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希言是一个18岁的中国高三学生,在一所昂贵而散漫的中美国际学校读书,成绩中等偏下,每天的时间都用在读小说,幻想,学校的剑道部和其他一千种有趣的事情上。他身高中等,容貌清秀,脸上却时常带着一种愁苦或者说是可怜兮兮的气质,脖子上挎着一副耳机,不管有没有听歌都戴在耳朵上,像在对所有人说,我不想被打扰,别靠近我。可一旦和他熟悉起来,他又是最快活最惹人发笑的一个。他总是故意吹一些夸张的牛,讲些特别幽默的笑话,有时候是自嘲有时候是嘲笑别人。故作严肃夸张的语气确保每一个听话的人都明白,他是在用说谎卖乖来逗乐,所以大家只是哈哈笑着,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嘲笑自己或嘲笑别人的话,或者生他的气。严希言最拿手的一个笑话是用一把包塑柄八角锤充做刀剑进行剑道表演,那是他有一次迟到还忘带自己的训练用剑以后老师借给他用来挖苦他的,但他浑不在意,做作地一本正经地挥着,惹得全部部员哄堂大笑,老师也忍俊不禁地乐了。
可对自己的性格和人生,严希言并不满意,他的自恋幽默之下是深深的自卑,而且他把一切都归罪在他的家庭上。严希言的父母是两个教地质的大学教授,分别在东北两个相隔一小时车程的大学教课。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一周见一次父亲,每次父亲一回到家就会批评严希言的学业或者和严希言的妈妈吵架。妈妈是一个圆脸,温和不自信的女人,即使她每次当严希言的父亲指责谩骂过后都会抱着小严希言哭泣,清清楚楚地对孩子讲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有几次甚至说到了离婚,一等她冷静下来,她就又会说自己丈夫的好话,说他身上的幽默风趣和善良,说他有责任感。于是严希言只能忍着,心中充满着痛苦,因为他可怜他的母亲,而且靠着他父母的钱生活。严希言以为这种生活只能在他工作后挣了钱还清了对他父亲的债以后才能结束,然而他的大学生活还没有开始,毕业和工作直到攒够钱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过在他接到一封奇妙的录取通知书时,一切都变了。
每年的12月到3月左右的这段时间是美国大学的申请季,严希言的妈妈帮他递交了十几家美国电影专业的申请,因为她深切希望能实现严希言的愿望,让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与严希言同年级的学生都在靠自己申请或者全权交给中介,他却只用每天把信箱里的信拿来交给他妈妈。
这天严希言下了楼,把邮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拿上来放在桌子上,到了傍晚回家时却发现桌子上还留着一封闪烁着微光般奇特的信。自从他拿到了附带奖学金的录取书做为保底后,只要不是他的第一志愿,严希言就毫无兴趣。但这封录取通知书确是与众不同。它似乎有一种魔力,引着人去看。
“又来一封录取通知书?妈妈你怎么没拆开看呢?”他一边走到桌子前一边问拿着果汁走过来的妈妈。
“什么录取通知书?”妈妈奇怪地问,“今天只收到了广告。”
“就我手上的这封啊,也是广告吗?怎么不扔掉……”然而在他打开信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凝固了,手指也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不同于其他美国寄来的录取通知书,这是一封由他完全不明白确又能看懂的文字写成的信。“感谢您打开了这封邮件,RITMO学院正式邀请独特的你入学……,我很荣幸地通知您,您已光荣地被我校RITMO学院所录取,将作为一位出色的代表与来自不同时空4个世界的学生汇聚,参与为期365天梦境一般的学习……人类(现代)……希奥特拉族(精灵)……亚弗列斯族(兽人)……尹月族(古老神秘人族)……由校长魔力维持的结界保护着各位,绝对安全……”之后是许多和普通学校网站上能找到的说明一般无二地图,校规(这些校规比严希言知道的美国校规严格多了),和填写各种资料所需的表格,表格结尾处写着“当你相信这所学校填好资料,一周后传送石会送你入学。”
“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他喃喃自语“RITMO?精灵?魔法?传送石?谁在整我玩……”这话说的好像他不相信这封信一样,然而他的动作神态和语言却表现出他对这件事没有一点怀疑。
“严希言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别吓妈妈?什么信?”他妈妈惊恐地问。
“妈妈,你没看到这封信吗?”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把信向妈妈的手上放去,信纸确确实实能碰上妈妈的手,而且在他两只手拉着信试图让信穿过椅子的靠背时能感觉到阻力,可这种阻力却似乎只有死物和他一个人能感觉到,而他妈妈的表现就像是他拿着空气在对她比划,感觉不到阻力。
这一定是个恶作剧,我应该对妈妈说我看穿了……他劝着自己,信纸上的微光似乎也因为他对自己的劝说消失了,好像一开始就是他眼花看错。然而严希言嘴上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什么也没有,妈妈!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你不觉得我不仅当导演或者摄影师不错,当演员也是很称职的吗?我吓到你了?”
严希言想,如果是妈妈在整我,她听到这话,看到我的表现,就能推理出她的儿子相信了信上的话,甚至为此在对自己说谎,也许可能会因为儿子这么容易深信自己的恶作剧而感到担心或者不愉快。但是如果这封信是真实的,那么一旦我说妈妈在整我,而她没有,这情况会更糟,她会觉得我出现了幻觉。
所以在一瞬间之后,严希言违背了想向妈妈说一切的愿望,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撒谎,而且故意说的模糊不清。他的话也可以说是他发现了妈妈的恶作剧而顺着她的想法演出演技高超,也可以是他假装看的见一封不存在的信而演技高超。
他的表现天衣无缝,因为他在同学老师面前和妈妈面前是说惯了谎的。从不诚实却不带恶意的“作业忘带了”“我现在已经出门了”到为了好笑才说的“我怕不是天才?”“我知道你们都爱上我了!”不管是被识破还是没有,他们都会给严希言留面子而不选择揭穿,甚至随着严希言一同笑起来。这常年的经验让这让他妈妈立刻放下了心,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真是个弟弟行为!要挨一下打!“她笑起来说。这句网上流行的俏皮话是严希言上周刚刚教给她的。一个中年人在子女面前说这种话很让人不好意思,但严希言妈妈脸上天真的微笑和自然的语气使她在这种时候像是一个初中还没有毕业的孩子,没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嘿嘿嘿!”严希言也跟着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他已经忘记了RITMO学院这件奇怪的事,“那我回屋啦。”
“去吧,晚饭时候叫你”
可一回到屋,他像是一个中了一个亿的乞丐,狂喜和激动让他的脸几乎都变了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像一只濒死的老鼠一样轻声尖叫,又急忙把脸捂进被子了咯咯地乐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又喊了两声后表情凝固了,陷入了沉思,半晌又拿出了信重读了一遍。这一次读,他用手指指着,一个字一个字读出声,每读完一句都要思考一会儿,像是一个宗教徒在临终前读法典,深信自己进入天堂或地狱不取决于往日的言行而在于这一次朗读。
读完这一遍,信上的每一个字已经长在他脑子里了。严希言不禁想起童年的事而感慨,假如我在童年父亲教我背诵《春江花月夜》时也记得这样快这样好,那么一定能少挨一顿臭骂吧。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开去,用电脑搜索着关于RITMO学院,魔法,其他三种种族和其他一切信中提到的事。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他什么也没找到。严希言甚至在国内的好几个社交网站和论坛注册了新账号发了帖子,有的帖子里他用漫不经心好像在找一本小说一样的语气发布,有的帖子他神神秘秘像在说至关重要的事,有的干脆说的性命攸关。然而没有一个有回应,他又挂上了VPN,去了国外用日语和英语的网站找了很久,在社交网站上做了相同的事,还把国内外的地图,网上图书馆搜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他想起了暗网的传说,但他的电脑技术仅仅能做正常搜索,因此即使想做什么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花钱雇人去查那么被骗的几率要比查出点东西的几率大的多,何况他连找人的途径都没有。
突然,他又想了一件事,自言自语道“假如……假如有人也知道这个关键字,顺着找到我怎么办?顺着网线……我可以说我在编故事,但是如果他们知道真相,那么我……”他瞬间犹豫了一下,可表情又立刻坚决起来,查也查过了,如果要是有灾难因此降临到自己头上他也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有魔法,那么清空一切在人类世界记载的信息和媒体,阻止知情人交流,甚至让我忽视其他人发布的信息也有可能,或许其他人类和我在不同的时间线上?无论如何,从宿舍的大小和信中的解释方法来看,我应该不是唯一一个人类……”
不是唯一一个“人类”!听听这句话!这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了。严希言想着,微笑着把通知书放在书桌上照了张相,照片在手机上正常地显示着,能看的见录取通知书的样子,但他并不慌张,他已经从妈妈爱笑却不喜欢戏弄别人的性格里以及这封信给他的奇妙感觉里确认了这封信的真伪。
现在只是需要最后一步的验证,他把录取通知书放进书包里,把手机充好电,下楼吃了晚饭,就上床睁着眼躺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来到学校,故意把信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开始叫人过来闲聊,然而没有一个人谈起信的事情,他又把信贴在课堂前面黑板上贴着的课程表上,贴了整整一下午,还是没有一个人说有关的一句话。最后他把手机放进课桌里,回到家里,给一个每天上晚自习的同学发了短信。
“靠!你在干嘛?王老头盯着呢”同学回复道。
“我手机忘带了,在我桌斗里。”
“就这点事?死死死死死死!”
“相册第一张有一串序列号,我申大学要用,今天12点截至了,大佬救我!”
同学没有再回复,像是没收到这条短信,但经过一整天的实验,严希言心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到了9点半,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严希言的手机滴的响了一声,他抛下写的比平时工整仔细许多的作业,满心激动却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把手机拿了起来。
“煞笔!你怎么拍的这么糊?!我手机照你的手机相册都照不清楚。26388165429038971,我尽力了,不对的话你自己死去吧!”
严希言稍等了两分钟,打字
“谢谢大佬,输进去了没有错/跪下”
他平静地看着桌上,那里放着一张草稿纸。昨天他随便写了一串数字,用通知书盖住数字后拍下了给同学看的照片。
那串数字足有17位,是26388165429038971
严希言眼睛里满怀对神奇的冒险的兴奋,亮亮的。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