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生贺文,屑卡修斯生日快乐啊!
•快乐的夏日试胆大会,很努力在营造灵异气氛了,结果还是不可避免的走上沙雕路线(?)
•岩洞的设定借用了泠泠发过的那张截图,有小部份的魔改(?
•有稍微提到兔兔写的那次精神病院探险!
•如果有ooc是我的锅,先土下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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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听我一句劝,下次别再搞奇奇怪怪的团建了
-01-
“C组成员确认:沃尔夫、左零、弗斯提、牧多,人员到齐无误。”
瓦拉面无表情敲着手中的终端屏幕,朝备忘录里记上几笔资料,抬头看向眼前四人。说实话,作为一位丢失情感的人形电脑天使心助理,要求她安排试胆大会这种主观性的节目还是过于勉强了;而这次卡修斯更是直接当起甩手掌柜,将试胆大会的流程安排全交给瓦拉,美其名曰相信自家助理小姐的能力,实则自个儿去找隔壁达尼队长过两人世界了。
此时是傍晚六点多,夕阳正缓落入海平面,天色顿时暗下不少,整片海岸仿佛沦陷火海,一场夕阳红从岸头烧到了岸尾,沈浸在光怪陆离的橙红色光芒中。卡修斯说,比起传统的深夜探险,黄昏时分更有另类的诡谲氛围,当最后一点火光逐渐消散、归巢的乌鸦嘎嘎叫响略过天际,好像一切都落寞到极点,只剩脚底下红毯大道映出自己的影子。
于是瓦拉采用了卡修斯唯一的提议,将活动时间定在傍晚六点。这个时间点大多数队员没能吃上晚饭,却又不算太晚,饥饿程度尚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可惜卡修斯从没安过什么好心,人在轻度饥饿的情况下往往会失去专注力,反应能力也会下降,从而更容易受惊。
仅管瓦拉很想提醒卡修斯,在你面前的可是一群天天与噬魔这种掉SAN生物缠斗的战斗人员,不知天高地厚又胆大,能有什么比噬魔更加狰狞骇人的生物?自从听过牧多的噬魔料理计划,瓦拉基本对这次活动不抱任何期待,内容全按中规中矩的经典流程来,走个流程意思一下便足够了。
———总而言之,这大概不是场值得期待的试胆大会。
“这是你们四位的终端地图、照明设备、安德鲁集团特制黏着剂以及一半贝壳碎片,”瓦拉从随身包里掏出一袋小包,里头零零散散装着小东西,交给领队的弗斯提,“规则就是按照终端指示的路线进入岩洞,找到另一半贝壳碎片,再用胶水将两者黏合,原路返回交给我即算完成任务。”
“都明白了吗?”
“听上去...还算可以?”
牧多听完全程后迟疑了下,她本身并不畏惧鬼魂一类的灵异事件,可上次在精神病院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差点没给她整得一个头两个大,生理上的疲惫更胜于心理恐慌。何况他们这次是来度假旅游,理应好好的放松,说什么都不愿再糟蹋自己。但这回听上去只是非常经典的试胆大会流程,更没有上次不明不白的突发“惊喜”,规则被瓦拉清楚地摆在那了,除非哪只闲得慌的小兔崽子非得搞事,否则于情于理都不会出大问题。
应该......吧?
“不,鬼知道卡修斯那家伙又想抖什么机灵,”原本无所事事站在一旁滑手机的左零抬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明显勾起他不太美妙的回忆,“忘了上次在精神病院血的教训吗?”
“我觉得比精神病院好多了,至少没有奇怪的设备仪器和病房。”
“也没有洗衣机里的人骨头,”弗斯提接过瓦拉递来的小包,不嫌事大地笑着附和一句,“上次确实太刺激了。”
“噫。”
这话倒是不假,当时一群人被子虚乌有的假报导搞得胆颤心惊,左零怀疑自己要减寿,事后发誓不搞死卡修斯他就不姓左,连沃尔夫都稀奇地点头默认了。当然,据不愿透露姓名的迪纳恩先生表示,当天在晚宴上见到那位熟悉的意面师傅,左零便打消了这念头。
瓦拉收起终端屏幕,轻咳一声打断四人的闲谈,浅白色的瞳孔里不起半点波澜,迎着四双颜色各异的注视,淡然解释道,“这点还请放心,本次试胆大会Mr.卡只负责提案和经费支出,其余安排工作已转交给我,基本不会再出现上回那种情况。”
“真的?”
“经本系统进行运算———99.5%机率可靠。”
“那消失的0.5%怎么回事??”
“本系统封锁该权限,有权拒绝答复,”左零试图从助理小姐的眼神中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可惜那里头长年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变化,压根得不到什么,只能被瓦拉半推半就地带到岩洞面前,也就是本次试胆大会的地点之一,“进入岩洞前请记得先开启终端待机15秒,将座标信息录入即生效。”
别随便转移话题啊!左零内心仿佛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过境,绝望地捂住了脸,大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势,放弃无畏的挣扎抵抗。
其余三人或幸灾乐祸或无所谓地跟在后头,看着被瓦拉推在最前头不甘不愿的情报师先生。牧多和弗斯提看起来在憋笑,可惜手机电量耗尽被丢在旅馆充电了,没能拍下书友精彩的表情倒有些遗憾;沃尔夫安静看着憋笑的二人,疲惫地打呵欠,早上被无奕那群哥们拖去疯玩一整天水上摩托,现在只想尽快完事回旅馆休息。
泰勒斯队的助理小姐办事一向讲求高效率与务实,也赖于卡修斯的职业培训,没过半分钟瓦拉便将四人带领到位,再次着重声明规则要点,随后顺势后退一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象征性地挥挥手道别。
“那么,WL-0426祝各位玩得愉快。”
-02-
傍晚六点半,泰勒斯市城南西沙滩某处岩洞前。
弗斯斯按照瓦拉先前留下的指示,踏进岩洞前将导航终端打开待机,萤蓝色的屏幕凭空弹出,一个Q版卡修斯的大头在里面左右摇晃,头顶上的对话框内便是倒数计时,跟随着小人晃动足足十五下才归零,无不彰显卡修斯奇怪的恶趣味。弗斯提和左零看着加载完毕界面,相继无言,只有牧多觉得怪可爱的,想求个同款导航系统。
好不容易攥起的氛围便这么败在第一步,背后的落日余辉已经很努力地在烘托气氛,却敌不过泰勒斯队不按理出牌的迷惑脑回路。卡修斯既然提议黄昏探险更有刺激感,又亲自一手毁掉这份刺激,他到底在打些什么馊主意?有些时候,泰勒斯队员们会发现自己始终看不懂队长这个人。
一旁沃尔夫早已先行走进岩洞,他可没闲情逸致去理会卡修斯无聊的小心思,揣着兜慢悠悠踏进幽暗的封闭空间,整个身子没入影子之下。很奇怪———这是沃尔夫的第一感想,打自前脚刚落地,这种感觉便如无形的蟒蛇紧缠住他,一种恍惚感砸在脑门里,恼人地挥之不去。
他皱起眉,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黏稠又闷胀的空气让他分不清究竟是炎炎夏日还是恶意的注视,额角突突地跳着,左臂若有若无传来微妙触感,像在寻找什么,但终归是没发作。因为被天级噬魔芬里尔狼附身的缘故,沃尔夫对格隆姆能量的感知多少比他人敏感些,很快便察觉不对劲。
这家伙感应到什么了吗?
在最糟的时间碰上最糟的事情,他倒是不介意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作祟鬼,可他现在已经很累了,太麻烦,连怒火都懒得升起。正想掉头往回走的沃尔夫一转身,便和跟进来的三人撞个正着,走在排头的弗斯提撞得一个踉跄,被牧多及时扶住才免于跌倒。
“弗斯提前辈没受伤吧......沃尔夫前辈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的。”牧多顺手替弗斯提拂去衫衣上的尘埃,一双清澈单纯的蓝眼睛盯着沃尔夫,若有所思地观察后者。虽然她和沃尔夫算不上特别熟悉,但作为长期躲避人际纷争的旅人,这点观察能力还是有的,本能察觉到眼前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而不悦。
“这里情况不对劲。”
沃尔夫没多说什么,迳自拿过瓦拉配给的手电筒,打开电源往里一照———理所当然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层层堆砌的错综岩层一路向深处蔓延,隐没于常年不见光的黑暗之中,手电筒的光源没能照亮多少空间。具体有多深他们没个底,瓦拉给的导航终端只延续到另一半贝壳的放置处,后面肯定还有隐藏通道,并且可能迂回曲折、难以掌控。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直到弗斯提看出端倪,开口打破宁静。收敛起玩闹的心,优秀演员一秒切换正经八百的认真神情,“沃尔夫,你感觉到什么了?”
“...是格隆姆能量,但我不确定,不排除是错觉。”沃尔夫烦躁地揉了揉脑门,柔软的银白色发丝乱糟糟的。不知是已经适应了或真是错觉,经过与队友交谈,方才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减轻许多,芬里尔狼又自讨无趣地缩回去,悄无声息。
若有若无、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若非错觉,大概率是善于伪装的高等噬魔。他们精巧地隐匿起自己身上的格隆姆能量,这种类型的噬魔极难对付,揍起来也没手感,狡猾如狐令人恼火。如果以上两种假设结果都不是,那就真无从解答了,但也挺有意思。
“我们通知队长吧,以防万一,”牧多叹气,好好的度假摊上这些破事,前有卡修斯亲自坑队员,后有疑似噬魔气息出现,越渡越疲惫,大不了和左零一起连夜写两万字辞职信潇洒退队吧。她环视其余三人一圈,斟酌用词问道,“三位前辈有带通讯设备吗?我的手机放旅馆充电了。”
沃尔夫和弗斯提同时摇头。毕竟是去海边玩水,通讯器、猎人徽章和手机都丢旅馆了,谁也不会想到好好的度假旅游还得打噬魔,陪卡修斯闹完莫名其妙的幻境测试便已经耗光精神力,谁爱打bug噬魔谁去,反正他们是不想了,度假万岁。话虽如此,不可避的例行公事还是得意思敷衍一下,至少先通知卡修斯一声,免得到时又找各种理由扣工资。
“我的通讯设备也都放旅馆了,要不我直接去找队长?”
“没带。”
“......不用了弗斯提,来不及了,”左零一脸看破尘世的表情,按住弗斯提肩膀,将手机界面展示出来,清清楚楚的信号外和无网路摆在上头;可这里明明不是深山高地,刚才在岩洞外还能刷着新闻围观实时网上撕逼大战,这会进来却直接废了电话和上网功能,“现在手机功能算是废了,拿着也没用。但还有更绝望的事,你们想知道吗?”
左零投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没等三人消化完左零砸来的情报,他已经擅自走到岩洞入口处,抬手朝外一伸,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入口的交接处,那里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结界,凭空吞噬掉左零伸入的右手臂,又从一旁凭空以反方向出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肢体与躯干当场分离,到底还是十分骇人。
情报师先生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忙不迭抽出右手,依然完好无损的接在躯干上。弗斯提见状,绕过左零尝试走出岩洞,不出所料两人都得到相同下场:鬼打墙一般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被吞噬,再被吐出来;洞外的夕阳忽然变得极为不真实,像隔着一层玻璃,直到弗斯提第三次从同样地方穿回岩洞内,尴尬地看着三张熟悉的老面孔,以及熟悉的洞穴。
弗斯提深吸一口气,经过反复尝试性的试验,无情的事实当头一棒重重砸在脑门。
无论怎么看,他们四个大概...不,肯定是彻底被困在这该死的岩洞里了。
-03-
“前辈,要行动吗?”牧多小心翼翼问道。
四人互相看着彼此,或坐下或靠在岩壁边上,围成一个不大的圆圈,商讨接下来的对策。突如其来的“牢笼”将他们锁在岩洞内,后路断得彻彻底底,通讯功能作废、出口被封堵,显然现下只剩一条去路摆在他们眼前———深入岩洞一探究竟,找出真相,然后出逃。
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进来试胆,即便没有突发状况,也得进去转一圈,至少就目的而言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
“现在看来,只有这方法可行,”弗斯提站起身来,拎起重新整理好的小包,攥紧手电筒,“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泰勒斯队的作风。
她是C组名义上的队长,那么就有责任管理好这支临时小队,尽她所能地去扮演好“小组队长”这个身份。平心而论,他们这组是稳定度最低的一组,有队里出了名的两匹孤狼,牧多也还是需要被指导的后辈;可偏偏这种情况却让他们碰上了,不知道其他组别是否也遭遇了相同窘境。
极具戏剧性的安排,他们几乎要怀疑是出自卡修斯有意的恶作剧,更别提几天前飞机上的“集体梦境”事件,不噱卡修斯一笔烧烤钱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既然瓦拉说了是她一手包办,姑且就相信认真的助理小姐,将可能的幕后主使暂时锁定到噬魔身上。
“我们试过很多次,现在这洞口像个异次元空间,只进不出,完全被困住了,”弗斯提站在三人形成的圆圈中央,插着腰一脸严谨,倒真有几分队长的样子,“要么是噬魔,要么是和我们一样的能力者。根据经验来看,对方应该还在这条隧道里,出于什么理由困住了我们,目标就是我们。”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击退源头,他布下的...姑且叫作结界吧,自然也会一起消失。”
“说直白点,我们得干活了。”
“我就不了吧,在这等你们回来也行,”左零摆摆手,开什么玩笑,他们现在既没有猎人徽章可以变身,还穿着休闲清凉的夏季服装,万一真碰上噬魔能不能毫发无伤都是问题,更别提这样的情境下不会出现奇怪的玩意儿,“干架的事还是交给战斗人员,我一个情报师可帮不上什么忙。”
他自觉向后退一步,背部靠上结实而冰凉的岩壁,具有实体的景物带来安全感,严实地将他撑着。说实话,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干架,但他不想;何况对面是人是鬼是噬魔还不确定,有精神病院和飞机上的经历,他打死都不愿意再相信卡修斯那家伙。
也许是他和瓦拉提前串通好,偷偷安排的彩蛋环节,专门来整蛊自己也说不定。又或者,这是另一场新的幻境测试?他可以搞炸楼暗杀翘班,唯独对这类疑似灵异事件是真没辙。
“那个,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书友,”牧多就坐在离左零不远的地上,抬头看向满脸不情愿的情报师,“一般在恐怖小说或游戏里,单独行动就是高高立起的flag。”
“里头那玩意要是跑来出口,你自己处理,”沃尔夫淡然地依靠着墙,眼底却已经升起一缕怒意,开始暗暗地摩拳擦掌热身,“不过既然敢跑来闹腾,打扰我休息,它最好不要被我逮到。”
“是啊左零,看在前辈的份上,你就———什么声音?”
———咚隆、咚隆......
突如其来的异音打断弗斯提发言,玻璃瓶特有的音调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一开始不甚明显,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如同有什么人正踏着整齐的脚步、步步逼近。这里是岩洞,地面坑坑洼洼也是理所当然,可如果搭配上近乎机械般规律滚动着的物体,丝毫没有受地形影响迹象,那就显得不太对劲了。
更何况,是由谁来施力呢?左零顿时感觉浑身寒毛竖起,怔愣着盯向唯一方向,其余三人也纷纷站好进入警戒状态。几秒后,只见一瓶深褐色的酒瓶仿佛长了脚般,稳当当朝四人滚来,牧多敢肯定如果这酒瓶是个人,肯定正踏着无从纠错的正步,带着压迫的气息狠掐住自己咽喉。
酒瓶滚到距离最近的沃尔夫脚下,饶是沃尔夫也迟疑了瞬间,才抬起脚踩住酒瓶,皱着眉拎起沉甸甸的瓶子,里头装满了金橙色液体。“Highball”———沃尔夫将酒瓶转至正面,一张标签贴于瓶身,上头印着一串秀丽的烫金字母;他不懂酒,于是将酒瓶递到经常吹瓶的左零面前。
“哦...鸡尾酒的一种,只要知道是酒就行了,”左零下意识远离沃尔夫一步,内心感叹不愧是沃哥这都敢乱碰,盯着标签上的英文,不愿意去碰,只远远地观察,“瓶身很干净,玻璃也还很通透,几乎没有灰尘,看起来才刚出厂不久。”
对于绝大部分恐怖题材的经典套路而言,场景多以破旧或遗弃多年的废品常见,荒凉感便很容易被塑造出来;而这瓶崭新漂亮的人造酒瓶,则与这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森林中的高楼大厦。
闻言,牧多了然,示意沃尔夫将瓶身翻至底部,却没有如愿看到标注制造日期,来来回回将整瓶酒看了遍,瓶身干净整洁,根本没有多余的人造标记。弗斯提在一旁看三人捣鼓那瓶酒,沉思片刻犹豫地开口,“会不会在瓶盖上?我昨天喝的那瓶可乐就是印瓶盖上的。”
“弗斯提前辈,这种来路不明的酒......”
“我们没有要喝,”沃尔夫不知何时已经拧开瓶盖,碳酸饮料般的气泡升腾而起,带出香气四溢的威士忌味,属于烈酒的浓烈气味呛得他蹙眉。他嫌弃地将酒瓶拿开一段距离,顺便让牧多退后几步,“...虽然看起来也不是不能喝。”
社会你沃哥,无所畏惧。
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酒香,假如在平常倒上一杯喝也不成问题,但在如今这样诡异的环境下,没人愿意去偿一口来路不明的酒。沃尔夫转过瓶盖腹面,却在看见上头标示的数字时,不可避免地愣了下,灿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弗斯提疑惑地凑过去一看,也愣住了。
———泰历432年制造,瓶盖上如是写道。
-04-
换句话说,这是一瓶来自五年后的酒。
“我们应该没有搞反制造和有效日期,也不是在做梦,”弗斯提深吸一口气,试图推论出合理的判断,“不过这种东西,偶尔印刷错误也是情有可原,问题不大。”
然而,制造日期这事还能找个合理的理由自圆其说,把这瓶酒送到他们面前的又是谁?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酒瓶还能精准地直线向他们滚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沃尔夫如果没有及时踩住,酒瓶或许早就迳自滚出洞外,又因为“结界”的缘故滚回来,以同样规律的节奏原路返回。
“我倒觉得是卡修斯在搞鬼———本来我是想这么说,”左零指向沃尔夫手中的瓶盖,“但看到这个logo,我想起来了。”
淡金色的瓶盖里边,在制造日期上方印着简约风格的黑色线条logo,一块时钟被四方形包围其中,而这块时钟正如此刻受困的他们。抛去别的不谈,这logo确实好看又独具设计感。
左零说,这家公司他略有耳闻,是一家名为“时空部门”的酒厂,在泰勒斯市有不小的名气;直到有人委托他暗杀里头的一名高层人员,通过特殊渠道进行调查,才查出这家酒厂私底下是个大型非法军火买卖基地,酒厂不过就是对外示众的假身份。至于这件事最后走向如何,左零也没有继续关注下去,他只负责完成份内职责,拿了赏金便走人了。
话虽如此,这家酒厂的商品向来是真材实料,这点倒是无法反驳。
“说不定这瓶酒是对方对我们的挑衅,”听到时空部门这个名字,弗斯提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了然地灵光一闪,一拳拍向掌心,“刚才还没想起来,这样一看我们的处境,不就像空间分割造成的密室?像圣仆的冥想空间那样。”
———封闭的魔幻空间与来自未来的酒瓶结合,肩头全指向其中一种最大可能性。
“照弗斯提前辈说的,这瓶酒上标示的制造日期或许...也是真的?如果对方真的能操纵时空,那就都说得通了。”牧多经提醒也了然,眼睛一亮。
操纵时空,顾名思议拥有操纵时间与空间的能力,在众多作品里都不算少见的设定,而在现实中却是稀少的能力,没多少人见识过;稀少自然是件好事,能直接颠覆世界逻辑本身便足够bug,更别提被有心之人利用。而如今,瓶盖上的信息若真是某种暗示,甚至于是挑衅,这个古怪而恼人的密室空间便也有了初步解答。
“很好,这下只剩下一个问题,”茅塞顿开,弗斯提重整士气,先前被不明酒瓶扰乱的心顿时平复下来,“对方为什么困住我们,这还是得深入调查,否则我们出不去。”
“......果然还是得进去啊。”
左零内心纠结一阵,经历过刚才酒瓶如成精般自动滚来,他基本不确定继续待在这是个明智选择,万一到时更多的酒瓶滚来呢?如今连出口处都不再安全,待在队友身旁好歹互相有个照应,大不了怂点躲队友身后。何况有安心与信赖的泰勒斯门神沃尔夫在,不用担忧对面突如其来的袭击,沃尔夫纯粹的物理输出一直是队中数一数二的强悍。
于是左零放弃思考,跟上三人前进的脚步。
-05-
深不见底的黝黑隧道中,弗斯提拿着手电筒走在排头,牧多和沃尔夫并肩而行,左零则插着口袋走在最后。他们屏气凝神,本该轻松愉悦的饭前活动超出掌控之外,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但事实就这么发生了,他们除了主动出击,别无方法。松散了几天的神经,再度绷紧。
根据导航终端上指示,从出口到另一半贝壳放置处只有八百公尺距离,搁平常就是学校体测一次的量,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暮行者,自然没少被卡修斯进行特训,八百公尺真跑起来绰绰有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这八百公尺走得格外漫长,导航上代表他们的红色小点明明在前行,眼前的路却好似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我们走了有快一公里吧......”二十来分钟后,左零一个大喘气,半蹲撑住膝盖,光是周遭压抑黑暗的环境便逼得他极为不适,寒意与黑暗袭上,生理上的体力消耗更是雪上加霜。他盯着地板,又喘上几口气让自己缓过来。
不止是他,一旁牧多脸色明显也不太好,轻靠上湿冷的岩壁稍作休整,抱紧自己的身体取暖。她只穿着一件清凉的连身洋装,越往里走气温便体感可测地不断下滑,即使理论上来说岩洞内属于荫凉场所,可如今是炎炎六月天,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感到沁入骨髓的寒意。
“你们还好吗?”
弗斯提和沃尔夫到底还是老前辈,他们的状况比作为新人后辈的两人好些。弗斯提上前关心,被左零一个搭肩顺其自然地依着休息,牧多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不自觉地搓了搓掌心。
此时终端在沃尔夫手中,他皱眉看着终端,“这个终端...路线已经开始偏移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弗斯提点头,“终端记载的地形和我们实际看到的,有些已经无法对上。”
“五年后这里的地形已经产生变化了,而且变化不小,人为造成,”沃尔夫闭眼,在得出结论后便关掉了终端,此刻五年前的地图已派不上用场,“啧...贝壳肯定也不在了,现在只有揪出那家伙才能解决。”
说迟时那时快,仿佛为了回应沃尔夫这句话,下一秒这片寂静空间中如同炸开的锅,劈哩啪啦地,清脆而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刺进耳膜,像是某种旋律,整齐划一先后响起三次。每次响起,分贝便提上一分,步步逼近。和先前迳自滚来的酒瓶不同,第三声过后便没了动静,也没见着奇怪的影子,却远比前者更加毛骨悚然。
牧多才刚歇下不到半分钟,突如其来的破碎声惊得她重新跳起,本就发凉的身体越发感到寒意。弗斯提抢先一步抬手护在他俩身前,忍住被左零掐得一阵发疼的臂膀,视线向声源探去———按音量大小判断,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沃尔夫非但没被吓着,反而更加成功点燃他的怒火,嘲讽地一笑,握紧拳头,大步流星朝声音方向走去,“正好。”
任谁都看得出,沃尔夫已经疲倦到十足恼火,只想着迅速解决,然后回旅馆好好睡上一觉。弗斯提犹豫一阵,扯过左零的手腕跟上,牧多就在后面帮着推动左零,被左右为女包围的左零感到头疼,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往前走一段路,呈现在四人眼前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明显被外力摔碎的三个酒瓶静静躺在地面,三滩深色的水渍渗入岩层中,周遭满是支离破碎的玻璃碎片,或褐或白地混杂一块。各不相同的酒精气味升腾至空中,互相交流、融合,浓烈而具攻击性的气息扑来,醺得四人一阵头疼,左零立刻反应过来捂住牧多口鼻,他可不敢保证牧多会不会连闻到酒精都发酒疯。
......或许,让发酒疯的牧多来击退妖魔鬼怪也是个好办法?
“唔!没事啦,我只有喝了才会断片,”牧多模糊的呜咽声从左零掌中传出,推开后者险些害自己窒息的手,“别闹了书友,先看这次的酒瓶有没有讯息。”
如牧多说的那样,除了碎满地的玻璃碎片,这些残渣之下确实都粘着酒瓶外的标签纸。弗斯提和沃尔夫走上前,用脚拨开碍事的碎片,按照顺序一一走近,由弗斯提拿手电筒照去,念出每一张标签上标示的酒名,玻璃碎片在人造光源的照耀下一片闪烁。
“Plymouth。”
“Long Island Ice Tea。”
“Espresso Martini。”
“都是些不便宜的酒啊,”左零边听弗斯提报酒名,摩挲着下巴思索,忽地眼睛一亮,察觉到了什么,“这些酒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有意思,”他继续说道,“我们之前拿的那瓶不是Highball吗?开头字母H,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但结合这三瓶酒名的开头字母———”
是的,Help。
凑巧的是,这三瓶酒正好便是以“e、l、p”的顺序一路向他们的方向延伸,仿佛有什么人正伸出手,渴望他们来拯救。倘若左零的推论没有错误,制造出这片“结界”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一会将他们困在这鬼地方,一会又发出极为人性化的求救讯息,沃尔夫最初感受到的恶意又是谁发出的?为何要将他们拉来五年后的世界?
正当四人被莫名其妙的无名氏搞得一头雾水,站在属于Espresso Martini那摊酒液旁的弗斯提毫无预兆倒退一大步,被极具警戒性又眼疾手快的沃尔夫拉到后方,如同一匹被侵入领域的狼,瞪着吓到弗斯提的不速之客———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一位陌生女孩,悄无声息来到四人面前,若有所思盯着脚下破碎的三罐酒瓶,再抬头盯向一众人。
女孩的浏海很长,遮住了双眼,拥有一头柔软的栗色短发,穿着既肮脏又破旧的白洋装,紧紧抱住一只棉花多处外露的泰迪熊玩偶。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左右的女孩,如果忽略女孩四肢关节处过于显眼的缝合痕迹,如蛇一般紧缠盘绕这具幼小身躯,或许弗斯提还愿意蹲下揉揉女孩的脑袋,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令弗斯提彻底抛弃这念头的,便是透过女孩额前稀疏的浏海缝隙间,看不见属于她眼睛的色彩,甚至于连眼白都没有,只有黝黑、深邃的空眼眶挂在那。
这个女孩......没有眼球。
-06-
“你们,是来我家玩的吗?”
女孩歪了歪头,疑惑地打量着未曾素面的四位陌生人,嗓音和大街上并不少见的女孩儿别无二致,软软糯糯,充斥着浑然天成的天真无邪。左零倒宁愿这是一位和父母走散的普通女孩,但又有谁家孩子会迷路到这种地方?他敏锐地捕捉到“我家”这个词,一股凉意顺着脚踝爬上,紧缠住他。
“我们没时间耗在这,”沃尔夫不悦地怒视女孩,气势狠厉,“倒是你臭小鬼,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小女孩显然是被沃尔夫的气势吓到了,怯怯地缩起身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如果她有眼球,明明很害怕面恶不善的沃尔夫,却依然鼓起勇气反驳道,“我的家就在这里呀,是叔叔你们先闯进来的。”
以岩洞作为家?牧多皱起眉,现下情况怎么看都极为不正常,这位女孩身上或许...有他们需要的线索。
她倒是不畏惧眼前这位没有眼球的女孩,耿直地凝视黝黑的空眼眶,走上前在女孩面前蹲下。牧多试探性地询问,语气尽量温和柔软,安抚受惊的孩子,“抱歉吓到你了,那位叔叔不是故意的。你的爸爸妈妈呢,只有你一个?”
女孩抬头打量了下牧多,停顿良久。
“爸爸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或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牧多又看着温温柔柔的,女孩对她的警戒心就没那么重,自然而然搭上眼前这位大姐姐的话,属于孩子的天真一览无遗;沃尔夫则被弗斯提按住肩膀,让女孩继续说道,“妈妈今天要在仓库大扫除,我就自己跑出来玩了。”
女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啊,不过我妈妈很凶,要是知道有陌生人进来会很生气的,你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就是出不去才会找来这呀......左零内心无力吐槽,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目前看来,这位女孩没什么恶意,身上的气息与这片空间毫无关联,但正所谓每条线索都有其价值存在,优秀的情报师向来不错过任何一条可以利用的消息,如果能帮助他们逃出升天,那自然是值得的。左零在内心做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踏着不自然的步伐来到牧多身边。
“没事,我们不怕你妈妈,”左零若有若无地避开女孩的视线,昧着良心瞎扯,如果这对象指的是沃尔夫,他确实也没说谎。情报师继续凭着一张嘴忽悠良家幼女,指向队友,“而且这岩洞平时没人会进来吧?机会难得,他们三个可以陪你玩一下。”
沃尔夫和弗斯提瞥了眼左零,又收回视线。
小孩子终极是小孩,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又充满好奇心的时期,左零说的也不全然是瞎扯,女孩确实已经很久没和其他人玩耍过了,单纯的小脑子哪想得到这么多。如今有人主动提议和她一块玩,她舍不得拒绝,犹豫几秒后便点头答应了。虽然有种骗孩子的罪恶感,但当下更重要的是逃出岩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能玩一下下哦,妈妈还有段时间就回来了。”
“放心放心~”
“……”
女孩虽然不断提醒妈妈的存在,但看上去很开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拉过牧多便蹦蹦跳跳地朝所谓的“家”走去。实话实说,忽略眼睛问题,这女孩其实还挺可爱的;牧多也曾有过这段时期,无忧无虑的烂漫率真童年,眼中看去的一切都是彩色的。她不自觉软下笑容,任由女孩拉着自己的手前进。
长期没见过母亲以外的人,女孩兴奋地自顾自朝四人劈哩啪啦讲了许多话,发自真心地想分享攥积多年的心情,率真而热情,或许有时外貌也并不能决定一切。于是四人知道了,这位女孩名叫艾琳娜,自称从有意识以来便一直住在岩洞中,身旁只有母亲陪伴,父亲则多年未曾返家,始终渴望着和人群一同玩耍。
艾琳娜的母亲有一头漂亮的乌黑秀发,如海一般蓝宝石的双眼,母亲虽然待她很好,但有时过于保护到让艾琳娜感到害怕的地步,生怕有谁会来抢走自家女儿。艾琳娜说没关系,即便如此,她也能体谅母亲的用心良苦,和母亲相处得不错。
对于自己身上的关节缝合处和空眼眶,女孩则始终闭口不提,就好像有什么人控制了她的心思,让她潜意识认为这样是“正常”的;他们四个识相地静静听着,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这个关键问题,一路相继无言。
或许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牧多想道。
-07-
艾琳娜蹦蹦跳跳将一行人带到她口中的“家”———与其说是家,其实就是一处被凭空挖出大坑的岩壁面,坑里头摆着一张破旧的废弃床垫,周围摆满各式各样破旧不堪的玩偶,将近乎半张床铺淹没;而在床头周遭,还放着一个腐朽严重的小柜子,上面摆着几根融化到一半的白蜡烛。
左零实在不想进去,而沃尔夫被女孩拒绝了,两人便干巴巴地站在坑外,远远看着弗斯提和牧多同女孩交谈,顺便观察四周环境。这里是总错复杂的岩洞里的其中一条小分支,和他们一路走来看见的岩石并无差异,正常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找这种鬼地方住下来。
“大姐姐你看,”艾琳娜开心地从床铺上扯过一只玩偶,是一只破破烂烂的绿色小猫,在牧多眼中是如此,但在女孩眼中这只就是最可爱的猫猫了,咧嘴笑着,顺手拨了下有些脱落的、代表眼睛的天蓝色钮扣,“这只猫猫和大姐姐很像!”
“嗯...啊,是的,确实很像哦。”
牧多其实不太会与孩子交流,准确来说和所有人都是如此,客套的场面话也许还能应付,这种最真诚的闲谈交流反倒绊住她,可偏偏艾琳娜只愿意亲近同为女性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伸手揉揉绿色猫咪玩偶的头,觉得艾琳娜说的不错,毛色与瞳色都与自己相同,诈一看还真像变成猫咪的自己。
趁牧多与艾琳娜玩着猫咪玩偶的空隙,弗斯提的视线迅速从女孩床铺上扫过,试图寻找任何有效的线索。本来她都不抱太大期望,只是怀着一种试试看也无妨的心态,结果真被他找到了端倪———在杂乱无章又五彩缤纷的布偶堆中,一张格外显眼的灰色报纸夹杂其中,艾琳娜因为过于兴喜而没留意,弗斯提本能地感觉那张报纸会是关键线索。
就像被谁刻意放了进去。
弗斯提悄悄挪动步伐,悄无声息移至女孩身后,布偶堆就在女孩身后的床角,好在这张废弃床垫不算大,只要轻轻弯腰便能拿到目标。她和牧多暗中交换眼神,由牧多拿起手边另一个新的玩偶开启新话题,转移艾琳娜注意力,虽然有些尬但至少达到了弗斯提的目的;弗斯提便趁这间隙迅速摸出报纸,多亏平时没少被训练潜入技巧,电光石火间报纸已被弗斯提藏至身后,再自然地退出房间来到待机的二位身旁,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干得漂亮啊弗斯提前辈,和书友这波配合能得满分,”左零小声吹着口哨,话语中更多是调侃意味,却没有否认刚才坑内两人精彩的配合行动,“让我看看,报纸上有线索吗。”
三人小心翼翼背对艾琳娜的视线,以身体为遮掩,摊开报纸一看,报纸上记载了一则头条新闻,加粗加大的标题赫然写道———「“时空部门”公司曝惊天幕后?!剿灭卧底一家只为守住组织机密!」
正如他们猜想,这份报纸和那瓶Highball同样来自五年后,并且异常崭新,与艾琳娜那破旧的小床铺格格不入。左零以优异的情报统合能力迅速整理出重点,简单概括来说便是泰历432年“时空部门”终于露出真面目,而这一切得归功于潜入担任卧底的警方人员阿贝拉先生,将这个非法军火贩卖组织的一切幕后公诸于世。
然而就在这之后一周,阿贝拉先生遭到组织残党的劣性私人报复,被人发现惨死于碎肉机中,尸骨无存。他的家人也没能幸免,唯一女儿惨遭肢解杀害,双眼被活生生捣碎,遗体遭人窃盗失踪;妻子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因目睹家人惨死导致精神失常,被松进精神病院治疗,三天后也离奇逃脱失踪。
除此之外,这件事还有后续追加报导;就在女儿遗体失窃、母亲逃脱精神病院后,“时空部门”公司离奇遭人炸毁,大批公司内的原员工无故失踪,仿佛人间蒸发般,人们都说这是罪有应得的报应。
一桩令人扼惋的人间惨剧,可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
问题是,报纸上公开的三张受害者大头照,其中女儿那张怎么看怎么眼熟,图片下方表示的姓名直接证实了这个猜想。
———艾琳娜。
照片上艾琳娜拥有一双清澈的翠绿色眼眸,紧挨在两侧的双亲也有同样美丽的双眼。阿贝拉先生是灰色短发,他的妻子希贝儿女士则是一头栗色短卷发,艾琳娜明显遗传到了母亲的发色基因。如果他们记忆力没出问题,先前艾琳娜对自己母亲的描述是“一头乌黑的秀发”。
倘若报纸上的资讯才是正确,希贝儿女士才是艾琳娜真正的生母,那么刚才艾琳娜口中那位拥有一头黑发、所谓“母亲”的人又是谁?
不妙的预感从脚底窜上,顷刻间周遭汹涌起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的浓烈恶意,沃尔夫皱眉,不久前踏进岩洞的恶心感又一次缠上,恼人地将他缠住,芬里尔狼再度躁动。狼的感知一向敏锐准确,当波涛汹涌袭来的瞬间,沃尔夫便一个箭步冲向牧多,迅速将人捞起,跑回队友身旁。
牧多被突如其来的拉扯晃得一阵头晕,手里拿着的企鹅玩偶应声掉落,脑子当机片刻,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沃尔夫单臂夹在腰侧间。就在沃尔夫跑出坑洞的瞬间,一道极具威压的气息袭来,强势而霸道,毫不怜惜地袭卷全场,直击心灵。
丑陋的姿态展示于四位暮行者眼前,带着不容妥协的偏执,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眸,那里本该有一片清澈干净的海洋,此刻却被污秽染上最肮脏的不详气息;黯淡如枯草的黑色发丝凌乱散开来,哪里有半点艾琳娜口中“乌黑秀发”的模样,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位母亲,而是踏入人间的恶魔。
格隆姆能量急遽暴增中。
“谁都、别想、动我的女儿。”
-08-
天级噬魔,或是魔级。
他们没有斯特尔摘下眼罩便能看见格隆姆粒子等级的能力,但人总有一种对危机的本能预警,内心警铃大作,只知道在手无寸铁的劣势下,一旦对方攻来便是全军覆没。眼前这位所谓的“母亲”身上裹狭了浓郁而黏稠的格隆姆能量,不知是不是错觉,周遭气温瞬间又下降几度,冻得人内心生寒,绝不是地级或煞级噬魔能盘比的程度。
“妈妈...?”艾琳娜愣住,惊慌无措地抱着玩偶缩在角落,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姿态。她知道母亲很恐怖,但不知道母亲会这么恐怖,犹如魔鬼。
毫无疑问,他们摊上了个大麻烦。
至少其他三人是这么认为,唯独左零是个例外。
这种危急时刻下,随心所欲的左零却偏要唱反调,自从知道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面对更为直观又习以为常的噬魔,他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失殆尽。他走上前一步,带着嘲讽的笑意,张扬地摊开手中的报纸,“如果我们真动了您的女儿,打扰到你们母女俩生活,我们愿意道歉。”
聪明的情报师先生脑子一转,露出笑容,却透露着一丝寒意。
“我就冒昧问一句,您是希贝儿女士吗?”
“你们从来弄来这份报纸?!”看清左零手中拿着的报纸,噬魔愤怒地怒号一声,“不...你不应该把我和那蠢女人混为一谈!”
“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那女人搞来的人,想来抢走我的女儿......区区煞级噬魔也这么嚣张.......”
提到希贝儿这个名字时,噬魔狰狞丑陋的眼底略过一瞬嫌弃、厌恶,以及逃避,连伪装性的掩饰都不屑于做,全被左零捕捉在眼中。她疯癫地咯咯笑起,精神明显已经处于失常状态,一个人名便令她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全盘托出;很明显她与希贝尔女士是认识的,并且由她话中得知,希贝儿女士已经被噬魔附身。
结合先前一系列的求救讯息,这个神秘空间的真面目总算水落石出。沃尔夫所感受到的、真正带有恶意的气息并不来自这个空间本身,而是出自于眼前这位偏执母亲的警告。
与之相反,这个空间正在向四名外来客寻求援助。
来自希贝尔女士的求助。
“看您这反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左零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噬魔的小心思,盛气凌人地上前第二步,隐忍过于浓郁的格隆姆能量带来的不适,表面轻松淡定,“艾琳娜能这样奇迹地从一堆尸块变回人样,也与您的能力有关,是吧?”
“我是不知道您都经历了什么,但您应该是最清楚的,艾琳娜从来不是您的女儿。”
“不...艾琳娜....是我最亲爱的女儿,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左零这句话一刀直刺噬魔痛楚,偏执的母亲不愿清醒,自甘堕落沉迷于自己编织出的美好幻想。或许在她的个人世界里有一场愉快又无忧无虑的母女生活,可那毕竟都是自欺欺人的幻想,如同脆弱不堪的泡泡,轻轻一戳便能粉碎。
“所以她是...我的女儿......!”
噬魔痛苦地抱着头,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能感受到周遭格隆姆能量在逐渐压缩、凝聚,一把上了膛的真枪实弹蓄势待发,那是来自美梦被戳破,事实被无情揭开的无能狂怒,如困兽做着最后一番奋力挣扎,试图撕咬狩猎者的喉咙,哪怕将要被贯穿身躯,也在所不惜。
艾琳娜空荡荡的眼眶流出鲜血,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母亲此刻异常痛苦,想上前安慰母亲,却又被恐惧锁住双脚,一动不动地被困在原地,怯弱地缩起身子。
本该平静的空气起了一丝波澜,随着癫狂的噬魔缓缓抬起头,眼神重归于无神,在岩洞极佳的回音效果支持下,一阵阵轰隆隆的脚步声敲击在耳膜,气势有如千军万马,阴森森的环境中不自然地起了风,拂过脸颊,刺入骨髓。
“那是......”牧多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当她终于看清那批不带善意的来者真面目,弗斯提手中的手电筒灯光照去,一张张无神而狰狞的惨白面孔映入眼帘,或残肢或毁容,死相各不相同,却踏着一致的整齐步伐,将四位暮行者团团包围,“......控尸族?”
操纵尸体,属于控尸族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牧多对此并不陌生,她的两位养姐,也就是牧千和牧风正巧同属于这一族,但不同的是她俩可没法一次性操纵如此大量的尸体,想来也是在噬魔化加成的前提下,才得以办到。
如果他们猜错,这群尸体应该便是来自“时空部门”失踪的原员工们。
他们数不清此刻站着多少具尸体,这些尸体形成了浑然天成的人墙,让本就狭窄的岩洞更加雪上加霜,尸群步步朝他们逼近;四人互相背对背紧挨着,其中三人摆出战斗姿态,在如今没法变身、武器也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敌人数目过于庞大,不仅寡不敌众,更有在后方操纵着一切、随时待命的天级或魔级噬魔,胜算近乎为零。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沃尔夫皱眉,瞪向身旁一脸势在必得的左零,“你最好已经想到解决方案了。”
“放心,我没做好打算会这么乱来吗?”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左零笑了笑,在其他三位队友不解的注视下,忽然仰面朝向天空,似乎在看着空无一物的岩壁顶端,又似乎在透过空气看着什么。下一秒,他将手拱起靠在脸颊两侧,拟作扩音器的模样,攥足了气势,朝虚无的天花板喊道。
“喂———希贝儿小姐吗,你的求救信号我们收到啦,如果你还在这里,就赶紧放我们出去这鬼地方吧,有这么多见证者,五年后肯定会有人救出你的女儿的————”
左零的声音在封闭的岩壁空间中来回弹跳,撞进噬魔耳中、撞进艾琳娜耳中、也撞进了自家队友耳中,回荡于耳畔久久不散。刹那间空气尴尬地沉寂一秒,所有人都被他的无厘头举动给整懵了,尸潮因突如其来的噪音停顿,可他们毕竟早已失去思考能力,片刻过后又重新行动,朝四人围来。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草,这就是你说的方法吗,书友?!”牧多连忙端起身边的绿色小球,用飘浮能力甩走几匹快摸上她的尸体,却只能算无用之举的车水杯薪,尸潮的数量过于庞大,她应付不来。
“......你在做什么。”
“你们都冷静下来!也许....嗯?”
就在弗斯提即将一拳揍向面前的尸体,她看见自己的身躯忽然变得半透明,甚至能透过拳头看清原本应该被她揍飞的倒楣死者。伴随着左零方才喊出的回音落下,一阵剧烈晕眩感袭上,她的眼前便被一片虚无渺茫的白色世界笼罩,什么尸潮,什么噬魔,在刹那变成举足轻重,仿佛被什么人一把抛到九霄云外。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们听见噬魔无能狂怒的怒吼声,以及仅差一步之遥的、那些腐败破烂的死者的指尖。
朦胧的洁净世界中,弗斯提听见一道温柔的嗓音,若有若无地在耳边响起,如婴儿的摇篮床,让人倍感舒适,就像重新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她听见那道声音说,
「一言为定,还有...非常感谢你们。」
于是弗斯提知道,左零的馊主意或许真的成功了。精明的情报师从不做没有把握的赌注,就算真有,他也绝不可能输掉赌局。
-09-
当四人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在岩洞之外,也就是他们最开始出发的起点。
弗斯提醒来时,便看到牧多蹲在一旁担忧地望着自己,看见自己终于恢复意识才松了口气,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实话,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正好相反,那片白如雪的温柔乡让她觉得十分舒适,一趟下来旅途的疲惫感仿佛被人瞬间清空。
“对了,左零和沃尔夫呢?”弗斯提揉揉凌乱的发丝,开口询问不见踪影的两人。
“啊...他们在那呢。”
牧多指向不远处的方向,只见沃尔夫正拎着左零的衣领,满脸不悦地责问后者,似乎正为了左零方才差点将他们坑死的方案而恼怒,但到底都是队友,最多就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罢了。落日余辉暖暖地洒落在四人身上,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之后,此情此景便格外温馨动容。
弗斯提无奈地松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来阻止起冲突的两人,手掌向下施力的瞬间,一阵细微的刺痛感自掌心蔓延开来。她定睛一看,将刺痛她的罪魁祸首拿起,才发现这正是他们本来需要寻找的目标,放在岩洞内的另一半贝壳。
想来也知道不是他们亲自拿到手的,应当是希贝儿女士将这半贝壳送回他们手中,见证了一段定好的誓言,而这一半贝壳便是誓言的见证之物。
弗斯提轻轻一笑,将那半贝壳收进口袋里,跟着牧多朝打闹的两人走去。
“好啦别吵了,待会晚上还有烧烤大会呢,我们再噱队长一笔泄恨吧。”
END
顺便让孩子们都参加进来e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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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多】
1.赫罗娅:牧多幼年的旧名,到后来看开了也舍弃了这个名字,决定作为“牧多”继续活下去
2.艾华伊(父)/凡洛德(母):牧多的亲生父母,母亲是墨杜萨族的女祭司,夫妻俩在墨杜萨族内战爆发后下落不明
3.伊东/夏琳:养父母,死于宇宙海盗手下
4.牧千/牧风:大姐和二姐,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姐
5.夏茉:恋人(10+已结婚)
6.左零:书友组,同好、朋友
7.凯特斯:好友,又损又要好x
8.弗斯提:前辈和后辈,关系微妙
9.沃尔夫/莱瑞尔:未来亲家
10.奈芙:学姐和学妹,安全裤战争x
11.乐欧:大姐的恋人,也是队友(所以算嫂子吗)
12.痕汐:二姐的恋人,沃森市猎人,不熟
13.索菲娅:亲切的前辈姐姐,对自己很照顾,牧多单方面不知道索菲娅是同族人
14.芙兰:在达尼市的网友,掉马甲奔现成为好友
15.艾蕾亚:10+和夏夏一起领养的女儿
16.克莱夫:10+的未来女婿,沃莱夫夫家的养子
17.一个亿:牧风殉职后遗留下的一只奶牛猫,被牧多收养
(夏琳:?说好的不卷进世俗纷争呢女儿)
【席兰】
1.吉奥米德(父)/莫莉丝(母):席兰的亲生父母,父亲是甜点师(死亡)、母亲是精灵族医生(替席兰顶罪蹲牢中)
2.诺莱:席兰的亲生妹妹,德莱特猎人
3.医疗班:都是好同事
4.逸睿斯:伴侣
5.沃尔夫/莱瑞尔:孤儿院三人组
6.西奈:经常组队出任务的合拍伙伴
7.温丝莱特:亲生女儿,与逸睿斯的孩子
8.安姨:好心收养席兰并将她带出黑暗的慈祥老妇人
【拉尔兰】
1.罗雀(父)/紫罗兰(母):拉尔兰的亲生父母,父亲是“罗雀集团”大公司的CEO,母亲是贵族千金
2.莉贝卡:大拉尔兰7岁的亲生姐姐
3.阿拉德:实习期的医疗班导师
4.罗塞林:实习期的同窗
5.洛格玛:10+才认识的恋人
【凯特斯】
1.休伯特:泰勒斯市的警方人员,一开始和凯特斯并不对付,后来成为恋人
2.牧多:好友,被牧多帮助过,又损又要好
3.西奈:命运相似的两个人,冤家路窄,相看两厌(虽然大多数都是凯特斯主动惹起的火)
4.左零:算是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喜欢一起搞个大新闻(?不是)
5.巴里兰先生:占卜师,凯特斯对占卜感兴趣的启蒙导师,死于凯特斯占卜出的未来
6.奶盖:一只玄凤鹦鹉,被休伯特捡回家,由休凯夫夫共同饲养
【瓦拉】
1.卡修斯:安德鲁总裁的助理小姐,虽然有点莫得感情,但依然非常关心队长和泰勒斯的每位队员,尽职尽责
2.亚岱尔:喜欢互相观察,恋人
3.威斯莱奇(父)/奥黛加娜(母):瓦拉的亲生父母,非法实验机构“gary paradise”的科研成员,某次重大实验失败后跑路,间接导致瓦拉遭到改造的悲剧
【西奈】
1.莉雅:同族人,伪母子(?),曾经因理念冲突而分道扬镳,之后由西奈邀请莉雅加入泰勒斯队
2.凯特斯:冤家路窄,相看两厌,总是因凯特斯的挑衅之言感到异常恼火
3.席兰:经常组队出任务的合拍伙伴
【莱尔多】
1.西蒙(父)/伊莉莎(母):莱尔多的亲生父母,被人推黑锅入狱,双双在狱中含冤自尽
2.左零:前期买卖情报的交易关系
3.奇:黑客同行
4.玛格丝.巴特:网友
【休伯特(非猎人,警方人员)】
1.凯特斯:恋人
2.奶盖:一只玄凤鹦鹉,据说名字是休伯特起的,由休凯夫夫共同饲养
【索菲娅】
1.艾列弗(父)/海瑟薇(母):索菲娅的亲生父母,双双死于18年前的那场墨杜萨内战中
2.克劳狄店长:“克劳甜品店”的老板娘,索菲娅打工的地方,跟着学了不少技术
3.牧多:同乡友人,基于各种原因向对方隐瞒了这件事
4.凡洛德女士:牧多的亲生母亲,救助过索菲娅逃过死劫,也是因为这原因才对牧多格外照顾
5.温蒂:恋人
【玛格丝.巴特】
1.塞弥特.巴特(父)/丹娜.巴特(母):玛格丝的亲生父母
2.乔罗.巴特:玛格丝的亲生哥哥
3.弗兰克:恋人
4.莱尔多:网友
(清明大家族)
迪纳恩【梦神】
莱瑞尔【天鸽】
约纳斯【黑骑士】
所罗门【King】
多尔顿【催眠师】
利奥诺【游鱼】
曼弗瑞德【影】
亚岱尔【天使】
朱利安【兔子】
(兔兔)
沃尔夫【眠狼】
海涅.钒尔茜【科技树】
???【鲸座】
罗塞林【梧桐】
莉雅【芭丝特】
柯利斯【望潮】
温蒂【雪绒】
(羡羡)
恩多尔【天落鸟】
逸睿斯【不知道但还是先登记了】
(茉瑾)
洛尔缇【风精灵】
(world)
奇【Q】
(钟尔)
乐欧【美杜莎】
伊尔德【暴食者】
亚尔达【虚拟现实】
(巧)
阿拉德.布拉德【白巫】
(大菊)
拜伦丝【海月水母】
(鸦鸦)
奈芙【青鸦】
无弈【无】
彼方【深海】
(石泠)
左零【审判者】
夏茉【茉莉】
(圈圈)
卡米拉【泰勒斯之眼】
欧力尔德【机械之心】
(钪)
黛安诺【乔木】
灰辈【苏北】
萨特薇尔【安】
艾希礼纳【彩】
(光光)
斯特尔【遗星ML】
(花卷)
贝伦希德【古拉姆】
(山田)
弗斯提【岚盾卫士】
(Lekun)
伊诺【跃迁者】
科伦卡【裂空】
米莉菲【精灵医师】
沙汐【雪隐】
(年年)
伊斯特【守墓人】
瑞恩【蓝闪】
(牧风/蜜蜂)
牧多【失重者】
席兰【情绪化】
拉尔兰【麻雀医生】
凯特斯【ICE】
瓦拉【WL-0426】
西奈【阿努比斯】
莱尔多【黑兔1254】
索菲亚【平安果】
玛格丝.巴特【朝阳】
*序章剧情
*玛格丝.巴特个人线
*全文8809字
*dbq因为写得太赶所以后面剧情会很简化和紧凑,可能还有莫名其妙(......
——————
>>>01
“玛格丝,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三冬报社会议室内,会议结束口号一落,高大男子走近会议桌角落敲敲桌面,敲击引起的振动惊醒玛格丝,将她不知神游何处的灵魂给捉了回来。拥有一双紫眼睛的女孩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瞬心虚...要完,在周一的例行晨间会议上开小差,肯定免不了挨顿社长的叨叨念念。想到这玛格丝不禁开始头疼,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周围同事纷纷朝她抛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三两两整理好会议资料迅速离去,生怕被波及似的,只留下玛格丝和科莫拉先生———也就是三冬报社的社长两人面面相觑。倒不是说科莫拉先生有多严肃苛刻,正好相反,科莫拉先生一向关心报社的员工们,为人也和蔼可亲。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经常像老父亲一样说教,本意出发点是好的,虽然从不发火,但往往一被逮住就能朝你念上几个小时,社长办公室更是被员工一致冠上了“三冬禅房”的头衔。
这回进去得多久才能出来?玛格丝不确定地想着,偷瞥了眼墙上时钟,早上七点整,运气好一点还能准时吃到午餐。
小记者内心轻叹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向“三冬禅房”。
等待玛格丝的,是放在桌上的两杯热茶。杯中熱氣正徐徐向外飘出,升腾至半空融入冷空气中,为稍显冷清的办公室添上些许暖意。如今的阿斯塔特正值11月份,迎来秋季末尾,空气中无形带着点稀薄寒气,若有若无地拂过人们皮肤表面,激出一层层鸡皮疙瘩。玛格丝倒是不在乎,她的体温向来比他人高些,也更能抗寒,在这步入秋末的城市中依然穿着短袖外衣四处乱跑,与已经套上大风衣的科莫拉形成鲜明对比。
社长什么时候泡好的茶?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喊我来办公室?玛格丝犹豫片刻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怀疑地看了眼和蔼的男人,再看看桌上沉默的两杯熱茶,认命般踏进办公室。
“坐下吧,”科莫拉微笑着示意女孩,自己則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從業有二十余年的老記者自然看得出员工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要朝她念上整个上午,但今天科莫拉意不在此,“放心,刚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不过接下来有别的工作要交给你办。”
闻言,玛格丝坐上沙发的动作一愣,被对方看穿属于年轻人的小心思,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做好被叨念整个上午的心理准备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看见科莫拉掏出手机一通操作后,来不及开口询问所谓“别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对方便将屏幕转过来面向自己,推放到热茶旁,页面上显示着某个论坛网站的帖子———
「我看到有人在天上飞!!!」
这条帖子玛格丝并不感到陌生,或者具体点讲,她前几天才恰巧翻到了相同的帖子。最近除了CDS事件颇受人们热议,其次在网上传开来的热门话题,便是“天使”降临在了阿斯塔特———听起来完全就是童话故事里的荒诞情节。2030年早已是唯物主义当道的时代,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现实生活,但这并不妨碍部分人们仍存有一丝幻想空间。
正如水怪和UFO的传闻,相不相信因人而异,而玛格丝正是属于后者之一。小时候的她也曾和普遍孩子一样,坚定地相信那些属于童话书中的梦幻,相信12月25日的夜空会有圣诞老人驾着雪橇划过天际、家里的阁楼会藏着小精灵。长大后,这些儿时幻想便随着阅历的增长而留在了童年,理性上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哄小孩的故事,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控制地想着,或许这世上也并非那么一板一眼的现实,说不定在无人知晓的某个花圃角落里就住着花仙子呢?
那天翻到帖子里上传的模糊照片时,她承认自己无可避免地激动了一瞬。尽管只是数张毫无参考价值的远景照,看起来更像蓝天突兀地被吞噬了一小块,只有一处并不明显的黑影,却也为玛格丝长久的真相探索道路上增添不同色彩,仿佛暂时回到那尚且无忧无虑、热爱幻想的单纯童年。
“难道您指的工作是......”连帖子内容都无需多看,仅仅只看到眼熟的标题,玛格丝便已经大致猜出自家上司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科莫拉向后一仰,“做一篇关于天使出没的短篇报导,没收集到素材也不用勉强,这个月会给你额外算工资。可以吗?玛格丝。”
面对社长的询问,辛勤的小记者出于职业素养,自然没有推托掉这份工作。只是她想不通,如今三冬报社应当正着重于将主力投入CDS的相关报导,而玛格丝正是主要参与人员之一;就算让实习新人去办,怎么也论不着找上玛格丝,报社从未出现过人手不足的问题。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对此没有兴趣。
但科莫拉却选择了她。
“等等,我有个疑问,社长,”盯着升腾而上的热气,玛格丝犹豫着斟酌用词,缓缓道出内心疑问,“虽然问起来比较奇怪,但...您会安排给我这份报导,只是单纯出于工作要求吗?”
玛格丝自认并没有多聪明,最多也就会写点小文章,学生时期的总成绩也一直处于要高不低的中间水平。但她的直觉一向敏锐,也不知是职业病使然亦或与生俱来,在科莫拉提出这份工作要求时,便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哎,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科莫拉轻叹,沉着稳重的墨绿瞳孔中不见半分惊讶,像早有预料似的,若有所思地拿起面前茶杯,小啜一口,“确实,这份报导最开始的预定负责人本来不是你。”
“但我改变想法了。”
科莫拉放下茶杯,在玛格丝的注视中走到社长专属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本中抽出最厚的那本,封皮的亮紫色很是抢眼,随后将它拿到玛格丝面前重新坐下,沉甸甸地碰的一声放在桌上,杂七杂八的文件扎扎实实地全塞在里头。这是玛格丝数月前特意新换的文件本,里头毫不意外全是与CDS有关的素材资料、采访纪录。
“我知道你是个很努力的好姑娘,玛格丝,”科莫拉敲敲厚实的文件本,“CDS确实是现下的社会热议话题,但你有些时候投入得...让我感到不安,就像一头全哉在了里头,不再只单单为了工作。”
“我之所以给你安排这篇报导,也是希望你能暂时从中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有一阵子。就算除去记者这个身份,我知道一样阻止不了你调查的行动,你总是这么坚持。”
玛格丝沉默着,想说些什么的话语也全被摁回咽喉,静静地端正坐着,向来活泼的少女此刻少见地展现出宁静模样。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后悔把你扯进CDS的这桩事,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积极投入,”年迈的男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像一位看着女儿的老父亲,语重心长道,“无论是CDS,还是你父亲的死亡真相,这些本来都不是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该面对的。”
这在人人自危且混乱的社会环境下,当人们都在想方设法逃避这场飞来横祸时,玛格丝却坚持朝灾难中心探去。她只是想寻得一个最后的真相,不甘于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恶意与灾祸,无论是对她自身、还是其余无辜的群众。一如当年莫名遭人杀害的父亲,本应完好的镜面在瞬间被无情击碎,打破了所有尚且算是安宁的日常。
或者说,自从父亲离开那天起,这种觉悟便深刻烙进了她的内心,慢慢地形成另一种本性。不去进行反抗、追查,那么终其一生只能是幕中被蒙上眼罩的人偶,什么都不知道,笼罩在不知何处是尽头的阴暗中。
她厌恶这种一切被蒙在鼓里的窒息感,不甘被掠夺的那份祥和与安逸,所以她想主动去打破那层鼓面,试图揪出隐藏在阴暗处的无形洪水猛兽。
———她渴望、追寻着真相,仅此而已。
玛格丝愣住,她听出了科莫拉话中试图拉回她的意思,期盼自己能成为一位普通的女孩。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一丝愧疚,明明身后还有愿意关心着自己的人,她却如此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去接触那些也许会带来危险的事物。
女孩暗中紧捏住群摆的一角,自己是不是过于任性了?可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未曾因此反悔过,自己所选择要踏上的这条路。她无奈地发现这个事实,一个无法欺瞒自身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当然,就算我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她听见对方如此问道。
这句话仿佛成了开启机关的最后一把钥匙。紧捏裙摆的手松开来,玛格丝深吸一口气,左胸口咚咚地颤动着,脑内飞速地运转着,任由中枢的血液注入大脑,也一并传递了那份决意带来的悸动。
玛格丝沉默许久,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不疑。
那双绛紫中再也不见迷茫。
“很抱歉...社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在找出所有真相前,我不会放弃。”
“......如果这是你执意走上的道路,我尊重你的选择,”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科莫拉垂下眼帘,额前几缕银色发丝落下,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不要逞强,也别让自己陷入无法回头的死胡同。要是感到累了,社长一直都在这,无论是遇到困难或不愉快,随时欢迎你回来倾诉。”
>>>02
熟人们总说,玛格丝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她拥有看似无穷无尽的精力,活泼好动,一直保持着充满暖意的微笑,无论何时看去,她总是会热情地朝你送来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你几乎很难在她身上看见属于阴暗的一面,像冬日仅存的暖阳,也像暖炉前的一杯热可可,洋溢着温柔与善意,在恰到好处的温柔乡中并存。
但玛格丝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要让她来比喻,比起太阳,她倒觉得自己更像暴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小雪人。昔日的广阔蓝天忽然被层层风雪掩埋,从第一片雪花落下开始,就注定了她不是那高悬天际的暖阳。她的内心某处角落仍冻着一片冰天雪地,等待消融之际,也就是一切结束之后,或许她能真正成为闪闪发热的小太阳吧。
在这之前,也许会有一场漫长的凛冬降临至阿斯塔特,她有预感那就快到了,凭着直觉。在暴风雪之中,小雪人无畏于严寒的直击,只要暴雪不停,她也不会甘于就此埋没在积雪之中,固执地向风雪中心走去。
她宁愿消融于初春的第一道朝阳中,蒸发至高空去拥抱太阳,然后成为太阳。
早晨七点五十分,sphinx研究所外。
玛格丝蹬着已经有些年份的自行车,沾了些许铁锈的链子嘎吱嘎吱响着,在清晨的冷风中呼啸而过。耳畔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冷冽的寒风随着加速直扑而上,饶是向来不惧于寒冷的她也有些撑不住,稍稍放缓踩动踏板的频率,风阻变小,周遭景色瞬间清晰几分。
今天的预定行程是去教堂一趟搜罗素材。若说起“天使”这种典型的宗教代表物,阿斯塔特那座具代表性的歌特式教堂或许值得探访一下。社长的“说教”时间远比预想中少了近十倍,此刻朝阳仍倾斜着迎面洒来,恰到好处的微弱日光照在身上,她有充足时间慢悠悠地骑往目的地。
小记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踏板,速度几乎与步行无异。而一旦慢下来,周遭环境便也越发鲜明,重重轮廓最终全汇成统一而整齐的线条。当她再度眨眼,眼中映入的便是一片苍白;那是sphinx研究所的建筑主体色调,绝不是纯洁无暇的纯净,而是让人感到窒息与窘迫、充满无限疏离感的淡漠。
某种想法驱使着玛格丝停下车,右脚轻盈地一蹬,自行车稳稳停靠在种满了一排水仙花的绿化带旁。小巧的洁白花朵在微风中颤巍巍晃动着,大片绿从中偶尔探出几朵,像沾染上雪花似的,灵动地充满了生命力,却也难以想像这些小家伙是出自那个sphinx研究所。
非要说sphinx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除了CDS的解药研发外,就实属这些被打理得光鲜亮丽的景物。绿化带不见多少繁枝,行道砖井然有序地砌在平地上,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甚至在玛格丝骑来的一路上毫无烦人的颠簸。
早些年前,那时玛格丝尚还幼小,只知道邻家的几个调皮孩子经常组团去研究所外扔石子,砸得玻璃碎落满地,洁白的墙面也因各种层出不穷的抗议行为斑驳累累。而在多年后的今日,sphinx靠着带给阿斯塔特的福利与经济发展,那些玻璃碎片和斑驳痕迹如一场久远的梦,在反反复复的新建修整中逐渐淡出历史。
如今大部分人们反倒将sphinx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他们所持有的科研水平着实令人无法反驳,若不是环境沦落至此,又有谁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忽然一夕间占据家园的陌生机构?人们只是走投无路,如同溺水者般,但凡有机会将他们拉回岸上的人事物,他们都愿意放手一搏去投以一份冀望。
无可否认地,sphinx确实带来了一线可能的生机,但这个巨大的白色机构永远像隔着层薄纱,哪怕是解药的研究进度,或者什么都好,也依然不清不楚地拒绝透露更多。在这样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难免使人产生疑心,至今关于阴谋论的说辞依然流荡在部分居民之间,对sphinx的不信任与质疑从未消失。
玛格丝本身对于sphinx并没有好感,兴许那种故作神秘的所作所为成功挑起她的怒意,她总觉得这个机构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也不止一次去试探过。某次她好不容易申请到采访许可,当时的采访对象是机构内部的一位研究员,只可惜林恩先生压根不领情,采访仅仅持续十分钟左右,便被不苟言笑的研究员先生请回去了,理由是工作繁忙不便继续配合采访,到头来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倒是一次十分难忘的吃瘪经验。
像想起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似的,玛格丝下意识摸摸鼻子。看着依旧耸立的sphinx研究所,里头究竟隐藏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那对她而言确实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一种忍不住想去揭穿个彻彻底底的冲动。与这念头一并浮现出的,是不久前科莫拉所说的那番言论。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无法控制地蹦了出来,原本只是角落一处快被忽视的部分,忽然就在那瞬间膨胀扩大。
玛格丝从随身背包里翻出手机,打开那篇关于天使降临的帖子看上几眼,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至少....不会是今天,她今天仅仅只是一名在寻找天使的普通记者。
>>>03
抵达教堂时,已是将近八点。
穿过荫郁的羊肠小道,越过无数片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轮胎碾过小石子,连人带车震了一下。这里是小时候父母带着玛格丝发现的小路,周围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四季杨,道路尽头便是安逸神圣的教堂,静静地耸立于阿斯塔特的土地上,承载漫长岁月中所有虔诚教徒的信仰与呵护。
数十年过去,从玛格丝第一次见到起,这座教堂就一如初见般,墙面永远维持光鲜亮丽的洁净,像冻住了时针与分针的走动。而一切得归功于那群爱护着它的教徒们,墙漆与他们心中对上天的信仰一样,从未褪色过。
朝阳裹住了静谧的教堂,一圈光晕勾勒出精美繁杂的花纹,彩窗辉映着暖阳,洒了满地的彩色碎片。玛格丝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某种糖果,用漂亮的镭射糖果纸包着,稍稍转动便是一场缤纷灿烂的虹光盛宴,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
玛格丝将自行车停靠在树干边,走向教堂。
凑近一看,墙角边也生着些许水仙花,由野草点缀着这份祥和,悄声无息盛开在无人的角落。但它们并不寂寞;不远处有一座小花圃,里面长着各式五颜六色的菊科与嫣红的海棠,而顶上是如涓流般倾倒而下的几缕红丝草,攀着彩窗附着在上,一圈小生态便如此形成了,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小姑娘,你也是来祷告的吗?”
当玛格丝沉迷于欣赏教堂周围的自然景观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叫住了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驼着背,面目慈祥,身着朴素的净白衣裳,领口一抹青翠也格外显眼,含苞待放的水仙别在上头,这是准备前往教堂祷告的标准配备。
“不是的。我是记者,专门来这采访一趟。”
“这样啊...那记者小姐想采访什么?这里看上去不像有新闻可以报导的样子。”
老人家看了眼玛格丝领口处的空荡荡,便瞬间了然。不过倒也在意料之内,如今又有多少年轻人愿意七早八早就跑来教堂祷告呢?来这的绝大多数都是老一辈的信徒,他们虔诚地向上天倾诉心声,即便从未获得回应,也依然愿意相信那虚幻的神明,并且深信不疑。
“啊,请稍等,”玛格丝连忙从包里掏出小笔记和笔,熟练地迅速摊开笔记本,换上工作时的认真神情,“冒昧问一下,请问您是否听过关于“天使”出没的传闻,或者有过目击经验?”
老人家思索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在瞬间变得真诚而蕴含光辉。她抬头望向蔚蓝的天际,有些出神地说道,“那你算是问对人了,”下一秒,那满是皱纹的双手搭上玛格丝的肩膀,温和地露出笑容,“走吧,我带你去看见天使的地方。”
玛格丝倒也没有反对,乖顺地跟上老妇人,甚至当心老人家走不稳而帮忙搀扶了一路。好在目的地不算太远,就在教堂旁边的一座小水池,水面上漂浮著三三两两的荷叶片,里头偶尔一晃而过醒目的红色影子,是活动力十足的红鲤鱼。随后她发现,从水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教堂屋顶上伫立一座天使的雕像。
那里原本有天使雕像吗?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父亲死亡后便再也没来过教堂,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她也无法肯定地给出正确答案。
“就在那座天使雕像的上面,我看到天使了,”老妇人指向天使雕像,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兴奋,那就像终于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孩子,眸子中沾染了星辰碎屑般的亮光,暗沉的眼眸顿时都亮了几分,“祂肯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为了宽恕我们而降临到这,我们的忏悔上天终于听到了。”
“祂会为我们带来救赎,阿斯塔特有救了。”
玛格丝微微一笑,耐心地倾听老妇人的喋喋不休,手上纪录的动作也没停下过。她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带来救赎的天使,她既没有老一辈坚定不移的迷信,也没有小孩子天真单纯的无限幻想;但在清楚现实的前提下,她始终愿意抱着一丝相信的心去冀望,也许是她潜意识中不愿妥协的固执,稍微投以希望也未尝不是个无法被接受的选择。
———若真有奇迹降临,倒也是件好事。
她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仍这么坚持相信着童话,在事过境迁的如今依然没抛弃这份童年妄想。那是玛格丝对这片雪原最后的倔强,当悲剧发生,它要人们低头、绝望地在深渊中生不如死,她偏要笑给悲剧看;而现实无情敲碎人们美好的幻想,她偏要执着地捉住最后的童话。
仿佛天生融进骨子里的叛逆与坚持,她绝不是什么乖孩子。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她,更不愿在现实面前跪下,只要信念不熄灭一天,她仍然是无拘无束的反抗者。
“嗯,一切会好起来的。”
>>>04
奇迹与意外,往往发生在不经意的一瞬间。
采访很快地结束,玛格丝原本打算送老妇人回教堂后继续进行取材,然而也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她们看见前往教堂的人逐渐变多,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下一秒就像破裂的渔网,几声惊呼传出,有什么黑影从人群中窜出,笔直朝两人的方向奔来。玛格丝连忙护住老妇人,黑影则硬生生与她正面撞个满头。
基于受力惯性使然,玛格丝愣是被撞得退了两步,身子前倾狼狈地趴在水池边,手中拿着的笔记本应声掉落,水花无情地溅起拍打到脸上,濡湿女孩早晨来不及加以打理的浏海,杂乱地贴服于额头上。她来不及埋怨莫名奇妙撞来的影子,笔记本落入水池刹那,另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在破碎水花中被分割无数块,仅仅是眨眼间的事,玛格丝有幸目睹到这瞬间。
如昙花一现,那道影子分明不属于地面上三人,蜻蜓点水般轻盈地略过水面,就连影子都无法捕捉,迳自离开了狭小的池子中。玛格丝本能立刻抬头,不是看向哪个冒冒失失的罪魁祸首,而是天空的方向———错觉吗?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天———哦,确实有天使,不过是雕像。
大概真的只是错觉吧,被撞得眼花倒也不是不可能。
“小偷!帮忙抓小偷啊!”
陌生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小记者回头定睛一看,撞倒她的罪魁祸首是个魁梧男性,后者手中紧攥住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粉色手提包,情况已经十分明了地摆在眼前———这名男子是个扒手,还是现行犯,被逮个正着那种。
这名男子一看眼前站着两位手无寸铁的女性,眼底的震惊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得寸进尺地伸出手便想袭击两人,就差将贪婪二字给刻到脸上,一副丑陋嘴脸显摆在那。不过很可惜,这位小偷先生今天并不走运,这也将是他最后悔的选择。
“老奶奶,能请您先回避一下吗?”玛格丝暗中握紧拳头,将随身背包扔到一旁,活动筋骨,“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比较刺激,我担心您撑不住。”
>>>05
当老妇人再次看到玛格丝,是在派出所里。
听从女孩的指示,老妇人第一时间便竭尽所能离开现场,却没有回到教堂去做日常祷告,而是前往距离教堂最近的派出所,将情况通知给里头的警察。她本来还担忧玛格丝的性命安危,在警局内揣揣不安地等待消息,自己却也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的帮助对方。
后来令她大吃一惊的是,事实上玛格丝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拎小鸡似的将小偷先生给拖到派出所门口,身后跟着两位表情变得不太淡定的小警员。玛格丝一手拎着男子的领子,另一手随意地将自己的随身包包搭在肩头,小拇指顺带勾着遭殃的粉色手提包,朝老妇人抛去一个灿烂的微笑,头发乱蓬蓬像只小松鼠似的。
随意做了几个笔录后,玛格丝打理好自己便踏出警局,与老妇人和仍处于懵逼状态的警员们告别。
“啊,是刚才打倒坏人的大姐姐!”
踩着接近正午的阳光,玛格丝走回小路旁,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附近不知何时多了个孩子。娇小的男孩手里捏着一张满是折痕的纸,小半张脸被鲜红色的围巾包裹,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纸,瞥见玛格丝朝他走去,小声惊呼了一声。
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见刚才的场面真的好吗......玛格丝挠挠头,走到男孩面前半蹲下,正犹豫怎么向他解释,不经意瞄到后者手中捏着的纸张,脑子忽然灵光一现。暗自拿捏著对孩子说话应有的语气,开口问道,“小弟弟,你在看的这张纸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大姐姐能帮我看看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依然十分单纯,听见玛格丝这么问,没有任何质疑便将纸张递出去。玛格丝拿在手里左右审视了一下,发现上面分别写着两条信息,照着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了一遍———有个叫派派的小女孩在找一只感染CDS的三花猫,猫的名字叫萝拉,貌似还怀了孕,纸张背面则是三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你想帮助派派找到萝拉?”玛格丝尝试性地试探一句。
男孩点点头。
也是,小孩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一双灵动的漂亮眼睛中不参杂任何迷茫与晦暗,有的只是对于“问题”本身的好奇心,单纯地想知道问题背后的答案,简单而容易理解。有那么一瞬间,玛格丝仿佛在男孩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她也曾有过单纯地天天向父母发问的时光,为什么鸟儿能在空中飞翔、为什么太阳和月亮总是在玩捉迷藏、为什么冬天堆的雪人后来都消失了...诸如此类。
多么天真美好的孩子。
兴许是男孩这副模样触动了玛格丝内心深处的某个柔软地,小记者的神情不自觉放柔许多,温柔地抬起手抚摸男孩柔软的发丝,盛开了满眼的紫罗兰中是令人看不清的感情,里头参杂了众多复杂思绪,但玛格丝隐藏得很好。男孩并未发觉,他此刻只想着纸张上的谜题。
“知道了,姐姐会帮着你一起解谜。”
“既然想知道答案,那就从主动去找寻答案开始,这会是个好的开始。”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男孩听,还是玛格丝自己。
——序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