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在魁地奇球队训练的时候出意外了。
起因是他们队里的击球手新交了个小女朋友,今天风和日丽,对方带着小姐妹来看男朋友训练,于是击球手只顾着与女朋友暗送秋波,完全没注意到有个游走球正虎视眈眈地逼近他。
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击球手一棒打空,那颗游走球一个漂亮的摆尾,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阵响亮的破空声,“咻——”地一下......砸到了骑着扫帚路过的酒井身上。
对方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被干脆利落地打下了扫帚。
BOOM
事发突然,大家都愣住了。
等球员们反应过来,找教授的找教授,去医疗翼的去医疗翼,偌大的球场骤然乱糟糟起来。所幸酒井当时只是低空飞行,草坪也很柔软,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他当时太慌乱,落地姿势有些问题,右腿似乎是摔断了,疼得他眼泪淌了满脸。
诚和真二连忙赶过来。
酒井一向很怕痛,此刻躺在地上正抽抽搭搭地小声抽泣着。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他断断续续地放狠话:“你等着吧!”他恶狠狠地说,“我要让你偿命,我要让你偿命!!”
这孩子疼得失去理智了。
一谷怜悯地摸摸他的头。
诚有些后怕,原因是其实今天名取川星也有来球场,虽然两人并未约好,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来看他的——今天斯莱特林的球队也在训练,而且听说星的弟弟名取川昴也在球队里,说不定星是来看弟弟训练的——但他仍忍不住分神了几秒,往星的位置看了两眼。
......可他是守门员啊!
想到这,诚莫名其妙有了几分底气,义愤填膺地指责那名失误的击球手:“你怎么这样!”
这时球员们从医疗翼运来了担架,把正在痛呼的酒井抬起来,男孩子们总是没轻没重的,他们有时会不经意地牵扯到酒井的伤口,这使得他的眼泪掉得更迅猛了点。
一谷和诚手足无措地站着,在酒井痛苦的呻吟声中看着他们乱糟糟地抬起担架,期间好像因为某个人的失误,给酒井的伤口造成了二次伤害,但很快,他们就听不到这些聒噪的痛呼了。
酒井在颠簸中哭着被抬走了。
算算时间,酒井已经在医疗翼躺了一个多星期了。
一谷和诚几乎每天都要来医疗翼看他,给他带点蜂蜜公爵的糖果或是破釜酒吧的黄油啤酒,他们甚至还给酒井抱来一堆用来解闷的小说和一盘巫师棋。
但这几天教授们疯了似的布置了学科作业,草药学的8英寸论文让他们苦不堪言,等一谷和诚从成山的作业堆里逃出来后,他们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去看望悠人了。
“老天,我以为你去了的。”诚惊诧地说。
“梅林,我以为你去了!”
“......”
“......”
这两位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就不管不顾的不负责家长对视一眼,快乐地抛掉作业,向医疗翼进发了。
他们满怀愧疚之心地推开医疗翼的大门,看见酒井正形单影只地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盘下到一半的巫师棋。
梅林的胡子,他都开始自己和自己下棋了吗?
小獾们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这时酒井看见了他们,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抱怨,反倒热情洋溢地冲他们招手:“快来!” 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要是在平常,他被遗忘了这么久,是肯定要假模假样地大闹一场的。
酒井的反常使二人满腹狐疑,他们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坐在床前。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一谷说。
酒井傻笑着看着他:“挺好的呀,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充实?这更不对劲了,酒井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要他整天躺在床上不动弹相当于要他的命,事实上,就在他刚开始住院那会儿,他还天天对着室友们假哭,要诚接他出院。
“你的腿呢?怎么样了?”一谷假装不经意地问他:“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吗?”
“是哦......”酒井沮丧地垂下头,“虽然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没有好全...”顿了顿,他又补充:“还没有好到能出院的地步啦。”
在酒井和一谷说话的当头,诚感到自己好像坐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调了调坐姿,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疑惑地掀开被子看了看。
......
“我好像......”诚犹豫着说,“挤到你的伤腿了。”
“没关系。”酒井大度地摆摆手。
“没关系什么?你的腿不是还没好吗?怎么叫没关系?”
酒井的笑僵在脸上。半晌,他后知后觉地哀嚎起来。
“你装什么!”一谷恶狠狠地瞪他:“现在才开始装疼不觉得太晚了吗!”
“别说出去!”酒井压低声音求他:“替我瞒着,等我好了之后请你们吃弗洛林冷饮店最贵的冰淇淋。”
“梅林。”一谷冷笑着看着他:“你这辈子还好得了吗?”
酒井的脸红了红,不说话了。
这时医疗翼的岩崎先生端着一堆瓶瓶罐罐过来,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一谷注意到,酒井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了。
“先生!”他快活地说,“我们要继续下巫师棋了么?”
“先等等。”岩崎微笑着递给他一直塞着橡木塞的广口玻璃瓶:“你先把药喝了。”
诚敢打赌,那一瓶鼻涕一样粘稠的药里肯定没放什么好东西。
但他们惊奇地看到,酒井居然毫不犹豫地把那瓶散发着古怪气味药剂凑到嘴边,一股脑地咽下去了。
但是他潇洒没过三秒,在岩崎转过身收拾托盘的功夫,酒井扑到床边,无声地干呕起来。
一谷与诚对视一眼,隐隐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
“看到没有?”酒井在呕吐的间隙得意洋洋地冲他们做口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霎时间,诚和一谷的脸色比被迫吞下了二十颗耳屎味的比比多味豆还要精彩。
不过很快,酒井就开始明里暗里地下逐客令,因为岩崎先生看过了所有的病号,要回来与他下巫师棋了。
诚关上了医疗翼的大门,与一谷对视一眼。
“这是真的吗?”诚恍惚着说。
“好恶心。”一谷嫌恶地说,“要我看到悠人这个样子,还不如让我生吞一颗大粪球。”
诚的脸色更精彩了。
“老兄。”他迟疑着说,“你也够古怪的。”
临近期末,整个赫奇帕奇都弥漫着一股临时抱佛脚的紧迫气息。
小獾们在平常是根本不屑于像拉文克劳们那样废寝忘食的,他们奉行享乐主义,成绩什么的甚至不比一次周末的对角巷之行重要多少。但在假期里母亲的怒火面前,大部分小獾还是被逼无奈泡在图书馆里。
酒井也不例外。
事实证明,孤身一人在图书馆里复习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在天边一片沉沉的暮色中醒来,左脸上带着一大片与精装书籍的封面挤压导致的大片红痕,右手紧攥着一支光秃秃的羽毛笔,低头一看,书页和羊皮纸上好像还沾上了点不明的水渍。他心虚地用袖子蹭了蹭。
他打个哈欠,懒洋洋地举起魔杖给那支笔施了个“恢复如初”,它跳起来抖了抖,勉强恢复了几根可怜兮兮的羽毛。酒井叹口气,抓起歪七扭八的羽毛笔和那张根本没写多少字的羊皮纸塞进书包里,踢踏着慢吞吞地从一众奋笔疾书的拉文克劳中离开。
那支可怜的羽毛笔被酒井顺手扔进垃圾桶里,匆匆地结束了它短暂而令人怜悯的一生。为了改掉自己咬笔杆的毛病他努力了很久,可惜收效甚微。
他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向休息室赶去。
渡边诚这个时间要么和他的小男朋友在黑湖边约会,要么就是拉着一谷在球场训练,今天是伦敦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无论是干哪件事都挺适合。
悠人暗暗祈祷诚和一谷在球场上挥洒青春,这样他就可以在他们回来之前,从一谷的柜子里偷...哦,是摸出来一支崭新的羽毛笔。
但很可惜的是,他刚刚穿过那段低矮的土道,就看见一谷真二坐在舒适的土黄色沙发上,正翻阅着一本《十八世纪魔咒选》。
他不可抑止地露出点遗憾的神情。
一谷抬头看见他,警惕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刚刚是不是在盘算着偷我的羽毛笔?”
“我没有。”悠人面不改色地撒谎:“怎么会呢?我自己有,干嘛拿你的。”与此同时,他决定趁一谷不注意偷偷溜进寝室里,实施犯罪。
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里有许多蕨类和藤类的植物,被铜的悬吊花盆吊在天花板上,伸出长长的枝蔓拂过酒井细软的头发,他是个耳根子软的怂蛋,连头发都无情地暴露出了他的特质。
他嘻嘻笑着,快快乐乐地一屁股坐在一谷旁边,扭动着在对方和沙发之间挤出一道缝隙,给自己找到个舒服的位置。
“你疯了吗?这是单人沙发,给我起开。”一谷瞪他。
“我不,我就要坐这儿。”酒井甚至歪过身子,亲亲热热地将头倚在一谷的肩膀上,故意恶心他。
“你有病。”他翻了个白眼。
酒井浑不在意,厚着脸皮探头去看一谷放在膝头的书本:“你在看什么?”
对方阴森森地咧开嘴:“《蒲绒绒的百种烹饪方法》。”
“哪有这种书?”酒井哈哈大笑起来,但突然,他的笑脸慢慢僵住了:“你等等......不行!”
他其实悄悄在寝室里养了只蒲绒绒,是在三年级上神奇动物保护课讲到蒲绒绒那一节时偷偷从校外买回来的,宝贝得很,但一直小心翼翼的瞒着,生怕别人知道。盖因那只蒲绒绒在店里被老板染了色,粉红粉红的,抱在怀里娘里娘气,整个人都要被蒙上一层粉红色滤镜。
男孩子养蒲绒绒就够诡异了,更别提养的是粉红蒲绒绒。
“你怎么这样,你平常摸它的时候不也很快乐吗?”悠人低声控诉道。
蒲绒绒的触感有点像猫咪,因此很受他俩的喜爱,事实上,在悠人当初把蒲绒绒带回来就是为了让这小东西代替猫咪,他一年级入学买宠物时,悠人妈妈为了方便联系,拍板买了只猫头鹰,可悠人心里只想养一只可爱的,嗲嗲的猫咪。
当然,他后来才得知自己的室友一谷真二猫毛过敏。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只蒲绒绒掉毛,你知不知道?”之前一谷摸完蒲绒绒,身上留了点粉红色的毛,等别人问起来他只好替兄弟遮掩,说蒲绒绒是他的女朋友星野梦子养的。
梅林,谁也不知道梦子从哪知道了他说的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他:“我怎么不记得我养了蒲绒绒?是哪个女生养的蒲绒绒能把毛沾到你身上?说,她哪个学院的?”
一谷解释说这是酒井的蒲绒绒,可梦子根本不信。“哪个大男人会养这玩意儿?”她这么说,“还是粉红色!你别想拿你室友挡枪!”
酒井的眼神游移起来。
就在这时,渡边诚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酒井大感自己逃过一劫,跳起来殷勤地迎接他:“今天进展如何?”
诚的脸红了红,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傻笑着举起手上粉红色的精美包装袋:“我给你们带了帕笛芙夫人茶馆的蛋糕和布丁。”
酒井欢呼一声,撞了撞诚的肩膀,坏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你们都发展到去帕笛芙夫人茶馆那坐一下午的地步了?”
诚的脸好像更红了,他含混地应了声:“唔...倒也没有坐一下午。”
一谷沉默地合上书本,小口小口地吃起诚带回来的草莓蛋糕。对方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今天约会的细节,并且不时地问询一谷和酒井的意见。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诚不耻下问。
“还能什么意思,他喜欢你呗!”酒井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笃定地说:“他想撩你!他们这群书呆子的套路,我最清楚!”
一谷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傻子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倒也能聊得起劲。
不知道渡边诚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居然敢向酒井征求意见,他的恋爱经验还不一定有诚丰富,居然也敢充当恋爱导师了。诚恐怕是忘记了,之前好几个给酒井递情书的女孩,都被他呆板的直男反应气得扭头就走,这导致酒井一度陷入在舞会前夕邀请不到舞伴的地步。
“不过......”酒井趁诚回忆细节的时候,悄悄地对着真二耳语:“他们两个大男人谈恋爱,为什么要去帕笛芙夫人的茶馆?”
一谷:......
一谷:“好好吃你的蛋糕,别问。”
诚带来的草莓蛋糕和布丁着实到了甜腻的地步,这使得大男孩们有些难以下咽了,因着这股从舌头一直蔓延到胃里的不适,他们三个连晚饭都没去吃。
这样做的后果很快地显现出来:半夜十二点钟,不知道谁的肚子在黑暗里咕噜噜地响起来了。
他们沉默了会儿,最后酒井打破了僵局:“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找点东西吃?”
诚第一个响应,他今天下午在帕笛芙夫人茶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他一直在喝茶。——要命的是,那里的茶也甜滋滋的,搞得他胃里很不舒服。
“我想吃点咸的。”他说。
一谷倒没有什么饥饿感,比起厨房,他其实更想去天文台,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风也和缓,很适合观星。
但通常情况下,他的意见在三人组里显得没那么重要。于是,三只小獾披着漆黑的夜色,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