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艾利是脱离螺旋城的魔法使建立的,他们被人类同化了,再不能进螺旋城的门。在世界各地播散先知又不限制他们和凡人交往,难免出现这种事情。
西尔艾利,原本是卡里西亚乌梅利亚的港口城市,发了嘉德珊解体的大财,东落西升,原本聚集在哈达施特的骗子和失业哲学家纷纷西迁,而面临坎塔特拉瓦和哈达施特(方国)两面夹击,乌梅利亚王国一时鞭长莫及。坐拥巨量黄金和乌合之众,西尔艾利的古代贤者们凭借平均线以上的治理水平和适量的奇迹展演统治了这座都市。
西尔艾利作为黄金帝国灭亡三千余年后第一次魔法复兴的中心,有白垩城墙、翡翠城门和黄金道路。一座图书馆,一个魔法学校,三十三座高塔,十二贤者,不计数的人工魔眼,一只真魔眼。
真魔眼的主人不在城中。
安德罗西是帝国的骑士。他最初的头衔是亲王,之后这个位置让阿尔纳西斯占了。他是个高洁、正直到有些死板的男角色,他长相多变,一般是褐发,身高一米九四点五,信教,擅长马术、摔跤和发动机维修。
贝阿朵莉切是位符合刻板印象的金发贵妇人。她在一半故事里作白月光,在另一半故事里作白饭粒。总有一副绘有她美丽容貌的巨幅肖像挂在安德罗西或阿尔纳西斯或柯锡涅家的走廊上。她的头衔可以是柯锡涅女公爵(来自她父亲),或者卡里西亚的皇妃(来自婚姻)。
柯锡涅(公爵,姓氏)是狭海的乌梅利亚人,只在阴暗的故事中出场,他(完全体)和贝阿朵莉切只能同时登场一人,不然就会转变为完全无害的内向弟弟角色。他有美丽且富有异域风情的外形,低劣的人格和高级文官的身份。他总是因男女情感纠纷加害于男主角或女主角,偶尔安德罗西也受害,目标是阿尔纳西斯时,加害无效。阿尔纳西斯永远赢。
卡里西亚军力强大、科技先进、经济繁荣、文化非常保守,贵族生活腐化无聊,阶层完全固化。
一个以拉维列亚的希连或螺旋城的希连为主角展开的故事,发生在黄金帝国灭亡后5000年前后。
此时卡里西亚(帝国)已经统一或将近统一,和拒绝合并的拉维列亚王国或控制了大嘉德珊地区的螺旋城展开战争。
拉维列亚的希连·扬廷5001年出生于拉维列亚王国的普通家庭,5021年从王国第一士官学校以一等荣誉学位毕业,之后加入抵抗卡里西亚帝国侵略的战争。他有时是男性有时是女性,通常持有健全的人格和基本的正义感。
螺旋城的希连是5000年前后魔法使阿尔纳西斯以死于饥寒的年轻女性肉体和爬行类灵魂合成的魔女。她被投入螺旋城对统一卡里西亚的战争。她在绝大多数分支中缺乏人性,偶尔继承宿主的灵魂。
卡里西亚的阿尔纳西斯是人类和帝国的皇太子或亲王或皇帝,大多登场于拉维列亚的希连的故事中。螺旋城的阿尔纳西斯是螺旋城的主人和不灭的魔法使。螺旋城的阿尔纳西斯制造了螺旋城的希连,但在拉维列亚的希连故事中,螺旋城和魔法使阿尔纳西斯都不存在于世界上。唯一一条螺旋城的阿尔纳西斯和卡里西亚的阿尔纳西斯同时登场的线路里,拉维列亚王国早已被帝国吞并。
希连同时是加害者、受害者和工具,卡里西亚的阿尔纳西斯是加害者且永远从制度受益,螺旋城的阿尔纳西斯是实体化的执念、权威、不可磨灭的遗憾及随之而来的巨大痛苦,应尽量避免任何具体的人类感性。
王室香柏木的马车前,另停了辆乌木的马车,挂海港都市的深红旗帜。“我的主人阿扎提姆想见您一面。”来人肤色黝黑、胡须灰白,头戴南方款式的方帽子。新人正要抗议,阿扎提姆的管家打断他,说只有抄写员到场就够了。
“你说,什么样的邪灵才会缠上伽沙达的祭司?”红眼睛的哈达施特人(按理,米赫德-哈达施特连起来才有意义,但这是他们本地的方言,纳达霖齐的人,为了便利,只叫哈达施特)翻着一本册子。抄写员选了个最大众的答案,谨慎地说,大概是过去做牺牲的人。阿扎提姆的木构书房坐落在花园中央,四方涌来郁烈的异邦花草香气,叫人呼吸不畅。“黄金帝国那么久的过去?”总督的语气咄咄逼人。听到古帝国的名字,抄写员吓了一跳,灵魂在世间的浓度每百年稀释一半,帝国的覆灭,已是两千年前的往事。“……我不知道。”她的回复含糊不清,“我只是个下人,不好谈圣殿的事。”
阿扎提姆合上书,抄写员看到封面标题写的是:娑罗树卷,但拼法和通行版本不同,每个s都抄成了th。他走到她跟前,“这之前,你在纳达霖齐见过、或听过,多少中邪的人?”*他和阿斯苔蒂长得太像了,*抄写员低着头,不想和他对视。“纳达霖齐该是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个招邪灵的城市。”“一个都没有。”她只好承认,明白阿斯苔蒂的兄弟和她本人一样,会逼问至得到答案为止。
总督抬起眉毛,又问圣殿的情况如何。抄写员说,她什么都没看到,白天没人待在宿舍里,至于祈福的仪式,和往常一样顺利地完成了,没见到坏的预兆。“好吧!”他说,“不提这些了,我姐姐这次托你传话了吗?”
抄写员回忆说,这次她想问垂穗节的准备,曲子的选择,装饰和今年星象的对应……她有时候想,她是琉璃宫的官员,又不是哈达施特幕府的家臣。但内官长都默许阿斯苔蒂使唤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自从哈达施特的总督带着俘虏的海盗头目上京,一周总有一两回,王后找出种种理由,要她出宫给哥哥带话。内容无非是琐事。总之,总督听了,让她把口述的回复写下来,外面的信是可以进宫的。抄写员写字的时候,他突然问,她是怎么识字的。她说,小时候学的。他追问,宫里还是外面?她说,在外面,自己家里。
“纳达霖齐连奴隶都受乌梅利亚语文的教育!”南方人似乎印象深刻。抄写员嘟哝了几个音节,但总督根本没花心思在她的反应上。她被打断了,就陷入沉寂,垂着头,逐条抄阿扎提姆交代的话,直到他说:没有了。抄写员说,好,行礼,告退。南方人的宅邸和纳达霖齐常见的结构不同,又长期空置,院落间由错综复杂的回廊相连,除了零星的几盏灯,不见一个人影,穿过几个大小庭院,总算到下人出入的偏门前,那个灰胡子的管家还在等她。
他们互相点头致意,抄写员上了车,从窗缝里看到伽沙达幽暗的面容浮现在纳达霖齐河西岸层叠的平顶房屋上空。琉璃宫——嘉德珊的王宫,坐落在城市中央的山丘上,分两重宫门,到山腰的第二重门,外面的马车就不许入内了。抄写员从车上跳下来,取出一块辉石,贴在唇边,念了几个乌梅利亚词,就开始发光。管家走之前,朝她丢了个布袋子。她无精打采的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一走上通往宿舍的山路,连忙把那袋东西掏出来,却沮丧地发现,里面只有两枚银币、一张纸条。月光下,勉强能看清上面印着苏拉米什的星徽,重量比拜立温的(也是纳达霖齐造币厂)轻两成,纯度只少不多。
前代纳达霖齐祭司长苏赫拉穆尔(愿他安眠)曾向我提起如下故事:古人说莱什河从天而降,和时间一样无开端。沙塔尔沙什八世在位的时候,一个白山领的农民突发奇想,沿莱什河溯流而上。此人奇迹般地从野兽和匪帮的袭击中生存,平安穿越了松林,眼前只剩绵延的苔原和远处的白山。第四十九天傍晚,他忍不住困意,在伽沙达辉煌的星光中陷入梦境,次日清晨,当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原在米德加特的绿洲深处,一座大湖在晨风中泛着海浪般的波纹。农民向路人求问得知:他如今正在莱什河的尽头。
沙塔尔沙什十世时代的探险记录,如今已经公开陈列,就算外省人也该承认,莱什河的源头就在白山脚下的碎岩中,只是迷雾、密林和林中的精怪常年阻挠凡人靠近。那旅人的事迹,原本多半是某个边地的农夫擅自闯入禁林,不幸中了精怪的幻术,之后被小说家或宗教地理学(这门学科的存在是完全不必要的)者以讹传讹而已。
莱什河如此失去了神秘,她和所有河流或人世间的一切生灵一般受制于大地的法则。无终始的河流不应存在,不然无穷尽的河水早能滋润赤漠的红砂。万物有其限度,包括恒星、明月、太阳、时间自己。
(种种黄金国传说略去)
……
珍珠岛链的雨林深处生存着既不向伽沙达祈祷也不向阿蒙图克奉献的部落,他们不说大陆上的语言,只研习密不外传的黑魔法,袭击贸然闯入的旅人,无视财货、以眼球为珍宝。这样的部落也流传着自己版本的黄金国传说,开头和四方诸国一般始于太古,彼时并无昼夜,天地混沌万物焦灼,纳达霖齐的银矿溶流在地,阿蒙图克弱视的眼瞳悬于高天,直到有白垩城墙和金黄道路的大城从天而降。
“黄金城如此富饶,”他们的巫祝接着描述道,“收集的魔眼堆积如山丘,挂起来又如成熟的椰子,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宝物永不腐烂生蛆。”
总之,两天下的臣民口口相传:黄金城是永恒的——却毁灭了,古国的执政们是无匹的——却死尽了。黄金城的赝品遍布世界,黄金城的残渣荡然无存,狭海两岸的猎宝者、水手、君王和狂信徒,所有被古国微光召唤的飞虫前赴后继,直到搜寻沉船里的宝藏变得比追逐传说本身更富收益。《黑真珠书》说:“无凭据的莫要轻信(3:11)”,地下海底没有它的线索,天上没有验证它的群星,人世间没有它的证人,它的存在于现世的法则下荒诞无稽,却无人能将其否定。祖辈、前生的无数记忆不能将其磨灭殆尽,苍白的城墙在亿万个梦境中光耀鲜明,我们都记得它。就像在一个笼罩天球的梦中。
(梦境和伽沙达威权的显现略去)
……
要么只能推断:时空和它运作的法则断裂了,黄金国——若它幸存,不在现存的大地上运行。如今遗留在诸国诸民头脑里的不过是古国破碎的投影。实在的黄金城就像天上的第二颗太阳那样被遗失和遗忘。
这篇笔记是由纳达霖齐圣殿从事萨南·朱祖里特在2372年,即拜立温·阿巴拉特在位的第四年写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