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叶月十六,虽然已经结束了在老家的那些繁杂的活动,该回到京都。
但返程前父亲的话语,仍在我的脑子里的回响。即便是熟悉的环境,不,不如说正是这熟悉而陌生的环境才惹得人焦虑不安。
画面冲破时间的桎梏,那日情景同离家之前那日的演奏一起徐徐在眼前出现和回响。我不仅开始思考,仍没有找到答案,摇摆不定,无法做出选择的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带着自我疑问,这次的休憩也变得沉重和阴郁起来。夏日的蝉鸣连绵不绝,似乎每日都督促着。
我到底需要创造怎样的曲子,属于自己的风该是怎样的风呢?这是只有我自己所才能找寻的答案,父亲每年都那样期待地问着,但我所给予他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沉默和空白。
或许我应该更早的发现这答案,哪怕只是一个词,一点线索也好。可我朝内心探去,那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若不是携带着的乐谱,恐怕自己连起手的音节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创作总是困难的,但即兴地演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本应该并非难事。没错,本应该。作为一个以此为生的职人,这本是最基础的。而事与愿违,当我将拔子靠近弦地瞬间,肌肉记忆让音节连缀,但散逸的思绪没能将他们谱成曲子,只是生硬地断开,再也没有衔上。
没能顺利弹出的那些音节和思绪同庭院的流水一样流逝,缓过神来才发现时钟的指针在不知不觉之中移动了些许。若能够和“水”一样顺利流淌就好了,我想着。
悠悠古池,蛙越其中,声轻如幻。
或者心中的那摊水,需要些什么来打破那份寂静。但,那只跃入其中的“蛙”又是什么呢?
是人?是物?还是事?我对自己提问。无名之怒同夏日的蝉鸣,令人焦躁不已。
我对自己毫无进展,对来自父亲的发问以及,那些同僚的视线而感到无奈与愤怒,甚至在拨动弦的时候更用上了几份蛮力。自然,我所得到的不过是呕哑嘲哳般的回应。这可不是能够展现给他人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啸鸣,所有的声音停留在了那个刹那,一切都转明为暗。
啊啊,是我放弃了琴,所以得不到琴的回应。我自暴自弃地想着。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将同我作对。
也正因为这份焦躁,在应声的时候总是慢了几拍。说来也可笑,若不是旁人的提醒,我还以为肯定能好好遮掩过去。
華乃音似乎更早地发现了我的心神不宁。
“怎么了呀,竹音哥?”
不知道为何,竹音哥哥好像比我预计的心情更糟糕。虽然我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一直挂着笑脸的类型,但回来的这几天的脸色好像越来越憔悴了。
“竹音哥哥——没事吗?”似乎是回来这几天的操劳导致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黑眼圈和耷拉的嘴角恨不得把他按在床铺上让他强制休息。
在老家的这几天我时不时就询问他要提前返程,但他要么是没听见,要么是用摇头来回复。若真是没问题也就算了。他倒好,在这种时总说让他自己静静,然偷摸着挪到别院的仓库里,想一个人悄悄地进行演奏和练习,
一个人练习?想得到好,他那恍恍惚惚地样子,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于是我悄悄跟着,在临着的那件卧室听着,等待着。
我所听到的并没有一首完整的乐曲,就连刚入门的小学徒都做的比他好!
这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吧!
有想过父亲和他可能是起了些争执,但似乎也没有听到两人的争吵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哪怕我询问了其他人也没有个准确答复。这份沉默和秘密,反倒是更加急切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谜题都在自己的面前了怎么能置之不理!这可并非我的信条!
于是在准备回京都的那天,我试探性地向他问了过去。
“怎么了呀,竹音哥哥?”
“啊,恩。”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没事作答。
恩,这个反应,这个回复,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去个新鲜地方换换心情肯定没错。新鲜的地方?不禁想起手里送来的百货大楼的那两张优惠券。
百货大楼吗?恩,有那么好几层楼一层层地逛过去,然后在顶楼的游乐园优哉游哉地度过一段时间,感觉也挺能改善心情的,如果这也不行,那就强行把他拖过去!
好,就决定是你了!
从手中掏出了那两张五彩斑斓的优惠券,直直伸到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绕个远路,先去一趟百货大楼吧!“
“竹音,你从这曲子里,听懂了些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感受,不需要叙述其中的演奏技法。”
那天父亲有些神秘地将我叫了过去,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着,甚至也没喊我带上琴。那时的我也不过堪堪能够演奏曲子,并不理解这番举动的含义。但周围弟子地目光灼灼,似乎要将所有人的视线聚在这里。他们上下打量着,或许都在考虑父亲究竟会把这位置传给谁。
若真是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这里就真的走向衰落了吧。
不,说不定从老爷子离开那时候开始就...
哎,要是大师兄没有离开这儿该多好。怎么着也不至于将秘传给他吧。难不成就因为这个而走的?
那可是亲儿子,亲儿子!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外人能比的!
他们这么说着,也在为那突然离去的大师兄而感到不值。
这些天也早就见识了这里的风风雨雨,冷言蜚语不断,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会是八束家,是我的家,我的归宿。
“父亲....”我有些困惑地抬头看着他,“我还没拿琴。”
“不了,无碍。你也不要管那些嘴碎的家伙。尽管让他们瞎猜测。”
话虽如此,他自己倒是郑重地抱着琴,拿着撥,神色凝重。
“那这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被牵着朝着里屋走去。
周边的景色熟悉的令人放松,甚至有些许正是我和华乃香所布置的。看着这个景色,就想起和华乃音一起度过的时光。
但现在仍未到下课休息之时,为何又带着我回到内侧呢?
我只是困惑,不敢发问。就这么由着父亲领着,像是被钓上钩的鱼。
我们最后来到了一间较为偏僻的仓库。木质的隔板隔音并不算好,或许也正是出于如此考量,才选择了这间。“哦,悠子还没把这间清出来啊,嗯,有些影响但还是凑合用。”他皱着眉头,踏入了房间,随即又撤回来脚,小声感慨。但立刻又向往常那样,指挥起人来。“你再把这里的东西往内挪挪,空出些干净地方。
我尽可能快地收拾好屋子,然后正坐在父亲对面,等待着课程的开始。
课程。
我是如此猜测着的,虽未挑明,但仅有两人在此的环境,凝重的空气,以及父亲架起琴后的架势,都和上课的时候如出一辙,不,或许更为慎重些,即便是父亲,也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会乱了呼吸吗?那这究竟又是何等大事呢?我不禁胡思乱想,目光也不由得扫向脚下。
咳,咳。
他轻咳两声,背挺得笔直,右臂微弯,手中的撥同丝质的弦相触,在第一个音后,画面似乎就在此之前定格了。而父亲所演奏的..是同以往风格截然不同的曲子。
不,那拔的大小,也比往常小上一节。
如风,疾驰的风从面前扫过。如火,熊熊烈火势将一切燃尽。如破开一切的飞鸟,似同枝头断开联系的春花。
右手拨动琴弦,发出铮铮声响。左手地拨轻巧的划过弦,但和平常相比,明显快了不少。他并没有给自己多少按部就班点点拨拔的时间,父亲的额前也已经出现斗大的汗珠,这也能明显看出,这同往常略有差异地演奏技巧,对父亲而言,是有些吃不消的。
嘹亮而悠长的...这便是一直以来我的印象。但这次的曲子似乎不同以往,若之前是优雅持扇的大和抚子,那现在则更像有些新潮的时尚女郎。风,我看到了风。不,是感受到了风,并非是初春了旭日和风,而是更加猛烈的风。不似细水流长,而像是呼啸而过的一阵飓风。即使父亲演奏完,那声音好似还在耳畔回荡。
“竹音,你从这曲子里,听懂了些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感受,不需要叙述其中的演奏技法。”
“风,我听见了呼啸而过的……猛烈的风。”在刚刚的演奏之中,眼前没有人,只有肆意而过的风。
我未加思索所给出的便是风这个答案,它的回响似乎仍在不断冲击着。似风停留又离去后的那片残籍。
父亲珍重地放下琴,沉思着,并未开口。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他对我的感谢是喜是忧。感觉本身就是虚乎缥缈之物,这答案是对是错,本就是主观的评价。只是担心不符合父亲的品味、
“风,哈哈,风吗。真是千人千面啊。“他笑着感慨着。随即,又回到了那副严肃庄重的样子,“这是你祖父的曲子。但可惜的是,我听不见风,我只看见了熊熊燃起的火啊。他将谱子交予我的时候,就在感慨悟性不够。在演奏上,或许这是差着的那份感性使我止步于此……好在,演奏所依靠的不只是感性,这也使得八束家屹立于此。但这样的路是不长的,你需要找到——“
“你需要找到自己的”风“。
属于自己的风?什么叫做属于自己的风呢?那火炎又是什么呢?这是需要我创作出属于我自己的曲子,又或者是我还需要靠听和看,将这首曲子改编续写呢?
我不理解,留下的,只有重重的困惑。哪怕我带着困惑地抬头看向父亲,企图揣测出些许端倪与提示。但此时的他并没有将目光看向我,已经抱着琴和拨快步离去,并没有半分想要解答的意思。哪怕我后面再提及,他也是三缄其口,如那日那天根本没有发生过此事一般。
但那首曲子,那阵风,和那句话,印刻于心。
——去寻找自己的“风”。
文月十四,虽仍处于梅雨季节,但从云层探出头的太阳,宣告着今日是朗朗晴天。
兴许正是周末,人吉商业街的大众食堂千代的客人比往常忙上了不少。这家店铺即使几经易主,但仍是此处居民爱去的食堂之一。而现任店主饭田绢代,虽来到这条街的时间不久,但其独特的手艺也吸引了不少的常客在此驻足。
时值下午,正巧是食堂休憩之事。此时的饭田绢代正思考着这次的上新菜单。既然是夏日炎炎,就应该上些凉面,周边的熟客也刚好送了些黄瓜。不如趁着以黄瓜入菜。但好像又一突发奇想,感觉能够和鱼虾相配……
“娟姐——”门前风铃的轻响和呼喊声一同打断了绢代的思考。一个矮小却活力的身影唰地一下,越过门口进入到店内,啪地一下拍着桌子,急匆匆地询问着“店内能不能预约定制菜?”、
饭田绢代放下了撑着脸的手,起身去倒了杯冰水。
“小華乃香,可以当然是可以,你这样说我也完全没理解什么意思啊。不如先喝杯水,慢慢说?”
“绢姐,咕嘟咕嘟……哇……“華乃香豪放地接过便大口喝着,甚至有些些许溅到周边的衣领。
“慢点,慢点呀……”饭田绢代起身去替人拿擦拭用的帕子。
華乃香随性地拿袖子擦了擦,然后发出呼啊的感叹声,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就是,那个……想为人专门准备一桌子菜这样子?可以的话不是店内挂着的那些,按着个人的口味发挥,做一份套餐?”她比比画画地说着,一边思考一边皱眉,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恩?小華乃香突然这么用心?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儿发生?例如纪念日啊,生日之类的。”
“啊——”
“恩?“
“是香药姐的生日!就在下周三!”華乃香右手单手握拳,在自己左手上平敲了一下。做出一副我终于想起来的姿态。但一下子又回到了开始的那份困惑,“不过……我好像不太确定她喜欢吃些什么哎?香药姐经常来店的话,绢姐你应该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吧?总之,恩,准备一桌子,啊,一桌子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啦?就是大概晚餐定食的一个套餐,这样?“
“也就是说,小華乃香打算替香药定制一桌生日限定套餐?”
“嗯嗯!总之就是这样,价格比平常稍贵一点也可以。”華乃香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迷茫,“不过这么说的话大概有几样东西,应该用什么材料合适?”
“香药的话,有时候会来店里吃咖喱饭,然后点一点下酒的小菜,再配上一杯烧酒。“作为千代食堂的店长,绢代自然是将自己客人的喜欢摸得一清二楚。
“那么就从——”華乃香停了一下说,“从,之后就算喝酒也没有那么伤胃的角度和目的入手设计吧?之前我在杂志上看到过,说是鸡蛋啊。鲑鱼啊,牛奶或者乳酪之类的食材对胃比较好?要不要考虑都加入其中看看?”
“太贪心了哦,小華乃香,一餐饭应该塞不进这么多豪华的食材。”
"那,那稍稍选个一个两个在里面就好……?好像全部加进去,对于一餐饭来说也确实有点奢侈。“華乃香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荷包内的那些钱,弱弱地回复对方。”不过套餐的话有什么东西?“
“大概一份小菜,一份主食,一份主菜,再然后,还有一份餐后的小点心?一般来说的话是这样。”
”那么主菜用鲑鱼吧?绢姐做的盐烤鲑鱼非常的好吃,而且有着很温馨怀念的感药觉……要不我今晚就吃这个吧,嘿嘿,鲑鱼。”華乃香说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
“主食的话要不要试试店里新上的特色凉面呢?在这炎炎夏日,配上清爽地蔬菜丝以及凉爽弹牙的面,还有辛香的酱汁一起……上面在附上一块表皮煎至焦黄,带着略微脆脆口感,一口下去肉汁四溢的鸡腿排,最近下单的人很多,也算是现在店内的招牌了。”
“啊,那我今晚要这个!”
“那盐渍鲑鱼呢?今晚还要吗?”绢代开玩笑般地问道。
華乃香一下子伸直手臂,瘫在了之前擦拭过的桌上。“没,没想好……哪个听起来很不错。追求经典和尝试新品,定不下来啊……哪个我都想吃,吃不完的啊……”似乎已经打算摊成一团,同桌子融为一体。
“小華乃香,套餐里的小菜和甜品还没有决定呢?而且刚刚你提到的那些食材只用上了鲑鱼,其他的话,蛋要不要考虑看看呢?做个小菜,或者做温泉蛋加到面里。哎呀,鸡蛋和鸡排也算是亲子盖饭了,虽然盖得是凉面呢。“桌子上发出了几声敲击的轻响。
听到了温泉蛋这一关键词的華乃香迅速支起身子,咽了口唾沫。似乎也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肚子内的猛兽发出了属于她的叹息之音。
伴随着讨论,似乎天色也渐渐暗下,虽然就晚餐而言略微有些早,但也刚好是能够独自一人独享豪华大餐,悠闲度过在店内时光的时候。而刚刚的一番讨论早就激起了食欲,趁着还没有其他客人的到场,现在正是独占豪华招牌菜肴的最佳时机。
“不,不管了。总之剩下的交给绢姐安排肯定没错,绢姐——我现在就想吃带温泉蛋的凉面——”放弃思考,选择吃饭才是不辜负此时的最佳选项。華乃香想着,把刚刚尚未决定的菜肴内容问题放在一旁,望到了九霄云外,即便是吸溜完那份凉面,也没能想起自己尚未确认的那小菜和甜品,回到了日常的工作之中。
看来,那份套餐里到底有什么,也只有那天吃到这份特制餐点的人才知晓了。
这门口气味刺人呛鼻,进入其中,还得过幻境才能求得见一面,那么你来此地,又究竟是为了何人,为何事呢?
桂枝仍懒洋洋地一脚搭在椅上,一脚踩着地,以一副十分之不文雅地姿势瘫在椅子上,脸上盖着那尚未读完的《易经》。
“师叔!”一药童踉跄跑来,急急忙忙,险些摔跤。“有,有客人想破阵而入!”
“急什么,莫气急攻心了。什,破阵而入?”他一把抓下脸上的书,正襟危坐看着那药童。
“八成又是来求药的,你细细说来,还有,别告诉你师傅。他那心肠软的很,菩萨心肠,什么都给人送去了。”
“师叔,我们本不该治病救人吗?”
“那也得看看,这进来的人有几分名堂?若是什么人都给,这儿和寻常药堂又有何差别?”
药童似懂非懂应了,但又想起什么,执拗开口问道,“那她怎么办?”
桂枝手一摊,侧边的联席被拉动,影像自卷轴而出,“不急,先看看。”
这回春堂虽名声广大,但不喜外人,自然是为拜访者设下重重戒律。而现如今所使用的,则是幻用了诸葛先生的八卦阵法。虽有口诀,但误入此阵而生还者,少之又少。但好在这是个幻阵,人并非真死,但终究与此无缘,再也寻到不到踪迹。
而那访客,虽为女子,但武功并不算差。从她矫健步伐可以看出,定是练家子。在与机关兽时,挥舞长枪一顿、一挑、一刺都落在那要害处,顷刻间土崩瓦解。只见她闯入伤门,略微休息停留,见其上兽首,最终又暗下目光。
“真是妙女子,可惜走错了路。”桂枝随手抓了放在一旁早就凉透的茶水,啜了口。因味道不合宜而皱了皱眉,“久了,不如倒了。”话虽如此,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将那碗中的茶饮一饮而尽。
“需要把那位娘娘带进来吗?“药童不敢应,只是怯生生地问。
“你要再问,就罚你拨莲子心。...罢了,你背下口诀吧。要是记不下来,你和那娘子一同体验八卦阵。但要是记得,你就提点一二,剩下能否成,便是她的造化。”桂枝掐指一算,独自在那唉声叹气。
“是!生门正东,生入而休出。复正北开门入,即可破阵。”
这是基本功的基本功,若是开口这么承诺。定是同意让此人进入药堂了。药童大喜过望,弯腰屈膝,甚至头差点磕着地上的砖石。
“那,那我可以讲....?”
“去吧。”他摆手,做出一副嫌弃样。
药童做了揖,便小步离开,化鹿入阵。轻快的步伐在这空旷的大堂回想,留给桂枝的只有画着圈地小鹿尾。
耐不住自己的情绪,稍稍有些伤痛悲欢就上了头像救人,和他那师傅真是一个作风。他看着那最终汇入水面的身影,无奈地将目光放在了那泛起涟漪的水面。
桂枝抬手,那卷轴收入袖中。拿起掉落于地的那本《易经》翻看几页,最后还是睡了回去。鹤山……你到底是又去哪,招惹认识了这梁家的小娘子来我们这小地方?桂枝嘟囔了几句,又睡着了。
他同鹤山不同,只想在这悠然自在的混日子。他人之死活,又与自己何干?以他懒散的性子,偶尔招几个徒弟,打点打点回春堂,让这里不破败凋零便是极好的了。
鹤山喜欢的是漫步人间,替人指点迷津,也正是因为鹤山的冲动举动而导致这位处昆仑的小小药堂在江湖之上传的神乎其神。不仅位置神秘出奇,位处蓬莱仙岛或是昆仑之巅,还有说法说是其入口多变,而他更喜欢的不过是蜗居一堂,避人耳目。所以当客人来访,多是桂枝接待,应付被鹤山应下的,那些有着奇奇怪怪需求的客人。
再过不久,应该那梁家的娘子就要破阵而来了吧……
手中的铜钱滑落,起起伏伏,伴随脆响落在光滑的地面上。
二反一正,一阳二阴。
今日,山水蒙之卦象。
文月X日 天气 晴朗
我未曾想过,京都会是这样的地方。
虽然离得尚且算近,但练习繁重,只能通过书信去了解華乃香的近况,她曾在信里提及这街道,述此处的人、事、物。活泼地,好动的妹妹或许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如此坚信着。
她本就不爱书写信件,但来到人吉开始工作后似乎擅长不少。每每打开信纸,也都透着淡雅的清香。据说是店内的店员所推荐的,看来一阵时间未见,人的习惯也随着羁绊变了不少。
她谈及自己所在的租书屋,铺面不大,但又应有尽有。喜欢门前一爷(应该是店主先生)所种的花,也喜欢那门后的小小院子。写偶然在街上路遇的神社所饲养的神鹿,回忆起一家人曾一同去往奈良的温馨时光。也写热情招待众人的千代食堂。
看她写了那么多在人吉发生的事情,看来是真的融入其中了。
我还担心她那样的性子,会不会给人添麻烦,融入不进这街道。但以书信内容来看,多半是杞人忧天。“总会有办法的。”她常常笑容灿烂的这么说着,然后闹出些许事儿来。
父母的信件也常说,让我多多关照一些。我也曾担心她的个性会不会与这里的人合不来。但工作繁忙,也只能用堪堪书信和汇款来表达关心。但或许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家庭中喧闹的孩子,正在长大。这点真让人欣慰。
我曾告诉过她,人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最终总是能找到个落脚点的。那时候的她只是应了声,似乎没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这名为人吉的商业街,会不会是那个能让她呆得住的地方。虽然偶然也会有那附近要建设百货大楼的传闻出现,不知最终会如何。但她那么喜欢,我还是希望那里能够留下来。京都的百货大楼,还是留在主城区就好。
过些日子将会是七夕的祭典,正好有了假期,也拿到了邀约,不如正好趁着这个日子,去往人吉看看……不知今年的签上,她又会写下什么祝福?不过我自己的话,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祈祷家人健康平安吧。
在花火大会的这一天,这间往日里略微宁静祥和的租书屋初显得有些异常的热闹。
闲不住的是八束華乃音,她特地换上了属于节日的浴衣,但时常上上下下朝着店外观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精心盘起的头发似乎因为人急急忙忙的上下挪动而有些松散,在慌乱之中似乎落下了几根,垂在了肩上。
“華乃香——在等谁吗?”
香药的声音从楼下响起,能从声音中听出,止不住的好奇。
没有回答的人声,只是又一次爬上二楼的
“看来是有约。”阿竹在一旁轻声说着,然后朝着楼上又跑回二楼的身影望去“这已经这个小时的第三次了,刚刚在里面整理书籍的时候也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音。”
“呀?小華乃香这不是先行一步了?”阿竹的说法,一下子激起了香药的好奇心。立刻从前台的柜台上支起身子,正打算抓着一旁的阿竹聊八卦。
“哎,但是最近好像也没有看她经常去哪家店铺?难不成是约了室友或东云老板?恩……好像也不像。啊——难不成是什么以前在大阪的青梅竹马?前些日子还看到她去了邮局寄信件。”
“就,就算你问我?反正今天应该也没有什么客人来,不如提前歇店问问她……“阿竹有些无奈地说着,但同样对自己同僚的奇特行为而感到好奇,”不过平常好像也没有看到八束小姐和谁走的很近,真不可思议啊。“
“谁呢——?”香药停下了手中的笔,忍不住好奇。
“谁呢。”阿竹平淡地复读着,“说不定只是约了哪个关系好的女孩子吧。”
“怎么会呢?你看小華乃香平常虽然也是穿着和服,但是像这样特地把头发绑起来啊,这可不多见呢。啊,对!还悄悄画了妆,恩,这几天的香囊的味道好像也和之前不一样。这数不清的变化在一起,那么结论只有一个,肯定是约了心上人吧!”香药一一列举今天特地出现的那些小心思,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平常所带着的那平光镜似乎也闪出了一道智慧的光。
“恩——说不定只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呢?”阿竹扶了扶自己新换的面具。似乎同样是为了今天而精心挑选了一枚崭新的
“嘻~阿竹——”香药将所有人的小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嘴角上扬,朝着阿竹的那新面具敲了敲,“别说小華乃香,你面具的突然变化是不是也是约好了谁?”
“这只是配合七夕节日的员工装扮,香药姐。”阿竹轻轻将对方的手拂去,仍是那份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真的谁都没有约。晚些时候说不定就在自家阳台看看。“
“唔,阿竹你真的是无趣啊……”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手上的钢笔也跟着摇晃着。“不过也是,估计你长大一点肯定就懂这种浪漫了!“香药很笃定地说着,又一次地将谈论的话题对象转向了那心猿不定的小妹妹。
”所以会是谁呢?果然还是这条街上的人吧?“
“香药姐,你要这么在意,不如把这条街所有的人都列出来,然后一一排除吧。我去忙了。“阿竹随意应付着,朝着店内新挂上的留言板走去,检查起上面的是否有心动进展。
“啊对,阿竹!检查检查一下那个上面有没有小華乃香的字迹,说不定是在我们店内产生的新邂逅呢!“
“没有。香药姐这么在意不如直接单刀直入地去问问。”阿竹没好气地说着。
“哇,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做呢!专门问那不就太没意思了。”香药摆摆手,然后开始在纸上一个个地写着可能的候选人,再一一划去。
在这过程之中,那上上下下的凌乱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又消失。
“小華乃香——今天一爷说可以提前休息。不用在楼上守着了哦。?啊。如果是有约的话,让人久等也不好“
“哇?真的吗!感谢一爷和香药姐——我今天先走一步!”哒哒哒,刚刚话题的女主角轻快地跑下楼,浴衣的衣袖像是蝴蝶的翅膀翻飞。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半耷拉,毁得差不多的盘发。
”哎,“香药根本来不及叫住对方,只能看着那只名为華乃香的飞鸟飞离此处。”这么急忙吗?头发都乱了呀。“香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笑出了声。
——而在她正准备将目光收回,进行关店事宜的时候。撇到方才离去的華乃香身旁,多了个面容清秀,身穿和服的未曾见过的男子。两人说说笑笑,举止亲昵。
虽然有些距离看不那么清楚,但两人的衣服色系相仿,一深一浅,花纹颜色也十分相称,颇有成双成对的感觉。
难不成真有状况——?香药的八卦之心,在这一刻,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