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标题欺诈,完全没有恋爱环节哦!感谢澹台相生小姐答应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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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很差。
桃之岛鹿月自认为是个擅长伪装的人,至少在工作方面,她总是能伪装出温柔的笑容,友善地应对客人,只在下班时暴露出懒散的本质。但现在,哪怕是工作期间,躲在神社后的巫女小姐脸上也没什么笑容,而是回想起前不久从客人那里听来的消息。
“听说来了一群混混,在商店街打砸呢……”
“松美小姐被打伤了……”
“诶,好可怕——”
“会不会跟那个有关?”
“诶,什么什么?”
……想着这些杂乱的对话,以及自己看到商店街的惨状,还有那个特意寄来神社、让大家都面色不佳的政府文件与附赠其中的百货大楼传单,桃之岛鹿月微微直起身,又叹了口气。
虽然从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商店街,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商店街的方向。
在商店街附近也住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闹出乱子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受伤……那些来找她解签的客人们还好吗?
她有点想抽烟了。
“——桃之岛!可以来帮忙吗?”
巫女回过神来,在同伴的呼唤下挂上营业的微笑,继续自己的工作。但显然,她的内心仍然牵挂着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甚至在清扫神社时也依旧想着:那个叫做十手驹的高中生应该没事吧?
十手驹算是她新认识的朋友,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对方年纪不大,目前在粗点心店帮工,身上贴了许多备忘录。一开始他们是因为七夕的解签活动认识,对方抽到好签后兴高采烈的样子实在很可爱,颇有些桃之岛少年时也没有的青春活力,让早已是可悲的成年人的桃之岛鹿月微笑的同时,不免记住了对方。
但进一步熟悉的原因,其实和十手驹本身关系不大,只是因为少年打工的那家店做的粗点心味道很好,桃之岛鹿月下班之后经常光顾,买点给自己和乌鸦小巧当零食吃。她家乌鸦相当贪嘴。
一开始因为她面无表情、和工作时反差极大的模样,十手驹还以为她心情不好,于是按照店长教导的待客方式、有些担心地询问了几句,试图让她振作精神。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是巫女小姐的本性,工作和私下反差大是成年人的心酸。
不对,他甚至是过了段时间才意识到,这个满脸冷漠而穿着黑色长裙、素颜的客人,是那个妆容精致且态度温柔的巫女小姐。
高中生显然受到了一点震撼。
这个不大不小的乌龙成为了契机,桃之岛鹿月偶尔会和作为店员的十手驹聊起天,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谈。
慢慢的,巫女小姐便了解起这个少年:十手驹是高中生,闲暇时间会来粗点心店里打工、因为容易肚子饿,会把商品吃掉,所以没攒下什么钱、脾气有些直率甚至是冲动,但依旧是个待(客)人友好的少年……说到底,对方性格实在是太单纯了,简单套一两句便轻松得知这些,倒让桃之岛鹿月有了些自己在欺负小孩的感觉。
鉴于他确实容易饿,桃之岛鹿月偶尔会给他带些神社快过期的点心让他填饱肚子。一开始并不算熟悉的时候,十手驹会拒绝这些东西,表示不能收客人的东西,但光顾的次数多了后,本来就不是太擅长委婉拒绝的少年还是收了下来,毕竟桃之岛鹿月已经再三表示“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不管这说辞是真是假,他肚子是真的容易饿。
可能是点心攻势效果太好,两人的关系比起客人,慢慢倒像是朋友了。
如果正赶上十手驹放学以及桃之岛鹿月下班的时候,两人恰巧偶遇,无所事事的巫女便会邀请对方一起散散步,拒绝也没关系。也不会聊什么深刻的话题,更多是闲谈,关于自己养的乌鸦小巧、神社的野鹿。出于对青少年的保护,这时候的桃之岛鹿月会默默把香烟放进包里,只是咬着粗点心向河边走去。
十手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散步,但他还是跟着对方的脚步,一起向河边走去。明明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少年却在听到养乌鸦这件事时反应很大,立刻露出了敬佩的表情:“诶,乌鸦居然可以养吗?好厉害。”
“可以的,而且乌鸦其实很聪明,不难养哦。下次带上街给你看吧。”
“还可以带上街吗?!”
“不会跑的,而且就算飞走了,晚上也会回家的。”
十手驹顿时露出惊叹的神色,有些犹豫地询问:“……难道你真的会通灵?”
没想到的问题,桃之岛鹿月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嗯嗯,对,毕竟我是巫女呢。”
……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下班后的桃之岛鹿月直奔粗点心店。在看到外出宣传新品的十手驹依旧是原本那个样子,看起来没有受伤,她稍微松了口气,倒是没有打扰仍在卖力工作的高中生,而是回家了一趟。
不算一件好事,桃之岛鹿月有乱花钱的毛病,还比较严重。她会经常买回用不上的东西,连生活用品方面也是,但一个人实在用不完,一来二去倒是意外囤积了不少药品,这次正好给认识的店员们,顺便也去千两一趟,将借来的书还回去。
紫苑书斋是她常去的地方,这座散发着花香、有各种紫色装饰的店铺显然有些年头,远远望去便散发着典雅的气息,同时又因为店主的交接,古典的氛围中可以轻易发现许多更加现代化的设计,显示新任店主的风格和想法。桃之岛鹿月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总是会来借书,偶尔买几本实在喜欢的——她家容量毕竟有限,实在放不下那么多书,怎么看都是借更划算。
撩开浅紫色的门帘,一眼便能看到年轻的店主小姐坐在前台翻看书籍,显得泰然自若。这位店主名为澹台相生,不仅售卖各样书籍,还会举办讲座,为他人讲解书籍,或者为进店的客人推荐合适的书籍,甚至给予一些小建议。
听到有人进入,澹台相生站起身,对客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桃之岛小姐……欢迎你,今天有什么想看的?”
“我是来还书的。对了,”桃之岛鹿月把书放在前台上,等待对方记录,“听说最近商店街很多店铺被砸了,你还好吗?”
“咦?啊、我们这里没什么事。”
“那就好……”
将手中的药品放下,桃之岛鹿月叹了口气:“不介意请收下,以防万一。”
显然,和服的店主小姐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收了下来,并表达了感谢。桃之岛鹿月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该离开了。
“实在不知道要看什么好,下次再来叨扰。”
“没有想好要看什么书……嗯!对了,我觉得桃之岛小姐看起来很适合谈恋爱呢,”澹台相生拿起自己手边的书,“要不要看看——本人撰写的恋爱秘籍?讲座还有优惠哦!”
“巫女可和恋爱无缘呀,”桃之岛鹿月忍不住笑了,“谢谢你的好意,澹台小姐。”
比起谈恋爱,她还是更喜欢喂神社后面的野鹿。
完成这一切之后,桃之岛鹿月才重新回去捕捉十手驹。运气还不错,对方正好也发完传单准备回店里,就这么被抓了个正着。
“咦?桃之岛小姐,有什么事吗?”少年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我听说有人骚扰商店街,你们没事吧?”
提及这个,少年肉眼可见生气起来:“那些家伙……再让我碰见,我一定揍他们!”
“你没事就好。”
“我们店没关系,还出了新品……对了,桃之岛小姐要不要尝……呃,进来看看?”
桃之岛鹿月松了口气,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下次吧,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拜托。”
看着少年脸上明晃晃的疑惑,她郁结于心的不悦终于褪去些许。八月末送来的政府文件直白写着要拆除商店街,她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也不想搬离这个热闹的地方。
“十手君,我们去约会吧?”
桃之岛鹿月挥了挥手里的传单,上面清晰写着UFO百货几个字,是她向宫司借来的,微笑道。
“不仅是商店街,那群家伙好像连神社也要砸掉……还要让大家入驻百货大楼,我实在想看看这个UFO百货大楼是什么样子呀。”
“陪、陪你去吗?”十手驹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变成了坚定,“好,我也想跟店长报告情况……”
虽然说得豪情壮志,但在亲眼目睹高大的百货大楼时,十手驹显然还是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四条这种繁华街道显然和平静安宁的商店街不同,到处都是购物逛街的行人,尤其是百货大楼,简直挤满了客人,显得很是热闹。
与他相比,桃之岛鹿月就冷静很多。她以前没少来这种大商场购物,买些衣服、首饰用以适配“桃之岛家”千金的身份,但显然对于一个叛逆母家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繁荣华贵反而是一种拘束,所以她更喜欢商店街的安宁。即使没有那么繁华便捷,却有一种温暖的关怀。
看了看身边的十手驹,她关切道:“还好吗,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那倒没有,只是人实在太多了……”
“进去人更多哦。十手君没有来过百货大楼吗?”
随着话语,他们一起进入百货大楼,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干净整洁的环境确实很吸引人,在人群中能看到不少穿着华贵的男女正在挑选商品,店员则都维持着恰当的笑容,迎接他们的到来。
十手驹诚实道:“看到过,但是没进来过。”
“为什么呀?”桃之岛鹿月四处张望,最后搭乘电梯上楼,拉着十手驹走向卖衣服的区块。这里摆有各样风格的服饰,无论是和服还是洋装,又或者简单的日常衣裙,相当吸引人。
对于这个问题,十手驹一如既往直白:“我一个人来逛不是很奇怪吗?说起来,桃之岛小姐为什么来这里?我们应该去食品区才对吧?”
黑发的女人扭过头,红色的眼眸眨了一下:“嗯?我打算给你买件衣服。”
她感觉少年似乎只有工作服和校服两身衣服,再加上他又承认自己没什么钱……那不如让她送一件好了。
“诶?不不不,非常感谢但是不必!”
百货大楼的衣服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十手驹随便撇了一眼价格,就让他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表示抗拒,再说了他又不缺衣服穿!桃之岛鹿月完全拉不动他,就好像面对一只倔强应对牵引绳的柴犬,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了:“那就去商品区吧,你想吃什么?”
“桃之岛小姐……买敌人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奇怪。”
“别在意那么多,战斗的前提是先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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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是逗小孩,警察大人别把我抓走啊,没有对未成年图谋不轨.jpg
狗狗:陪你?好的!(完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呢)
七夕佳节,整个人吉商业街都萦绕在节庆的氛围中,看起来热闹而繁华。许多客人涌入商业街,在店铺们推出的活动中流连忘返,最后带着大包小包满足而归,等待七夕当晚的烟花活动。
然而作为商业街居民的一员,就职于鹿田内神社的桃之岛鹿月却对七夕活动实在不感兴趣。
一来是她不怎么喜欢太热闹的地方,纵使工作时会表现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内里仍然是不爱和人打交道的孤僻,大部分时候都想一个人待着,抽烟或者纯粹发呆。二来——也是因为她这种略带古怪的癖好,自然不太能找到合适的朋友一起参加,多少失去些乐趣……思来想去,干脆就延续日常生活到底,只在购买店铺因为节日打折时会露出一点微笑。
然而桃之岛鹿月女士是这样和节日不适配,桃之岛巫女小姐却不得不融入节日活动中,作为神社的一份子活跃着。
这位黑发的女士对于工作有着最起码的职业素养,只会在有机会的时候躲懒偷闲,眼看神社的大家都因为活动忙碌起来,或者替客人解签,或者推销周边,还有宫司与缘梦、天羽良经常凑在一起设计周边……说是忙得团团转也不为过。所以桃之岛鹿月也不再躲在神社后偷摸野鹿,跟着强打精神,每天露出职业微笑以应对自己的工作。
没持续多久。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适合工作,更多人永远疲于工作,桃之岛鹿月觉得自己就是这不爱工作的普罗大众一员。比过去更高强度的工作不光劳累身体,更大大消耗了她的社交能量,最终让本来坚定的职业道德跟着动摇起来。于是在一段忙碌之后,巫女的表情从如沐春风的柔和变回面无表情,趁着同事不注意偷偷摸到了无人的神社后院,坐在阴影中开始发呆。单纯坐着也实在无聊,她的手指在无意中揪下几根草叶,像是要拼凑形状一般来回折叠,但其实不过是单纯揉动乱扯罢了,根本没办法编织成什么物品。
而桃之岛鹿月的思绪也如草叶一般支离破碎,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好累啊……天好黑,像小巧的羽毛,对了……我这么晚没回去,那家伙应该不会饿死吧?应该吧,工作前已经给它添过食水了,那就没问题,作为乌鸦要是饿死才丢人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有人吗——?”
突然的声响使得桃之岛鹿月回过神,下意识啧了一声。在短暂的思绪交战之后,她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向着前方走去。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穿着店员打扮的少年,看起来岁数不大,眼下一道疤痕。周围的同事都在忙于工作,一时半会难以抽身,总不能放着客人不管……思绪交错之间,桃之岛鹿月已经露出微笑,迎接这位少年。
“您好,欢迎来到鹿田内神社,您有什么需要吗?”
或许因为她脚步太轻,少年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巫女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随即他反应过来,掩饰性地移开视线,向着递来一张纸条:“这是店长给我的。”
果然如此。这段时间神社内都在为七夕御神的抽签活动忙碌,不仅要推销商品,更要为带来数字的客人抽取对应的签文递交。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桃之岛鹿月对此也算是驾轻就熟,接过纸条,维持着工作时的微笑:“请跟我来。”
她向着存放签文的地方走去,内心却想着商业街的活动,下班后就去买些零食回来吧?吃什么好呢,粗点心、刨冰,还是……啊,说起来。女人将对应的签文取出,像是恍然大悟般重新打量了一番少年,直到对方明显感到不解,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阻止,这才将对应的签文送上。
“这是您的签文,恭喜,是喵吉……冒昧,您是不是紫阳花那边的粗点心店店员?”
少年倒是远比外表更加礼貌,客气地说着感谢的话语,接过签文。而听到桃之岛鹿月的询问,他猛地一愣,好半晌才点头表示肯定:“没错。”
那家的粗点心很好吃呢,所以她对店员印象蛮深,很快就认出了这位偶尔会穿着高中生制服去店里的店员,是叫十手吗?不太记得了,毕竟他们没有更多的来往。桃之岛鹿月保持着微笑:“您家粗点心很好吃,所以我有些印象。那么,我们神社最近还推出了七夕限定的御守和手链,您有兴趣吗?”
不是她说,神社推出的御守和手链都相当可爱,是作为巫女的自己都想要买点回去的程度。虽然桃之岛鹿月也必须承认自己本来就有乱花钱的毛病,家里堆满了各种没有用途的物品。
少年对于推销显然没什么兴趣,闻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哦哦,那就不必了,谢谢。”
运气好的高中生啊……算了。并没有强求,推销失败的巫女沉默几秒,冲着少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祝福话语,将对方送出神社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真想吃粗点心啊,下班后去买吧,顺便给其他人也带一些。
「你的愿望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仿佛某种低语诅咒,尤尔娅·马尔蒂眨眨眼,确认自己并非沉浸梦中。她已经从尤裡卡的城堡离开,正在独行的路上,星夜之下的呓语仿佛某种诅咒,又像是一些诱惑。
她沉默下来,如果要说愿望,谁又没有愿望呢?许多愿望充盈心中,复活米娜、世界和平、大家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混乱之中,她只愿意忏悔,而不想依靠祈求。
“愿望需要付出代价,我的女儿。”利冬曾经教导过她,现实的男人难得没有笑意,声音残酷冷静。
所以她拒绝了。
这并非强制迫使的许愿,是否开口都只是自身的选择。尤尔娅·马尔蒂不去期盼,却向着教会的方向跑去,在所有人惊慌逃离的时候,她向着混乱的中心冲去。现在的战况相当混乱,以她的能力,以她“人”的本身,自然不能改变战局,更没办法做任何事,苍白的混乱的血色的一片中,只有女人的头纱狂舞,她瞪大眼,金色中倒映着血与黑色的影子,破败的一切中,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了神。
短暂的沉默中,她转过身,继续向着目的地跑去。以单纯的人力出发是件漫长的事情,她还要在中途干涉一些混乱,所以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高跟鞋踏过曾经跳舞的广场,百合花已经烧成了灰烬,镰刀的锋芒被显露无疑,可是尤尔娅·马尔蒂什么也没有攻击,停留在教堂门口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是她生长的地方,即使是一无所知的人,也知道教会谋划了什么,召唤了神与诅咒。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异,在路上尤尔娅听说了许多人开始产生同样的排斥,也许很快她也会长出肢体变为怪物,可是那又如何呢?身形就算变化,灵魂也依旧如常。
她不会为任何人辩解,也没那个资格去做任何一方的战士,她来得太晚了,在神消失之后才到访此地,赠送给阿尔文·伊诺克的花种培养的花朵早就消失殆尽,她的眼里倒映着曾经亲爱的长辈、疯狂的许愿者的雕像,教会中的资料告知了许多残酷的内幕。米娜死于一场实验,还有很多很多圣女死去……这一切都源于她最亲爱的两个人。
出乎意料的,这次她并不觉得多么崩溃,甚至不去憎恨或者诅咒。她立了一会,又眨眨眼,最后在把几个受伤的修女神父送出去之后,在阿尔文的“雕像”前伫立,她从口袋拿出一个丝绸小包的花种,放在了他的脚下。
踮起脚,她拥抱对方的身体,而后闭上了眼。
她没资格替任何人原谅,包括她自己。所以……她决定伪善,将一切苦痛都诉诸以爱。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意料之中,利冬幸存下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去死,所以很轻易在教堂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形容狼狈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白发的女人,她脱掉了那身修女服饰,只穿着一身裤装,正在教堂附近的区域帮忙援建。
尤尔娅·马尔蒂捐赠出了大部分的存款,她本就攒了不少,又从尤裡卡那里弄来许多,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尤尔娅并不在乎,只是把东西分发出去。而后她卖掉了自己的枪与镰刀,为许多人弄来粥水,安慰痛苦的孩子们,已经出现异形的身体依旧温柔地拍抚那些孩子们的肩膀,然后唱起了玛歌修女曾经唱给她听的歌谣。
“你没必要这样。”利冬对她说。
“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父亲,”她对自己的父亲说,“可我想做点什么。”
因为她不再信仰神,所以褪下了衣装,可是她依旧信仰着善,甘愿做一个伪善者。
……玛歌修女失踪的几个月后,她突然背起行囊。
“我想去找找她。”尤尔娅这样对尤裡卡说。
对方对于她的行为觉得匪夷所思,只是问:“那我怎么办?我可是付了你钱的。”
“您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们去旅行。或者……”尤尔娅笑了,“您等我几年?我会回来的。我只是想找找故人……米路、玛歌修女、珍珠……我去看看。”
“你找那个女人干什么?”
“看看她,带她回来。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我想让她住进来。还有米路和珍珠……”
尤尔娅说:“找不到也没关系。这只是我自己图个心安而已,你不用太在意。或许她已经死了。”
“你说得对,那如果她死了你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找不到我就回来,不过……”
“尤裡卡先生,等我死了,”尤尔娅·马尔蒂说,“能请你把我研磨成骨灰,撒在随便哪儿吗?谢谢你。”
“血族大会?”尤尔娅·马尔蒂抬起头,眨了眨眼,“您要去那个?”
“去看看。”尤裡卡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却比谁都显得兴致索然,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指节叩击桌面。
尤尔娅把他的书递过去,应了一声。虽然大众认知中,猎人与血族总是不共戴天的——教会猎人不算——但她明显不在意,只是笑了一下:“我还真没想过您会去。”
她的雇主尤裡卡是一位残月血族,不过一直对于这种事情显得兴致缺缺,所以尤尔娅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这个活动——作为猎人,她倒是有些血族朋友,所以含糊知道一点。
“去看看。”尤裡卡明显已经开始觉得麻烦,回答也敷衍地沿用前句。
“可我不能跟您一起去吧?那我是在附近的城镇等您回来,还是怎么样?”
虽然说作为猎人去血族大会明显就是挑衅找死,但作为一个刁难的雇主,尤裡卡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吐槽:“明明是我的保镖,结果却只拿钱不工作啊。”
“哎呀,您也可以不去的,我帮您怎么样?”
看起来纤细的女性实际上相当暴力,久经锻炼的猎人可不是他这样柔弱的小血族能够比拟的。虽然尤尔娅依旧微笑着,但尤裡卡明显从她的笑容中读出另一种意思。
尤裡卡咳嗽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反正就是这样,我得过去几天。”
“好的,到时候我帮您收拾行李,马车也由我订……对了,小心身体,不要去月下宴哦,您还年轻呢。”
月下宴,作为嗜血血族的活动,其中的淫靡秽乱不言而喻。因此尤尔娅虽然是开玩笑,倒也三分认真地提醒。
但尤裡卡只是冷笑一声,精神阳痿·家里蹲贵族·对人交往毫无兴趣!的尤裡卡先生高傲淋漓尽致,他回答:“那种地方有什么可去的?我对性交没什么兴趣。”
嗯嗯,知道您不行了。尤尔娅委婉柔和地一笑,回答道:“是呢,那我就放心了。”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原来如此,要不再带条围巾吧?”
“……你问我到底为了什么啊??”我回答你你一点也不在乎啊?!
尤尔娅理直气壮:“嘛,本来就觉得尤裡卡先生不会感兴趣。”
她说完之后就去帮尤裡卡收拾东西,自从这位麻烦的贵族上次出门居然打算全部买了再丢掉之后,尤尔娅就决定按着帮他好歹收拾个差不多的行李,不然家里钱迟早给他败光了。就算钱不是她的,她也看不下去!
即使看着保镖忙忙碌碌,也完全不打算帮忙的尤裡卡明明一直信奉有需要买就行了,现在却理直气壮地指挥起来:“那个衣服我要带着,对了,那本书也帮我收拾进去吧。”
尤尔娅拿着书,往他脑门来了一下。
虽然表现得轻巧,但你要说尤尔娅真的毫不担心吗?也不尽然。她是人类,并不理解血族,只是包容并且接受血族的一切不同,但这种因为岁月与本来产生的隔阂并不适用爱就能适应的,血族大会会聊什么、会发生什么、最后产生的影响是什么,都不是她能够以自己的阅历推理出来的——这个时候就会感觉到血族与人类的差距,不仅仅是仇恨与身体那样简单。也许在双方对立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泾渭分明。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认为这份不同是应该的,所以才更应该接触不是吗?但担心还是让她一再叮嘱一些杂事,注意安全之类的:残血血族总是弱势的。
“那边应该有许多厉害的血族,所以要小心,不要跟人矛盾。要记得好好打招呼,但是别勉强,不喜欢就回来,一个人也不要凑合,记得多穿点衣服……记得回来找我。”
你是我母亲吗?尤裡卡虽然这么想,但面对这份不加掩饰的关爱,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移开视线应道:“知道——了。”
尤尔娅并不能跟着他一起去,所以收拾了很多东西也不能确定尤裡卡会不会用,但也没办法。她穿了兜帽袍子,在夜色中于大会附近相对安全的一个城镇下车,目送尤裡卡的马车远去。姑娘眨眨眼,夜深的晚上实在是没什么人,于是意识到自己没什么事做。
倒也不至于没有尤裡卡,她就不知道干点什么好。陌生的地点并没有阻拦尤尔娅,她熟练地找了个旅馆,把自己的行囊收拾好休息,准备第二天去街上逛逛。
某种意义上,这是放了假,她在周围四处乱逛,准备买点礼物回教会去,比如玛卡里亚姐姐会不会喜欢蝴蝶结?安纳托哥哥应该会喜欢这个奇怪的土偶?……手指落在想要拿起来的项链时停顿了一下,她像是陡然惊醒一般,转身把那朵人工水晶中镶嵌纯白百合的饰品放回去,连同那只红狐狸的玩偶一起。
事已至此,她倒不想叹气,又或者伤心了。这本来就是一场抉择……爱是勇气,如果非要有一种情绪,那她更觉得骄傲且祝福。
饰品暂时不用了,但是阿尔文先生应该会喜欢这个戒指?总是送种子也不太好,那么西比迪亚先生的话就……
世界上的所有关系都不是完美无缺、坚不可摧的,比起个人的感情,总有一些无法撼动的东西。况且就算表露出冷酷的一面,她也并不觉得这次事件就会让爱彻底消失,更不会就此觉得幻灭又或者对哪一方失望。硬要说的话,她不认为谁就全然有错,观点这个东西,总是根据自身立场去决定的。
非要说的话,尤尔娅·马尔蒂可能觉得自己才是卑劣,她抽身事外,所以用局外人的目光围观这一切,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于双方,不都是一种背叛?偏偏她还想如往常那样、爱着每一个人,并不作出表态。
她承认这一点,所以更加认为自己没有资格站到任何一方那边去,还接受着米路不希望给她添麻烦的爱与教会并不明令追查她的好意……
不该细想了,尤尔娅闭了会眼,把东西全部挑出来付钱。她有点想尤裡卡了,不知道现在他还好吗?真希望他不要跟人起什么矛盾。
尤裡卡在好几天后才回来,他看起来跟走之前别无二致,甚至显得更加无聊,面对尤尔娅的询问无精打采:“他们要打仗了,没兴趣。”
“噢……这样啊,”尤尔娅检查了一下他,安下心来,“您确实不应该参加,不然会受伤的。”
“你怎么表现得像个局外人一样。”
“那您是想我冲去血族大会自杀式袭击,还是跟教会同归于尽?我现在是您的保镖。”
“哼……”血族发出不置可否的声音,他突然有点促狭、带些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揶揄,“可是,最后也会开战吧?你会杀了我吗?你可是猎人啊。”
“我会保护你的。”
尤尔娅很认真地回答。
她是局外人,但并不永远都是局外人,有一些她能改变的、她应该保护的、她爱的,那她就不该再旁观。
“即使与人类为敌?”尤裡卡觉得她只是客套,但尤尔娅的眼神并不作伪。
“实在不行,就想别的办法,比如把你打昏带走隐居什么的……无论如何,会保护好你的。尤裡卡先生打不过我不是吗?而且你也不是这种人,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我还是有这点眼光,所以相信着你的啊。”
“呜哇……好恐怖,你怎么老是想着攻击雇主啊!”
“我很在乎您的。”
尤裡卡沉默了一下,他依旧显得有点嫌弃:“知道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他向来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所以从没想到会从突然的角色中获得这样的关爱,喜悦吗?那是自然的,所以尤裡卡显得有点不习惯,抿着嘴不知该继续什么话题。
但尤尔娅只是笑了一下,她的情绪总是被这样掩盖下去,轻轻拍了一下尤裡卡的肩膀:“好了,风尘仆仆的,您先去换件衣服吧。我给您准备了礼物。”
※如果大家都没有出事!也没有圣女制度的故事。
※本质私设,起因是阿尔文先生说二丫是家里第一个买房子的,一款勤奋持家的女强人。
......文不咋地被拉来的人是恁多,已经不好意思打西比先生了,叫大家来就看这种玩意儿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1.
尤尔娅·马尔蒂跟父亲说,她买了一间房子。
利冬当时正在看小说,闻言只是敷衍地“啊”了一声,他本身也是贵族出身,从小接触的金银珠宝买十几栋房子都是轻松,再加上成为教会猎人的这么多年来,主要是靠着教会的贴补过日子,主打一个混吃等死再加上住公房。他还没有打算收手不薅教会羊毛的打算,所以即使女儿跟他说这些也意义不大,反应相当平淡。
尤尔娅倒不介意,她相当了解父亲,所以只是从怀里抽出了鞭子。
“哎呀!”利冬立刻变了口吻,“我女儿真厉害,了不得,怎么这么厉害!真是勤俭持家,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进去?”
尤尔娅把鞭子抽出来、捏在手里轻轻晃动,闻言只是微笑,看起来非常温柔体贴:“您在说什么?我没有给您留房间。”
“?”
“毕竟您不是在教会生活吗?想来也不需要吧。”
这下可糟了,对于利冬而言,他可以不要,但不可以没有。登时房间内喧闹起来,不知岁数的不成熟血族开始闹腾,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家门不幸,辛辛苦苦养的女儿不孝顺啊!他以后养老该何去何从!
尤尔娅面无表情看着他闹腾,最后只是默默把书拿远点,贴心折上页数后放好。她叹着气说:“左手边第一间屋子,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随便装饰。”
眼泪瞬间销声匿迹:“可是我还没打算……”
“我知道,”尤尔娅回答,“可我总得给您留个家啊。您是我的父亲,无论您来不来,您都应该有一个房间。”
2.
自古房子都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
和贵族不同,尤尔娅·马尔蒂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孤女,既没有足够的资金底气,也没有足够漫长的生命去攒钱,猎人虽然是高收益高风险的刀尖舔血职业,来钱已经很快,但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买下大宅子的。
那么尤尔娅·马尔蒂名下的房产究竟是哪里来的?
这一个要多亏于尤尔娅自身勤俭持家,她对于物欲并不强烈,珍珠宝石也不是必要不可,所以攒下一笔钱是理所当然。而最大的原因,还是要感谢她有一个有钱的老板。
嗯,直接报尤裡卡大名就好。
尤裡卡先生作为残月血族,相当有钱,上可以什么行李都不带全靠买,下住豪宅买东西眼都不眨。在尤尔娅三月如一日地要求三倍工资的情况下,可以说那间宅子一多半都是尤裡卡的金钱铸就。
对此尤裡卡倒是无所谓,他对钱实在没有任何观念可言,所以听尤尔娅难得雀跃介绍的时候,明显脸上写着“啊?就这吗”,但出于礼貌与生命安全着想,还是迎合了两声,并且给予了一些装修建议。
“尤裡卡先生,您觉得鸭绒还是鹅绒比较好呢?”
“鹅绒吧……”
“没想到您喜欢这样的,那我攒够装修费后会帮您装修的。”
“等一下?”
尤裡卡抬头看去,白发的猎人眨眨眼:“怎么了?不好意思,我还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装修估计还要段时间。难道您等不及了吗?”
血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关我什么事?”
“……这是您的房间啊?”
“为什么会有我的房间啊?!”
“为什么没有?”尤尔娅明显流露出惊讶,“如果有需要要住进来的话,还是自己喜欢的装潢会比较好吧?”
他们完全说不到一个点上,尤裡卡只是匪夷所思:“你给你那些妹妹父亲留房间我还能理解,关我什么事啊?”
“因为您是我重要的朋友啊。”
尤尔娅颇为理所当然回答:“嗯……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短暂的沉默后,尤裡卡明显还是无法理解,不过他凝视着对方金色的瞳仁,最后只是说:“不用了,不过……”
“非要的话,那就多放点书吧。”
“啊,那是当然。”
“诗集之类的就算了。”
“我知道的。”
3.
“所以呢,我买了房子呀。”
如果在办公室找不到阿尔文,那在花圃中多半是一抓一个准。尤尔娅难得情绪外露地向对方报告,声音非常轻快:“父亲一个房间、我一个房间、再加上一间武器储存室,然后呢……除了仓库之外其余我想装修成客房。”
“你真了不起,”阿尔文可不像利冬那样,而是对于她表示肯定,“应当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到底攒到了足够的钱。不过我也没有精力去照顾花园,所以最多只是开辟一个小小的花圃吧。”
“那不也挺好的吗?我看你也挺忙碌,”阿尔文回答,因为尤尔娅经常回来看看,所以他知道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相当努力,不然也没办法这么快买下房产,“养花虽然对身体颇有好处,不过经常不回来的话也是麻烦。”
“说的是啊,阿尔文先生不介意吗?”
“介意是指?”
“偶尔也要来看看吧,”尤尔娅非常自然地说,“和玛歌修女还有西比迪亚先生一起来住住、做做客。”
阿尔文顿了一下:“你还给我们留了房间吗?”
“当然了,我已经跟玛歌修女说了。啊,自然是你们愿意的情况下。”
尤尔娅自然地说:“管理事务也很累,我希望三位稍微休息一下。尤其是玛歌修女,教育姑娘们一定很辛苦吧,”她笑着说,“指不准什么时候又有哭哭啼啼的小家伙要跟姐姐一起睡了。”
他们一起想起了那个红头发的少年,不过现在应该说是青年,生得很高了。虽然他现在已经相当帅气,但想起以前的事情,两位长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呢……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玛歌修女生气,”尤尔娅笑着说,“不过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一下。虽然玛歌修女并没有答应我的提议,只是让我把钱用在别的方面上……不过她并没有拒绝就是了。”
“倒也是她的风格。”
“西比迪亚先生就……只是说不用就走了。不过有机会的话。”
“那确实,有机会的话,怎么样也得去看看。”
“所以您是答应啦?”
看着长大的姑娘向来沉稳,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从未被伤害过、不需要纠结与痛苦的天真狡黠来。如果她不曾经历绝望,恐怕将一直这样带有被他们宠爱的亲近与依赖,仿佛一只无论何时都会回来、落在教会屋檐的信鸽。
“那还是等我退休再说吧。”
阿尔文并没有答应,而是一边浇花,一边如玛歌一样,模棱两可但是带有笑意地回答。
4.
“我准备了你的房间,到时候和小珍珠一起去我家住吧?”
对于自己童年的友人,尤尔娅的语气更加开朗自然,她靠在米娜的肩膀上,不带敬语地说话:“这可是我自己买下来的房子。”
“你真厉害。”米娜适时夸奖,她轻轻拍拍友人的头顶,温声微笑。
而一边的珍珠本来在看远方的安纳托与米路,闻言有点惊讶地眨眨眼,似乎没想到还有自己。
“谢谢。”
她们两人的声音很像,清脆而温柔,也同样听得见很远的声音,外表却是截然不同的。珍珠笑起来时更加显得纤细,手指放在尤尔娅的肩膀上,捻下一枚花瓣。
“不过没有米路的份吗?”
“他自己肯定有办法吧。”尤尔娅故意说着促狭弟弟的话,倚靠着米娜、就这样伸出手轻轻调整白发少女发顶上绚烂的花环。
“况且有你的话,还需要额外准备他的房间吗?”
珍珠明显脸红起来,因为肌肤很白而格外明显,米娜轻轻拍拍尤尔娅示意不要再逗她,于是尤尔娅搂着珍珠,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三位女性静静地晒着太阳,青草地上散开很长的秀发。在这个时候,红与白交织在一起,又显得有些相似了。
她们在这边说得开心,米路难免忍不住时不时偷偷看来,结果自然是被安纳托一下子砸了脑袋。
“喂!很疼啊!”
“让你这么不专心。”
安纳托回道:“不想练了就早说,心都飘了。”
“我只是好奇她们在说什么而已!”
“还能说什么?尤尔娅买了房子的事情呗,她今天还问我要什么样的房间。”
“?”
“……你不知道?”
“她没有跟我说。”
米路也已经是长得很高的青年,跟着安纳托训练许久之后、看起来相当帅气可靠,只有在提及姐姐时才会露出一点孩子气来。他明显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有点赌气,更加心不在焉了。
安纳托没办法,只能暂停下来:“算了,过去休息一下吧。”
他捡起木剑,看着米路一溜烟跑过去,飞扬的红发像是阳光或者火焰,声音同样明亮:“尔娅姐姐!你买了房子为什么不跟我说?什么,为什么没有我的房间!”
安纳托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小孩子啊。
他一边看着闹作一团的身影,一边向着他们走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
END
……
尤尔娅·马尔蒂惊醒过来。
她醒得太早,天都未曾破晓。房间里相当安静,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因为刚刚醒来,她看起来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攒够钱款后,她刚刚付了看中房子的定金,此时正因为赶不回猎人工会附近、随便在旅馆定了一间房子。
房子的相关文书资料还装在手提箱里,尤尔娅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含下去。天气有些冷,所以杯里的水意外冰得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没有点灯,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见不到一丝红、白,亦或者阳光。
她慢慢地吐气,似乎终于醒了过来。于是白发的修女孤身一人站立着,又捏着杯子蹲了下来。
落下了眼泪。
—我宣告过去与未来,寻找一切隐藏与失落的事物。我将未来放入你的手中,亦让过去浮现于脚下。
你们不应交谈,神若允许,也仅有一语—
第一天。
你知道这只是梦。
赠礼?诅咒?亦或者一瞬之间短暂的施舍,用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描绘现在的感受,假如说可以微笑的话,你或许会想落泪。
面前是扑面而来的阳光,六岁的你相当喜欢在这样的好天气跑出来玩耍,翘掉一些晦涩难懂的课程是最好,在草地上一滚就是一天。神父们往往会生气,但你还那样小,所以他们最后也只是点到为止、草草收场。不过在太过分的时候,安纳托偶尔会被请出场教训你这个调皮的小家伙。
与心慈手软的神父们相比,兄长可不会“手下留情”,往往最后你只能一边不服气地嘟囔着一边被他扛去给老师们道歉。
目送一高一矮远去的身影,你记性蛮好,很快想起了前因后果,这让你感觉到孩子时的不服气,就算是现在你也会忍不住想: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过安纳托呢?
——如果这么问出来,你的姐姐们肯定会笑出声,然后摆手让你继续努力。八岁的尤尔娅·马尔蒂比你想的小好多,在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雪白的团子,她捧着一大本书向着养父利冬的房间走去,虽说你们长大后她依旧不很高,但现在你多少有些明白她在你年幼时看你的感觉了。不过她看起来有事情要忙,你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接近的打算。
因为是梦,你可以在宽广的教堂到处行走,以十五岁的样貌在人群里穿梭。因为你穿着教会猎人的衣服,所以不会有人向你投来奇怪的眼神——这本身也只是你的梦,若是在自己的梦中被怀疑也太奇怪了——也不会有人关注你,繁忙的人们匆匆走过、几个圣女们的身影背后跟着玛歌,然后她们消失在了尽头。
因为是梦,所以即使回到了过去,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够去哪儿。你想要寻找她,这是当然的,你从入梦的第一刻起就在寻找姐姐,急不可耐又迫不及待,哪怕只是在梦里看一眼过去都好的程度,可越是寻找就越找不到。在最后你只能立在阳光下,看着其他人的背影。
“你是谁?”
在玛歌修女的裙摆消失的那个瞬间,你听到了声音。温柔而不解的嗓音。
你听过、不曾忘过又不再听过,其中的陌生告示她只是在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午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教会猎人,对于你而言却是从回忆的最深处挖出的珍藏,以至于你即使记得那个“规矩”,却还是在转身的瞬间脱口而出。
“姐姐。”
梦醒了过来,天仍是黑的、仿佛刚才的事情都只是一瞬之间。
而你只是在闲暇时稍微打了个盹。
第二天。
你记得这是梦。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你突然多了一个“打盹的毛病”,在闲暇时会突然地闭上眼。身边的人说你是睡着了,而你确实是睡去,他们说你最近也许太过疲累,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但你作为血族,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休息,在接触梦境之后更是开始变本加厉地反复折磨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频繁地入梦。
因为只要闭上眼,你就会进入过去的时间里,看着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与以前的回忆不同,二十三岁的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被接入梦中,在第一次看见六岁的你时确实是个有些微妙的体验,但那也意味着有很多事情没有发生。
在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后,你就不顾一切地寻找起那个红色的身影,也许是想要告诉她快点逃跑,亦或者只是想再看看姐姐的面容。这份情感太过复杂以至于你甚至有些看不清面前的道路。你在整个教会奔跑,最后询问了路过的神父。而后你发现梦就这么醒来。
在反复的尝试后,你逐渐发现梦的规则:你不应与任何梦中人交谈,几乎如同圣女般被赋予了哑口的束缚,即使不信邪开口,你能说出的也仅有一语;而梦中的你能够见到许多人,是哪怕那个时候的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但这个许多人中并不包括你的姐姐。对于见到米娜,这规则却显得困难,她像是影子一般被掩藏,甚至有可能到醒为止都找不到。然而每一次进入过去,你所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寻找她的存在,即使渺茫机会,也会去寻找她的身影。
也许这世上总是事与愿违,在梦中也不例外。频繁的梦中、你也只见过她几次,就仿佛恶意的玩笑一般。不过偶尔她会自己出现,就像昨日那样小小的身影,抬起好奇又温柔的眼。
在她眼里,这个你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你不知道。不过能看到她让你很高兴。你深爱的姐姐,只要活着、还在这儿就是一种救赎,即使她的出现本质上是梦境。
你在下一次做梦中继续找她,但这次无功而返。甚至其他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没有熟悉的人的前提下,这教堂安静得叫人心生敬畏,不带一丝一毫人气。
叮当的钟声中,你只是待在阿尔文的花坛边看花,结束了这场梦境。
第三天。
你会想:如果没有你,姐姐是否就不会走入这个结局?
人会自责,也会崩溃。而残月血族在漫长生命前延续了这种人类的特点,你对于姐姐的爱与自责并不会因你死而复生消逝,反而作为悲痛的调剂被不断熬浓,情感盲目了双眼、屏蔽了未来与过去,只踉跄着生活。古老血族或是活得太久的血族对生与死也许要平静一些,但你也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孩子,就算装成看起来已经平静的样子,也只是假象。
这点你没有费心去伪装,而亲近的大家都知道,他们不知以怎么样的心情陪你沉默,甚至让你感觉也许现实才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对于反复的梦,你已然习惯,适应性好本就是你的优点。你早就不是那个想跟姐姐一起睡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
在反复的探索中,梦中的你找不到姐姐,但偶尔能遇到其他人。
安纳托对你的出现感到诧异,他一再凝视你的面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你可靠的师父兼兄长向你走来,小时候你觉得他高得需要“翻越”,现今看来也不过是牵着其他孩子的兄长。
“……你是?”
他问你,假如保持沉默,心有疑虑的他或许会动手……即使你并不觉得自己一定逊色,但梦中就没有必要发生战斗了吧。
“这么看你也没有我记忆里那么高嘛,哥哥。”
最后你只是笑了起来,这样呼唤。
第十五天。
“……真的没事吗?”
珍珠担忧地问你,目盲的少女准确地伸出手攥住你的衣袖,她的声音很像回忆中的那个人,但是更加轻柔,发自内心担心着你。
圣女已经失聪,所以你只是在她的手心书写:“我没事哦。珍珠你也太爱操心了,是谁跟你说的啊?”
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最近你的事情引起了一些担忧,你的朋友家人们发现你有些眩晕的毛病,在一阵兵荒马乱中谁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只能将信将疑地看着你的眼睛。
“之前,艾薇跟我说了一点……”
珍珠并不会为外物欺骗,她只能感受、所以能发现更多事情。圣女投来温柔而担忧的声音,很轻地询问。
“你是不是太累了呢?”
疲倦吗?或许如此。你又有什么时候不感觉疲倦。你保持缄默是不想让他人担心,但面对珍珠时并不想隐瞒什么,所以握住那只纤细的手,仿佛抚摸回忆。
“我就是最近做了很多梦。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梦?”
“嗯,回到小时候的梦。我还找了很久姐姐呢,不过现在只见了一次。”
珍珠陷入了沉默,感觉着你们交握的感觉。
最后她只是说:“那……能找到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交谈,你在梦境中见到了幼年的珍珠,六岁的你在她身边与你对视。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认识,珍珠也没有来到教会……但梦境依据你的记忆而来,或许是你想要见到她,所以仍能听见的孩童望着你。
她担心地问,也许是因为你在这里站了太久:“你还好吗?”
你也只是笑着回答。
“我没事啦。”
第二十七天。
玛歌修女有些不近人情。小时候的你总是这么觉得,她会拒绝你跟姐姐一起睡觉,把你提去给神父上课,但又有些时候她会分给你糖果与馅饼。
六岁的你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呢?应该是很喜欢、亦或者有点孩子对母亲的别扭?
二十四岁你确实不记得了,所以当她与你擦肩而过、她叫住你时,你有些惊讶。
沉默的修女用仅剩的眼睛凝视你,半晌才将开场白揭开:“阿尔文大人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我没什么事啦。”
“……有什么事就跟西比迪亚说,不要勉强。”
你微笑说好,心中却想到:啊、那么今天是否会梦见她?
你该对十多年前的玛歌修女说什么?那个时候还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与姐姐将这位修女视作家人,那么现在的你呢?是憎恨她与他人一起杀死了姐姐,还是怨念她太过不近人情?伪装在表象下的情感也没必要在梦中都遮掩吧,反正你与她也只有一句话可讲,如果你想要诅咒她的话,谁都不会听见。
“我不记得教会猎人中有你这么一个人。”
你们在梦中相对,她生有一张冷静的脸,尤其质问时显得魄力惊人。以前你经常会吓哭然后跑去找尤尔娅安慰,但现在你已经不会害怕。
你可以说出一切对于她“见死不救”的话语,就像是在绝望中咬伤阿尔文一样。你理应愤怒,应该指责,为她与背后所有残酷不堪的事实。
而你也知道这只是迁怒。
于是你只是叹了口气。
第?天。
频繁的眩晕还是引起了重视。你实在瞒不过安纳托,他连你小时候偷苹果吃都能猜到,更别提这种本就没办法隐瞒的事情。
西比迪亚在听说后让安纳托去找相熟的医生,其他人则强迫你休息。虽然你向来是个叛逆的孩子,但面对圣女们的泫然欲泣还是不得不遵从,就连尤尔娅则听说写了信过来训你,还表示如果没有听话的话她就回来揍你。
无可奈何之下,你接受了治疗。对方在诊断过后为你留下了药物,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就算偷偷倒掉也会被其他教会猎人按着吃掉。
不过你确实不再做梦了,频率从一天一次缩减到了三天、然后是一周,最后在某一天你停止了不断的眩晕。
你悲哀地感觉到,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也许再也见不到米娜了。
这么反复的梦境中,你也只见过她一次,亦或者两次?你的寻找总是以徒劳告终,但如果过去即将消失在未来,在这仅有一次的机会里,你还是想见到她。
本能下,你变得焦虑。下意识的,你开始奔跑。
如果在现在你还想见到她的身影,那就只有画像,存在于教堂中的……
“我上次也看到你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呢?要不要回去休息?”
声音。
突兀的梦境与现实交换,你停下脚步。
米娜站在那儿。
事到如今,无数的寻找过后突然相遇,让你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的面容,忘却了不断流逝的沙漏,忽略了一切。
你只是看着那温柔的双眼。
“我可以帮你叫人……你呆在这里,万一昏倒了就不好了。”
她离得你很远,也许是害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让你不适,只是站在原地友善地说:“或者你想我离开的话,我现在就走。”
如果她能离开的话该多好?你想要哭泣,又只能沉默,看到阳光在你们之间划开泾渭分明的一道。
她等待了一会,见你一直没有反应,略有些疑惑地眨眨眼,不过还是说:“那……我去帮你叫人。”
说着她真的转身想要离开,迈开双腿向着教堂跑去,在仿佛消失的瞬间,你才想起来抓住她的手。
“……那个,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仅有一句话了。
你该说什么呢?
你想要叫她逃跑,想要让她放弃你,你是多么想说出在之后的几年中不断在脑中重复的这些话,即使这是个梦境。可这是个梦境。无论如何流连忘返,也只是个梦境。
所以你只是蹲下来,抱住姐姐的幼小的身体。如果可以、你想告诉她你已经足够力气抱起她乱跑,能够一个人睡觉、保护其他的圣女们、你也许被停留在苏醒的那一天永远没有长大,但谁都无法说你没有成长。
即使你们已经是不同的身份,但你嗅闻不到任何异味,只有回忆中淡淡的花香。
她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不过还是迷惑着回抱了你。
“您……您还好吗?我身上可能……”
你想要叹气,亦或者呼吸,所以哽咽着。
“我爱你。”
你苏醒过来。
床边坐着玛卡里亚。这同僚沉默地看着你,告诉你,你在跑去第二教堂时突然昏倒,如果就这么下去她怕你出什么意外,就把你带回了房间。
“……你好好休息。”生性寡言的血族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你一个人,入眼是天花板与窗外的阳光,前者已经不再显得高不可攀,后者也不再温暖令人喜爱。柔软的被褥中躺着已然冰冷的尸体,百合花枯萎凋零,月亮中只有珍珠残存。
你是否做了一个好梦?亲爱的米路。
过去已然结束了,这是现实。
END
——祝贺春晚。
if私奔线成功后的珍珠与米路
——
村边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姑娘。
她并不是村里的人,而是在某个星星缀满的夜晚踏着小路来到。似乎是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又像是位大家小姐,因为她生有一双明显没有经过劳动的手,素白精致的面庞与村中的少女们全然不同。只可惜上天固然予她美丽的外表,却又剥夺她视力,更听不见声音,所以搬来之后很少出门,最多偶尔去一趟村内散步。大部分时间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晒太阳。偶尔有人路过时友好地拍拍她肩膀,她就会微笑着点头。
她并未透露过自己的名讳,主要也是无法开口,虽然会写字与盲文,但这在这样偏僻的、几乎没有人识字的村庄里也基本等同于隔绝了交流,大家都偷偷叫她“白花”。
跟着白花一起过来的少年似乎是她的弟弟,生有一头红发,总是跟在她背后姐姐叫个不停。并且他看起来相当年轻,耳朵有些尖尖,笑起来还能看见尖牙。原本是有人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吸血鬼,但在对方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后又收回了猜测。
与白花不同,少年身体健全,能说话、也听得见声音,甚至与外表不同的厉害,能够把三四个成年男人打得下不来床——村子里并不都是好人,也有些地痞无赖觉得女孩子漂亮又好欺负。除此之外,他会写字,是为数不多能与他姐姐交流的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凑在一块儿,如果白花有什么想说的,就会悄悄凑过去,纤细的手指在对方手心写字,看得出来亲密无间。
与白花的安静不同,少年是个非常活泼的性子,总是带着笑容,也会跟其他人问好。只不过大家并不很敢跟这对“姐弟”亲近,因为他们出现得突然、少年颇似吸血鬼的外表,也因为他在发现白花被袭击时近乎疯狂的模样。没有谁会想死,自然就会敬而远之一个疯子,那个时候大家都躲得很远,甚至连几个地痞无赖的家人都不敢接近,只有白发的少女踉跄着站起来,她是听不见、看不得的,却准确无误抓住了自己家人的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但谁也控制不住的少年停下了动作,他浑身是血,却只是看着面前的白色花儿,对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于是少年拥抱着她、变得平静下来。
从那以后,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的两个人更加被隔离起来,只有村里很小的孩子才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去他们的家旁“探险”,最后偷偷拿着一个花环或者其他的小玩意儿回家。当然并不能告诉父母。
这两个奇怪的“姐弟”住得离其他人相当远,是从村里人手中租来偏远一角的小屋,安静地坐落着。这让有些碎嘴的村人怀疑他们是逃难而来,或许是在逃避追兵,不论如何,少年并不将这些猜疑放在心上,他当然听过,但大部分时间都与白花呆在一块,为她编头发、两个人坐在一块晒太阳。除此之外,他会去谁也不敢进的深林带回野兽换取食物,或者和人交换点小玩意儿回来。他们并不去集市,所以多半是跟村人交易的。
少年做事相当勤劳,如果路过那把手工椅子上的少女,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梳着不同的发型,仅仅及腰的头发被编成辫子、盘发或者马尾,朴素的长裙上别着新采的鲜花,而只要多看她几眼,少年就会从屋内出来看一眼,然后冲人笑一下。
“她原本有很长的头发哦?”偶尔,少年也会跟人聊天,如果提及家中盛开的白花,总是语气轻快,“不过路上缺钱的时候,就剪掉卖了。”
“那可以再留长?”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天真地这样提议,但少年却没有回应,而是转移话题般说了一句“好了”。
然后他把一个花环放在一边的白发少女头上,另一个放在孩子头上。看着对方高高兴兴回家的身影,蹲下来在一边的少女的手心写字:珍珠,我们回家吧?
“米路,她走了吗?”
走了哦,已经夕阳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真名为米路的少年顿了顿,并没有把之前的对话说出来,他平静地抱起对方,向着屋内走去。于是名为珍珠的花儿也安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是个强大的东西。不知不觉中,村人也逐渐习惯了村边的小屋内的两人。他们或许有些奇怪,但又不影响生活——就这样过着日子,这样平静活下去,也没什么可去说道的。
少年明显也在有意减少与他人的接触,只有一次在某个村人丢出养不活的瘦弱小狗时出现,询问过后把这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抱回了家。也许是为了给没什么事做的“姐姐”找个伴儿,于是那只黑毛的小狗也成为了家里的一员。
说来确实算得上奇迹,原本瘦弱不堪的小狗竟然真的活了下来,逐渐变得能够在少女身边撒欢。狗是长得很快的,几天不见就能够趴在少女脚边晒太阳,立起了的耳朵偶尔抖动一下,是少年回家的信息,于是它便跑了过去,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你回来啦?”珍珠问。
米路俯下身子在她手心写字,小心地不让接触更多:我回来了哦。今天我买了一条发绳,等一下给你编辫子。
珍珠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握住对方的手。她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安静地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伸出手想要确认米路的脸有没有受伤,却被对方悄无声息地躲开。而不知不觉中,米路也不会再抱她回去,只是示意她自己站起来,引导着她回家。
实际上珍珠早就熟悉了回去的路,但她并不说出,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不知不觉拉开的距离与没有改变的守护。小狗一无所知地绕着他们乱转,于是米路不得不把它抱走,白皙的手腕翻出一些腐烂的血肉。
村那边的姐弟俩的弟弟似乎受了伤。村子里的讨论不知不觉换了话题,他们提及那红发的少年不知哪天起突然缠上了布条,隐约能够看到溃烂的血迹。对方仅仅只是说与野兽搏斗时不小心受伤,却一直没见过好转的迹象,反而缠绕的地方越发得多。
最后他出现在村里的次数越发变少,渐渐变成了近乎怪物的样子。于是人们以另一种理由开始避开他,只有他的姐姐不在其中,依旧会尝试拉他的手。不知是没有察觉亦或者并不在乎,也许是早就预料,谁又知道。
白花也多少发生了变化。最令人注意的是她的头发散了下来,看起来是少年不再碰触她、为她编发的缘故。而头发生得很慢,就算过去好几个月,也依旧不到少年口中极长的程度,她仍旧是及腰的头发,开始笑得很少,除此之外变化不大,只是裙子上不再有鲜花点缀。
少年并不去和她牵手,他叩开了某个心肠慈和的老奶奶的家门,将那只竖起耳朵的小狗放进她的手心,说自己可能没办法再养下去。狗儿其实也只有小臂长短,茫然地歪着头凝视曾经的主人。
“啊呀,怎么不养了?还这么小……”
“它已经能够看家护院,所以请您收留一下吧。”
老奶奶明显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应允。她家中的孙女跑来看向少年,轻声问:“哥哥,明天我能去找你们玩吗?”
“当然。”
但是第二天,少年与他的花都不见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等到人们渐渐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那把椅子还放在门口,而窗边摆着发绳与洗干净的布条,但没有了任何人烟的气息。就好像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不见。
村边的小屋子没有了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有人说或许他们被抓走了,亦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死去,最后也慢慢地遗忘了这些,毕竟他们也只存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谈不上亲近、更不要说怀念。再加上他们奇怪、避人而格格不入,无法成为被人记挂的凡人也是当然。
废弃的屋子最终也没有人去,最多有流浪汉偶尔拜访。亦或者有一只很乖的小狗每天从新主人家去到空落落的屋子,趴在门口直到夕阳西斜,然后回家。
炊烟在这个时候缓慢地升起,白色的烟萦绕在红色的天空,最后散开来——归为了黑夜。
尤尔娅·马尔蒂生得不高,身形纤细且体态优雅,立在演武场中时,仿佛一个走错了地方的优雅淑女。
她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气质柔婉的脸,金色的双眼仿佛流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不出任何攻击性。由于她没有脱下礼服,所以看起来仍像是参加舞会。然而即便在场中,她的打扮也并不显得违和,因为对面的演武对手——伊莱法缇看起来同样耀眼。这位血族也穿着礼服,上面的薄纱仿佛星辰闪烁,即使脱下了大半饰物,也依旧光彩夺目。
他们各执一方,安静地伫立着。因为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两人都显得颇具风度,行礼向双方致以简单的问候。
而后——尤尔娅·马尔蒂俯下身子,脱下脚上的高跟。她做得细致且流畅,温柔得像是回家休息的少女。而后她打开放置一边的手提箱,将鞋子妥帖地放在旁边后,取出了一把长镰。
“那么,请多指教。”
那是一把折叠的、展开长且沉重的武器,在她的手中却若无物。尤尔娅仅是单手就轻松持起,然后裙摆飘起、仿佛掠过一道劲风。
显然,她并不如外表那样无害,敏捷、力重且毫不留情,光是那速度就足以让没有经验的人惊慌失措,最后落入败局。不过伊莱法缇并不是其中一员,星光凝就的光芒在顷刻间汇聚指尖,他并不躲、而是干脆地用自身作为交换拉近距离,而后在瞬间炸放足以刺穿的法术,在极近的距离逼向女人的肩膀。如果尤尔娅依旧要将这一镰挥下,她免不了被这星芒穿透。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她本能地做出抉择,于是她后仰,在没有任何支点的情况下将镰刀砸向地面,硬生生将其卡住后——仿佛蝴蝶一般踩在镰刀上作为支撑,而后调整方向向后跃去。
镰刀在脱身的瞬间被拔出带回,尤尔娅单膝弯下增加阻力停下。在这个时候,她反而笑了笑,不再是曾经温婉的姿态,嗜战的欢喜不加掩饰充斥全身,声音清脆:“令人惊叹。”
“这是我的荣幸。”
与礼貌的交谈不同的是,迅速调整而又一次开始的攻击。刚才的攻击似乎是试探,她默不作声地调整姿势,再次突进。这次在伊莱法缇抬起手前,她举起了自己的枪,在快速逼近中想要射中还是有些难度,不过尤尔娅本身目的就不是为了这个。她只需要对方被干扰即可。
伊莱法缇不得不回避,闪烁的星光增幅自身,但危险仍如影随形。于是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强化,将骄盛点燃——强光刺目明亮,足够让敌方刹那间短暂失明。这样也就够了,他举起弓,箭矢刺透光芒射出,仿佛要破开一切。
光芒迷惑视线,弓矢刺穿敌人。但是短暂的安静后,夜色中的百合却踏着盛光穿越,镰刃是黑夜的影子,带着凌然的杀意席卷而来。这看起来实在危险,伊莱法缇从头至尾都作为一个远攻者行动,对于法师而言,被近身几乎可以说是致命打击。那么,这场战斗将要结束吗?
那是一把弓,但装上刀刃,也能作为双刃剑使用。刀刃颇具技巧地卡在不至于被削断的角度,硬生生扛下了攻击,将其变为一种角力。
在武器无法抽身的时候,尤尔娅向伊莱法缇的腰踢去。开始时绚烂的“表演”变为纯粹的肉搏,双腿、拳头乃至于牙齿都是可以使用的武器。
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引起了欢呼,但也有人感到疑惑。
“……奇怪,他们为什么临时收手了?如果真的成功的话,至少有一方会无法战斗,不就结束了吗?”
观众台中,有人这样发问。
“你还没看明白吗?”另一人回答,“他们并不打算真的你死我活。”
“我倒是知道,演武不能够杀人。不过……”
“不,我的意思是,这是一场表演赛。他们在表演、切磋,所以并不打算很快决出胜负。”
颇具观赏性的战斗并不能迷惑住战斗的老手,有许多猎人与擅长战斗的血族都在此处,他们当然能窥见其中端倪。
尤尔娅与伊莱法缇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在短暂的肉搏后同时抽身,尤尔娅赤足踏在地面,很轻地喘气:“没想到您近身战斗也很厉害。”
“实在过誉了,”伊莱法缇回答,“如果尤尔娅小姐使出全力,我并不一定能够扛住。”
简短的交谈透露出他们确实是相互留手的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在儿戏这场战斗,只是……没有必要你死我活。
尤尔娅·马尔蒂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把对手打得重伤——她本人重伤也不是很想——这儿是演武,无论是怎么样的仇恨或者矛盾,都不要把死亡带临此处,所以有可能的话、她想和自己的对手稍微谈谈。
要找到他并不难,从舞会出来且拿着号码牌的人不算很多,这个时候只要稍微去问问就能找到对方。她在看到第一眼是稍微松了口气,对方仍旧穿着星纱的礼服,摘下面具是一张颇为优雅的脸,谈吐也像是贵族般礼貌:“您好,小姐,我是伊莱法缇。”
“我是马尔蒂。”
因为摘下了面具,不需要将神秘贯彻,双方自然地互报了姓名。紧接着尤尔娅说:“如果您没有事,能否跟我一起走走——在演武开始前——聊聊关于接下来交手的事?”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尤尔娅并不打算提前询问对方的能力以保证知己知彼,她只是问道:“冒昧,您是偏向格斗还是法术偏多?”
“应当是法术以及弓术为主。”
“那可有点……”
“怎么说?”
“我擅长格斗偏多。以这样的情况,若是我们想要赢过对方,很可能会给彼此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在擅长方面完全不同的情况下,想要控制战斗的程度是件颇为困难的事情,也实在无法预料对方是否能够抵挡或躲开。若是不小心被对方逼到极限,下意识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可就糟糕透顶……尤尔娅并不想这样。
伊莱法缇沉默了片刻,看起来似乎在思考,最后他坦诚且恳切地回答:“实不相瞒,我寻求猎人的对手,是想要切磋技术——造成过度的伤亡并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愿意真的变成那般局面。”
“我想,那或许您可以教我一些应对法术与更好远程战斗的能力、而我粗通一些近战技术,假如您不介意的话?”
“这样的话,就是切磋了。”
尤尔娅点头作为回应:“没错,切磋。又或者……表演赛?”
“那我们可得向他们征收门票了。”
“是啊,结束之后就去吧。”
他们就这样在说笑中定下了事前的约定,并确实有意识地稍微留手。要说尽兴至极自然是说谎,但点到为止的切磋也足够酣畅淋漓。
伊莱法缇向她微笑,尤尔娅用镰刀轻轻敲击地板作为回应。她虽然以速度见长,但也不是一直能够这般快速地移动,在开始疲倦后、尤尔娅·马尔蒂选择用力量压制,看似纤细的手臂蕴含惊人的力量。
作为回应,伊莱法缇射出箭矢。连珠箭仿佛星辰带着寒芒闪烁,有两只刺穿了尤尔娅的裙摆,另一只在扎穿她右眼时被镰刃挡下,叮当、落在了地上。
伊莱法缇并不恋战,在第三只箭射出后就向一方移动,以躲避对方的攻势。他的弓也是剑,挡下了攻击,而衣摆被锐刃割开。
在短暂的权衡后,他发挥远程的能力,向对方袭去。这时才能发现伊莱法缇移动速度也不逊色,奔跑时星纱移动仿佛流动一般耀眼。
这又变成了伊莱法缇的攻势。
伊莱法缇的速度自然不能一直移动,于是他故技重施,灼热的法术将整场战斗点染成星光的表演,而弓矢则并不只像看起来那样“美丽”,他们都知道一旦触及的结果是什么。但尤尔娅已经有了应对经验,子弹与镰刀的破风声便是乐曲。
此时时刻,她变成了那个远程站立者同时还要用镰刃抵挡箭矢,不过这次,这次她射得比上次要准。如果不是伊莱法缇反应及时,他的腿可能会遭殃……就算如此,子弹也撕开了星纱。美丽的光芒垂萎在地。
没人听见的地方,他们在默默同时念着什么。
尤尔娅说:五。
伊莱法缇说:四。
在呼吸间,倒数化为零刻,星芒彻底绽放成灿烂的烟火。周围的人们下意识闭上了眼,而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台上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有些年轻的观众疑惑地到处查看,最终在观看台的中央看到了那两道身影。
两位战者对视,并微笑。刹那间,周围响起了阵阵欢呼。赞美是每个战斗者应得的勋章,更何况这场战斗仿佛优美的汇演,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尤尔娅很轻地吐气,最后微笑:“……感谢您的交手。”
对方也微笑着回答:“荣幸之至。”
她把镰刀叠好,另一只手提着鞋子。于是她先弯下腰穿鞋,在勾着鞋子蹬上的时候,伊莱法缇凑近到她的身边,以绅士的礼仪伸出了手。
于是他们对视一眼,尤尔娅先是用手帕擦拭双手,然后握住了对方的手。
“您的衣服真不好意思,我会修补的。”
“没关系,非要说的话,您的衣服不也?”
说话间,他们面向观众,与仍有百合花留存的场地。两位衣着略微凌乱的对手像是真正的表演者那样牵着手——
优雅地行礼落幕。
她踮起脚,稍微的。
尤尔娅·马尔蒂踮着脚又抬起头,尽可能让视野更广阔些,以寻找自己的舞伴。
在舞会开始前,年轻的姑娘就从教会出来,提前来到了舞会开始的地区,主要是跟尤裡卡汇合。这儿已经有相当多人,一眼望去各色礼服与布料几乎叫人目眩,面具并不能完全遮掩身份、尤尔娅·马尔蒂还是辨认出了几个熟人。不过她没有去打招呼,这个时候还是保持神秘得好。
“您不去见见朋友吗?”她问身边的雇主。
尤裡卡沉默了一下,然后颇为自然地回答:“没什么可去的。”
“这样啊……”尤尔娅并不去深究其中情况,她说,“等一下我要去跳舞,您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过来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尤裡卡回应,“你就去吧。”
他并不会阻拦自己的“保镖”去跳舞,作为贵族,他知晓舞会或者交谊舞的重要性,不过多少又有点不安——虽然说是面具舞会,但他毕竟是能被做成良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残月血族,谁不害怕呢。
尤尔娅冲他笑笑,把十二号的牌子翻了过来,她依旧守在雇主身边,又身量不高——实在难以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里寻找舞伴,所以稍微踮起脚。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她稍微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生得太矮点?
因为没有提前与人邀约,所以尤尔娅是依据教会分配寻觅的舞伴,分到的是十二号。既然找不到对方——也许这得怪她身高——在与之汇合前,她低下头静静地踩出几个舞步、像是提前预习功课的学生。尤尔娅实在不常跳舞,她并不是名门小姐,利冬也鲜少让她学习这些,所以就算有些基础又刚与阿尔文先生跳过,她还是对自己没有太大信心,只盼望别给对方添麻烦。
“——您好,小姐。”
她抬起头。
与她相比,面前的男性实在是高挑。他生有一头白发、此时扎起作马尾,颇具特色的面具与带红似血的手套让他在人群里也能够吸引视线,燕尾服衬出优雅的气质。
她眨眨眼,金色眼眸中倒映的是,对方尖长的耳朵。
是血族啊。
也就只有这一句感叹而已。尤尔娅并不介意自己的舞伴是血族,虽然她是做猎人这种狩猎血族的工作,但血族与人类也并无不同,都是美丽的、普通的、生活在世间的魂灵。所以比起惊讶对方是血族——话又说来,说到血族,她身边不还有一个吗?——她更加觉得对方相当美丽。
“您好,先生。”在她开口前,对方已经拿出了牌子,上面写着十二号。于是她也从善如流,将自己的号码作为回应,然后微笑。
相识时的客套话也就略过,从这些寒暄中,她能感觉到对方谈吐相当优雅,且善于交谈以及友善。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不同种族间往往是相互选择,假如对方不喜欢人类就不好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得问问对方是不是能接受工会猎人?并不是所有血族都能对这个身份视若无物的。即使这儿是忘却身份的幻夜,但也要尊重每个人的喜恶,如果为之以后留下不好的回忆,并不是她想见到的。
“离舞会开始还有段时间,您要与自己的同伴待在一块吗?”这位优雅的血族问道,“当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开始前聊聊天。”
尤尔娅看向了尤裡卡,对方向她摆手。于是摇摇头:“他没关系的。这是我的荣幸……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散散步?虽然也只是在广场里走走而已。”
她能看到面具下的微笑,对方回应道:“当然。”
于是她向尤裡卡挥挥手告别。
真的走起来,能发现这位血族虽然身量很高,却相当贴心。他会依据身边尤尔娅的步伐调整速度,不让对方跟不上自己,又把这些事做得行云流水而自然。
“您和您的同伴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吗?那可真好,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我们是不是朋友……一定要说的话,他是我的雇主。”
“雇主?”
尤尔娅眨眨眼,灯光迷幻,黑透的夜色中,光芒照耀着金色的双眼在面具下熠熠生辉,她声音放得很轻:“是的,我是工会猎人,您会介意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并不久、但叫人有些不安。随后他笑道:“您看起来可没什么敌意。”
“要是见血族都要攻击的话,那不就是疯子了吗。”尤尔娅也笑着回应。
“我刚刚来的时候,见到您在练习舞步?”
“哎呀、居然被看见了……稍微有些丢人呢。事实上,我不太擅长舞蹈,有点怕拖人后腿,私底下想要练习一二……不过还是会踏错步子,实在没办法叫人满意呢。”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双方都感觉知晓对方不愿多谈,但也不至于敌视至你死我活。至少现在还是面具舞会,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去争辩身份。一方愿意表达以提出选择机会,而一方也从容走向其中抉择,这样就够了。
看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的尤尔娅,对方说:“那么,也许可以试试主导舞步,那样或许会感觉到些舞蹈的乐趣。”
“这种好意我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既然我都提出来,那自然不会介意。”
走过盛开泛香的百合花,银色的微光不仅是静静绽放的花朵,也点缀在相伴散步的男女身上。尤尔娅看着它们,又看向身边的血族。远处仍旧嘈杂着、展示着舞会的热闹繁华,但和他交谈时又觉得平静。尤尔娅感觉到他擅长聆听、交流与询问,带来的愉快感引诱他人开口,而颇具神秘特殊的打扮又像是只在夜色中出现的鬼魅。
她偶尔会想起在幼年时和其他姑娘偷看过的爱情故事,也许里面那个被描述为神秘又美丽、魅力且亲切危险的男主角就会是这般模样吧?
尤尔娅幼年时对那位男主角并无感觉,但真正相处时,她承认并觉得自己相当喜欢他,无关身份或者外貌,也无关血族与人类,她只是喜欢与之交谈。就算这份谈吐中不一定是真实的,那又如何呢?这里是月夜舞会——就当作梦境也是不错,享受便是。
所以她问:“您说话令人愉快,看起来也相当了解人类……别误会,我是想问,莫非您是有人类友人吗?”
“当然,人类很是有趣,令人好奇,”他的描述中不带恶意,“所以我经常会在人类社会行走……现今的人类发展比以前更快,总能创造出太多有意思的东西。我喜欢与他们交流。”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觉得血族……”尤尔娅斟酌了一下词汇,对方白色的双眼凝视并等待着她。
“说有意思好像有点失礼,但我的一些血族朋友总能做一些特别的事情,虽然不全是好的,”她说,“至少确实,他们的兴趣爱好都很有意思。”
“我明白。”对此他表达了肯定,也许他也是某个对爱好兴趣投入精力的血族呢?
“血族虽然拥有漫长的时间,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成不变,至少最近,我身边也发生过不少事情。”
“咦?”尤尔娅回应,“是什么样的趣闻吗?”
“应当算是?”
“能说给我听听吗?”
“当然,如果硬要提及的话,我想大概有三种类别……”
话语突然中断,因为远处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同时抬起头,尤尔娅这才发现,也许是聊天太过投入,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已经到了舞会开始的时候。高台之上,熟悉的家人变为了高不可攀的“教会领袖们”,阿尔文先生、不,应当称之为阿尔文·伊诺克为舞会开场献上致辞。也许因为他站得太高,抬起头看去时丝毫没有了前不久与她一起练习舞曲时的亲切,高不可攀……也许该这么形容。又或者泾渭分明。
她并不觉得多么悲伤,也不至于在这一刻才认清现实。所以只是平静地凝望他们的身影,又看着献上歌声的圣女们,熟悉的服饰并不会因为离开淡忘。不去回忆过去只是逞强,可她也早就过了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去哀伤悼念的时候,所以只是目光略微有些忧郁。
“小姐。”圣歌中,她亲爱的舞伴、身边这位血族先生突然叫了她。
尤尔娅抬起头,发出轻声回应询问。于是她看到一只漂亮的猫头鹰不知道从哪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它显得亲人,会亲昵地轻啄对方头发,看起来灵动可爱,柔顺的羽毛表明被照顾得很好。尤尔娅知道血族中常有驯养动物的习惯,但还是略微惊讶了一瞬:“它真好看。”
“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吗?它真可爱……”尤尔娅伸出手,先是用手指顶端轻轻抚摸猫头鹰的羽毛,而后才慢慢把整只手放上去。相当温暖且柔软,仿佛一团带着热气的棉花。棉花发出很轻的咕咕声,颇具灵性地歪头看向自己的主人,然后拍动翅膀、落在了尤尔娅的手心。
说实话,它相当大,也如外表一般沉,如果不是尤尔娅久经锻炼,扛着比这沉更多的镰刀都能健步如飞,说不定会被砸下去。
但除此之外,这突然的动作让她一时间愣住了,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
主人先生看起来在忍笑,不过还是说:“这是莉莉说,你可以抱她一会的意思。”
“啊……谢谢你,莉莉。”
她喜欢动物,在得知允许后立刻欣喜起来。不过在看着她单手托着“莉莉”、腾出另只手抚摸它羽毛的时候,很显然他看起来有点惊讶。
这也是当然的,在你身边纤细娇小、谈吐仿佛大家闺秀的人类淑女突然展露出生撕虎豹——这是夸张……大概吧——的力量,本就是件叫人愕然的事情。
在抚摸过几下之后,尤尔娅很轻声地向它搭话,得到回应之后颇为惊喜地抬头:“她可真聪明呀。”
“莉莉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不知不觉中,圣歌的表演结束,舞会开始了。
经过这么打岔,尤尔娅也摆脱了些许忧郁的心情,她知晓对方的用意,所以感激又不去特意道谢,而是温声问:“那接下来,还请多担待了?”
“当然……啊,不过、”他抬起头,尤尔娅发现不远处已经聚集起许多人,这么说也不太恰当,从外形来看,他们都是血族,“我需要先去参加一段集体舞曲,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快去吧。正好我去看看我亲爱的雇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尤尔娅摇摇头,她举起手,让莉莉能够振翅飞走。
“保护他人时,他们总是叫人操心。”
“就是说啊,那么、您慢走。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们先是分开,尤尔娅快步寻找起尤裡卡的身影。这也不算难,她记得尤裡卡穿了什么,他也不会随便就消失不见,最多显得有点百无聊赖。
“尤裡卡先生?”
“哦,你怎么不去跳舞?”
“他们在跳舞呢。”
“懂了,原来是被抛弃了?”
“为了参加演武,我带了镰刀哦。”
尤裡卡瞬间保持了沉默,最后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会跳舞吗?”
“事到如今再问这个是不是有点迟……不过我会哦,就是不太熟悉。难道您要教我吗?”
“跳舞那种东西还不简单?……下次有机会的话。”
这说了跟没说也没区别。尤尔娅倒也不介意,让尤裡卡这么一个宅家避人贵族教人多少有点难为人了,他们哪会这种东西。
她也只是确认尤裡卡安全,顺便聊上两句而已。于是她换了话题:“我的舞伴先生他有只非常可爱的猫头鹰,可比达克可爱多了。”
“你有本事这话当面跟它说。”
“为什么不呢?当然前提是,您别来抢救他。”
“……我要扣你工资。”
“那可太抱歉,是我失礼了……啊,好像已经结束了,那我先走了。”尤尔娅抬起头,正好听到了舞曲的结尾。
尤裡卡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个时候他倒是看不出什么贵族风范了,满脸都写着快走快走。
“早点回来啊。”
“我会的。”
她小步奔跑,不过多少感觉高跟鞋有点束缚。这样的话,到时候演武该怎么办?还是脱掉鞋子好了……一边思考着全然无关优雅的事情,尤尔娅看到了那个身影。
“不好意思……倒变成你等我了。”
“没关系。”
“跳舞有趣吗?”
“当然。不过这得亲身体验一下,才能知晓不是吗?”她的舞伴弯下腰,做出邀请起舞的姿势。
恰逢此时,舞曲又一次响起,于是他们开始跳舞。
因为不太擅长——这件事没什么可掩盖的,况且只要开始跳了就能发现——尤尔娅能感觉到对方在引导着自己,倒也显得和谐。
真是了不起的技术啊。尤尔娅想着,她的舞步如外表一般轻柔且含蓄,主要还是跟着对方行动,所以她的舞伴与之配合、调整成合适的程度,就算不够熟练也确实能够享受跳舞的乐趣。
“那么,要继续之前的话题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听听那三个类别。”
“一场舞实在说不完,不如先选一种:第一件事是关于作家的。其实古老血族中也有不少作家,因为寿命……他们可很少会老实写完一个故事。简而言之,就是想要拖稿。但是世事无常,越是想要做一件事,往往就没办法成功。”
“被催稿了?”
“没错,而且对方也是古老血族。”
“哎呀……”那岂不是死循环了。尤尔娅笑了一声,“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说来,古老血族也有不少作家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他们要是拖稿,那人类可是等不到了。”
“第二件,实不相瞒,是与我有关。我家最近有个孩子做客,说是孩子,其实也早就两百多岁。性子却还是和小孩差不多。”
“……我能理解。”毫无疑问是想到了养父,尤尔娅感到点同病相怜。
“第三件……最近有些血族找到了伴侣。”
“这很稀奇吗?”
“毕竟血族寿命太长,孑然一身也是经常。这里请注意不要摔倒。”
“谢谢,是要转圈吗?……嗯,如果要选的话,我可能会更在意第二件?实不相瞒,我的父亲也是这个样子。明明也有几百岁,却比小孩子都要麻烦。不过偶尔也会觉得还是挺可爱的。”
“可爱吗?好像也确实。小孩子看上去很怪,会在看不到的地方捣乱,实在让人头痛,但也很有趣。”
“就是呢,总是突发奇想之类的,然后惹出些事情。”
“有这么样一个父亲是什么感觉?小时候比起父女,会觉得更像朋友吗?跳得很好,小姐你进步很大。”
“会吗?那我就放心了。感觉吗?说是朋友也确实呀,因为他不摆架子,甚至小时候是很依赖他又觉得他不太靠谱反而要照顾他来着。不过虽然说非常任性,但有些地方又很可爱……嗯,现在偶尔会回来看看他,他也会等我回来。我总觉得他真是一直没有变,让人头疼,不过没变也是件好事。先生你呢?”
“不论环境是怎样改变,家人依然会等待着回家,真是温馨的家庭啊。”
白色的双睫微微垂下,他并没有回答尤尔娅的问题:“你的父亲一定对你很好,才能把你养成这样温柔的性情,尤其是在礼服装点下显得更加美丽。”
尤尔娅自然能感觉到回避的意思,所以自然地跟随新的话题:“这可是太过誉了,我倒是觉得先生你相当优雅哦?礼服也很特别,实在叫人惊叹。”
“你也是太过誉了。”
相互吹捧之后,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舞曲即将结束,于是尤尔娅打起精神,至少不要在最后出了岔子。好在意外并没有在最后降临,他们分开,相互行礼作为结束。
“比我想得有趣,多谢了你的引导。”
“你很有天赋,并不是我的功劳。接下来,小姐有什么事要做吗?”
“先生你呢?”
“我要参加接下来的演武,或许不能再停留太久。”
尤尔娅瞪大眼,过了一会没忍住笑了出来:“真可惜,我本来还想邀请先生来看我的演武呢……”
“要是也排到一起那可太巧合了。”
“应该不会的,虽说也没关系,但我可不想和跳过舞的人打架。不过如果我要是能赶得上,一定回去看你的演武。在那之前,我想跟我的演武对象聊聊……那、有机会的话,等会见?”
“等会见。愉快的一场舞会,小姐。”
“我也是。谢谢你、尤其是莉莉她真的好软和。”
“下次有兴趣的话,可以再来摸摸。”
“那我一定会来的。再见。”
角色出场:尤裡卡/尤尔娅
雇主与乙方恶霸俩的序章舞会,但是没有跳舞。
——
“舞会?”尤尔娅·马尔蒂问,“原来您也会出门参加这种活动吗,尤裡卡先生。”
“干什么,你有意见?”尤裡卡回应,“听说是教会举办的……在那里可以看到血族。不对,教会出身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噢,您说那个啊。”
在某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尤裡卡·达·斯塔莱亚的宅邸中,明明是血族却硬要熬夜的雇主向自己的猎人提出了护卫的委托。
他们口中的舞会源于城下町的一角,由教会主办,是一个无论是哪个种族都可以参加的假面舞会。也因此,举办数届的舞会吸引了无数人类、也让血族悄然到访。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在此刻都将被假面掩去,仅存美梦。
尤裡卡向来懒怠出门,对什么放下隔阂的美梦也没兴趣,但要想接触更多血族,这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但要让他一个柔弱的残月血族只身过去,还是太勉强了点,在斟酌之下,尤裡卡向自己的长期委托猎人提出了邀请。
虽然尤尔娅·马尔蒂在他眼里凶悍、表里不如一且礼数不周全,但这个有一万个毛病的女性拥有着强大的实力,要保护他绰绰有余。而尤尔娅在思考片刻之后,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回去准备礼服……到时候我来接您?”
“好。”尤裡卡还是显得有点兴致缺缺,作为一个足不出户的死宅,让他出门还是需要些时间做好心里准备的。
“您也要准备好衣服,这样才能跳舞哦。”
“我为什么要跳舞?”
尤尔娅难得感觉不可置信地反问:“……您难道就是去那里看血族的吗。”
“不然呢?跳舞这种东西、以前就受够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跳了,为什么还要做,”身为贵族的尤裡卡想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的刻苦训练,顿时深恶痛绝,他是想变回人类,可对于这类社交实在敬谢不敏,“等下,难道你想去跳舞吗?”
“当然呀?”尤尔娅坦然回答,“不然闲着也太无聊了。”
如果这是一场爱情小说,或许接下来便是有钱英俊的贵族血族趁机邀请人类淑女跳舞,然后坠入爱河并开启一场带有百合甜香的美丽幻夜。但尤裡卡和尤尔娅显然不是这一列。
硬要说的话,也许他们是娱乐小说的范畴。
柔弱、毫无绅士风范且坦然被保护的尤裡卡先生大声质问:“你要是去跳舞了,我怎么办?”
尤尔娅熟练地安抚:“只要您叫我一声,无论在任何地方,我都会过来保护您的。我保证。”
尤裡卡微哼一声,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个保证,他相当大方地说:“行吧,那到时候见。”
但这次,是尤尔娅不放过他了。
“尤裡卡先生,礼服可是很昂贵的哦。”
尤裡卡不可置信:“这你还要我出钱?……行吧,到时候过来找我报销。”
“那么到时候见啦,”尤尔娅向他挥手,提起手提箱准备离开,“祝您生活愉快。”
谁不喜欢公费玩乐和报销呢?
作为有钱人,尤裡卡并不太在意这些钱,不过也没打算去专门定制新礼服。而作为血族,他的身体早就被停滞了时间,穿下以前的礼服也毫不困难。
在变为残月血族后,他的身边少了许多服侍的仆人,此时此刻让他自己收拾造型也多少为难这位从小衣来伸手的贵族。所以尤裡卡仅仅只是穿好了礼服、做好清洁收拾,就再没打算做其他的修整。穿着礼服喝茶的他一眼确实像是个俊美贵族,仔细看去却还是那个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样子,甚至还留着黑眼圈。
在约定好的时间再稍晚一点,有人敲响了门。尤裡卡早就习惯了尤尔娅这个时不时会因为散漫迟到的本性,所以也没太在意,而后身着礼服的女性走了过来,提着一个手提箱。
尤裡卡一口茶差点呛到。
尤尔娅放下了头发,仅仅只是束了一下,黑色的礼裙露出纤长的双腿与修身的黑色长袜、胸前出于美观开得颇低,一颗宝石在项环上闪闪发光,白色的纱随着行走摇晃仿佛粼粼的水光,一朵月下美人绽放在腰间,睡在这片湖水中。
她穿着平底鞋,脚上的链子随着东西摇晃轻响,看起来十足是赶来舞会的名门淑女。尤裡卡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不、等下?你为什么,不对,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是舞会呀,我总不能穿平时的衣服过去不是吗?”
“……我觉得你穿成那样也挺好的。”
“您到底是有什么意见?”
意见吗?当然没有,但是这也太……太不适应了!他本以为对方会穿那种修身的长裙,或者干脆女穿男装,怎么会是这种轻飘飘的打扮?
尤裡卡觉得自己甚至有点胃疼,主要是太过震惊导致的。你想想啊,一个战斗时总是满身是血还微笑着砍人的铁血狂人、一个扛着镰刀一边仿佛噩梦般追着人问“您为什么要跑呢?”的家伙,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仿佛鲜花的淑女,谁看了不觉得不适应啊?!
“我、我没有。”
尤尔娅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说:“那我们走吧?早点过去比较好,我想顺便见见家人。”
“不是你自己迟到的?哦,对啊,你自己逼着我定了那么早的时间,然后你还迟到!”尤裡卡想起了始末,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
“反正您也不会有别的事做?”
“你礼貌吗?”
不过早晚过去确实也没什么区别,尤裡卡叫了马车,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怎么会自己走去教会呢?在到达的瞬间,尤尔娅就一跃而下向教会跑去,轻车熟路和守卫聊了两句,丢下一句“您在城下町稍微逛逛?这儿很安全的。我马上就回来”就消失了。
尤裡卡:……
当然,城下町确实安全,周围经常会有教会猎人巡逻,不然尤尔娅也不会真的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就算让他跟着去教会,尤裡卡只会一百个不舒服,还不如到处走走,他出门太少,或许能买点用得上的东西回家。
等尤尔娅回来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支使人把东西送上马车的尤裡卡。保镖小姐快步跑近,轻声道歉:“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你也知道啊。”
“买了什么吗?”
“一些书、道具之类的,说不定有用……出来一趟也还是有点收获。正好你回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入场了。”
“好的,这个给您。”
尤裡卡看过去,看到尤尔娅的手心放着一枚蓝宝石的领针。
看着对方露出不解的表情,尤尔娅笑着说:“礼物而已,现在我帮您戴上?”
“为什么突然送东西给我……”
“你就当我顺手吧。对了,顺便面具也给我吧,我帮您一起戴上。”
尤尔娅一边跟他吵嘴,一边拿起面具,她踮起脚,声音轻柔:“请让我帮您戴面具吧,雇主先生。”
“……你别这么叫我,总感觉下一秒会被你打。”这么抱怨着的尤裡卡还是俯下身,尤尔娅将面具细致为他戴好,又佩好领针。然后把自己的也戴上。
她的面具是漂亮的紫黑色,遮掩了面容后显出些神秘来,尤其金色的双眸仿佛鎏金。
“那我们走吧?”
说是如此,其实入场后没多久,尤尔娅就被自己的舞伴叫走。尤尔娅在事前就告诉他要参加舞会与演武,所以尤裡卡也没在意,他在舞会中乱逛,盯着那些尖耳朵的血族发呆,好在带着面具又足够隐蔽,不然非得被敏感的血族淑女们发现不可。
开场白他也没认真听,最多盯着献唱的圣女们看久了会。这些美丽的、圣洁的鲜花迟早被切割装进信仰的花瓶,然后垂萎落地。即使此时此刻显得鲜活,也不过是死亡的最后垂怜。
真够可怜啊。
尤裡卡颇为冷酷地思考,在歌声结束之后,就是舞会开始的征兆。周围不少人向着中央移动,然后寻找自己的舞伴,或许是提前邀请、也可能是现在突然看中,总是人群开始翩翩起舞。
尤裡卡百无聊赖地盯着他们,主要是看血族。毫无疑问,他不打算跳舞。
必须事先声明,他舞跳得很好,毕竟是作为贵族的基本功。但正如之前所说,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去跳舞,又为什么要在人前仿佛观赏动物一般表演?——这话让尤尔娅知道非得问他跳得如何,而尤裡卡绝对会回答“跳得很差”——如果要选的话,他还是宁愿看别人跳。
舞蹈看起来确实很有观赏性。纷飞的裙摆、分不清身份的面具、又无法掩饰的种族特征,这些跳舞的人确实是在做一场梦,忽略了那些清晰可见的、带有血腥味的事实。
他发现了尤尔娅,与她的舞伴一起旋转。白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尤尔娅·马尔蒂还真没跟他说谎,她跳舞技术真算不上好,不过在对方的引导下倒也显得不错。
因为太过无聊,下意识的、尤裡卡开始盯着尤尔娅的身影。
刚刚是不是跳错了步子?
哦,转圈好生硬。
这次的不错,进步还挺快的……
“尤裡卡先生?”
尤裡卡愣了一下,猛然一惊,收回了托腮的手。他抬起头,看到了尤尔娅的脸。
“怎么回来了?”
“已经结束了,看您一直在发呆……要去演武场吗?”
“你打架有什么可看的,”看得还少吗,“不过提醒一句,这次是不允许伤亡的。你可别打上头了。”
“规则我当然记得,放心,我会先去找我的对手聊聊的。所以走吗?”
他还是人类时,贵族经常会举办有关于角斗或者厮杀的宴会,一群衣冠楚楚的华族坐在高台之上,欢笑着凝视台下的你死我活的玩物。有些贵族相当喜欢这种娱乐,但尤裡卡怎么都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恶心。就算是变成了残月血族,战斗依旧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最多会投入精力研究血族的法术,但他还是对类似的事情提不起劲。
所以在观众台上,他显得比之前还要无聊。尤尔娅轻声问他:“要不您出去散散步?”
“不是马上就到你了吗。我想看看那个残月血族的法术,不用管我。”
尤尔娅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在自己的战斗结束后迅速回到了尤裡卡的身边。
“我有些血族的朋友,或许您要不要跟他们聊聊?”她或许是感觉到尤裡卡实在无聊,这样提议道。
“那能让他们给我点血吗?”
尤尔娅:“……你自己去问他们。”
尤裡卡一边吐槽她总是乱跑还派不上用场,下次非得扣工资不可,一边却还是相当诚实跟着她走。月色与烛火照亮四周的百合,尤裡卡却还是不喜欢黑夜、这个代表着他现在身份的象征。他听到尤尔娅说:“如果看了演武,听说回去会做梦哦。”
“你知道是什么的梦吗?”
“嗯……好像因人而异?小时候我和父亲一起来看,之后回去好像是做了有关于战斗的梦吧?然后我跟父亲说了之后,他就送了我一把镰刀。就是血百合……”
尤尔娅笑了笑:“说不定会梦见一些好东西呢?”
只是就算再怎么做梦,也还是虚假的。
“您有想梦见什么吗?”
梦到什么吗?就算是虚假的,一碰即碎的,他还是想要变回……“你非要说的话,也没……”
突然的喧闹声打断了谈话,尤裡卡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闪过红色的影子。
等等,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打架?柱子都要断了,那身衣服是教会猎人吧,难道自己人就不用赔钱了?
“糟了,不好意思!尤裡卡先生,我去去就来!”
哈?
尤裡卡还没看几眼热闹,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尤尔娅突然把手提箱丢给他,提着折叠的镰刃向着闹事的地点跑去。
“等……”
又来?
又来?
不是,你到底是来完成委托还是来玩的?老板就在这里,你丢下我就跑了?
尤裡卡呆滞地看着对方突然跑走的身影,他感觉到一丝茫然,最后冲破了养成的贵族礼仪,下意识大喊出声。
“你到底是谁保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