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她吗?黑猫问他,脚步落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迈到瓷杯旁边,尾巴轻轻一摆,把那杯热茶圈进自己的领地。
他坐在桌前,同桌子的距离较平时大约要稍微远上那么一掌,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仪态端正而凝滞,像一尊蜡像。
咪。黑猫又问了一遍。你不喜欢她吗?
“我喜不喜欢,”他终于开口了,并无多少起伏,也没有什么情绪,“都不重要。”
为什么?你不高兴吗?她喜欢你。黑猫的尾巴尖嗒嗒得点着桌面。
“……因为她并不需要我。”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可是经常受伤的人,你没看到她次次都跑来找你吗?黑猫抬起头,露出獠牙,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她并不需要我。有很多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她也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你是在自卑吗?你是觉得你不该入她的眼吗?黑猫打了个喷嚏。
“…………”
你是在思考吗?
“有人说过你很吵吗?”他略略前倾了一点,又很快扶正自己。
那你是在思考吗?
“我并不自卑,”他略过这个问题,“我知道我有什么样的能力、在什么样的水平,我并不自卑。”
“我只是知道我确实没有优秀到非我不可的地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并不需要我。”
那从爱的层面上呢?黑猫幽绿的眼睛注视着他。
那从爱的层面上呢?
“……”
你是在思考吗?
“我在思考。你很吵。”
“……”
于是黑猫没有再说话,那圆圆的猫眼像是怕错失他的表情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安静了许久,又偏过头——风吹动窗外的树影,枝叶间簌簌作响,他从那几乎看不到的玻璃窗户望出去,一簇粉色的野玫瑰正在展开她们的花瓣。
“我仰慕她。”他的语调仍然平静。
“我仰慕她的完整。”
黑猫又点了一次尾巴。
“她青睐我,但并不需要我的爱来承认。
“……玫瑰即使不开在温室里,不开在花圃里,即使没有人观赏,即使她的名字不叫玫瑰,也不会动摇她的美。
“她已经是最好的了。我是否爱她,都不会改变她。
“我并非砥石,只是一罐可供选择的茶。”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自由而完整的灵魂,黑猫笑道,圆圆的眼睛弯成两道莹绿色的月牙。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能被关在笼子里的,对不对?黑猫抬起下巴叫了一声,树梢上的飞鸟抻开翅膀,轻盈地飞走了。
“……因为她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他说。
所以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黑猫伏下前肢,将那双圆圆的眼转向窗外,光刺进来,把它的瞳孔拉得细长。
她倚在窗边,似乎没有看到他们,那视线只是漫无目的地投过来,金色的光线在她的皮肤上混入明亮而斑斓的色彩。
我仰慕她。黑猫说。我仰慕她的自由。
还有她的手、她的声音和她的刀。
她走向我的脚步声、她挽起和放下的头发、她递过来的那张印着唇印的卡片。
我仰慕她。黑猫闭上了眼。
肖恩听着,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从它圈着的领地里端出那杯茶,吹散热气,静静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