了,笑眯眯掺和好几句,撩拨得骂声越发响。他手冷,面色又白,要不是此前共同出了任务,周舆险以为他也是只鬼。
来人正是沉星曲。
说来也怪,周舆被他拉着,忽然瞧得清鬼市了。
有槐花落进酒坛,摊主对着槐树骂它贪酒;蛤蟆烛台的主人已逮它回去,手指泛起的金属色泽像极了青铜;旁边一摊有两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儿席地而坐,其中一个好似被逗乐了,咧着嘴直拍另一个的肩膀,硬生生把对方拍成一片纸。不过对方也不慌,乐呵呵爬起来吸口气就又圆乎了;再边上的摊子有桩生意没谈妥价,买家扭身走了三四步,卖家喊降价,那买家身体继续往前,双手却树根似的伸长了,回到铺子前继续挑拣。
如此种种、目不暇接,以至于沉星曲一松手,周舆竟想抓回去……抓了个空,沉星曲袖着双手笑笑,嘱咐一句小心看路,往前去了。
而周舆左右看看。好嘛,压根无路可看,只刚才瞥的两眼还有印象。他硬着头皮继续走,不知怎的就想起灵兽们把道观形容成龙潭虎穴:左一张禁止出入的大符咒(贴在公共浴室),右一块此路不通的立牌(通往坏了还没修的屋舍)。走回头路吧又到处弯弯绕绕、转角遇到老君像——地方不够大,想扩容可不得折返着修路么。
“哎,好难啊。”周舆头一低眼一眯,这回倒没小精怪撞上来。不过身后好像有股子拉力……哦,还是沉星曲。
“啥事儿难得你上赶着要碰瓷?”沉星曲这回扯的是他衣服,“停咯停咯。隔着八百米就见你往人摊子里撞,小周,你这是身怀巨款没处花呢?”
周舆再定睛一看,已走到了棵槐树下。此处摊主是位妙龄女,半张面皮掩在团扇后,一双美目幽幽横向沉星曲:“您不买也就罢了,难得有人看上我这里的玩意,怎么还狠心断了我跟他的缘呢。”她说话很是柔软,但呼吸里掺杂着低沉的呼噜声,像是某种野兽。
她说得可怜,周舆便说:“那我看看?”
“客人好心。我这里付账便利,以新血结,针筒针头都是一次性,干净得很呢。”女子似是羞了,娇笑几声,团扇上挪盖住了整张脸。她持握团扇的手湿漉漉的,扇柄滴滴答答落着水。
周舆:“……”
周舆有不好的预感,周舆不想看了。
而沉星曲勾了他后衣领就走,拒绝得比他还要快:“看不得、看不得。这娃子是个傻的。我先带他去看脑子。”
摊主:“?”
周舆:“?”
沉星曲生得单薄,周舆不敢用力挣,跟被拎住后颈皮的小猫一样被提溜跑,前者在他边上念:“入口没有好东西,选这里的都是为被算账时方便跑。”
“我这不是没看清……”周舆争辩。
“怎么的,你眼神比我还差?”
周舆盯着那副颇时髦的黄色镜片,不知不觉换了尊称:“原来您这不是平光镜?”
两人面面相觑。周舆倔强地强调自己拍蚊子一拍一个准。沉星曲败下阵来,摘下个铜钱状的耳饰:“咱们也别说视力了,多半半斤八两,但你是真缺心眼。鬼市好东西有,拿假冒伪劣产品糊弄人的骗子也多,回去修炼三年再逛才好,这回我姑且先借你……嘶,你怎么连个耳洞也没有?”
周舆不想现场往耳朵上扎洞,继续无辜地看他。白发青年沉吟片刻,又摸出条串着铜板的红绳:“过来吧,这个先借你使使——准备送朋友小孩玩的,系上后,距我百米内能见常人不能见。”
哦,wifi信号放大器。
周舆用小道消息投桃报李:“听说东边有个酒铺,卖一种喝了能见黄泉故人的酒。”
“……我没有要见的故人,”沉星曲笑,“这酒好霸道,换我死了,可不想被押着见活人。”
“说不准喝这酒等于打信号,”周舆努力往好方向想,“有活人喝了,鬼差就帮他去阴间讲‘王生,上面有你视讯电话,要不要接’。”
“哈哈,那鬼差也太忙。”
“一年就三天嘛,清明、中元、冬至。”周舆也无人要见,两人便继续随处逛。有个卖镜片的摊说是佩戴上能见各式因缘,孽缘姻缘亲缘情缘一网打尽,可惜要价贵,要是没合适物品换,只可拿半颗肝脏抵。
“虽说肝割了还会长,而且我觉得可以还价到1/3颗,但那个镜片用一次就会失效,以后命数有变就测不到。”周舆精打细算,“划不来哦。”
沉星曲惊得吊高眉毛:“小周啊,划得来也不能拿内脏换啊。”
“是啦,不过难得来一趟,两手空空好亏。”沉星曲半晌无语,周舆赶快又补充,“不过我今年有死劫要度,度不过又没有买就很浪费……玩笑啦!那个肯定是病劫,不会太影响。”
“你怎么确定是病……算了,要找实惠随我来。”周舆跟着沉星曲四处穿梭,等忘记自己拐了几道弯、穿过几个路口,他买下了小小一瓶酒。这酒闻着清香,但也无甚特别能力,只号称”只要不干涸、永远饮不尽”罢了。而沉星曲似是换了些有趣的小东西,满意得眉眼弯弯。
待到作别,周舆摘了铜钱想起要还礼,相邀说:“沉君,你想不想知这瓶酒有多少啫?”
而沉星曲望一望他,道:“确实好奇。”
后续1
虽然瓶子容量真的很大,但酒是能倒完的。
白鹭洲公园的水鬼被迫当一日醉鬼。
空瓶被周與拿来插花,很久才要添一次水。
后续2
周與:沉君,走咯,我载你啊。
沉星曲:我不坐电瓶车。
周與:那要走路吗?走去公司半个钟,锻炼身体。
沉星曲:......
周與:打车也可以哦,不过车到这边(住所)我们可以到那边(公司)了。
周與:哎、你是不是会御剑飞哦?
*沉星曲 佩戴 安全头盔*
有的人在查案,有的人在同格友摸鱼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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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未绽,夜色风凉,飞禽已眠,夏虫未醒。下棋乘凉的人早已三三两两归家,余几个躲了夕阳的在绕着湖散步。
沉星曲站在池水边,一点烟灰烫进水里,圈圈波纹往远处荡开。四周清静,只有边上周舆的声音最响。
“有需要往白鹭洲走呗,我和沉君今晚都守在芳桥……对,后勤科的沉君。”他边说边冲沉星曲笑,眼睛一弯看着颇为精明,但大好摸鱼夜,哪有聪明人这么卖力往身上揽事儿?
沉星曲倚着围栏看周舆,后者挂了电话又趴回地上四处摸。
“差不多就行吧。”沉星曲叹气,打开手电给他照着。手动投掷和用卜卦app都是随机数,然而道士出身的周舆显然不愿意用后者,非得自己算。
“都起卦了,还是卜完的好。”周舆眯着眼,努力在半枯的草里翻寻一抹古铜。六爻才卜到第四爻,铜钱已往地上砸了两回。前一回是从倾斜的桌缘滑到地上,其实算不上妨害,但周舆求稳,特意又找了处平整桌椅,然而这回却又有一枚卡在了椅缝,到他去捡时还碰落了。
现还不到开路灯的时间,其实没有暗到看不清,偏偏周舆眼神不好,散光,压根区分不出草根和铜钱,只好一寸寸地摸,沾了一身的草屑。
等沉星曲都想建议他弄个扫帚来(帮忙撅着屁股摸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周舆总算是找着了,但也不立即接着卜,而是将三枚铜钱放作一堆叹气。
沉星曲瞥他一眼:“卜出大凶来啦?”
“不是,好像摸翻面了……”周舆决定直接取卡在椅子里时见的那面。这官鬼爻算得艰难,活像是有精怪在捣蛋。取铜钱时草尖又密密扎着手,扰得他不能拿准到底落地和这会儿摸出来是不是一个面。纵使用了法力,读错卦可就万万断不准了。
剩下两爻周舆索性坐在地上掷。他原想给去中学探查的执行科做好后备,卜的是学生之事今夜是否会对卦主造成影响,结果第四爻出了个变卦,合了个算不上凶险但不利的卦象。
周舆慢慢地将铜钱收起来,面色沉凝:“哎,沉君,你会拳脚功夫吗?”
“不会。”沉星曲坦坦荡荡地否认——雷术当然不算拳脚。
他看着周舆,后者倒没有不满或不信,踌躇片刻又问:“白鹭洲里是有个鹫峰寺吧?”
两人不熟,不过摸鱼老手沉星曲一下就听出这小子想做什么了。打芳桥到鹭峰寺要小半钟头,他才不想走这遭,当下眼睛往边上看,含糊道,“啊,好像是有,但那不是不供香的景点嘛。诚心拜神求佛肯定是去夫子庙、灵谷寺那些。”
“那不一定,”周舆叹气,“有事要求在哪都会参拜,好多人自己还有套逻辑。我们道观每年闭门休息两段时间,那时候来的人大多心诚——他们觉着人多的时候老君听不着,专门趁没人挤着来叩门。”
“那也犯不着大半夜求到公园寺里。”沉星曲晃晃手指,轻声道,“不过周舆啊……就算真有人,咱们也不该冲上去。”
“怎么说?”
把试胆的吓破胆儿可太尴尬了,沉星曲想。不过这话在他舌头过了一遍,出口时成了另一番样子:“5A级景区都是好地方,大多是有名有姓的’人’报备了占着。普通人像猫猫狗狗,不小心踏进去也没什么,换了咱们……那可是非法入侵。”说着,他拍拍身边的长凳,“而且吧,要真查到不好,情报部会说嘛。”
他散漫得很是笃定。周舆来回跺了会儿,坐下了。
路灯亮起,蝇虫在温暖的光下飞舞。近乎朝阳的灯色从高处落下,越靠近地面就越是失了色彩,最终被漆黑的池水吞没,或是因春风吹起了湖中凉气,今夜比往日数日都要凉,湖边一张长凳仿佛船头甲板,将人们困在无垠水中。
沉星曲埋头刷手机。周舆盯了会儿池子,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沉君,你刚说‘5A级景区大多被占了’。”
“嗯?是啊,跟抢塔似的早抢完了。”
周舆知道自己对法力的嗅觉并不敏锐。太弱、太强、他都察觉不出,没那么极端的对他而言则都一样,就像香水,能分出个草木调、花香调已是极限,要他去分辨哪种草哪种花就太过为难了。可白鹭洲公园,水中之洲,那么大的水域却干干净净……多半是有极强的妖怪把味儿全盖住了。
周舆想起师父讲过的鲲:巨大如年轮的鳞,深不见底、日食一般的目。背鳍如剑冢、鳍翅如遮天雾。眠为岛、醒为鹏。
说不准他们正乘于鲲背。
他一时不敢动了,连呼吸也放轻许多。地面平稳,自是感觉不出来。周舆便胡思乱想,他自然是会些功夫的,但要是有这么强的大妖要和人作对,人能如何?说不定死劫就应在此处呢!不止他,执行科的同事在市中心降妖也不方便用太多热武器吧?最后怕是要找能相媲美的大妖怪来打,也不知六扇门内有没有。
他想得入神,从如何应对大妖想到丧尸来袭该怎么办——总之先打,能打掉一丝血条也是好的——于是当天光乍现,周舆眼瞅着一根细瘦胳膊从湖里攀上堤岸,面上冷静极了,脑子完全没在转。
沉星曲眼望着前方,也没什么反应。
两双眼睛注视下,又一根胳膊支起来,撑出来个低着头、穿着第x中学校服的学生。
这是人是鬼?莫不是水鬼寻人替命?!
周舆一下蹦起来,三步并两步要去捉对方的手。他个儿不矮,步子又快,三两息便摸着了人手腕,极凉,不大可能是活人,却不料对方当下便松了手往水里落。周舆岂容得他逃?捏紧人腕子一咬牙——
湖上春,湖下冬。寒气直往他肺里刺,一时有万千根针锁了他的气管,压着他往下沉。周舆吐出一串泡,撑着眼皮看一眼湖中:假山石、水草群。没有年轮般的鳞,也无日食般的目。
在这短暂的一眼里,周舆想的竟是遗像照片还没选。而后因着双手传来的拉力身上一轻——有人把他带出水了。
一只手属于沉星曲,他看上去又惊讶、又好笑:“我说周舆,你这也太拼了。”
另一只手……属于那个学生。
他对周舆翻了个白眼,过大的眼球险些往外掉,“哥们儿,我没得罪过你吧?你这么在我家门口折腾,忒没礼貌。”
周舆半个身体还在水里,脑子冻得酥麻,呆愣愣在他俩之间来回看。
沉星曲说一句:“按实力排位那是老一套了,现在都是谁先登记地归谁。”
学生说一句:“我有学生证你要看吗?六扇门给办的!”
沉星曲:“对,他家就这儿,待了许多年了。你这是第一回见?”
学生:“你知道我住这儿还往我家掸烟灰??”
沉星曲:“嗨,我眼神不好没注意。”
学生磨着牙瞪了他两眼,又转头来瞪周舆:“你能不能用点力爬上去啊?等你走了我还得报个备再上课,早读得迟到。”
周舆问了二人才知,这水鬼学生原在他家水缸住了数年,虽知道最近的案件,但由于对庙啊寺啊不感兴趣,丝毫不清楚具体情况。
最终,周舆折损一部手机、湿了一身衣服,身上剩的现金给学生买了三柱香做早食。
倒也应了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