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互动)--凶林横生奸邪计,狂毒攻心惹祸端
薄雾丛生,鸟兽诡叫,站在一棵枯树旁的杨安握紧了手中的短唐刀,眯着眼睛观察四周。
从早上踩到猫脚印开始,杨安心中的不安就未曾散去过。
兽口相传的仙岛蓬莱,为何会是如此诡秘的模样?
仅是此地此刻,他就发现了四五处陷阱,而恢弘壮丽的龙门仍在需眺望的远方。
这一路,怕是不好走啊。
“安安呀,我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一个稚嫩但慵懒的少女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杨安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对着杨双答道:
“小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么又要休息了?”
“嗨呀,这么急干什么,欲速则不达,休息,休息!”
杨双嬉笑着,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闭上双眼享受着森林中的安宁时刻。
看着她晃荡的小脚和尾巴,杨安无奈地捂住了脸。
有这位小姑跟着,这一路怕是更不好走了。
正当杨安思索该如何劝小姑尽快动身之时,两狼身旁的草丛却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呀!”
杨双被吓得一下子跳在了石头上,顺滑的尾巴瞬间炸毛,杨安则是第一时间护在了她身前,手中的短唐刀已然出鞘。
不过还好,从草丛中出来的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只身材矮小的中国狼。
杨安松了一口气,他在灌愁海上与这位中国狼有过交流,似乎是一位叫林谒雨的镖师。
不过,正当他准备收起刀打招呼的时候,杨双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
“安安,她不对劲,你看她的眼睛。”
她低声示警道。
闻言,杨安向林谒雨的眼睛看去。
那双大且灵动的双眼曾给他很深的印象,但此刻那双明眸中却满是血丝,暴虐的气息喷薄而出。
“赔我...”
谒雨紧紧盯着杨安,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杨安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谒雨姑娘,赔你什么?”
“赔我的地瓜!!”
谒雨怒吼道。
地瓜,什么地瓜?!
杨安扭头看向杨双,困惑地问:
“小姑,你偷人家地瓜了?!”
“我看你脑子像地瓜!”
杨双恼怒地打了一下他的头。
杨安耸了耸肩,自己这个小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问一句倒也不为过。
他转头向谒雨,正准备开口解释,却发现谒雨竟已冲到了自己面前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看着她倒握在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杨安心中警铃大作,不退反进,向前猛跨一步,垫步拧腰,将手中的刀鞘直直射向谒雨的面门。
突进的谒雨毫不躲闪,只是一个上挑,便将那刀鞘不知打到了什么地方。谒雨借势起跳,半空中刀光一转,狠狠地斩向杨安的左腰。
杨安两步腾挪,堪堪避开了斩击,同时将短刀横在胸前,挡住了谒雨后续的刺击。
谒雨两击不中,攻势出现了一瞬的停滞,杨安瞅准时机,一脚踹向她的胸口,却被她提刀挡住,只是将她踹出了四五步,没能再有别的战功。
“安安,别伤她,她可能是中毒了!”
杨双有些焦急地喊道。
杨安自然明白,只是谒雨也并非泛泛之辈,在不伤到对方的情况下战胜对方,绝非易事。
正思考战术的杨安突然汗毛倒立,莫名地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地偏了下头,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某种液体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血。
他自己的血。
此时他才看到,谒雨的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巧的手弩。
“小姑,趴下.....”
杨安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然后把金疮药准备好。”
说罢,杨安猛地冲向半蹲在地的谒雨。
谒雨扔下手弩,双手持刀,低吼着冲向杨安。
金铁交击不断,残花败叶漫天。
两狼相争,胜负难料。
从前,父亲耕作的田地,是谒雨心中最宽广的地方。
后来,德威镖局的府邸,是谒雨见过最热闹的地方。
但当她站在东海港的城门前时,“城市”这个词终于在她心中有了最为具体的概念。
宽敞平坦的砖石道,鳞次栉比的商铺,迎风招展的迎客幡,摩肩接踵的各族行兽,让谒雨第一次觉得,只有两个眼睛似乎是不够的。
无目的地探索着城市的谒雨不知如何来到了码头边,在这里,大批衣着异于本地居民的兽们聚在这里。他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什么,兽声鼎沸,好不热闹。
谒雨好奇他们再说什么,但即便是以她的大耳朵,远距离时也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于是她便慢慢走近了那群人。
然而,还没等她搞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兽群突然变得更加沸腾,一个低沉却强于所有声响的话语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
“神舟将启,各路大侠请快登船!”
什么神舟?登什么船?
谒雨刚生出疑惑,兽群就突然动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兽们挤着她向某个方向走去。
被裹挟的谒雨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她的呼喊声也被其他声音盖得一丝不漏,小小的她只能尽量保持不摔倒,顺着人群随波逐流,等人群逐渐散去时,谒雨已站在了那神舟之上。
晕晕乎乎的谒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手中何时被塞了一根糖葫芦和一颗地瓜。
这地瓜甚至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一手糖葫芦一手地瓜的谒雨一脸呆滞,看着周围陌生的兽们,不知所措,只能乖巧地坐在原地,期望有哪位好心兽能来解释一下。
然而,直到行至灌愁海,都没有一个兽前来交流,虽然有几位狼族同胞向她递来了好奇和友善的目光,但他们之间仍没有发生什么交流。
不过谒雨已不那么惊慌了,也许是吃掉的那半根糖葫芦发挥了些安定的作用。
就在此时,异变又生,千万根毛笔突然如雨般从天而降,坠入那无边的灌愁海中。
“小子们,这蓬莱岛的武林大会,现在已是时候了啊!”
那个贯穿天地的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武林大会?已是什么时候了?
谒雨刚生出疑惑,兽群又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再来裹挟谒雨,而是聚在神舟的边缘,纷纷跳入海中。
这又是在搞什么??
谒雨大大的眼中满是大大的困惑,总觉得这神州之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状况之外。
一个狼族大哥路过她身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自信地笑了笑,说:
“妹子,你且在此休息,待大哥一会儿多帮你捞一根,便能向那稻七大人交差了!”
说罢,那狼族大哥便一个猛子扎入海中,激起了壮观的浪花。只是还没几息,那狼族大哥便因溺水被其他同族捞了起来,一名狼族医师一边念叨着“窝囊废”一边开始对他施救。
坐看一切的谒雨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吃完了手中的地瓜。
虽说这位热情的狼族大哥有点搞笑,但多少还是让谒雨明白了,现在大家都在捞毛笔,然后送给一个叫稻七的兽。
谒雨探头看了看海里的情况,百兽争流,好不热闹,让她也升起了下去凑凑热闹的想法。
但左肩的伤口尚未痊愈,此时沾水,怕是会加重伤势。
就在谒雨纠结之际,那位狼族医师狠狠地抓了一把狼族大哥的毛发,让后者哀嚎着苏醒了过来。
谒雨看了看那把飘散的狼毛,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没吃完的糖葫芦,灵光突现。
在检查各路大侠为稻七大人捡回的毛笔时,稻七大人的一位随从看着一只毛笔陷入了沉思。
这只毛笔的笔杆极细,似乎还沾着一些糖浆,笔头则是一团柔软但毫不成型的狼毛。
他思考了很久,扭头向同伴问:
“这支是毛笔么?”
同伴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回答道:
“有毛,有杆,是毛笔。”
等检查工作全部结束后,那位随从看着成山的毛笔,又忍不住问道:
“那支是毛笔么?”
“有毛,有杆,是毛笔。”
清风携雨,徐拂竹林,簌簌轻响的竹叶簇拥着谒雨,回到了那熟悉的庭院前。
妈妈煮肉的香气,父亲耕地时的号子,让家离她更近了一些。
在恍惚中,谒雨好像看到了姐姐正在院中舞剑。
只是那剑,似乎还在滴血。
谒雨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越是如此,眼前便越是模糊,越是努力睁眼,眼皮却越是沉重。
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簇拥她的竹叶变得像是化成了一根根铁链,束得她动弹不得。
她想要呼喊,口舌却越发干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家的幻象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可言喻的黑暗。
谒雨不知此处为何处,只是用力地挣扎着,呼喊着,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自己那沉如泰山的眼皮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一张杂乱的木桌,一根快烧完的蜡烛,一只趴着沉睡的草原狼。
原本很熟悉的场景,此时的谒雨却花了很久才认出来。
“浩哥...”
她轻轻地呼唤道,但出口的声音却嘶哑得像一个哑巴。
她想撑起身子,却扯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她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几乎被沙子盖住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刀剑交鸣声又在她耳边响起了一瞬,留下了悠长的悲鸣之语。
谒雨扭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刘浩,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满是刀剑伤口,虽然大多都已结痂,但仍是让人心疼。
“小雨...趴下...”
刘浩喃喃地说了句梦话,蠢蠢的睡脸变成了一副紧张的模样。
谒雨艰难地用右手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挪到床边,温柔地摸了摸刘浩的脸颊,然后轻轻地走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月色下的德威镖局与谒雨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并未有太大差别,只是那些往日里总会蹭着夜色聚在一起喝酒的镖师们呢?以前的谒雨总会嫌他们吵闹,但此时,她很想听听他们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何时就来到了镖局的议事厅。
议事厅从不在夜晚议事,但此时的议事厅却灯火通明。
谒雨疑惑地走到门口,这才发现镖头瓦王威和副镖头南宫傅正坐在堂中,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南宫傅才开口,嘶哑地问道:
“王头,今天...还有兄弟走了么?”
王威轻轻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还活着的兄弟们都已经稳定了,不用太担心了。”
“那...小雨怎么样了?”
“浩子陪着呢,别操心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南宫傅说罢,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许久,王威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南宫傅的翅膀,劝慰道:“老傅,你也是老镖师了,丢了一镖而已,至于这样么,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走几镖就是了!”
听罢,南宫傅的头却更低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王头,我...我一闭上眼就...就看到小雨躺在地上...左肩那么深的伤啊...”
在谒雨震惊的注视下,那个顶天立地的南宫傅居然哭了出来。
“是我...是我让她去的,是我没保护好她...她才那么小,我为什么当初没听你的啊...”
南宫傅哽咽得几乎无法言语,悔恨的眼泪不断从他眼中滴落。
王威想要劝慰,但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为南宫傅递了根旱烟,两人的低语和悲愤渐渐隐遁于烟气之中。
心中五味杂陈的谒雨离开了议事厅,一种沉重莫名的情感压得她难以呼吸,此时她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到了德威镖局的门口。
在此处守卫的镖师已呼呼入睡,似乎镖局的人手已短缺到负责守卫的镖师必须连日工作的地步了。
左肩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谒雨不得不去想,若是当时自己没有那样耍性子,镖队是不是就不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了,傅叔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难受...
自己...是不是拖了大家的后腿,甚至害死了不少兽啊?
这样想着,左肩的伤口变得更痛了,痛到谒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成行的泪水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泪痕。
成为一名大侠,原来是需要别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么?
谒雨转身看向镖局内部,影影倬倬的灯火照着这个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在那一间间的瓦房中,睡着曾教导过她的前辈,陪他玩耍的同辈,以及那日日夜夜中的悲与乐。
左肩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但似乎并非来自伤口,而是更加深的地方。
她伸手摸索着,感受着,终于恍然大悟。
让她痛不欲生的,是她的心。
翌日清晨,德威镖局炸开了锅,所有还能行动的镖师全员出动,在他们能想到的地方寻找着谒雨的行踪,但终究一无所获。
议事厅中,王威手捧着谒雨留下的小小信纸,把那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镖头,小雨怎么说?”
站在一旁的刘浩紧张地问道,坐着的南宫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王威收起了信件,对着二人轻声说:
“小雨说,她不愿拖累咱们,她要去更远的地方...试炼一番。”
听罢,南宫傅用力扇了一下翅膀,狠狠地自语道:
“糊涂啊,糊涂!”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小狼的,还是他自己的。
刘浩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嘟囔了半天,才继续问:
“镖头,那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王威看向窗外,喃喃地说:
“她说,等她成为一个合格的镖师之后,她就回来了。”
闻言,刘浩还想再问什么,但南宫傅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刘浩不知道南宫傅要干什么,连忙问:
“傅、傅叔,你这是做什么?!”
“练功。”
南宫傅头也不回地答道。
简单的两个字,刘浩便明白了南宫傅的意思。
这一次,他们没能把小雨保护好。
等她回来后,他们一定要强到可以保护好她!
等他俩毅然地走向演武场后,王威又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许多。
“小雨...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议事厅的窗外,微风在竹林中游荡,卷着竹叶簌簌作响,带着竹子的清香溜入瓦间,如欢笑声般绕梁数圈,打着旋消失在了半空。
谒雨从未想到,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在刮来时竟是如此毫无征兆。
她站立在最中央的镖车之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镖师们的防御阵型并没有在从沙丘上冲下的攻势前抵挡多久,交手不过十几息后,沙漠劫匪们便冲破了由刀剑和镖车组成的阵线,鲜血和惨叫几乎将谒雨压得抬不起头。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镖师伙伴们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本性中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但她仍是站了起来,咬着牙着掏出手弩,尽力协助着周围镖师的战斗。
刘浩正在与面前的虎族劫匪战斗,突然一阵破空声袭来,当他反应过来时,那名虎族已哀嚎着倒在了地上,一支弩矢在他的左眼窝中微微颤抖。
刘浩惊讶地扭头看去,发现谒雨已在镖车上完全站了起来,当下又惊又怒,开口大喊道:
“小雨,趴--”
然而他的警告还未说完,另一名沙狐劫匪已攻至面前,一刀砍伤了刘浩持刀的右爪。刘浩强压着疼痛,用左爪控住了对方的武器,然后一口咬中沙狐的喉咙,嘶吼着一同栽倒在地。
“浩哥!”
谒雨哭喊着,急忙给手弩更换弩箭,但越是匆忙,手中就越是容易出错,平常已练得十分熟络的装矢操作,此时竟像第一次操作一样。
汗珠不断滴落,谒雨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伙伴们的怒吼和悲呼却让她越发焦急,仿佛一甲子之后,她终于又备好了手弩,然而还没等她把手弩举起,那只白猫劫匪竟已攀至她的面前,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那双寒如坚冰的竖瞳让谒雨吓得一窒,错失了拔剑的时机,只能顺势将手弩向上一抬,堪堪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然而白猫的另一只爪子上还握着一把利剑,趁着谒雨架势不稳的时机砍向了她的脖颈。
谒雨下意识地向一旁躲闪,被剑砍中了左肩,惨叫着跌下了镖车。
“小雨!!”
附近的镖师们目眦尽裂,纷纷怒吼着向谒雨的方向突破,然而劫匪们也非易于之辈,一时间竟无人能赶到谒雨的身边。
剧烈的疼痛和短时间的大失血让谒雨无力行动,只能捂着伤口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白猫持向自己步步走来。
滴血的铁剑映着冰冷的日光,照得谒雨的眼睛生疼,血液的腥甜渐渐淡去,剩下的似乎只有沙漠的炙热和不知来自何方的冰冷。
她突然无法抑制地想到,如果姐姐的心上人有机会写出最后一封信的话,会在信上些什么呢?
疼痛?思念?还是恐怖?
看着在地上逐渐失去意识的谒雨,白猫眯起了双眼,已举起的剑在空中顿了一刻。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刻,一股强力的飓风从她侧面袭来。
白猫果断提剑格挡,却仍被击出了三两丈外。待她稳住身形,发现南宫傅已挡在了谒雨的面前。
南宫傅的双翅护着自己的侧翼,滴血的长刀横在胸前,汹涌的杀意如实质般压向白猫,终于让后者的眼神出现了一些波动。
南宫傅瞥了一眼已昏迷的谒雨,又看了一眼远方的天际线。
在那里,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黄沙墙正逐渐成型。
一场沙尘暴即将来袭。
南宫傅那紧握长刀的爪子微微颤抖,望向白猫的视线中满是不甘和仇恨。
但他的话语仍是那么平静。
“朋友,这次,我们德威镖局认栽,这趟镖,给你们便是,各留一条生路,如何?”
对面的白猫没有说话,却向后退了一步,用口中的竹哨吹了一个凌厉悠长的哨音。
所有沙漠强盗几乎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发动攻击。
从缠斗中脱离的镖师们也很快明白了局势,虽然都心有不甘,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拖着受伤的伙伴们聚集到了南宫傅和谒雨的旁边。
看着浑身刀伤的刘浩哽咽着抱起了谒雨,南宫傅叹了一口气,阴冷地瞪着白猫劫匪,强压着怒火道:
“沙河恒流,天火流转,朋友,日后再会,那时,某...必再讨教一二。”
说罢,镖师们默契地撤离这片战场,只留下了满地的血泊和七零八落的镖车。
待德威镖局人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沙漠劫匪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些受伤严重的则是一下子跌倒在地,甚至直接陷入了昏迷。
一只蜥蜴劫匪来到白猫身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大姐,他们把轮子都破坏了,咱们先去躲躲,等沙暴过去,咱们带着轮子--”
“来不及,德威镖局友渊盟深,他们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被称为大姐的白猫直接打断道。
蜥蜴又叹了口气,不甘地问:
“难道兄弟们死伤这么多,真就只为了那一件东西?”
白猫看着他眨了眨眼,平静地回答:
“若丢了那一件东西,活下来的兄弟们也得死。去吧。”
闻言,蜥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招呼着还能行动的兽们冲向了镖车。
看着那镖车上已破烂不堪的凉棚,白猫心中的不忍终于压抑不住,一下子涌出了心底,如一道泥墙般压着她,近乎窒息。
她又想起了与孤儿们的约定。
“一定要脱离这里。”
“活着。”
柔软,炙热,空旷,自由,这便是沙漠给谒雨留下的第一印象。
从小生长在田乡的谒雨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沙子,也从未呼吸过味道如此热烈的空气,若非参与了这趟镖,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体验沙漠的机会。
所以谒雨现在非常兴奋,身后尾巴的摇摆几乎都没有停过。
她一会儿嚷嚷着要侦查,然后跑到队伍最前面的沙丘上,一会儿又静静地蹲在原地,挖一个永远也挖不成沙坑。
押镖的众兽都只是笑着看她在几辆镖车间跑来跑去,全然没有将她当做一个镖师,而是一个顺路游玩的邻家妹妹。
守卫在最中央的镖车旁的刘浩对着谒雨招了招手,大喊道:
“小雨!在沙漠里要保存体力!别乱跑了!”
然而谒雨全当没听见一般,倏地跑远了,只留下了一串扬起的沙尘。
南宫傅摇了摇头,对着刘浩说:
“浩子,你不能太溺爱小雨了,作为同族大哥,你得教会她走镖的规矩。”
刘浩扭头看了看正在镖车上给谒雨搭凉棚的南宫傅,没好气地回答道:
“傅叔,要说溺爱,谁能比得过你?谁家镖师走镖还有凉棚能享受的啊?”
南宫傅无言以对,只能扭头继续搭凉棚。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凉棚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果然,还未到半个时辰,中暑的谒雨就被人抬到了凉棚下。
南宫傅一边给谒雨喂水,一边向她讲授沙漠中走镖的注意事项,刘浩则在镖车旁不留情面地嘲笑她,美其名曰加深印象。
无力反驳的谒雨只能乖乖地躺在镖车上,听着唠叨和嘲笑,随着队伍在沙漠中越走越远。
在沙漠中走得越深,灵魂就越发渺茫,似乎这片天上的烈日能把水源、植物、文明和无明兽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这满地的细沙。
即便是谒雨,也明显感觉到整个队伍变得越来越沉默。
镖师们停止了彼此间的谈笑,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漫天的飞沙砸在众兽脸上,让他们不得不眯着眼睛警惕八方。
谒雨看了看自己头上的凉棚,又看了看镖车旁汗流浃背的刘浩,心生一丝愧疚,于是强撑着疲软的身躯,把牛皮水袋凑到了刘浩的嘴边。
边行进边警戒的刘浩被吓了一跳,险些将腰刀抽出来,但看清是谒雨的水袋后,他便笑着摇了摇头,把水袋推了回去。
谒雨瘪着嘴转了个身,又将水袋递到了另一边的南宫傅嘴边。
但南宫傅冷峻的双眼只是盯着远方的天边,没有任何回应。
不止是南宫傅,所有镖师也都望着南宫傅看向的方向。
谒雨便也抬头望去,只见一颗信号弹正摇摇晃晃地穿透漫天的沙尘,在半空炸出一朵影影倬倬的黄色烟花。
这是德威镖局的通讯烟火,代表着遭遇了不明势力,若是几息后再发一颗绿色烟火,那便代表着不明势力是朋友,若是红色,则代表遇到了敌人。
只是过了数十息后,下一颗烟火始终没有出现。
刘浩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南宫傅则是怒目圆睁,大喊道:
“敌袭,结阵!”
仓琅琅的铁器出鞘声瞬间压倒了风声,镖师们互相呼喊着,拉着镖车在沙漠中摆成了一个圆阵,谒雨所在的镖车则被围在了最中央。
南宫傅跳上了另一架镖车,极目远眺,然后对着刘浩喊:
“浩子,求援!”
刘浩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根即发烟火,向着空中发射出去。
闪耀的烟火尖啸着冲上天空,炸出了一个血红的德威镖局标志。
镖队所在的沙漠几乎被这烟火映成了一片红海,而在这红海边缘的沙丘上,一个冷峻的身影正背着太阳,沉默地伫立着。
谒雨逆着阳光望去,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只白猫。
宽大的茅草斗笠,劣质黑麻布编成的破烂斗篷,打着密密麻麻补丁的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白猫的衣着宛如沙漠中的乞丐,唯有当风吹动斗篷和衣物时,才会显出她的曼妙身姿。
但那冷漠的双眼,和腰间的双刀,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沙漠的寒冷气息。
南宫傅爪持长刀,走到了整个镖队的最前方,对着那白猫抱拳行礼,朗声道:
“在下德威镖局南宫傅,不知前方是哪路的朋友,还愿能与我等行个方便,待这镖成后,某必登门拜谢。”
然而沙丘上的兽影仍是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被包围在最中央的镖车。
南宫傅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仍想避免这场争斗,继续劝说道:
“朋友,是某行事不周,未提前拜会,烦请行个方便,买路费不是问题。”
白猫宛如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更多的兽影出现在沙丘之上。
沙狐、蜥蜴、红隼,出现的兽人种族各异,手持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但相同的是他们身上破烂的衣物,和那冷漠的双眼。
沙丘上的劫匪们和沙丘下的镖师们隔空对峙,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又是一阵狂风吹起,砂砾被风卷上半空。
一同被卷起的,还有一场大战。
作为德威镖局的总镖头,亚洲狮王威现在非常头疼。
从接手德威镖局以来,王威带领镖师们做了好几单大生意,顺带剿灭了盘踞当地许久的山贼,一举打出了德威镖局的风头。
而他面前的,是一年前才加入镖局的林谒雨。
即便是在和山贼血战落入下风时,王威也未曾像现在这般头疼。
“丫头,你现在还不能走镖。”
王威如此说道。
“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镖师了,当然可以走镖!”
谒雨如此答道。
“合格的镖师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撒泼打滚的。”
王威叹着气说道。
谒雨想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围观的众兽则终于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草原狼刘浩是笑得最欢的那个。
谒雨在欢笑声中面不改色,一脸正气地用尚显稚嫩的声音辩驳道:
“老大,我到镖局已一年有余,镖师武技考核也已通过,我为什么不能走镖?”
王威又叹了口气,说:
“第一,叫我镖头,不要叫我老大。第二,你的三次文化考核都是不合格。第三,你还没镖车的轮子高,就别闹了。”
“我、我、我们中原狼就是这个身高!”
被提到身高的谒雨终于有些羞恼了,跺着脚反驳道。
刘浩则是笑得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
谒雨扭头剜了一眼他,尾巴用力地在地上甩了两下。
刘浩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咳嗽了几下。
作为同族,刘浩是谒雨在镖局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在今天早些时候,刘浩也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她在镖头面前说点好话。
而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笑,什么也没干,也难怪谒雨看他的眼神中带了些许的杀意。
咳嗽完的刘浩挠着头走出围观的人群,站到了谒雨的身边,笑着对王威说:
“镖头,谒雨的进步咱们都看在眼中,但镖局里能学的终究有限,您不是说过,没压过镖,就不算真正的镖师,所以我觉得,谒雨应该开始走镖了。”
围观的兽群也如此附和道。
闻言,王威不置可否,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副镖头,秃鹫南宫傅。
南宫傅用爪子挠了挠下巴,轻轻点了点头,说:
“浩子所言有理,镖师总要在镖路上才能成长,就让小雨去吧。”
“老傅,这批货可不是平常的货啊。”
王威低声说道。
南宫傅甩了甩头,也是低声回答道:
“总得让孩子见见世面,这次我带队,走老路,问题不大。”
闻言,王威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同意了谒雨参加下一次的押镖队伍。
年轻兽们聚在一起欢呼雀跃,王威等老兽们沉默但慈爱地看着。
热闹的堂中兽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风越刮越烈,院里的竹林被吹得东倒西歪,豆大的雨滴打在竹叶上,哒哒直响。
天,变得很快。
“你想学剑?”
武馆教头老胡疑惑地问。
“我想学剑。”
谒雨肯定地答。
老胡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能让这样一个威武的亚洲虎漏出这样的表情,应该也挺难得的吧?
仅比武馆教头的膝盖高一点的谒雨如此得意地想道。
纠结了半天,老胡叹了口气,说:
“小丫头,不是我老胡不想挣你这笔钱,你自己看看。”
说着,老胡自顾自地转了一圈,向谒雨展示了一下武馆内部的情况。
一只金钱豹正在举铁,两只麋鹿正在互相对抗,还有一只野猪正在磨着自己的牙。
武馆中的动物多种多样,但有一个共性,那便是都不低于五尺。
但谒雨却毫不在意。
一个大侠,从不会因体型而退缩。
话本上说的。
老胡努力劝说谒雨去另找一间针对中小型动物的武馆,但方圆三十里之内,老胡就是唯一的武馆教头,谒雨坚定地认为,这里就是她大侠之路的起点。
看着在地上打滚撒娇的谒雨,老胡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个“小”徒弟。
可以说,谒雨是老胡的教头生涯中最大的挑战,他和徒弟们在兵器库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把许久未用的短匕首。这柄因太短而被武馆众人嫌弃的武器,成为了谒雨手中的双手剑,并伴她度过了一年的武馆时光。
这一年里,老胡的这位“小”徒弟成为了武馆里最“大”的焦点,不仅因为所有师兄们在训练时都要更加小心,以免踩伤一只喜欢在武馆中乱窜的小狼,更是因为这只小狼具有极佳的练剑天赋。
在谒雨第一次打出整套虎啸剑法时,正好是谒雨拜师的一年零一天。那一天,老胡抽了很久的旱烟,然后告诉谒雨,只要再学一招,她就可以出师了。
教最后一招时,老胡特意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告诉谒雨,这一招他从未教过别人,而谒雨也必须立誓不泄露给他人。
在谒雨庄严立誓后,老胡点了点头,嘱咐谒雨用她最强的招式攻过来,然后便摆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架势。
谒雨以为这种架势是尊敬的师傅的某种秘技,丝毫不敢怠慢,身体低伏,双手持剑,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猛地冲出,几乎是瞬间便冲到了老胡的身前,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然而这凌厉的一剑却只是佯攻,刺击尚未施展一半,便被谒雨巧妙地偏转了方向,化为了一道攻向下路的斩击。
然而老胡却没有提剑反击,只是退后了一步。
然后把早就抓在手中的沙子狠狠撒在了谒雨的面门上。
那天晚上,谒雨哭了很久,老胡一边帮她清洗眼中的沙尘,一边愧疚地告诉她:
为师教你的最后一招,就是成为一个卑鄙的大侠。
卑鄙的大侠,总好过死掉的大侠。
没过多久,谒雨便成功出师了。在她离开武馆的那一天,老胡没有来送她,只是委托一位弟子向谒雨赠送了两件礼物。
一件是根据谒雨体型特意打造的双手剑。
另一件则是一个鼓鼓的小荷包,里面的东西,只有谒雨和老胡知道是什么。
捧着这两件礼物,谒雨只觉得想要流泪,不知是因为那夜的砂石尚未清洗干净,还是因为她要再一次离开爱她的人。
但她没有哭。
大侠不能轻易掉眼泪。
老胡说的。
于是,她便朝着武馆深深鞠了一躬,强忍着泪水,转身向远方跑去。
“雨儿,你便替阿姐,去看看那江湖吧。”
在离家后的不知多少个夜晚里,谒雨总是会想起阿姐林昭兰说的这句话。
那时,也是一个深夜,睡不着觉的谒雨缠着阿姐玩闹,阿姐便带着她跑上了房顶看月亮。
圆月对中国狼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诱惑,但谒雨觉得,当时在夜色下的阿姐,却比圆月更加美丽柔和。
在那永恒的月光下,阿姐痴痴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双明眸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但还没等谒雨分辨清楚,阿姐就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地说:
“雨儿,你便替阿姐,去看看那江湖吧。”
阿姐的肉垫硬且粗糙,但谒雨很喜欢那种实在的触感,那种和爸爸妈妈一样的,由大地、粮食、日光和汗水赋予的独特触感。
原本谒雨也应当拥有这种触感的,因为农夫的儿女,总也应当是农夫才对。
可是她不愿当一名农夫。
她想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正如阿姐一样。
谒雨认识的第一个大侠,就是阿姐。
那时也是一个月圆夜,半夜肚子饿的谒雨从床上爬起来找吃的,却看到了在月光下舞剑的阿姐。
谒雨在读本和说书人的故事之外见识到的第一把剑,便是那柄长二尺一寸,通体玄铁,映着月光,在阿姐的手中如游龙般的长剑。
舞剑时的阿姐笑得很美,汗珠随着柔顺的毛发洒向半空,在月光下如星尘般闪烁,然后又被长剑劈开,化成几瓣摔在地上,消失不见。
谒雨确信,这就是大侠。虽然阿姐数次否认,但她始终坚信,阿姐就是大侠。
阿姐告诉谒雨,这把剑是她心尖上的人送她的信物,待那人归来之时,这个信物便是彩礼之一。
“但若是他不回来呢?”当时的谒雨这样问道。
“那我便去江湖找他。”当时的昭兰这样答道。
从那一天起,谒雨就对江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往后,每当那人寄信回来,谒雨总要缠着阿姐,让阿姐转述那人在江湖中的见闻。阿姐总是红着脸看完信后,才将那信的内容删减一部分,然后笑着读给谒雨听。
那人便成了谒雨认识的第二个大侠。
而谒雨也无数次在阿姐面前立誓,要成为自己认识的第三个大侠。
只是那人,终究没有回来,就连信都不再寄来了。
阿姐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似乎那柄长剑不小心将阿姐的心尖削去了一块。
或许只有在那江湖中,才能把阿姐的那部分心找回来了吧?
所以谒雨努力学着做农活和照顾爹娘,想让阿姐放心地去闯荡江湖,把那人,和她的心都找回来。
“可是,阿姐,那你呢?”
月光下,谒雨看着阿姐的眼眸,喃喃地问道。
阿姐眨了眨眼,望向了天上的月亮,回答道:
“阿姐的江湖故事,已经结束了。”
谒雨不明白,还未踏上江湖,为何江湖故事便结束了。
但看着阿姐眼角流下的泪水,她实在不忍再问了。
几日后,谒雨便收拾好了行李,辞别了阿姐和爹娘,踏上了前往江湖的路。
林谒雨,是林谒雨认识的第三位大侠。
“欸?!村长你说什么!!”
洛图丝满脸震惊地喊道,连手中捧着的烤土豆都差点掉落。
“我说...明天早上...领主大人就要来村里了...”
面色和蔼的村长颤颤巍巍地说道。
清晨的朝阳将村长的屋子照得暖洋洋的,似乎这就是村长一直昏昏欲睡的原因。
但坐在桌旁的洛图丝却没有一丝的困意,甚至有些惊慌,手足无措地看着村长说:
“不是不是,是后一句!”
“后一句?哦,我们可得照顾好领主的起居啊。”
“不是啦村长!是这一句的上一句啦!”
她拍桌起身,对着村长用力喊道。
“上一句?哦哦,领主来咱们村是为了给自己再纳一房小妾...”
雷伊单手扶额,有些无奈地插嘴道:
“可是我听说,领主大人已经七十岁了,即便是这个年龄了,还是荒淫成性,之前纳的小妾,都没什么好下场。”
雷伊单手扶额,有些无奈地插嘴道。
“呜啊啊啊啊啊--”
洛图丝张大着嘴哭喊起来。
雷伊感觉嘴巴的大小正好,便将手中刚剥好的煮鸡蛋塞到了她的口中。
“总总总总膜棒昂聋噫(怎怎怎怎么办啊雷伊)--”
洛图丝口齿不清地对着雷伊说道,语气中满是蛋黄和慌张的味道。
“--葬么纯是、是不是质有窝一个怒哈啊(咱们村是、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孩啊)??”
看着洛图丝边吃鸡蛋边要哭出来的表情,雷伊扭过了头,尽量不在她面前笑出来。
“村长呜呜呜呜!”
洛图丝终于咽下了鸡蛋,扑到了村长怀中,大哭起来。
“我不想被领主大人纳走呜呜呜呜...”
洛图丝的眼泪混着鼻涕一同抹在了村长的衣服上,但村长仍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似乎确实是睡着了。
雷伊拉着洛图丝的衣领,将她从村长的怀中拉了出来。
“洛图丝,你冷静一下,我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嗯?!什么办法!”
听到有解决办法,洛图丝一下子停止了哭泣,虽然眼泪和鼻涕还留在脸上。
“...你先擦一下吧。”
雷伊无奈地将一张手帕递给了洛图丝。
洛图丝听话地接过手帕,乖巧地坐回了凳子上。
雷伊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无关的话题:
“洛图丝,你不是一直很想去LAA读书么?”
“嗯嗯是呢!我记得小时候妈妈跟我说,要去LAA读了书之后才能用魔法呢。”
洛图丝用力地点头道。
“那么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么--”
雷伊笑了笑,说道。
“--如果你去LAA读书,领主大人就见不到你了,也就不会纳你为妾了。”
“对哦!!”
洛图丝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但随即又换上了犹豫的神色。
雷伊拍了拍洛图丝的小脑袋,确信地说:
“以你的魔法资质,入读LAA肯定没有问题,不用担心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啦...”
洛图丝瘪着嘴回答道。
“...爸爸妈妈跟我说,他们会再回来找我的...如果我去了伦敦,他们会不会就...找不到我了...”
雷伊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悲伤,低声喃喃道:
“洛洛,你真是个傻姑娘。”
“不要叫我洛洛啦,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洛图丝气鼓鼓地说道。
“好的好的,我的洛图丝小姐。”
雷伊调笑着说道。
“等你的父母回来后,村里人会告诉他们你去伦敦了呀。更何况,如果你去LAA学魔法了,你就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信使了呢。”
“哇!信使!”
洛图丝的眼中似乎冒出了闪亮的小星星。
看到她的情绪恢复了一些,雷伊接着装出一副滑稽的模样,闭着眼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
“有了信使,你就可以经常和村里通信了,一定不会错过他们回来的消息的。”
“哈哈哈哈你的样子好蠢呀,不要这样说话啦!”
洛图丝笑着掐了一下他的脸。
雷伊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笑容如朝阳般灿烂的洛图丝,嘴角也是不住地上扬。
但是那朝阳并没有持续很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洛图丝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但是...我不想自己去伦敦...我不想...孤身一人...”
她拉着雷伊的衣角,拉得很用力,很用力。
“雷伊...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抬起头,泛着雾气的双眸倒映着雷伊的脸庞。
看着拉着自己衣角的小手,雷伊沉默了许久,然后用力握了上去。
“没问题,洛图丝--”
他咧嘴笑道,
“--我和你一起去伦敦。”
“好耶!!”
Please forgive and forget us, our lovely daughter.
请原谅并忘记我们,可爱的女儿
Although we have had to leave forever, you will always be protected and
accompanied by dad's flesh and mom's soul.
我们已然离去,但父亲的身躯将永远保护你,母亲的灵魂会永远陪伴你
Only wish you the eternal health and happiness.
唯愿你能幸福永康
--刻于达拉村墓穴石板上的莫名文字
1855年,伦敦乘着工业革命快速发展,魔法越发式微,世界大局变化难测。
但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与达拉村无关。
达拉村似乎从未因外界的变化而变化。
至少在她的眼中是这样的。
“嘿!雷伊!”
如风铃般清脆的小生吹过达拉村的村口,一个娇小的姑娘正朝着村口的大树挥舞着双手,及腰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雷伊!该吃饭啦!今天村长爷爷给咱们送了好多肉肉呐!”
姑娘大喊道。
“好的,洛图丝,我这就下来!”
大树做出了回应。
啊,并不是大树在说话,而是藏在树冠中的一名少年。
伴着窸窸窣窣的落叶声,少年从树上翻身落地,拍了拍衣服,向洛图丝跑去。
这名身手矫健的少年,便是洛图丝口中的雷伊。
看着他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洛图丝嬉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踮起脚尖,一边为他摘下了头发上的碎叶,一边好奇地问:
“雷伊呀,今天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嘛?”
感受着少女之间拂过发尖的触感,看着阳光在她湛蓝眼眸中折射出的点点星光,雷伊的脸上绽放出了如阳光般的笑容,温柔地回答:
“今天我看到了远方城堡里的一些趣事,等回家了,我讲给你听。”
“好!那咱们快回家吧!”
洛图丝开心地拉起雷伊的手,蹦蹦跳跳地向村中心走去。
雷伊微笑着,随她走着,穿过金色的麦田,迈过浅浅的土坎,越过潺潺的溪流,回到了温馨的家中,坐在照得到阳光的木桌旁,悠闲地吃着村长送来的美食。雷伊讲述着他眼中的外面的世界,洛图丝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到太阳落山。
洛图丝与雷伊的生活,似乎与这安宁的达拉村一般,未曾变化。
但生活,怎会永远安宁。
倒不如说,生活从未安宁。
吱
木门摩擦的声音映着月光,飘荡于寂静的夜色之中。
雷伊轻手轻脚地走出温馨的家,留洛图丝一人在香甜的梦境之中。
他独自一人走过溪流,土坎,麦田,大树,走过他和洛图丝一同走过的一切,来到了远离村子的一座废弃小屋中。
咔啦啦
废弃小屋的门发出几近破碎的呻吟,门上抖落的灰尘在皎洁的月光下颗粒可见。
这座小屋平时空无一人,但此时,已有九个人先雷伊一步,把屋内挤得满满当当。
若是洛图丝在此,她一定不会觉得陌生,而是会向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因为站在这里的,是很擅长种庄稼的万斯大叔,是做土豆很好吃的奎因姐姐,是为人和善但很有威望的村长爷爷,是平日里一同生活的村民们。
但她也一定会觉得陌生,不是因为那唯一一位正被绳索捆绑得动弹不得的陌生人,而是因为那些熟人的脸上,皆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一副不似生者的表情。
雷伊随手掩上了旧门,将月光拒之门外,慢步走到那陌生人面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那是一副年轻的面庞,青春,活力,愤怒,和一丝恐惧。
象征着布兰博斯警署的徽记绣在他洁白长袍的胸口位置,十分刺眼。
雷伊的视线扫向更下方。
年轻人的手上戴着镶有红宝石的戒指,地上则落着一根被折断的华丽魔杖。
见到雷伊靠近,那年轻人大喊道:
“你、你是这里的村长么?!为什么要抓我?我真的是来进行普查的警员,不是黑袍啊!”
果然,是稚嫩的声音,似乎刚成年不久。
雷伊抬起头,盯着年轻人的双眼,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村长说:
“我说过,手上的所有东西都要取下来。”
村长听到后,点了点头,僵硬地走向被绑着的年轻人,拉起他那只带有戒指的手。
宛如枯木般的触感从村长的手指传到了年轻人的手掌之上,一同传来的,还有莫名的恐惧。
“你、你干什么?!老头,放开你的手,放手!!”
年轻人惊叫着,用力挣扎起来,但身上的绳索令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长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拉着自己的戒指。
“不要,不,啊!!”
在年轻人的惨叫声中,村长木讷地地拔下了那枚戒指。
以及卡在戒指中的那根手指。
青春的鲜血滴落地面,年轻的惨叫在月夜中回荡,暴虐与恐怖的气味几乎在瞬间就溢满了整间房屋。
“啊!!好、好痛,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年轻人的惊恐终于变得不加掩饰。
雷伊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
“希望你能理解,契约术有时就是会很难操控,我确实只是想去掉你的戒指而已,毕竟,这栋破屋子可经不起一丁点的火光啊。”
“可恶,混蛋!恶魔,你们都是恶魔!”
年轻人颤抖着咒骂道,他本以为这群乡巴佬们不可能看出那枚戒指中印刻有火焰魔法符文。
那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
形势彻底失去掌控的恐惧和手指被拔掉的痛苦互相交织,令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看着他的变化,雷伊满意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优雅地欢迎礼,仿佛是对老熟人般地说:
“现在,或许我们可以正式开始谈话了,年轻的警员先生。”
年轻警员咬着牙,颤抖着说:
“我、我说了,我是来普查...”
“那不如,让我再说详细一些吧--”
雷伊笑着打断了年轻警员的话,伸出双手拨开了他的长袍,打量着那还算整洁的衬衫,以及绣在隐秘处的警署情报处标志。
“--作为这个月第三位,打破了五英里外的迷障法咒,来到这个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的偏远山村的警署情报部警员,你,想要什么?”
年轻警员睁大了双眼,因疼痛而导致的颤抖都停滞了一瞬。
是情报部的身份让他安心了一些么?
不,不是。
眼前的人明显没有被情报处的名头吓到。
但这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你、你最好,放了我,我们队长正、正在后方待命,如果、如果 我没有回去的话,你、你应该知道会怎样!”
年轻警员凶狠地威胁道。
闻言,雷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年轻警员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赌对了。
但,雷伊的表情,也就保持了几秒而已。
啪,啪
雷伊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掌,脸上变得满是笑意。
“很棒的威胁,警员先生,如果不是我了解那条疯狗--我是说,你们那亲爱的队长--的话,如果被他知道这个小村子的存在,拜访我们的就会是一整支特别行动队,而不是--”
雷伊伏在他的耳边,似是有些羞涩地说道。
“--你们这支仅有三人的调查组。”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但每一个单词都仿佛重锤一般砸在年轻警员的心理防线上,砸灭了最后一片希望之火。
看着他眼中已满是绝望之色,雷伊耸了耸肩,向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你们是想要独吞功劳,还是想通过情报部的身份敲诈隐居的黑袍,但未按规定上报可疑情报,绝对是你们这个调查组最大的失误。”
一直如朽木般沉默无语的九个人应声而动,慢慢走向无力反抗的年轻人。
“不,不,求你、求您!不要,不要杀我,求您,求您...”
无法遏制的泪水从年他的眼角流出,划过还未长出胡茬的脸颊,在哀求声中滴落在地砖上,激起一团小小的灰尘。
肮脏,且绝望。
“你应该感恩,警员先生,你的离去虽然会痛苦无比...但却短如一瞬。”
雷伊轻声说道,不顾他的呼喊和惨叫,转身向门外走去。
破门艰难地开合,年轻的生命在刺耳的尖叫声和可怖的撕扯声中戛然而止。
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雷伊沉默了许久,而后低声自语道:
“亲爱的,已经是极限了么...”
“...已经是极限了,亲爱的。”
“唔啊啊啊啊啊啊噗啊——”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的坠落后,芙蕾姆终于落在了一片沙地之上,可惜的是,首先感受到沙子柔软的,是她的脸庞,然后是她并不丰满的身躯,最后才是她的四肢。
“呸,呸呸!”
她撑起身子,用力吐了两口沙,然后才有些慌张地看了一下四周。
在发现了不远处半插在沙子中的冷凝刀后,她第一时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刀旁,用力将刀从沙子中抽了出来,心疼地把刀鞘上的沙子一点点拍掉,然后紧紧抱在了怀中。
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卷着无数沙尘呼啸而过,吹的她睁不开双眼,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从那个圆形平台掉落到了一片沙漠之中。
“我掉了那么久,居然还能活着?”
她缩着身子,在努力呼吸的同时,也在心中困惑地自语道。
当然,并没有人给她答案,就连呼啸的风也正在远去,不再给她回应。
待风声彻底平息后,她才敢睁开双眼,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就在此时,一座城镇的模糊影像映入了她的眼帘,似乎就藏在不远处的沙幕之后。
芙蕾姆长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在沙漠中来一场希望渺茫的野外生存了。
“不管怎么说,在城镇都要比在沙漠生存轻松吧……至少城镇里有垃圾桶,有垃圾桶就活得下去!”
她喃喃地给自己打气,站起身向城镇走去。
在沙漠中行进所花费的精力要比芙蕾姆预想得少很多,她感觉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走到了城镇之中。
甚至还没有在新洲走过两个街区累。
还没走进这座城镇,芙蕾姆就发现,这座城镇和新洲的城市大不相同,基本看不到什么现代设施,几乎一切都在透露着六十年代的气息,就连路上的行人也穿得像是电影中淘金时代的西部牛仔。
她走在街道之上,对这一切啧啧称奇,那种穿越时空的奇异感觉让她兴致高昂,以至于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找物产丰富的垃圾桶,而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不知姓名的商店。
在推开门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在没有钱的时候进入商店,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但是商店老板那瞬间投来的殷切目光让她也不好意思就此转身离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吼吼,欢迎来到‘什么都有’百货店,风尘仆仆的旅行者!”
那个面容慈祥的中年老板热情地向芙蕾姆照顾道。
她被吓得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还在噗簌簌地掉沙子的衣服,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
“谢谢您,老板,我只、只是进来看一下。”
“吼吼,随便看随便瞧!这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老板热情洋溢地回答道,丝毫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偏见。
“好、好的,谢谢!”
芙蕾姆回答道,低着头抱紧冷凝刀走进了商品区。她本想假装逛一圈没有想要的商品然后自然地溜走,但刚走进那由木质展览柜构成的小小世界中,她就被一个奇异的货品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被单独摆在货架上的精致景观球,如篮球般大小的空间内有一座宏伟的蓝顶城堡,在山巅之上威风凛凛。
“哇,好漂亮啊!”
芙蕾姆惊奇地赞叹道,忍不住伸出双手,将景观球轻轻捧在手中,凑近了细细观赏,突然发现晶莹剔透的球体上还刻了一行古英语。
“what thou seest when thou dost wake...”
她眯着眼睛,轻声念道
“...Do it for thy true-fraid take”
呢喃声还未落,沉重的疲惫感突然涌上她的心头,心生不妙的少女只来得及将景观球放回货架上,便瘫倒在地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石砖砌成的坚实天花板,和一顶璀璨华丽的巨大水晶吊灯。
芙蕾姆眨了眨眼,双手用力抱了一下,确认冷凝刀还在自己怀中后,才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十分不爽地在原地扭了两下,像是发泄般地大喊道:
“这才几个小时啊,我怎么都晕了两次了嘛!!”
“你好吵啊。”
“呀啊!!!!!”
芙蕾姆被不知何人的声音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两步才敢回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自己耳边说话。
然而视野之内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说,这位小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那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
芙蕾姆顺着声音的方向低头看去,才惊讶地发现,地上正站立着一个头戴红色蝴蝶结的小小金发玩偶。
“见了鬼了,玩偶会说话了……”
芙蕾姆喃喃道。
“不是鬼,也不是玩偶哦,我是无敌可爱的花朵小姐~呛呛~露丝呦!”
自称露丝的小小玩偶在原地转了一圈,满脸笑容地做出了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
芙蕾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切实的疼痛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好吧,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抛弃一些理智比较好……至少这个梦境还挺可爱的...”
芙蕾姆嘀咕着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然后微笑着蹲下身子,和露丝保持平视,温和地说:
“很高兴见到你,露丝小姐,我叫芙蕾姆·莱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啊啦啦,原来是芙蕾姆小姐,幸会幸会——”
露丝提着自己的小裙子弯腰行礼道。
“——这里是蒂娜主人的城堡~呛呛~蒂娜城堡哟!”
“诶,居然是城堡啊,好棒!”
芙蕾姆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知道在一些高级的儿童乐园中会有城堡这种娱乐设施,但不论是在孤儿院里还是街道上,她都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儿。
“哦呀哦呀?看起来芙蕾姆小姐很喜欢这里呢!”
露丝的话语中带着莫名的骄傲和欢喜。
芙蕾姆用力点了点头,淡粉色的双眼眨巴眨巴地,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华丽装饰。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期望,露丝骄傲地挺起了小小的胸脯,以一副勉为其难但又抑制不住开心的神色说: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就让无敌可爱的露丝小姐我带着你在蒂米城堡里参观一下吧~这也是蒂米小姐的意思哦!”
说罢,露丝便原地转了一圈半,踏着小碎步向身后的房门走去。
“诶,太感谢啦!”
芙蕾姆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原地开心地踏了两步,才紧抱着冷凝刀快步追了上去。
她当然并不知道一座城堡应当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每一个从儿童乐园的城堡中走出的孩子,都是满脸的开心和激动。
正如她现在的表现一般。
在花朵小姐露丝的带领下,她走过洒满阳光的长长回廊,在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的簇拥下,走过了一间间装饰华丽的房间,每个木门旁的精良雕像都让她大为惊叹,珍品室中精良铠甲和各色宝石都在她眼中映成了一颗颗闪耀的星光,露丝不知疲倦地讲解着城堡中的每一个细节,任何收藏品在她口中都有一段精彩纷呈的故事,让芙蕾姆始终听不厌。
而在参观的最后,露丝带着芙蕾姆来到了那间大得夸张的餐厅,并请她随便入座。
已经逛得脚腕酸痛的芙蕾姆随便拉出一把木质座椅,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一开始她还能保持着正经的坐姿,但一想到自己正在一座真正的城堡之中,她就傻乐着变成了瘫坐的样子。
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姿态非常不合礼仪……当然,她对于礼仪这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也是重要原因。
看着傻乐着的芙蕾姆,露丝满脸的骄傲,扯了扯芙蕾姆的衣角,说:
“呀啦呀啦,芙蕾姆小姐,想必你也饿了,我去餐厅给你拿点吃的吧。”
“好~嘿嘿~谢谢你啦露丝小姐~”
芙蕾姆软乎乎地笑着答道,便又开始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出神。
露丝嬉笑着晃着脑袋,提着小裙子行了一礼,转身向一个小门跑去。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怎么的,芙蕾姆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赶忙坐直了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偷偷环顾四周,希望露丝小姐没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
这一看不要紧,她突然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石柱阴影中,站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芙蕾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她还以为自己终究还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古堡幽魂。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被发现了,那小小的人影缓缓走出了阴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也让即将吓得叫出声的芙蕾姆没有做出更丢人的事情。
这个小小身影和露丝差不多高,显然也是一位花朵小姐。只是相比于那个艳丽的红色蝴蝶结,这位花朵小姐带着的是一个朴素的多的蕾丝头箍,而且她的脸上也没有露丝那般的灿烂笑容,而是满脸的忧虑。
“请您离开吧...”
怯懦的话语从那小小的人影口中挤了出来。
“诶,您、您说什么?”
芙蕾姆没有听清,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小小人影猛地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强装着恶狠狠地说:
“请您,快离开,吧!”
不过,不知是不是体形的原因,那小小人影的声音既绵软又可爱,即便是恶狠狠地说出的话,也像奶猫的“哈哈”声一般毫无威胁力,甚至让芙蕾姆产生了去摸摸头的冲动。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露丝就回到了会客厅。
此时的露丝用双手举着一个比她大得多的盘子,上面摆着如小山般的精美糕点。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然而在看到那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小身影的瞬间,那些笑容都变成了生气的表情。
“卡妮!”
她尖声大叫道,急匆匆地跑到了餐桌旁,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还给芙蕾姆递了一块粉色的甜甜圈,随后又急匆匆地跑到了那小小身影旁,愠怒地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扰了我们客人的好兴致!!”
看来她口中的卡妮便是这个小小身影的名字。
“可是,可是,露丝,蒂米不想让她留在这...”
卡妮向后退了一步,但仍是如此说道。
“胡说胡说!蒂米明明想和她一起玩,一起玩到世界末日才行!!”
露丝气鼓鼓地回应道。
“可是,可是,蒂米不想——”
“蒂米想!!”
“让她走吧...”
“不让不让!不让她走!”
露丝越说气势越盛,卡妮虽然怯生生地,但却丝毫不肯让步,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
“啊,这……我该不该去劝劝架啊?”
坐在椅子上的芙蕾姆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担忧地自语道。
“哦呀哦呀,不用担心哦,我是不会输给她的!”
露丝的声音突然从她身旁传了过来。
芙蕾姆惊讶地转过头,赫然发现露丝此时正带着一副不屑的小表情站在自己身旁。
芙蕾姆迅速转过头,震惊地看到,那个和卡妮争吵的露丝小姐依然在那里一边跳一边吵闹。
“这,啊,你,不是,那个,诶??!”
芙蕾姆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露丝二号感受到了她的混乱,贴心地摸了摸她的小腿,似是安慰般地说:
“没事没事,可爱的芙蕾姆小姐,这在蒂米城堡中是很常见的事情哦。”
“可这在我的人生中可不是常见的事情啊!”
芙蕾姆哭笑不得地吐槽道。
闻言,露丝困惑地歪了歪头,问:
“芙蕾姆小姐,难道,没见过女孩子闹矛盾么?”
“怎么说呢,如果我说我好像看到了两位露丝小姐的话,在这里会不会有些不礼貌啊?”
芙蕾姆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露丝二号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手,回答道:
“啊啦啊啦,我忘了向第一次来的芙蕾姆小姐介绍了!我们花朵小姐是会同时存在很多朵的哟~毕竟像我这样可爱的花,只有一朵的话——”
一边说着,露丝二号一边在原地转了个圈圈,自信无比地笑着说:
“——可是这个世界巨大的损失哦!”
“啊,嗯,是呢,你说的有道理。”
芙蕾姆双眼放空地点头回答道。她此时无比确信,只有放弃理智,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是,可是,蒂米真的想让她离开……”
卡妮二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芙蕾姆的另一侧,非常低落地说道。
而已然放弃了理智的芙蕾姆竟然丝毫没有惊讶的感觉。
“哼!哼!哼!为什么你就是要和我唱反调嘛!!蒂米明明想让她留下来!!”
露丝二号生气地跳着说道,提着小裙子就向卡妮二号跑去。卡妮二号则是摆着一副委屈的表情,绕着芙蕾姆的椅子进行躲避。
在二号漩涡最中央的芙蕾姆只能尽量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怀中的冷凝刀,避免做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幸好,在场面即将失去控制的时候,一个严肃的女性声音闯了进来。
“住手!你们还要失礼到什么地步!”
一瞬间,两个漩涡同时停摆,四位花朵小姐和一位人类女孩都被吓得不敢动弹。
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个会动的白色山羊玩偶从会客厅的深处走开,微眯着双眼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个白羊玩偶并不比花朵小姐高大多少,但她身上的气势却是四位花朵小姐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我说了多少次了,在接待客人时,绝对不能失了礼仪。”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芙蕾姆,在经过露丝一号和卡妮一号时,她停了一下,然后对着两位花朵小姐的头各敲了一下。
“啊好痛!”
“呜呜好痛!”
露丝一号和卡妮一号哭喊着抱着头原地蹲下,泪水在两人的大眼睛中不住打转。
而山羊玩偶一脸平静地继续前行,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擦了一点点灰尘。
“更何况,不论是要留下客人,还是恭送客人,都要蒂米自己决定。”
说着话,山羊玩偶走到了芙蕾姆坐着的椅子前,正好站在了露丝二号和卡妮二号的中间,于是便又抬起手对着两位花朵小姐的头各自敲了一下。
“好痛啊!”
“好痛呜呜!”
露丝二号和卡妮二号的反应与一号们如出一辙。
不愧是分身们啊。
“噗嗤!”
看着她们好笑的模样,芙蕾姆没忍住笑出了声,却又在山羊玩偶犀利的眼神中强行止住了笑意。
“看到您还有心能笑出来,我衷心地感到庆幸,可爱的芙蕾姆小姐——”
山羊玩偶行了一礼,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是赫达,蒂米城堡的管家,现在为蒂米小姐传信,希望您能前来一聚。”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芙蕾姆赶忙跳下座椅,对着她还了一礼,然后才回答道:
“啊,很高兴认识您,赫达小...女士,是现在就要去见蒂米……女士么?”
“是的,现在您称’蒂米小姐’就好,您们的年龄应当相差不大。”
赫达回答道,随后转身,示意芙蕾姆跟上她。
芙蕾姆点了点头,然后弯腰摸了摸还在哭泣的露丝二号和卡妮二号的脑袋,才快步追上了她的步伐。
“说起来,和我差不多年龄的蒂米小姐,居然都拥有了一套城堡了哇,真厉害呢……”
一边走着,芙蕾姆一边低声称赞道。路过露丝一号和卡妮一号时,她也特意停了一下,摸了摸两人鼓起了大包的脑袋之后才笑着离开。
赫达没有进行任何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将芙蕾姆引进了城堡深处。
走了许久,赫达在一扇巨大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面便是蒂米的卧室了,芙蕾姆小姐。”
她平静地说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被抱在怀中的冷凝刀。
闻言,芙蕾姆有些吃惊,捂着嘴轻声说:
“诶,居然是卧室么,我这样进去会不会不太好啊,逛了这么久,我……身上有点汗味儿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变成了如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却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赫达的眼色示意。
赫达轻轻叹了口气,说:
“些许体味并不会对会面有什么影响,芙蕾姆小姐,只要别有太过无礼的东西就好。”
说罢,她又狠狠地瞪了一下冷凝刀。
不过,芙蕾姆明显没有注意到那眼神,只是兀自松了口气,笑着回答:
“啊,那就好!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失礼的事的!”
赫达无奈地拍了下额头,不知还能如何体面地暗示面前的小姑娘。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似乎对礼节一窍不通的芙蕾姆在回答完她的话之后,竟主动将冷凝刀立在了木门旁,有些不放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对赫达轻声问:
“赫达女士,我把这把刀放在这里,不会被别人拿走吧?”
赫达意外地挑了下眉,然后平静地回答:
“当然不会,芙蕾姆小姐,这里是蒂米城堡,而非混乱的街道,不会有歹人……不会有醒着的歹人行苟且之事,您大可放心。”
说罢,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颇有古色的钥匙,踮起脚尖,稍显费力地插入了对她来说有点高的钥匙孔,然后轻轻转了一圈,打开了那扇木门。
微风涌入那个房间,轻抚着挂在门旁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如精灵般的嬉笑,在门庭间回荡。
“您先请,芙蕾姆小姐。”
芙蕾姆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走进了这间房间。
刚刚踏入一步,她便因脚下地毯的柔软度而感到震惊,那种宛如行于云彩之上的触感是她从未体验到的。房间内的橘色灯光并不亮,但却没有昏暗之意,反倒给她一种温馨且慵懒的感觉。大大小小种类各异的毛绒玩具几乎摆满了地毯,围绕着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华丽的大床,似乎都在等着服侍床上之人。
这简直是女孩子梦中才能拥有的卧室啊!!
芙蕾姆的双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双腿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出一步,幸好有赫达小姐在她背后用力地推动,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到了床边。
木床上华丽的雕刻和丝绸制成的床单都十分吸人眼球,但却比不上那位躺着的女孩的千分之一。
那是一个可爱如瓷娃娃般的女孩,身穿着蓝色连衣裙,静静地躺在床上,柔顺的金色长发铺散在绣着图案的枕头上,仿佛也是绣出来的绝美图案。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宁静的脸庞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让看到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微笑。
芙蕾姆看得有些入神,不自觉地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戳一戳那张看起来软乎乎的脸颊,还好在即将触碰时及时止住,不知是害怕自己的手指会伤到眼前的可爱女孩,还是终于想起了就这样戳人家的脸颊并不礼貌。
“那个,这位就是蒂米小姐么?她好像还在睡觉诶。”
她红着脸收回了手,然后扭头悄声说道。
“这位便是蒂米小姐,没错,她想亲眼看一看您。”
赫达回答道,为芙蕾姆推来了一把小板凳。
“亲眼?”
芙蕾姆看着蒂米那闭阖的双眼,挠了挠头,轻轻坐在了小板凳上。
“蒂米小姐虽沉眠于梦境之中,但她仍然可以看到您的脸庞,芙蕾姆小姐,所以还请您注意您的……举止。”
赫达回答道,又抬来了一张小桌子,摆在了芙蕾姆和蒂米的旁边,并倒上了两杯香气扑鼻的花茶。
“诶,这样么?!那我说的话,蒂米也能听到么?”
芙蕾姆惊讶地问道。
赫达点了点头,又端来了一盘精制的糕点,示意芙蕾姆可以自行食用。
不过芙蕾姆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被糕点吸引,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蒂米的面庞。
不知为何,这个沉睡着的小姑娘总是散发着一种亲切且喜爱的气场。或许是因为她让芙蕾姆想起了在孤儿院和废人帮中的妹妹们,也或许是蒂米本身就是如此令人喜爱,总之,在芙蕾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的手便已经轻轻握在了蒂米的小手之上。
“你好呀,蒂米妹妹!”
芙蕾姆笑靥如花,温和地说道。
“我叫芙蕾姆,新洲人,很高兴认识你!”
她轻轻捏了捏蒂米的手指,那软乎乎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你的这座城堡真的好厉害啊!装饰得那么华丽,有那~么多厉害的藏品,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城堡,还真是得感谢你愿意让我来找你玩呢!”
她滔滔不绝地说道,连她自己都震惊于,自己居然能和一个熟睡的人说这么多话。
“蒂米妹妹长得这么可爱,真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伙伴们呢!他们也是很亲切温和的人,你一定也会喜欢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新洲的小吃街去吃好吃的!肉串,汉堡,糖,巧克力,……嘿嘿,我攒了很久的钱,一定能够咱们大吃一顿!”
芙蕾姆傻笑着说道,细数着自己吃过或者看过的美食,根本没注意到,蒂米的嘴脸已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哦对了,还有游乐场!我以前在打工的时候看到过,那里面有一个的大大的...呃...叫什么来着?”
“是游泳池嘛?”
露丝突然出现,好奇地扒在床头上,眨巴着眼睛问道。
“不是哦,是一个很大的器械!”
芙蕾姆笑着摇了摇头。
“是旋转木马嘛?”
又一个露丝出现在床头,好奇地问道。
“不是哦,是立着的呢!”
芙蕾姆又摇了摇头。
“那,那,那是什么呀?”
第三个露丝出现在床边,摇头晃脑地问道。
“哦!我想起来啦!是叫做摩天轮!可以一起坐在一个房间里,然后被举得高高得,好高好高!”
芙蕾姆突然想起了那个名字,激动得比划着。
看着她的动作,三个露丝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星光。
不过就在此刻,赫达又闯入了她们的对话。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幻想谈话,小姐们,但是时限已至。”
她一脸平静地端来了一份切成三角形的馅饼,轻轻摆在了小桌子上,看着一口都没喝的茶水,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
“芙蕾姆小姐,蒂米城堡永远欢迎您,但现在,您应该离开了,这是...为了您好。”
“欸,可是...”
芙蕾姆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遗憾,她还想再多呆一会儿,但看到赫达严肃的表情,她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又凝视了一会儿蒂米宁静的脸,轻声问:
“...我还有机会,和蒂米妹妹一起玩么...”
感受到她话语中莫名的惆怅,赫达叹了口气,轻声说:
“蒂米小姐终究会醒来的,芙蕾姆小姐,到那时,您还可以和小姐一同玩耍,从天明到黑夜,但并不是今天。”
“终会醒来。”
“一同玩耍。”
“不是今天。”
三位露丝一人一句,眨巴着大眼睛道。
看着她们真诚的表情,芙蕾姆用力点了点头,微笑着说:
“嗯,我明白了,那我,就告辞啦。”
说罢,她又轻抚了一下蒂米的小手,挨个摸了摸三位露丝小姐的脑袋,然后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对着赫达低头道别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那扇木门就缓缓打开,原本放置在门外的冷凝刀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芙蕾姆呆在原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观察,才发现冷凝刀下还有两位卡妮小姐正晃悠悠地用力举着。
她赶忙快走两步,将冷凝刀抱了起来,让卡妮小姐们得以摆脱重负。
“芙蕾姆小姐,您要往哪去?”
此时赫达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咦?不是说,我得走了么?”
芙蕾姆困惑地回头问道。
赫达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边招手一边说:
“离开的通道就在床边,您离得那么远,还怎么走呀。”
“咦?欸?床边?”
芙蕾姆挠了挠头,在卡妮小姐们的推动下又回到了床边。
赫达拉着她,顺手将那份馅饼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额,就、就这样?”
芙蕾姆一只手拿着馅饼,另一只手提着冷凝刀,呆呆地问道。
“是的,请您保持--”
“啊等一下!”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芙蕾姆高声阻止道,然后将冷凝刀夹在胳膊下,用空出来的手用力扯下了自己衣服上的一颗小彩灯,快跑两步,将小彩灯塞到了蒂米的小手中,然后又跑回了原处。
“我好了,请继续吧赫达小姐。”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赫达和花朵小姐们相视一笑,然后默默地围在了芙蕾姆的身边。
风铃声穿过门缝溜进了这个房间,似乎也在不舍地道别。
“再见各位!希望我们...”
咦,我是要说什么来着?
芙蕾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的失神给她带来了莫名的空虚感和失去感。
奇怪,我是在哪里?
她呆滞地扭动脖子,下意识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午后的阳光带着沙尘的气息从木窗中吹入,撒在看起来质量并不怎么好的木质货架上,各种说不上来用途的奇异商品借着阳光熠熠生辉。
“吼吼,欢迎来到‘什么都有’百货店,风尘仆仆的旅行者!”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她面前传来。
她又呆滞地将头扭了回来,呆呆地看着站在柜台后的中年老板。
芙蕾姆似乎有点想起来了,她刚刚从沙漠中走到了城市里,没忍住好奇心进到了一个商店中。
对,就是这样。
只是这样。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冷凝刀被她提在手中,沉甸甸的手感让她很是安心。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份热乎乎的馅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奇怪,这馅儿饼是哪来的?”
她喃喃自语道。
老板似乎是没听清她说的内容,只是自顾自地回答道:
“吼吼,随便看随便瞧!这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老板的热情十分勾人,但不知为何,芙蕾姆此时并没有什么心情逛商场,于是她只能赔笑道:
“啊,抱歉老板,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罢,她便转身向店门走去。
沙尘的味道越来越明显,阳光也时不时地刺痛一下她的双眼,可能是被光与尘的恶作剧气到了,一层水雾在她那绚丽的双瞳上浮现。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向心头,那是一种明明不感觉饿,但就是想要吃东西的莫名食欲。
于是她一边走着,一边吃起手中来历不明的馅儿饼。
这是一个非常美味的馅饼,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馅儿饼都要好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尽情地咀嚼,她眼中的水雾却是越厚。
叮铃
木门推开时触动了风铃,激起了清脆的响声,而就在这响声中,积蓄的泪水终于尽情涌出,滴落在地。
芙蕾姆狂奔回商店内,在木门还未关上前,她便跑到了那片木质展览柜构成的小小世界中。
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唯独一个货架上反常地没有摆上任何东西。
那里,空空如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