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41「盲点」《迷失》
作者: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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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局承诺的最长驾驶期限是三十八个月。我盯着顶盖上的上千道划痕沉默地想着。具体有多少划痕,我早就放弃计数了。
从木卫二启航以来,这些划痕最初是充满希望的,由我自己一道道刻在上面,每一次从冬眠舱苏醒,就添上一道痕。不知是哪一次苏醒开始,我厌倦了记录,也就放弃了记录。
现在,在液压装置哮喘病人般的嘶鸣中,我坐直身子,应急灯在头顶投下蛛网状阴影,我相信我仍在我的预定航线上,距离抵达目的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汤姆伸长手从上层甲板递来盘子,这小伙子向来工作敬业,每天都会准时送上餐点。餐盘里的合成蛋白块摆成规整的正方体,边缘被烤出焦褐色的网格纹路,旁边的瓶装汤饮外盒皱巴巴的。
对于餐食,我向来是不挑剔的,我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其他方面。一边吃饭我就一边穿戴衣服,借着从光滑明亮的木头的反射中确定自己的穿着。我是否仍是拓林航运光荣的一份子呢?我是否仍然维持着体面的装束呢?我理正衣袖,将徽章摆正。从反射出来影像上看来,不赖。
我满意地点点头,长时间的单人航行是非常磨人的,但我想我还撑得住,距离到达极限临界点,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对
用餐完毕,我屈指弹飞包装袋,汤姆迅捷的窜出来抓起包装袋、盘子和吃剩的食物,带着它们缩回甲板里。
“干得好汤姆,我会让米尔那个坏主管给你涨工资的。”
角落里休眠的换气扇突然嗡鸣着启动,我走出舱室,招呼站在走廊上的大副,示意他和我一起前往舰桥。
"今天有东北象限的离子风暴。"大副吐字清晰,说话一板一眼,他的喉结振动发出发条拧紧的声响
“这句话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离子风暴将会持续三十一个自然日。”
“对,这句话你也已经说过了,没必要每次都跟我重复。”
离子风暴还没结束,距离我的上一次休眠,难道连三十天都没有过去吗?常设航道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离子风暴,频繁的结束休眠不是一个好兆头。
穿过三道气密门,能听到船员们在通风系统里边移动便喷洒消毒剂的声音。这些卫生工作似乎永无止境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反正浪费的是公司的财产,我才不在意呢。
舰桥内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充满了纪律性。我习惯性敲了敲压力表,就像小时候修理祖父的收音机。表盘指针逆时针转了半圈。“很好!这样就正常多了。”我大声地对周围宣布,想要向周围船员分享船长对这艘船的又一次贡献,可惜船员们毫无回应。
“工作这么认真专注,公司会为你们感到自豪的。但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努力,这儿也没人盯着你们。”
“除了我。哦,是因为我在你们才显得这么冷漠吗?好吧,有这么一群敬业的员工实在是老板的福气”
我的船员什么都好,就是太敬业又未免有点太害羞,总是用辛勤的工作而不是语言来回报我。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来一段振奋人心的演讲。
“我小时候可喜欢看航海冒险故事了,那时候写作文就写‘我长大以后要当船长’,可惜地球的海洋都被探索完了,我还能去哪儿冒险呢?后来我就想,星海也是海嘛!我以后要是当个太空船船长就好了。”
“可大人却批评说,”我努力装出一副蛮横地样子吼道,“‘那都是有钱人才能当太空船长,你不好好学习哪来的机会?!’,后来我就只能去为大公司开送货舰,唔……可我还是当上了船长。”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舱室回响,说不定连宇宙外都能传递出去。我满意地点点头,“我想说得是,有大家在这艘船才能航向正确的方向,感谢大家大的付出!”
“现在,我要回休眠仓了。”我转身对大副道,“你知道的,单人航行真的很无聊,女神转生录我都通了三十遍了,只希望下次被唤醒时我们能到达空间站。”
大副平静地将我送回休眠仓,从另一边的墙上裂开一道缝隙,胡安博士从里面深处胳膊,胳膊手里夹着一支针管。
“哦对了,精神维持剂。”我拨开头发露出后颈,短暂的针刺痛感后,一股柔和温暖的感觉从后脑蔓延开来,“没有这个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撑下去。”
注射器沉默地远去了。“晚安,胡安医生,希望我下次醒来我们能抵达目的地。”
“你也晚安,大副。你知道,在所有人力我最信任你了。”我相信在下一次醒来时,大副依然会守在门口,等待着奉献它的忠诚。
休眠仓将我封存,在最后清醒的时刻,那些划痕提醒了我,上次船检的时候被告知船上的维生系统可正常运作的时限不超过五年了,哈哈,我当然不可能持续航线五年,一般三年就能到岸,但……
我的思维停滞在这一刻,休眠仓像抚平水面的波纹一般拂去了我的思维。
我又一次睡着了。
END
写于25.4.27
(疯癫之作,每次想不到好点子我就会开始胡言乱语)
Vol.240「旧相片」《显像开端》
作者: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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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年路易斯・达盖尔发明银版照片的时候,曝光时间是30分钟,在那之前曝光所需的时间要多得多。1839以来,曝光一张相片所需的时间越来越短,如今”,理查德放下手中的相机,宝丽来公司的标志在昏暗的环境下若隐若现,“六十秒就能凝固历史。"
“我想你说的历史不是指那些发黄发糊的废纸片。”奥利弗斜靠着身子,坐在椅子的靠背上,相较于他的两位客人,奥利弗在自己的屋子里表现得要随意很多:“宝丽来的即时显影相纸要不了几年就褪色成一团浆糊了。无法将时间保存下来,那我们的相片还有什么意义。”
另一位客人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玛乔丽·艾森静静地坐着。在他们这些摄影爱好者之间,讨论摄影技术是常有的事,尤其是他们这个新近成立的摄影同好会,相关争论就更多了。奥利弗热爱他在暗房里的传统事业,理查德是新技术的拥趸,而玛乔丽,为了维持这个三人摄影小组的平衡,宣布持中立态度。
“这是一种趋势,奥利弗,这些年每个行业都在向前发展,我们已经有了烘干机、搅拌机、面包机,这些都是电动的,还有自动洗衣机和自动制冷机,当然还会有自动相机。相片的保存技术同样在发展,我们相较于1947年已经有十足的进步了。”理查德从容地调整金丝眼镜在自己鼻梁上的位置,在他们争论的话题中,时代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理查德就是如此坚信这一点。
“当然,当然,如果你喜欢吃快餐,在堂前喊一声,一分钟后就能吃到面包片夹肉片,当然不会有人说你的不好。不过我嘛,还是更喜欢吃精心调制的佳肴美食。”奥利弗起身摸向墙角的旋钮,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下,一张本就足够惨白的脸庞显现出来,就像一张过度曝光的相纸,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奥利弗的皮肤呈现出不显眼的冷青色,他鼻梁和嘴角因硝酸银灼烧而带上黑色瘢痕,“见鬼,我让房东帮我换灯泡,她就给我整了一个小太阳,是想把我的相纸全烧了吗?”
“兰德太太毕竟是外行。”
“算了,最近我已不在家里处理相片。”奥利弗将灯光调回合适的亮度,如同舞台灯光之下,向他的两位朋友行了一礼,然后露出矜持的笑容。
“刚刚理查德提到了技术。那么现在,两位,假如我说,有一种相片,银盐颗粒密度可以达到每平方英寸两百万颗,相当于一个火柴盒大小就能塞下伊斯曼公司最新产品的分辨率,而且这种相纸在暗室中从浸入显影液到完成定影不会超过三十秒。这样的相片,难道不是一种最先进的技术吗?”
“你的语气简直就像是推销员在做广告词了,奥利弗。”理查德和乔玛丽对视了一眼,随即女士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想要做进一步地询问,“我们是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相片……”
“再没有一名推销员会像我这样对自己的产品如此充满信心了。”奥利弗抬手打断了乔玛丽,“但我所追求的不是生意,一切为了摄影。在我的摄影讲座里来往的各式摄影爱好者,在全美国向我要求采购的摄影师之间,他们对于奥利弗这个名字趋之若鹜的唯一原因,那就是事实胜于雄辩。相片不会骗人。”奥利弗自信地,甚至可以说倨傲地,从暗袋里掏出几张纸片,分别递给自己的两名听众传阅。
相片展现了一组废弃庄园的镜头,这座庄园透过相片呈现出诡异的完美。晨雾缠绕着维多利亚式塔楼清晰可见,每片常春藤叶子也都纤毫毕现,连砖缝里的青苔都像能掐出水来,橡木门廊的雕花仿佛随时会刺破相纸,玫瑰丛的阴影稠密得如同实体。有一种野蛮的生机在其中生长。
“令人影响深刻。”理查德摘下眼镜,快速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伙伴,他掏出胸口的手绢擦去额头的汗水时,乔玛丽仍盯着那几张相片着迷。
“乔玛丽,嘿,乔玛丽,你觉得怎么样?”
“啊,啊,抱歉,抱歉,两位,我有点走神了。”乔玛丽失态地露出笑容,呢喃道:“只是让我想起了我家的画廊,要是有这样一组镜头得到展出,人们就不得不承认摄影也会是一门艺术。”
“说得好,乔玛丽小姐,摄影是一门艺术,这完全正确,真正的摄影就是光的雕刻。说得好啊。 ”奥利弗激动地附和着,对于摄影,他似乎有聊不完的话想说。但理查德拦在乔玛丽面前先一步插嘴开了口,此举甚至可以说是粗鲁。
“关于摄影技法,拍摄角度之类的也很关键,我是说构图,当然还有一个合适的拍摄地点,在现代美国,像这样一座充满爱德华风格的庄园是很难得一见的。”
“啊,你是说这座杜邦的庄园,那位杜邦据说也是一名摄影的爱好者,半个世纪以前住在庄园里。虽然那里早就被废弃了,可还是留下不少摄影器材,完全称得上是一座摄影的宝地。我现在就住在那里,这里租住的屋子只当做会客的地方。事实上,我正在考虑买下那座庄园,然后修建一个摄影博物馆,可惜找不到庄园的关系者。”奥利弗突然惊呼道,“乔玛丽小姐,我的天,她看起来很不好。”
理查德快速转身,跪下身子,以专业的素养探触乔玛丽的脉搏,并扒开她的眼睑仔细查看。
“一定是我的错,不对,是这间太久没住人,沾满灰尘的屋子的错,我就应该直接在庄园里招待你们。我去喊救护车,什么,不需要吗?理查德你直接愿意送她过去,太好了,希望乔玛丽小姐没事。”
奥利弗急躁地像苍蝇似得在房间里盘旋了几个来回,理查德已经收拾起行李扶着乔玛丽走到房屋门口,这时,奥利弗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客人。
“等等等等,这个,这个给乔玛丽小姐,算是一点赔礼,既然乔玛丽这么喜欢我的相片。另外,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来信,我的相片,给你们打八折。”
理查德接过暗袋,能感受到其中包裹着十数张奥利弗的照片。他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奥利弗,看似漫长,不过一瞬。
“呃,怎么了?”
“……谢谢,奥利弗,谢谢,我差点忘了这个。”理查德仔细将暗袋收入手提箱之中,扶着乔玛丽离开了。
“下次再来啊,朋友们,下次直接到郊外庄园找我就好。慢走啊~”奥利弗看着他们远去,以一种研究者的纯真和热情目送他们离开
安塞尔・亚当斯教授 敬启:
至急!
此前你要我做的调查已有所眉目,眼下需要请您为三件事提供支持:
1 请多派遣几名调查员前来协助,乔玛丽眼下状态很差,人手严重不足
2 关于杜邦爵士此人,及其所建位于罗切斯特市郊外的庄园,有任何相关信息都可,十分需要
3 立即回收奥利弗·怀特寄出的全部相片,所有该类相片应该有荧光码作为标记,格式为“NS-19530925-XXX-XXXX”。另外,特定情况下,也要注意有荧光码标记为“BM-19050925-XXX-XXXX”格式的异常旧相片,这些相片样式虽为现代样式,看起来却非常古老,拍摄内容大多为1900年前后风格的建筑或人物。有一点是我们必须都很清楚且注意的,1905年荧光油墨远还没有到被发明的时候。
理查德·科恩
END
写于2025.3.29
(思路有点乱,可能之后还要做修改,作为跑团的开端来说可能还差点精细度,有些设定我自己也没想通)
Vol.239「水」《缺水》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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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雨中,可以活吗?"脑机终端显示没有人在对自己说话,瑟德明白这句中文汉语只可能来自自己的记忆,那名道士在飞升之前是这么说的,瑟德转眼将这话忘在脑后。
瑟德这会儿开始想念雨了,当你身处新纽约的富人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灾包围的时候,你当然会想念雨水。可眼下只有整片别墅区的智能管家发了疯似得播放火灾警报交响乐,火焰无情舔舐过周围的仿生绿植,那些价值百万的碳纤维外墙板在热能下发黑发烂。
“不知道是哪个sb干的,多半是个同行,在这里放火不把特警招来才怪。瑟德,抓紧时间,目标所在的宅邸不远了,赶紧把芯片偷到手,我可不想被条子盯上。”机械合成的京都腔从耳机内传来,黑客搭档拉吉奥的虚拟形象在视网膜投影里剔着牙,全息牙签穿透他半透明的牙床,“这一单买卖给得可肥了,肥得就像寿司店老板的鱼肚。”
“火焰会把一切烧毁的。”
“整个新纽约被烧毁也烧不毁那套房子,‘奥林匹斯’防御系统,听说过没,广告上说能抵御小型核爆,没有我给你弄到的电子密钥,你这辈子都别想跨进那幢豪宅。”
现实中的火焰舔上战术手套,瑟德加速翻滚过崩塌的石柱,在火焰吞没自己之前冲进房子。紧随身后的火焰在能量屏障外扭曲成橙红的野兽,却连室内一片玫瑰花瓣都碰不到。纳米机器人环绕屋子汇聚成银白色的河流,喷洒雾化阻燃剂时还带着些许薄荷清香。几只机械水母从果冻状的墙体中漂浮而出,它们闻着瑟德烧伤手臂的焦味聚集,优雅舒展触须扫描不止,转瞬间蓝绿光谱闪烁为红点警告飘向远处。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配,因为你不配啊所以你不配,”拉吉奥的嗤笑声传来,“这些机器能在三十秒内稳定辐射病,但它们没有你的身体数据,所以你不在它们的服务列表里。”
“……你伪造假身份时就不能做个全套。”
“谁能想到做个小偷活计还能被烧伤不是,好了小少爷别矫情了,接下来的密室,电子加密配合物理锁扣,私人定制只有房屋主人知道解锁方法,这个我可搞不定。你说的,你有办法。”
“对,只要你给的建造图纸正确地标示了密室的位置。”
瑟德扯下烧焦的战术手套,摸了摸胸前吊坠上系着的玉蝉。那名道士——云无月曾向他演示道法的精妙奥义,无论是最厚实的墙体还是最坚硬的装甲板,道士的身躯如空气般无拘无束,瑟德曾随她在地铁轨道之上倒悬于那昏暗的天花板,也曾平行于地平线立于高楼大厦外墙,离地千米,重力与光学扫描都视若无物。两人曾摸进海底隧道下某人打造的避难所中,把那些打算保留到以后享用的美食一扫而空。在云无月飞升离去之前,瑟德向她学了些许皮毛。
在那一瞬间,瑟德看到无数线路与管道,石块与钢筋抛在脑后,华贵宝气的地板砸向瑟德时,脑机终端弹出一连串的错误警告。
“…喂…滋滋,滋…喂喂…瑟德。”拉吉奥的通讯信号断断续续。
“我没事,拉吉奥,我进来了。”
“高手啊,瑟德,现在去把芯片拿到手。”
宝藏就在那里,悬浮在磁力场中,外壳反射着诡异的虹光。使用穿墙术让瑟德身上的义体纷纷进入不应状态,还好瑟德对自己的改造相当克制,双手仍然足够稳定。取出仪器对齐芯片位置,下一秒一枚仿造芯片已经替换了芯片原来的位置,防盗程序毫无反应。
“搞定。”
“很好,接下来只要考虑怎么从这火场里溜出来,顺便提醒你,特警已经赶过去了,两个分队外加三台全自动无人机,好消息是他们带得主要是消防装备。”
瑟德收起芯片将自己移回地面时,整片天空都在燃烧,在富人区频繁失利的灾火在另一侧找到了软柿子,西北角的平民区像块被烙铁按住的腐肉,炙烤出更猛烈的烟与火。“嗤”的一声,庭院里的喷泉升起水柱,舞动着挥洒水珠。
“拉吉奥,宅邸的中心控制系统在哪?”
“在二楼吧大概,你要干嘛?”拉吉奥的麦里传来一连串地敲打声,“我懂了,天才啊,瑟德。我可以帮你接管那些纳米机器人,用它们给你在火焰里铺条安全通道出来。”
瑟德拔出终夜对着那个像迪厅灯光球一样的AI设备就是两枪,一脚干爆旁边的供电箱,丢下一颗F-GX手雷就下了楼。
“你说什么,拉吉奥?”二楼在瑟德身后爆破成一团火球。
“我……干,瑟德,你他妈毁了整个系统。”奥林匹斯系统下线,那些飞舞的银色川流也彻底停摆。“现在你打算怎么出来呢?”
瑟德整个人扑进花园水池中,清水浸透全身:“硬闯。我们老地方见。”
“我……好吧,记得保护好芯片。”
火浪如赤色巨蟒窜入别墅,瑟德顶着烈焰冲进火海,将价值连城的智能庭院抛在身后,整座别墅在火焰中扭曲,崩塌,消散。
……
"警报:请公民保持冷静,消防资源正按需分配,请公民保持冷静,耐性等待。"市政广播的合成女声在浓烟中失真成闷闷地鼓动。满载消防设备的无人机越过平民区向着富人区飞去,几个莫西干头突然窜出来对着天空猛烈开火,一架无人机倾斜着坠落,人群一拥而上,抢夺其中的液氮瓶去灭自家的火。
“这要在我们夜之城,只能算是寻常。”瑟德盘坐在黑暗的角落,往嘴里猛灌汽水,末了吐出一口热烟。在他身旁摆放着无数空罐。
“倒忘了你是从夜之城过来的,你们那儿确实人杰地灵,比不了比不了。”
瑟德这会儿又想起云无月,与道士共同生活的三个月堪称梦幻,就像是生活在童话或是游乐园里,三个月后,云无月拜谢告辞:“也该准备飞升,若是飞升不成,少不得找个死地,再闭关个千年万年。”瑟德看得出来,云无月的快活只是一时的,更多时候,她表现得忧愁且苦闷,只是瑟德无法理解这种“愁”。
云无月用一个问题来回答瑟德的问题:
"鱼在雨中,可以活吗?"
“什么雨?你要觉得靠下雨能灭火那是白搭,整座城市的雨汽都已经被‘平流核心’集团买断,下一次自然降雨都要排到2096年以后了……”听到瑟德自言自语的拉吉奥叫唤起来,“嘿,我说,瑟德老弟,我们啥时候把芯片交了好拿报酬哇。”
呵呵,正如瑟德自己说的,这不过是寻常。
END
写于2025.2.25
(写了个赛博朋克的故事,大概是最近又重玩了某跳票游戏的缘故。真真的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
Vol.238「骤雨」《等雨停》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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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血般的暮色浸透营帐,金线刺绣的鸢尾花纹在军旗上随风抽搐。加斯东·德·蒙莫朗西将军的佩剑倚靠着橡木桌,剑鞘的蓝宝石折射出繁忙穿梭的身影,参谋们投身于下一个进攻计划,他们的讨论轻声又激烈。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将军大马金刀地坐在营帐门前,望着外面如血残阳。
羊皮地图上,代表敌军防线的黑蚯蚓蜷缩着退去,敌指挥部就在此地,护卫部队不过两千,骤然受到意料之外的袭击令他们方寸大乱,如今退入玛尔河谷作困兽之斗,只消切断他们与前线的联系,鞘步城之围立时解除,不必重蹈铁芯城陷落的覆辙,开战以来勒拿军节节败退,到了今日战局才有了转机,打掉指挥部,才能继续与震怖军相互拉扯,否则以勒拿弹丸小国,如何是西方那个大帝国的对手……将军接过参谋们递上的作战计划,细细翻看起来。
战马的嘶鸣晃动着将军的思绪,一名满身泥泞的传令兵急切地递上一封信件,在他身后,一名农夫打扮的年轻人正笨拙地从马上滚下来。
“阁下,这是震怖军指挥厄瑞波斯的亲笔信,由这位……”传令兵尴尬地瞟了一眼身后,那名农夫被马镫缠住脚踝正笨拙地在地上打滚,“由这个自称玛尔谷村的农民送来的。”
信中的内容简单直接,它声明如今河谷中还有千余名农户、数十名修道士和数千伤员,包括来自勒拿军受伤被俘的士兵,要求勒拿军暂缓攻击,等到完成疏散后两军再正面对垒,此举,信的最后提到,是出于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将军的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表,怀表早已损坏,表盖内侧的微型肖像也被磨得模糊,那是他长子欧仁的遗容。铁芯城陷落时欧仁正在城中担任守城官,如果可以,将军更希望孩子去大学进修医学——不,或许照着那孩子的意愿做一个植物学家也好,却终究不能阻止孩子追寻祖祖辈辈的荣耀。城破后欧仁率领残部护送百姓向东逃难,震怖军衔尾追来……
“我呸!厄瑞波斯是什么货色,也配谈人道?他要是真在意那些人的性命,就不要躲进那个小山谷里去,有种出来战个痛……”
“格隆!”将军呵住了身后的参谋,前倾身子问道:“你是玛尔谷村的农户?”
可怜的人被吓得伏在地上,口中连呼“老爷”不止:“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俺是村里老实本分的农民,不是军人,不是军人。”
“你们不知道打仗了吗,为什么不退到你们本土内部去。”
“震怖军老爷说勒拿人绝对打不过来,都不许俺们离开,还要俺们帮忙运粮食,造器具。何况俺们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求老爷开恩,”农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想起来还有一根可以抓紧的救命稻草,“村里还有克劳塞维茨大老爷的女儿,那是真正的大好人,还有她带来的那几位医生,都是真正善心的好人,是给伤兵看病的,求老爷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这句话,也是厄瑞波斯教你的吧。”将军一句话就掐断了农夫的话头,恐惧使这个可怜人的双眼鼓了起来,有如只在沸水中翻腾的牛蛙。
托尔文,托尔文·冯·克劳塞维茨,那只镶金怀表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作响。三十年前他们曾在诺伊的军校共享烟斗,那时来自各地的年轻将官并肩走过飞扶壁的拱形门,在沙盘而不是真实的战场上较量彼此的手段,来自烨光领的克劳塞维茨子爵是个喜爱纸上谈兵胜过排兵布阵的纨绔子弟,对战争殊无好感,参加军校不过是父命难为,他最爱挂在嘴边说的话:"战争是政治的私生子,而将军是接生婆,"将军至今仍记得。此刻,接生婆的剪刀正悬在私生子的咽喉。
"您听过夜莺在焚毁的橄榄林里歌唱吗?"将军突兀地问道,指尖掠过剑柄的纹章,"它们会把烧焦的羽翼浸在葡萄酒里,为死人酿造安魂曲。"
“啊?啊啊?”
将军没指望从农夫那儿听到回话,只是摆摆手:“你且逃命去吧。”
夜晚前的最后一点光最是粘稠,模糊了远方。参谋官格隆大声抱怨道:“你说一个贵族家的大小姐,没事跑到战线上做什么,给人添乱。不过据说震怖军的军需,有大半就是这个烨光领提供的,不如……”
“住嘴。”
“诶。”格隆啪地一下闭上嘴巴。
蓝宝石剑鞘抬起些许弧度,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参谋官的脑袋:“格隆,你是怕我下达停止攻击的命令,才两次口无遮拦的吧。”
“将军明鉴,那不过是厄瑞波斯狗贼的缓兵之计。”
“我难道不知道吗?需要你多嘴?”
“是!将军不需要我多嘴!”
作战计划被按进参谋官的怀里:“就照这个计划,尽快发起攻击,越早解决厄瑞波斯,越早赶回驰援鞘步城。”
“是!”
“还有,把我们携带的炮弹全部打出去。把整个谷地……都给我覆盖了。”
夜幕彻底落下,随之升起的是猩红的弧线,当臼炮开始咆哮,整个谷地也被迫加入合唱,那些硫磺与沥青的混合物编织成的火流星升上天空,如同毁灭索多玛而降下的灾火,坠落时点燃了每一片苜蓿田;那些铁与锡的铸造物带着呼啸轰开空气,发起一场直达地底炼狱的单通道,摧毁抛物线上的一切障碍;火药将是这片土地生长的最后作物,在其绽放之后,谷地将化作一片不毛之地
勒拿人的士兵等待着,等到火雨停止,等待一场鲜烈的对过去三个月痛苦的回报
END
写于2025.1.30
新年快乐,大家新年吉祥如意哦
这次没能想出什么切合关键词的好点子,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思乱来,一如既往写道后面开始用对话凑合,但有时候卡在那里我是真的动弹不得啊
Vol.237「美梦成真」《别让等待》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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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正午,惠中搬来一条小凳子,坐到大院前的台阶上。
在她面前,一大片开阔的场地被矮墙圈起来,当做操场使用。那些代表距离、高度和跑道的白线已经被时间侵蚀。如今在那略显斑驳的水泥地上落满了桂花香,这些散落的花瓣来自更远的一片树林,整片树林都是桂花树组成的,在这个季节,它们快速地绽放花朵,施放花香,然后用那些细小的花瓣笼罩整片院落。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坐在庭院里,一边织毛衣,一边晒太阳,享受一整年难得的时光。算来已有二十一年了。
这时候的太阳最是舒适,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或许是午饭吃得急了,惠中感到肚子有些闹腾,她很是不雅地伸长脖子打了个嗝,然后放了个屁。这很不雅,很难堪,但她早已过了为此脸羞的年纪,过了为此厌恶的年纪,甚至过了为此苦恼的年纪,年纪一大这身子就不听话,就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她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织她的毛衣。
这座庭院,乃至整座设施中寄存着的那股寂静,就像一段长长的旋律,从很久远之前开始不断循环往复,这是一段很久远的旋律,虽然还比不上惠中的年龄,但也足够将老妇人的呼吸声、织毛衣时织针碰撞的声音一并,化入一片宁静之中。
不过旋律也有起承转折,在每一段循环之中,都会有热烈的高潮段落。今天就是那一天,能够看到这座大院从渺无人迹到热闹非凡,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回到这座院子,就像回家一样。前前后后有四五十人,年龄大多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青壮年。
这座院子就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快速膨胀热烈起来。每个人进来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人家问好
“老妈子,我回来了。”
“杨妈妈,我们来看您了。”
“杨妈,最近身体可好?”
……
平时照顾老妇人的几名仆人只在这几天不必上班,一切事务都由回家的孩子包揽。每个人在问候过老人后便在各个房子间忙活起来,每个人的房间都留作原样,虽然因空置而沾染灰尘,但向来收拾妥当,只要稍作打扫便可入住。更多的人则在准备晚餐布置,长大后众人奔向四方,也把各地的饮食带了回来,谁来做个什么样的菜,为了这样难得的长脸机会争论不休。
也有想偷闲的人,就坐到老人身边,一边陪老人聊天,一边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干活。
惠中早已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眼睛来回巡视。十几年前孩子们就不许她自己干活,那之后她就养成了新的习惯,观察每一个孩子如今的模样,把自己记忆里那些还年幼的面孔拿出来一一对照,其中的回味与自豪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顿热腾的晚餐过后,众人照顾老人身体,虽然接下来要开同窗会,却也不愿意打扰老人,老人家从前还有精力和每个人谈论几句近况,近年来已是支撑不住,因此计划结伴到镇上去。几个细心的的孩子留下来伺候老人到床上,待老人浅浅睡去,才起身离开。
……
上了年纪的人睡得早,睡得浅,起得早,等到惠中醒来时,月正当空,她探寻得向窗户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大概三十几岁,悄无声息的摸进屋子,此时捧着本泛黄的笔记,对着月光细声念道:
……和纳托的战争结束以后,长景几人都留在军队里,我独自还乡,可村子早就烧没了,邻近的城镇也都毁了。后来政府宣布重建计划,我决定拿出退伍的钱,开一家孤儿院。那时候,多得是没人看管照顾的孩童……
惠中轻声说道;“我做了个梦……”
窗户前的那人听到声响,立马转身凑到床边,跪下半身去瞧。
惠中接着说:“……我做了个梦,梦到孩子们回来看我了。他们都变了样子,但都很出色。我让孩子们排好队,像以前一样报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数到十九的时候数不下去了,因为十九号他又没回来。然后我睁开眼,就看到了我的十九号。文贞啊文贞,偏偏你和别人不一样,一定要大晚上来看我,还偷看我的日记。”
文贞小声叫屈起来:“哪里是‘又没回来’,去年,前年,我可都是来看你了。”
“那更之前呢,大家都是每年回来看我,就你还要我费心去请。”
文贞脸上露出苦笑,“要是被人看到,少不得要起冲突,喜庆的日子里,还是不要自寻晦气。”
似乎看出了老人家脸上的不以为然,文贞连忙续道,“小时候我都无法理解,除了您,周围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我充满敌视;勋哥几个虽然相互不对付,针对我的时候行动又统一起来,后来我才明白,这就是所谓一致对外。你说那时候刚打完仗,您干嘛收留我这个纳托孩子。”
“难道放着不管,看你饿死吗。”老妇人没好气的念叨着,然后开始怀念从前,“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越是穷的农家,越是忙碌操劳,每年只有那么几天时间,只有在那几天,父亲再忙也愿意带我们出去,一家人就坐在一颗大大的桂花树下,那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棵树。我们坐在树荫下,外公就给我们讲故事,然后我们装满满两篮子的桂花带回家。后来纳托的战争打过来,桂花树被砍倒,连同村子一起烧了个精光。”“难道我不恨吗?可烧我家乡的是穷凶极恶的兵匪,不是我在路边捡的孩子。这家幼儿园每接纳一个孩子,我就在外面空地上种一颗桂花树,每个孩子都有,你也有。”
“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就希望你能每年回来看看我,报个平安。”
“不要说什么死的活的,不吉利……”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该知道许多顾忌都是细枝末节。我只盼你年年都来,若是能和别人一样从正门进来,就更棒了。”
“我知道了,不要还像哄小孩一样……”
老妇人脸上露出欣慰满意的笑容,文贞不禁想到:过去有一个梦,它曾经破碎,又得以重铸,而今在这里实现。他说道:“下次您在梦里点名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十九号喊的是‘到’。”
END
写于2024.12.31
(写出来和之前构想的完全不同,本来是想整点深仇大恨的,可写着写着却觉得别扭,难顶难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