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告诉我说,冬天别谈恋爱。我那会儿啥都不知道,又找工作找的恨不得分裂成俩,于是他这话我也就入耳一听算过,没搁心上。后来想想,要是能会到当初那会儿,我铁定抱着刚子哭,把他那话当圣上口谕供着——太有先见,太精辟了。
我头回见谢峰是在人才市场上,他一身挺括西装,眉眼锐利,走路都颇有些龙行虎步的架势。
然后我就被他拐上了。
我们在冬天相恋。
(后来的事儿)
“南子啊,”他带着些不明不白的委屈叫了我一声,我正看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底出神,想回他点什么,张口却只剩含混的不明音节。
他也没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忽高忽低,夹杂在风里吹来。
“咱好歹也是个镀金老爷们儿,怎么天天日子就过得那么操蛋呢。连于冲那小子都混出点儿门面了,整天跟个什么大人物似的。”
“我呸,那小子也就在流鼻涕的糊涂蛋界算个大头”
“谢二,你要是不混,咱俩现在能叫他上来挨鞋底儿。”我懒洋洋的回他。
“问题是你能不混吗?”
谢峰不吭声了,我转过头去,看着霓虹灯光把他半张脸照的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我凑到他耳朵跟前,吐着白气送他俩字:
“怂蛋。”
我同阿丞是一个门院长大的,打小就臭味相投,铁的像一个人似的。
从六七岁长到十六七岁,我和阿丞最快活的时光一直是在放学路上。
因为学校离家很近的缘故,回去的路跑起来不过四五分钟。从第一回归心似箭的奔跑起,我们便开始争夺着谁能第一个踏上楼梯。
我们总是在放学的铃声中数着一二,三时便拔足冲向归途,笑闹着奔过四五分钟的路。这一片学生多,又是个老住宅区,门门店店像俄罗斯方块一般紧挨着不留一点空隙。而我和阿丞在暮色中走街串巷,间或还要向面馆阿叔报句财运亨通,下回吃面送瓶汽水吧。
我迈开步伐,同阿丞碎嘴着主任未免太严厉。他便也点头,同仇敌忾的数落课业繁多。然而他的抱怨从不长久,没过下一个店就换了一幅情态,直眉楞眼的模仿起过于木讷的同学,抑扬顿挫的拿起腔调来。
旁边的包子店里投来暖黄的光,沿着他的轮廓勾画出框,映的他眉眼鲜明,仿若一张斑斓剪影。
我们奔跑在四月的春风里,随心自若地拔足狂奔,左右跃前全凭少年心性,高声欢笑地闯进风里。
繁杂的世事被我们甩在身后,障碍重重的前路也抵不住我们前行。于是腾跃翻滚着跨过错落人群,终于同时踏上楼道的第一级台阶,猛的抬头,正撞进对面透亮眼底。
然后忽的一并大笑起来,畅快了一身疲累。临进家前又听见阿丞叫我,“明天我会是第一”,声音里满是不服输的意味。而我也未回头,只笑得颇为挑衅,“我等着。”
算是约好了明天的加长百米。
如此这般的约定延续了我整个青春,以至于偶然回想都禁不住微笑起来。
年少时那个一同奔跑过长街的家伙,如今仍会放空的奔跑一回吗?
我想会的。
阿丞总是热爱着呼啸的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