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赶圣诞节但是脑子烧到断层了,就将就双节混合一下
感谢K老师提出了命题方向,疯狂口嗨到忍不住写出来了。(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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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琳•汉弗莱的怀里兜着几包胀鼓鼓的牛皮纸包袋,如探寻初雪的鸟儿,跃动于大道上所绽放的琉璃光影中。往常的这条主街道总是挤满了追求炼金术的各类人士,别说是像现在这样自由地穿梭,就连走几步就会担心是否踩到某位贵族大人的鞋子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只有在今天,在这星降之日的傍晚,这条连通白银之城与黄金之家的主干道才会显得有几分少有的宁静。
把险些滑落的行李重新固定,她注意到手边漂亮的橱窗。精巧的器具之中,有台格外惹眼的东洋风台钟,鱼骨制的时针和分针在第五个数字完美重叠。图琳回过神来惊叹出一句不好,连忙踏出轻巧的步伐。围巾包裹不到的白皙皮肤因冷风伺机而入吹得通红,少女展现出不输给寒冷的精神气,哼出自成一派的歌谣给自己打气。好几次地,口中的节拍与脚下踏过的灯火倒影不期而遇,冥冥之中的完美重叠让她壮大胆子把歌词唱出来。
“啊~欢笑陪伴,啊~幸福永恒~”
在一个避让行人的完美急转身下,怀里的重物不受控制地想要摆脱少女的束缚。还未踏稳的脚尖也因此打着趔趄,显然无法避免的结局迫使图琳只得抱紧怀中的物品,在双眼紧闭的瞬间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拦腰稳住身形。少年将滑落的罐头稳稳接住塞回纸袋,把她手中的大半物品揽入怀中。
“图琳姐姐?”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凝视眼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女。
“呼~原来是尔多呀。”图琳长长地呼出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走在他的身旁。
“今天的委托已经结束了?”
他摇摇头
“不是委托,只是陪人去买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图琳继续思索刚才的话语温柔地笑着“不知不觉你已经长大了呢……这也已经是一起度过的第八个星降日吧。”
“嗯,真希望明年也能和大家一起过。”
得到 “意外”回复的图琳看向情绪尽显的少年,像是安慰小动物般怜爱地搓揉少年吹得有些凌乱的脑袋。
“当然可以,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嘛。”
嗯
似乎是读到图琳温柔之下的情绪,尔多只好把辗转咽口的回复再次吞进肚中。
*
黄金之家与黑市交界线上坐落的翁塔提斯工坊,可以算得上银顶城中唯一为龙化病人提供专业医疗服务的地方。这座医学工坊为了帮助那些因龙化病而痛苦的人们,甚至在平日也不会专门设置休息日,唯有星降节期间员工们才有真正像样的假期。然而恰巧今年星降节期间又赶上雪山那头异变事件频发,参与雪山部队的佣兵们为做好紧急时的应对准备,除了去黑市转悠的剩下的基本都选择寻求身体上的修缮。
阿雅菈作为工坊唯一的护士时刻都能保持专业的温柔笑容,手脚麻利地送走最后一位问诊人后,迅速关上了工坊的大门。
咚
大厅的落地钟正好敲完第七下,幸好今天相比平时只晚两三个钟头。如果没有特别急迫的情况的话,今年的工作也算是顺利结束了。
娇小的女性单手提起黑色的裙摆,手持晶火烛灯团准备开始善后的工作:把魔像们无法触及的壁挂灯点亮。将晶火烛灯的灯罩轻触相碰,如萤火般的晶火元素颗粒就会像糖果一样落入壁挂的玻璃罩中,然后通过这特制的灯罩使明亮的光芒扩散开来。以阿雅菈的身高来说,他与魔像们同样不擅长做这类需要身高的工作。若是在平常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工作,都是由他人顺手去做的,不过前提是其他人还有精力的话。尤其今天为了迎接星降日的到来而准备了特别的晶火。
空荡寂寥的走廊宛如被她施过魔法,从晶火中诞生的些许萤球漂浮在走廊中,它们的模样如群星降临,不经意地触碰还会改变其颜色,从白银到草绿再到绯红,最后化为天降之蓝……即使空气中仍飘荡着药草的苦闷香味,但也能让无法与家人亦或是友人团聚的病人们感受到别样的温暖氛围。阿雅菈的手头斟酌中剩下的晶火元素,脚下倒像是赶羊儿的牧犬把垫脚的矮凳挪回原处。
路过第三盏金色的烛灯时,她轻轻敲响紧闭的房门。不用看门口的牌子也能知道,这层楼能将门捂得这么严实的,只会是那个投入工作就需要绝对安静的人。
不等里面冗长的尾音拉完,她便直接推开。
“结束了!”
“好。”
桌前伏案的青年身上耷拉的毛毯早已倾斜大半,正埋头从那堆账单还是回执单的碎纸中正翻找什么。泛黄的书页纸于指尖层层挑选,每找到一份记录手指就像是长出眼睛似的,总能翻到正好需要的位置。
阿雅菈显然已经习惯他的工作风格,她走到桌前清了清喉咙提高嗓子,以平时营业时的温和口气再次提醒了他。
“弄好了的话,就直接下来吧。”
“三刻钟。”
欧法尔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后,又像是接轨的齿轮一样迅速转动起来,他的表情仍不带有任何变化,阿雅菈满意地退出房间踏上通往上层的台阶。
**
待图琳与尔多两人抵达翁塔提斯工坊时,他们的双手不知何时又被沿街店铺的礼品袋给塞满。工坊的后门前的两人就像是滑稽艺人不停摆弄肢体想去够那门把手,经过一番斗争,鬼点子最多的图琳决定使用最简单的方式。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完全送入身体里,一旁的尔多在她的眼神暗示下也开始有样学样地做相同的动作,凭借打冷战的势头大声地喊开门的“魔法咒语”。
“我们回来啦~!”
不出片刻,伴随阵阵“叮铃”的声响紧闭的大门开启,一位面相憨厚可人的妇人出来迎接了他们。
“真是的,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到底跑去哪儿逛了。”妇人一只手插在腰间故作生气的模样,可语气却是充满宠溺。看着早已冻得通红的两人本想多叮嘱几句,不想尔多 信以为真向她道歉,这才惹得妇人“暴露”了本性。
“好了好了,都快进来吧,正好我说需要用到材料了。”
“姐姐呢?”
“她在替我看锅子,就不方便出来了。”
“爸爸他们忙完了?”
“刚结束呢,本打算让他在晚饭前休息一下……但你也明白,他也是坐不住的。”
汉弗莱夫人笑着拦过两人的行李,围裙上薄薄的一层面粉伴随她的动作如白雪般絮絮地落下。屋里流淌出的暖流温柔地安抚从冰霜世界归来的二人,尔多原地抖了几步跺碎脚底的冰渣,猛吸了一下鼻子又重新裹紧风衣的帽子,再次转动起门把手。
“小尔多,不用去叫他了,今天他就没离开过这儿。”妇人连忙拦住这老实孩子招呼他们去里屋暖暖。
尔多点点头,这才把帽子摘下放心地融入暖和的空气中。
***
咚、咚、咚
统计室的门再次敲响,欧法尔下意识地翻出桌上的台钟。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阿雅菈不至于这么着急地跑来催人……老板和阿玛特先生就更加不可能了。
咚、咚、咚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再次响起,已经被数字冲昏大脑的他只好把答案直接抛至门外。
“请进”
“星降日快乐,欧法尔。”
头上包裹银白毛领的青年笑眯眯正朝吓得不轻的青年招手。
“阿兰?!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才。”
欧法尔整理好眼镜,在他弯腰用手勾起滑落在地板上毛毯的空档,阿兰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手记放在桌上。
“这是今年份的,辛苦了。”
“啊——我都要忘了。”青年发出哀号整个人瘫回椅子上“这次会停留多久?”
“大约两周,在这之后还有一批北部地区的单子会送来。”
“啊?!这不是要新年后?难道说……今年的收获延期了?”
阿兰思考半晌面对欧法尔无法置信的表情,稍迟疑片刻后还是决定点点头。
“生活总是伴随意外性嘛,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考虑吧。”
“就算我想,以工坊的经营模式来看也容不得人偷半点懒。”欧法尔看向桌上的单子有些愣神“……他还能帮忙弥补一些。”
白发的青年即便不常在工坊也能对他提及的那个人有些眉目。
“多亏他的提议大家才能像这样有时间放松一下。”
“那也得是汉弗莱夫人那边负责张罗的,否则就连第一次都办不成!”
“明明下周就是星降节了,结果那时的大家忙到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呢。”
勾起回忆的阿兰在脑海中又回顾一遍当时的景象,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说了,今年也是累得够呛……”青年的手指开始百无聊赖地翻着刚送来的单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手中重复了两个来回,他才慢慢吐出下半句话来。
“……你说得没错,明年的事情应该明年再说。”
“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阿兰把手头刚选好的书本又塞回书架。
“算是吧。”
方才还被账本折磨得精疲力竭的青年又精神抖擞地正坐起身,翻出垫在最下方的账本撕下最后一页,将就还未干透的羽毛笔又急刷刷地写下几行注释。
“久等了。”
在阿兰饶有兴趣地注视下,欧法尔得意地把自己的杰作叠好塞进围裙下的裤兜里。
****
「 ……诞生于宇宙之中的人类,其自身也是一颗亟待发展的星体。宇宙的发展有名为既定的命运之轨,随着个体相互之间的吸引与碰撞带来的变化,原本形存靡遗或是已从大宇宙之命运中抽离的个体会重新赋予“生”的定义。宇宙中不存在纯粹的独立性,如同生存世间中的人类无法做到独立成长。」
……
再往下的字迹淹没在昏暗之下,男人坐回桌台前将烟管剩下的几颗星火轻磕在石台上,最后一缕烟徐徐升起在干涸的空气中悄然消散。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继续翻阅后面的内容。书页在手中翻出的奏鸣曲犹如午夜落下的雨滴清晰且宁静,比起早已谙熟于心的占星学理论,更吸引他的是字里行间中稚嫩的笔记,这是少年时期因炼金术结识的少年们彼此与对方敞开心扉的证明。
两种字体在群星的描述间交相辉映,不禁令人回想起少年时期与挚友,还有■■一同仰望星海的每个夜晚,那是谁都会向往的永恒。
果然,那个人也在这里……
第三种字体在中间部分的章节加入,它的存在丝毫不显得突兀。秀丽字体的主人极少发表意见,可总能在少年们意见相驰的感想写下意想不到的观点。这位看似安静又风趣的读者就这样,捉迷藏般地为他们的想法引导出新的解读。
虽然这些文字和本人的印象相差甚远,不过字里行间透露的语气倒像是她才会说出的话语。
木质的窗户因不期而至的寒风发出不安的响动,晶火在玻璃瓶中不安地摇曳残破的身躯。男人的表情近乎被吞噬在黑暗里,他的手不再徒劳地翻动漆黑的文字,只是静静地回想那个人曾经的模样。
书桌前端的沙发上也不适宜地发出异样的闷响,微光中的男人不得不合上手中的书本放回身旁的书堆中。
“……我睡了多久?”
伯赫米尔摸索周围散乱的书堆,小心翼翼地从中站起身。
“不久。”烟斗的火星被他一并倒入玻璃罩中,得到养分的晶火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仍有几分倦意的不想继续为这慵懒的回复继续较真下去,他只得沉闷地呼出不满,继续翻找手边的东西。
“已经弄好了。”阿玛特指向桌上的资料,故作抱怨“好歹是星降节的期间,也该趁机放松一下。”
“那些病患可以没有休息的时间。”
“所以你才更需要休息嘛,我会帮你的。”
阿玛特还调皮地冲伯赫米尔眨眼,不过后者忙着检查文书中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小举动。阿玛特同样也不会因为友人的举动感到不快,投入工作中的伯赫米尔总是很难注意到周围。通常情况下,他会默默地在一旁辅佐这位对学术如痴如醉的友人,耐心地等待他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再道出自己的事由。
不过,今天可没有悠闲等待的时间。
“阿雅菈已经来提醒过咯。”阿玛特用烟管轻啄资料纸。
伯赫米尔的抬起头顺阿玛特所指的方向看去,他这才注意到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比起之前意识模糊的时候早已转了好几个来回。
“……你他妈的怎么不叫醒我?!”
“不是看你睡得正香嘛,阿雅菈也说等你醒了再下去也不迟。”阿玛特补充说道“要怪就怪有人连续三天熬夜才对。”
百口莫辩的人决定不再继续和这狡猾的狐狸继续聊这没有意义的话题,匆忙地检查完手中的东西准备出门。阿玛特满意地看着友人慌张的模样,在出门时还不忘为米尔拿上衣架上的厚披肩。
咚、咚
不自然的声音令阿玛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然而只有依旧绚丽的流光透过玻璃为空无一人的室内镀上层热闹的色彩。
“阿玛特?”
他迟疑片刻最终将门轻轻带上。
*****
当伯赫米尔和阿玛特来到厨房时,意料之外的好戏正在上演。整个屋里除开依旧在锅子前笑呵呵的阿兰和帮忙张罗现场的汉弗莱夫妇外,其他人几乎是剩下半口气簇拥在沙发上,始作俑者的尔多目前还算乖巧地在餐桌的角落静坐。
时间回到大约1个小时前
所有的准备渐入佳境,率先端上桌的是尔多与汉弗莱姐妹们协力制作的新降节限定甜点。每年的星降日两姐妹便会想方设法更换有趣的主题来缀饰聚会,今年提前委托欧法尔的熟人,得到了上等的可可豆和咖啡豆。配合冬季限定的甘甜水果制作出风味浓郁口感清爽的巧克力蛋糕。剩余的材料也物尽其用,在两人手把手耐心地教导下,炉子里正烘烤的咖啡曲奇便是尔多与姐妹们一同准备的今年份的特别点心。
负责主食组的汉弗莱夫人和阿雅菈则是一如既往地为留在工坊过节的病患们准备节日晚餐,这当然少不了汉弗莱家特制的家庭炖菜。阿雅菈这几年与汉弗莱夫人共同下厨的机会中深有心得,即使不是伯纳德先生的料理当班日,只要她的心情算得上足够好的话,也会在内脏料理之外多做几道家常菜。
工坊的员工料理一直是周期轮班制度,排除忙得抽不出身的院长伯赫米尔,就连阿玛特也会被编排在内。不过,要是碰上汉弗莱夫人来工坊帮忙的日子,大部分情况下厨房里可就容不下别人了。
尤其是像这样忙碌的年末,心疼大家的妇人只希望工坊的大家在一天的忙碌后能得到足够的休息后,再来好好享受美食,就连伯纳德先生也是打发去做些轻松的装饰准备。但阿雅菈和其他人不同,或许是以前的工作给她带来的影响,在他人的眼里小小的身体似乎蕴含巨大的能量,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她能胜任这份职位的原因。现在她正在整理为病患们准备的餐点,每位的喜好和用餐要点都记录在手头的笔记本中,系上小围裙的魔像们在她的脚边乖巧地排着队,等待搬运的任务。
阿兰在早已预留好的位置前熬制每年定番的香草酒,他总是用最近收获的香料加以炮制,以至于每年的味道都有些许差别。如果有人好奇配方的话,大概就连他本人都不一定解释得清楚,毋庸置疑这是阿兰才会制作出的独特风味。
欧法尔首当其冲地找到预备交付给阿玛特的货物,将口袋中的账单鬼使神差地塞入其中。如释重负的他环视井然有序的厨房试图寻找些边角料的工作,正巧伯纳德从装饰树旁面探出半个身子,在两人默不作声的眼神交流中,欧法尔立刻理解赋予自己的使命,投入到纠缠十几条丝带装饰球的整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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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所有的准备工作开始渐入尾声,汉弗莱夫人向女士们再次询问提醒伯赫米尔他们的时机,话语中不乏带有些许担心。
“饿了的话自然就会来的。”阿雅菈几乎是把阿玛特的原话搬出来复述。
聪明的妇人一下子就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得露出笑容。
“也是,阿玛特的话,也不用担心了。”
汉弗莱姐妹相视一笑继续手头的准备,方才还显得空荡荡的长桌不一会儿被色彩缤纷的食物装点完毕。欧法尔和伯纳德把星降草装点的花束装饰在长桌的两端。趁这会儿工夫欧法尔靠参差不齐的草叶遮掩,娴熟地拿取一块烟熏三文鱼组合塞入口中。柠檬片与鲜嫩的鱼肉混合清新的香草在口中散开,欧法尔此时才体会到忙碌的年末带给他的意义。
在等待伯赫米尔他们的期间,汉弗莱夫人还忙于料理最重要的主食,伯纳德遵照指点操控石窑里的火候,必要时加些柴火让烤鸡和面包达到最合适的口感。阿雅菈提早清理闲置的厨具,阿兰端出试做出的香草酒分发给大家暖暖身体,再根据每个人的反馈继续微小地调整。
尔多若有所思地守在早已凉却的咖啡曲奇旁,反复确认温度后依照图琳的意思,把分配好的曲奇放入系有漂亮蕾丝的装饰盒中,剩下的则是盛放在垫好雪花纸的竹筐中。作为今年的特别点心,姐妹俩还准备了多咸与多甜的两种隐藏口味。若是吃到咸味过多的曲奇,则表示下一年会遇到苦尽甘来的好事。若是吃到甜味过多的曲奇,则表示下一年不会碰上烦恼挂心的事情。这原本是流行在银顶城里条件苛刻的小游戏,经过姐妹俩的深思熟虑,现在人人都能拿到幸运曲奇,其中的奥秘只有她们才知晓。尔多学着他们辨别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拿起筐中的一块曲奇端详许久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他决定把手中的曲奇直接塞入口中。
齿间的咀嚼使少年眉间的褶皱变得越发地扭曲,他逃难似地端起手边的杯子混合口中剩下的饼干渣一并吞下。温热的液体伴随一股特有的芬芳在口中发酵,尔多起初只是感到没来由的燥热,再往后的事情就算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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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作多余的说明,这似曾相识的状况令阿玛特短时间内回想起好几个可能性,直到阿兰亲切地为他们指出了问题所在——锅里正在熬制的香草酒,这才让他不得不面对最麻烦的事实。
来不及询问具体的缘由,两人连忙确认尔多的状况。尔多像这样醉倒并不是第一次,早在几年前为庆祝他成年时不知情的人就曾让他尝试饮酒,那之后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本人直到现在也毫无记忆。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大家都默默在心里铭记绝不能再让尔多碰和酒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几乎没什么度数的香草酒。
少年仍在小声地抽泣,阿玛特拨开了挡住他视线的刘海,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随他的动作缓慢地抬起。
“老爹……?”
他扑腾双手去探知未知的方向,颤抖的双手刚够到所寻之人,不安的幼犬直接撞入了阿玛特的怀里。
“老爹……偶改怎摸搬……偶又……搞砸,嗝……”
褪去了平日的沉稳,少年仿佛回到孩童时期的模样紧抓捏着阿玛特的衣物不放。不成声的言语被豆大的眼泪浸湿得支离破碎,他不甘地重复早已失去意义的话语。
自己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就连思考都变得模糊不清。
阿玛特不打算去追问话语的含义,只是用厚实的披肩包裹不安的人,像往常那样轻揉他的头发耐心地不断回复。
“那又怎样,不是还有我们嘛,会没事的。”
温暖的触感使尔多脑海中原本朦胧的话语逐渐变得清晰。
图琳的话让他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真正害怕的东西。身体的侵蚀状况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却无法掌握剩余的时间,他明白终有一天自己会不辞而别。当图琳的话语为他延展未来的可能性时,他感到欣喜的同时痛苦也从深处溢出。
佣兵们常说越是怀抱希望越是容易更早见证绝望……那么,一开始舍弃希望才是最正确的做法,长久以来少年便是如此安慰自己。
可是……
“喝了这个应该会好些。”
伯赫米尔递来调制好的醒酒药和干净的毛巾,阿玛特拍拍少年的肩膀尔多才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珠布满了血丝,他呆呆地看向眼前直到温热的水气扑面而来,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杯药草,抿着嘴慢慢喝下。
“唔害不……咕……”
“喝东西的时候就别说话了,容易呛到。”趁这会儿尔多变得老实,伯赫米尔半蹲在一旁用毛巾擦拭为他清理脸上的泪痕。
“噗”
“你还笑。”忍住了在公共场合骂人的冲动,正忙活的人只是用肘部提醒下不会看场合的人。
“这和那时的情形未免也太像了。”阿玛特接过尔多手中的空杯,用夸奖幼儿的口吻顺带鼓励了尔多几句。
好不容易把小花脸整理干净,伯赫米尔刚准备去更换毛巾,哭腔还未停止的尔多又紧抓他不放,不忍心的伯赫米尔只好留在幼犬身边继续安抚。
或许是药效开始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两人的温度传达到了他的内心。少年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嘴里呢喃出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语逐渐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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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尔多已经安稳睡下后阿玛特没有着急返回厨房,刚一出休息室他又情不自禁被窗外的景象吸引。灰暗的天空已飘起无数晶莹剔透的结晶碎片,工坊间弥漫的蒸汽将周围部分积雪融化成不规则的形状,璀璨的琉璃灯依旧代替星光点亮大街小巷。
手中的烟杆再次缠绕醉人的香气,他目不转睛地紧盯窗外看得出神。
叮铃、叮铃
清脆的门铃声划破沉静的氛围,刚吸入口的灰烟因他不自觉的表情如幻影般迅速消散,才盛开的金属花朵只好为了迎接今夜最后一位客人匆忙闭合。
大概是忙着赶路门外的人并未撑伞,细小的雪花如颗颗珍珠点缀在发丝间,他安静的表情并未因夜晚的严寒发生变化。只是对于迟来的迎接人显然带有些许脾气,可当开门的是阿玛特时他又觉得那些情绪都变得无所谓了。
“差点你不会来了。”
“学院那边花了些时间。”斯通顺手把行李一股脑塞过去“我说过会来的。”
好、好
阿玛特嘴上打马虎眼,语气却早已暴露内心的情绪。
“来就来嘛,带礼物也太见外了。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不算什么,我也收到谢礼了。”斯通整理边衣服上的细雪边继续说道“这些不是给你的。”
“学术讨论叫什么谢礼。”阿玛特抖抖他递来的外衣,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我的呢?”
“你……”斯通当然明白这厚脸皮的男人在说什么。“你的份,晚点再说。”
他故意绕过了阿玛特直径往正热闹的房间走去,留下阿玛特在原地为斯通有趣的行为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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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前脚刚一踏入屋内,热情的妇人立马家长里短地询问他近期的状况。姐妹两人搬来了凳子添置了餐具,阿兰将锅里新热好的香草酒放在他的手边,阿玛特在斯通的提醒下分发他带来的礼物。汉弗莱夫人也赶忙拿出给斯通准备的礼物—一条漂亮的手编围巾。在她热切的好意下,斯通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围巾戴上,深蓝的毛线上点缀些许白色毛线钩编的雪花,映衬斯通的皮肤如雪般白皙。汉弗莱夫人极为满意自己的成果,一个劲儿地夸合适。
从刚才起欧法尔和阿雅菈两人对面现在的状况直瞪眼,两人默不作声地聚在边上,小心地瞄向伯赫米尔又看回满面笑容的阿玛特,叽叽喳喳地嘀咕起来。伯赫米尔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拉住斯通接着上次的理学知识拓展讨论。还没说几句就被众人拉回桌前,阿玛特也看乐子似地一个劲给两人盘子里塞吃的,直到被阿雅菈警告不要玩弄食物才就此罢手。
气氛微醺之时,伯赫米尔举起杯子郑重地说道:
“感谢大家的帮助,翁塔提斯工坊今年也顺利迎来了星降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愿星降之福降临在你们身上。”
“一切顺利比什么都好~!但也别忘了好好休息呀。”汉弗莱夫人精神地叮嘱道“尤其是小米尔!”
“我会尽力的……“被点名的人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伯纳德拍拍他的肩膀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休息,阿玛特也是。”
“唔?哦、哦……”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说到,吓得手里的饮料差点洒出。
“希望明年的收成也能顺利。”阿兰又重新为自己添了一杯。
“新的一年也请多有担待了。”阿玛特举起杯子。
“这句话由阿玛特先生来说倒是有些稀奇了。”阿雅菈丝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多有担待了,阿玛特先生。”欧法尔举起酒杯特意向阿玛特看去。
“还有尔多的份。”图琳笑着端起两个杯子。
“等他醒来再单独给那小子也说一次。”阿玛特抬高了杯子“那么……”
斯通下意识地端起杯子,突然意识到了微妙的状况对阿玛特使了个眼色。
“……就交给你咯,米尔。”
被委以“重任”的伯赫米尔轻咳几下整理了状态,在众人的注视下重新做好准备。
“星降日快乐!”
“干杯!”
感谢禾子老师帮忙弄上传!弄好了好久……
莫名写得挺不好意思的一篇(?
只提到名字就不关联了,再次真诚感谢热心同事的编排(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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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之人不可忘却,黎明降辉,是为城邦祝福之光……
她引以为豪的孩子们,拒止死亡,不屈进击,汇聚星火燃尽黑夜。」
黎明后的纳塔城宛如新生的婴孩,原本由她所庇护的孩子们如今亦是父母。幸存的人们重新牵起尚未断绝的联系,漫漫长夜后在篝火再次点燃的黑夜中,行游于欧罗大陆的吟游诗人弹奏着属于人类的赞歌。营地橘红色火光与纳塔内微弱的蓝色灯光相互辉映,诗人的指尖拨动着琴弦,唱诵间又为冬日的故事增添了几分人情味的诗词。跨过冬至的严寒跨过新年的伊始,连灾厄席卷也无法湮灭的生命篝火将由人之手点燃承传。而聚集在篝火前的人们,为曾经的母亲再次吟唱起温暖人心的摇篮曲。
睡吧,寄予人类希冀的故土,结束即是开始。污秽的残骸溶解于黎明的光辉,但我们无法避免,它所留下名为痛苦的种子坚固地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向南的暖风徐徐吹拂,象征万物复苏的季节重新溶解这片大地的冰冷,传递着它向前的意念。在这里所有一切又将按部就班地进行,包括在光芒不及之处那些悄然改变的命运……
纳塔城的相关状况还没完全稳定之时,阿洛伊斯甚至等不及参与废墟中的新年就与雷涅踏上返回圣伯拉的旅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莱茵心中不禁猜测以阿洛伊斯的性格,在之后不论面对怎样的事实,或许对他而言都将是蜕化的契机。但愿那时,叮嘱的话语能保护他不会被真相所动摇。
科雷塔的发言同样也在促使着莱茵去调查教会的真相,可对比危机袭卷后的当下,比起去质问教会的意志,眼前更重要的是修复残缺不全的纳塔城与饱经疮痍的人心。人们无法提前得知去避免未知的袭来,但至少还能处理应对灾难后的现状。
为了抚慰在灾难下逝去的生命,在纳塔城滞留在此的多姆与安纳托向猎人们提出了修建教堂的事宜。猎人们为此还举办了一场以教会援助重建为前提的正式谈判,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好在双方最终同意了相互的提案。不过期间仍有部分的猎人暗中并不赞同建立教堂的想法,这些猎人大多参与过农场的战斗。他们不光是质疑教会愿意资助纳塔城修复这件事本身,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推断出「教会背地里隐瞒什么」的结论。秉持怀疑的态度,人群间微妙地徘徊着不安氛围,在这股氛围还未发酵到无法收场的程度前,有几位算得上当事的老猎人也当面摆明了态度,才让无法得逞的猎人们只得甘愿收起獠牙悻悻散去。
对于大部分的民众而言,教堂的建立其意义不光是藉慰被卷入灾难中的人,同时也凝聚了生者于未来的寄托。这是死者与生者羁绊延续的证明,是给予延续希望的路标。而在人类繁衍不息的时间长河中,这座教堂将会屹立于此见证,印刻下纳塔城的兴衰与人类的不屈。
随着整个纳塔城重建工作的开始,夜莺们振动着翅膀熄灭了墓园中最后一盏光亮。唯有熏香炉的独特香味带着逝者的思念仍不舍地缭绕在大街小巷之中,良久才逐渐散去。湖骸的清理工作结束于18日清晨迎来结束,夜莺们陆续返回城内相继开始善后工作。莱茵跟在艾德蒙的身边也参与到了这长达半月的葬礼中。从废墟之下搜出勉强还能使用的工具,将沿途拾起的碎片整齐摆放在木制的板车上,至少在最后的阶段它们能够以完整的模样参加仪式。但青年很快发现,这样的举动不过只是徒劳。那些躯体被污秽撕裂而四散破碎,有些早已腐烂不堪,有些在未送抵墓园前与夜色的露水一同融化在初升的辉光中。他们是人类?是血族?或是早已沉没于铃兰湖下的存在……这些早已变得不重要。莱茵重复着手上的工作,放弃了早些时候天真的想法,将残存的黑色杂质擦拭后将它们放于一起。毕竟,在死亡面前他们都是遭遇不幸的人罢了。
木质的车轮辗转往复,碾压坑洼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竟令人无比安稳,这几乎成了一段令人难忘的旋律。他想起在刚入工会不久时听到夜莺的故事,尽管期间无人哼唱,默默交织的车轮声响仍为逝去的人们谱写着归去的曲调。悠扬之声时深时浅地穿梭在街头巷尾,他清晰地记得月色下的艾德蒙虽沉着脸,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同行的费恩同样读不出任何情绪,她总是无言地帮把手。有时也会见她提着幽蓝色的提灯,去替换墓园中那些快要熄灭的光亮,有时也会静静地陪在艾德蒙的身边直至黑夜结束。
墓园中不光有忙着举行葬礼的夜莺猎人,在仪式刚开始时已有不少纳塔城的幸存者急着赶来确认失散亲人的安危。他们三三两两地穿梭在简陋的墓碑之间,抱着侥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避过陌生的土地,如流浪者般漫无目地的徘徊着。正好赶上夜莺将迷路的人们送回时,有人也庆幸还能从一片亡骸中还能找到至亲之人。生与死的交界处每天都在见证各式各样地再会与永别,而踏至此处的人们都怀抱着同样的悲伤,在黎明来临后他们终会擦干眼泪微笑着告别。
是在那时,莱茵萌生出搜寻遗物的打算。在承载城市散落回忆的哭墙前,若是有亲人来悼念的话一定能认出他们的吧。为破损的吊坠腾出一块角落,他手捧着鲜花将它围绕后双手合十轻声唱诵悼念和祝福的祷词。
「……希望神能引导你们能再次相聚。」
春晖犹如温柔的妇人为他披上一层金色的罩衫,莱茵身着褶皱泛旧的白衬衫从远处看竟有些洁白得惹眼。嫩芽探出头被阳光轻轻地推揉相拥,鸟儿在林间来回跃动,找好了落脚的枝头着急地开始午后的独奏。例行的祷告于鸟儿第一个节拍起落结束,他收起作为神父怜悯的部分,重新回归属于自己的日常,准确来说是回到犹如教会时期的“日常”。
雪中的约定在纳塔城的夜幕下得以实现,那时神色略显疲惫的猎人强打着精神向安纳托做出欣喜的回应。莱茵庆幸着来之不易的相会,却在得知纳塔城的计划后,担心友人们安危又不得不向再见之人提出离去的请求。安纳托垂下眼眸沉吟半晌认可了他的说辞在转身离去的瞬间,青年像是捕捉到心中的不安一般,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连贯的举动都在双方的反应之外,在对方反复的确认下他才慢慢回过神来。面对抛来的疑问不知是找不出恰当的理由,还是为了掩饰“违心”的举动,他只好将担心再次挂在嘴边。面对黑衣猎人慌忙离去的身影,被留下的那人读出了言下之意,上前一把勾住青年的肩头。莱茵重心一个不稳险些向后倒去,纤细的胳膊牢牢地支撑着他,还未稳住脚下时耳旁传来了对方略显不满的声音。
「臭小子,既然希望人留下来就别逞强了。」
一番 “教训”后,安纳托就这样“被”莱茵留下共同经历并见证了纳塔城所发生的一切,直到他作为教会支援的一方重新回到这里。教堂的建立与工会的修缮几乎同时开始,两人各忙各的本来相互几乎见不着面。莱茵仍是会想办法抽出时间跑去给他们那边帮忙,三天两头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地跑到有安纳托在的地方。连他本人都蓦然地产生出又回到教会时期的错觉,只是相较于那时目地性更加明确。
认识安纳托前,莱茵对于他的印象多来自于他人。是多姆博学多才的老师、是孩子们温柔的兄长、是教会猎人中实力相当的血族……莱茵在处理教会事务的时也曾受到过他的帮助,他的确如大家所说的那般优秀。不过、与那些人不同的是无论安纳托待人多么亲切,莱茵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熟悉的陌生感上。年轻的神父默默为自己略显失礼的认知寻找原因,或许会产生这样的认知无非是与只在工作上偶尔产生交集的缘故。若不是在那之后他先踏出一步的话,恐怕与安纳托的交集会止步于萍水相逢的程度。
他总是怀抱着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来请教好脾气的血族“老师”,不光是血族相关的问题,锻炼身体的方式、野外生存的方法等等,突发奇想的一切都会与他分享,哪怕是不能轻易说出去的想法在面在这位友人面前能坦然提起。在两人变得熟络后,莱茵所提出的那些问题也逐渐转移到了「安纳托」本身上,青年自然也是察觉到好奇心的偏移,他单纯地认为这不过是了解友人的行为而已。或许总是在听对方说的缘故,他注意到安纳托的言语中不自然掠过自己的表现。是习惯吗?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也能注意到,那人的言谈举止夹杂着些许陌生的意味。
友人的话,为何当初那朦胧般的陌生感仍旧存在呢?
这纠结于言语上的怪异感觉让莱茵介意了好一阵,他冥思苦想始终得不出让自己信服的解释,尤其每每与安纳托相见后他越是容易偏执地去思考。纵然他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但他无法停止去探寻的「好奇心」。直到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危险」的信号,他才选择将问题抛在一边。
不久后会踏上新的旅途,或许这个问题也能在外面寻找到答案。青年便将问题装入了行囊。
年轻的神父成为了猎人的一员,当时他所怀抱的部分问题在经历过旅途、战斗、生离死别等一系列全新的体验后大多自然而然地寻出了答案。就连面对欧罗大陆这无可奈何的现状,现在也能从那些猎人身上看见改变的可能性。
唯独关于安纳托的问题始终无法找出答案。
他原本将这件事压在了心里。可真正在外面对诸多繁琐的事情时,是曾经安纳托教授的一切在旅途中无时不刻地在帮助自己。路过帕斯玛街道时,会想到他曾在这里多次叮嘱如何去应付狡猾的当地人时的模样。被血族以绝对力量压制时,脑中清晰地浮现的是他所教授的应对血族时的技巧。贫民窟的孩子向他祈求良药时,浮现的是同样向他们伸出援手时他所显露出温柔的模样。
从「若是安纳托的话会怎么做」逐渐变成了「安纳托做这件事时的模样」,即便远离了教会也从未将视线从那个人身上移开。意识到不对劲的莱茵开始刻意地去回避惯用的思考方式,试着将全身心投入到更具危险的狩猎之中。他自然无法逃避本能,有关安纳托回忆仍不受控制地如海浪般被层层浮现,记忆中那人的行为举止更像是蒙上层雾霭令人摸不透虚实,每一次的回忆的过程都让莱茵产生出离他更近的错觉。
这样毫无意识的行为,仿佛是在向他寻求着什么。
习惯独自思考的青年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怀抱的疑问并不能单靠自己揣摩便会得出答案。当脑海无数次地浮现而出的人冲破雾霭真正站在眼前时,青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演武的结果毫无悬念,莱茵毫无招架之力被安纳托踩在脚下。青年仰望着安纳托依旧灿烂的笑容,忽略了心脏漏拍的瞬间。明知与方才战斗的快感有些许不同,他却把这种感觉归咎于身体浮于空中而带来的错乱体感。安纳托的声音让莱茵赫然回神,正对上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模样的红色竖瞳。至今为止揣摩的距离感恍惚间再次被莱茵抛在了脑后,他不经意地抬起了手腕伸向娇小血族,从安纳托眼里看来或许莱茵不过是需要搭把手,青年也顺着对方的意思,装作是那么回事地给予了回应。
想把他拉下来。
他诧异萌生出如此奇妙的想法,若不是安纳托及时伸出手打断了快要脱缰的思绪,恐怕连他也无法推测出接下来的行动。类似的情况在纳塔城相聚的那晚也再次发生过,明知是出自关心与好意的言语,而身体与思考背道相驰替他做出了决定。诸多的巧合碰撞下,纵使他想回避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再用「友人」这暧昧的定义去看待安纳托了。
我是想要拉下他吗?不、不只是这样。
我们那时都站在对等的立场上,我并没有仰望他……他确实是在回应我,如以往那样眼神依旧没有停留在这里而已。
……又来了,这令人烦躁的感觉。
……我是要把他拉到……
“喂!活还没忙完呢。”罗斯把怀里的木材堆在脚边,隔着条街精神气十足地冲莱茵喊道“你总往教堂那边跑,是不是想回去当神父啊?”
他弄不明白罗斯的本意,只得摇头否定“我没这个打算。”
“那你老往那边跑到底惦记着谁呀?”她继续扯着嗓门,用让所有人都听见似的音量大声地询问道。
被罗斯一语道破的他当场楞在原地,他双唇轻微地颤动着好半天才想起为自己辩解这件事。
“不、不是。我是真的过去帮忙……”
“说对了,他就惦记着人呢!”洛多维科不一会儿窜到两人间,他拍了拍满是尘土的手悠闲地搭在好搭档身上。
“你听,他说他想去帮忙诶?”
“帮忙帮得人都不见了?”松鼠挑着眉示意“哎,我们的好神父——”
“有了心上人!”
“就不管咱们兄弟了。”
“我们好可怜哦——”两人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唱一和地向不知所措的青年抱怨着。机灵的耗子女士完全不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又凑近松鼠故作玄虚地询问是谁。
周围不时有猎人也停下手中的活,饶有兴趣地围观起这场闹剧,纳塔城的猎人都知道,只要洛多维科在哪儿纳塔城最前沿的八卦就在哪里。
“你这都看不出来?”
“教会的人来了好几个呢。”
“当然是那个——?!”松鼠嘴快得要将那几个字吐出时,手臂突然传来的力道吓得他猛地收声。
“……我们过去说。”
准备好的说辞不停地在脑内打着转,刻意地去隐瞒反而会被这两人追根究底。他不过是想去确认自己的想法才会一次次跑去那边,没想到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行为早已被赋予了意义。莱茵放下多余的顾虑,隔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语平缓地吐露出。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我想对方大概也不这么认为……”
“你不问就知道别人想什么吗?”罗斯问,“我可不知道,那个安纳托可怕得很。”
“你怎么知道是他?”莱茵忍不住脱口发问。
你猜对了,罗斯得意地转过身去跟洛多维科击掌,莱茵为不慎失言的行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怕吗?我见他平时对人都是笑嘻嘻的。”
“就是因为他笑嘻嘻的呀。我就不行,我不高兴写在脸上,洛多维科不高兴的时候话就少。”
没错没错,松鼠附和着点点头。
“他的确有时挺令人琢磨不透的。”莱茵忍住笑意,“不过问他这件事的话,大概会被他逃掉吧。”
“不是吧神父,我看你狩猎的时候可从来没让什么东西逃掉过。”松鼠在揶揄地扬起嘴角。
不一样,他可是安纳托。
他当然没有把这句话明摆出来,沉默了会儿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维多洛科。
“你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名字?”
“私人频道,保密。”
突如其来的质问自然难不住狡猾的松鼠,他一边推搡着还呆在原地的莱茵,一边说:“快去问吧,神父。快去快回,猎人工会永远收留失意男人。给你留饭!”
不问出来怎么会知道。
罗斯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叮咛,和脚下无限延伸的道路似地像是走不到头,犹如他至今为止无法理清的情绪。
问什么?
在演武场上你在看向何处?
那时拂过衣领的那抹血色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当我放弃留下你的时候,你会再次来抓住我?
…………
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想甩掉令人心乱的画面重新回到思考的源点。几年过去,莱茵还是不太习惯那人喜欢给人意外惊喜的地方,他总是那么地让人不由得想要沉醉其中。
事情的开端悄无声息,火星一旦点燃便无法阻止蔓延。
如往常一样莱茵自然地加入教堂的工程队中,周围的人对这位前神父的猎人也都见怪不怪了。或许是对于教会还有所留念或是单纯地想来帮忙吧,加上多姆也时常在号召人手加入教堂的修建中,于是青年就是这样被教会的人群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安纳托见莱茵又热情地准时报到,毫不客气地把手里正拿着的工具顺手递过去,他则是抄起旁边的物件干起活来。
那人银粉色的长发中几抹鲜艳的红色被阳光衬得耀眼,宛如被血痕浸色。他心里浮现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越是美丽的存在越是透露危险。
“安纳托,在营地时为什么会想到做标记呢?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是想这么做,这样不行吗?”安纳托专注着手上的事情,“这样比较好找到你吧?”
“这样……”手上的声响渐渐盖过他原本的声音。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下次不做了?的确,莫名沾上别人的血,一般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不会,我没觉得不妥。”他连忙否定,在对方满是狐疑的眼神下又提起纳塔城那晚的事情。
“你今天奇怪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安纳托歪着头不解地看了眼他,“你都抓着我的手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
“什么事?”
“在回答之前,还有一件事。”莱茵这次对上他的眼神忐忑地试探下去,“像这样经常过来找你,会让你困扰吗?”
“不会?你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吗?以前在教会的时候也是。”
“不,不一样。”
“嗯?”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安纳托提起了兴趣,他甚至有些期待莱茵会说出什么有趣的内容来。
“我只是想来见你。”
他原本是在等着好玩的回复,却没料到眼前的人说出了这句话。安纳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一眼莱茵。
“帕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是说,我想见你,所以才会每天过来。”青年澄澈透明的眼眸凝视着他,“帮忙也是真心的。”
“…………”安纳托皱着眉朝莱茵的身后看了看,在确认老实的青年大概不是被卷入猎人们的整人游戏后又将目光收回在他身上,半晌有些迟疑地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你已经见到我了,现在就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搬过去吧,到工地那就先了。”
好,他漠然地颔首答道。在搬起重物时眼神再次落在那人的身上,娇小的血族不知何时已着眼于方才的工作上再没抬头看他。四周阵阵碎石与木块敲击的零碎声响催促着青年的离开,他张了张嘴仅仅能听到吐出干涸的呼吸声,于是青年不再多言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虽然不能断定……青年半信半疑口吻说出口的话,却让他得到了意外的反应。就算是安纳托当做误会,或是仍如往常那般也无所谓。对于莱茵而言现阶段来说仅仅只是「知道了」就足够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更好确认方式。
纳塔城中,莱茵仍然能找到安纳托喜欢常待的地方。尽管并不是次次都能碰到安纳托,他依然乐此不彼地两头跑。不需要回复的那句话被悄无声息地搁置在一旁,他们心照不宣,却无法避免不去在意两人之间逐渐扩散的微妙差异。
无法触及的,却已荡起涟漪。
纳塔城篇
剧情顺序:
▶ 上篇-12月8日-12月12日夜: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771/
▷ 此时的纳塔城-12月15日全天(医生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3/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094/
(15日全貌,请务必看看医生的文!!)
▶ 本篇时间线为12月15日夜—16日夜
这一次互动的角色也好多,并没有很好地展现大家角色的魅力我先给各位跪下了……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在之后的章节弥补遗憾。
还有一些人物的细节故事,之后会慢慢补的……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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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赶到纳塔城时,现场的情况远比克里斯反馈中描述的还要来得糟糕。原本应当是彰显热闹繁华的建筑早已如同枯槁的骸骨,繁花锦簇的大街小巷如今布满了黝黑的死物与无名的亡者们,空气中秽物的焦灼异臭与死亡的气息覆盖在每一寸皮肤。
曾经由人类的双手所奏响的希望之城,早已不复存在。
12月15日
夜
“再过一个转角就到了!”手中的缰绳再次被拽紧,马儿发出急躁的高亢。他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古斯塔夫兹,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纳塔城,一定能恢复它原本的样貌,到那时请再来这座城做客吧。”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古斯塔夫兹紧咬唇角收回了映射鲜红的视线,但所见的苦难依旧如烙印嵌入了他内心的深处。
入夜之后,白色结晶的仍旧落个不停。幸好还不及夜色最寒之际,青年根据克里斯的引导抵达了城外的接应处。
古斯塔夫兹先生,希望今日你也能够安慰入眠。
他警戒着周围湖骸的入侵,直到古斯塔夫兹与接应人的背影都平安地消失在树林的尽头。然后,青年为这几天同甘共苦的旅者送上了虔诚的祈祷,才慌忙地驱使着马匹湮没在昏暗的炼狱中。
费恩小姐的情况不太妙。
在目睹到纳塔城周遭的惨状时,他早已捕捉到费恩的焦急与降临终焉的城市融为一体,有一种近乎于毁灭般的执着在推动着她。这样的费恩令他不禁察觉到了作为同类的熟悉感,以至于他尝试性地提出帮忙后,费恩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再次进入纳塔城后,他却发现再无法自如地让马儿挪动前蹄,清脆的马蹄声逐渐变为浓稠的闷响,眼前诡异的场面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黑色的泥泞与泛滥灾祸的碎片淹没了路面,通往大道之处就快看不到尽头,向着巷尾、向着深处、向着一切有她战斗过的痕迹延展消逝。
幸存者与猎食者的交织呼应的声响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反射性地翻身跃下,顾不上溅起的一身污秽,明亮的逆光之刃对准了那两人身后穷追不舍的黑影突进。
铮,利刃划破虚伪的魅影,擦划过地面折返向另一方。
锵,骨肉破裂,液体飞溅浇灌着单薄的身影。
青年的马匹早已交由给了幸存者们,虽持有怀疑但眼下为了给求救者们开辟求生之路,他仍是会指引他们前往教会所在的方向。留下他独自一人在生与死的夹缝之物间不断地重复着挥动武器,去葬送本不该停留在世间的流浪者。
……
愿那里还有希望的话? 血族? ? ? 人类?
「恐怕只有 才会是 」
……&#%……
被湖骸呼唤的噩梦再度侵蚀袭来,他用力咬着惨白的唇瓣,腥甜的苦涩安抚在每一寸神经。他追寻着费恩的踪迹,路上不断将聚拢的湖骸碾压成斑驳的道路,层层掩盖铺至通往工会的大道上。
在那里等待他的并不是一同披荆斩棘的同伴,而是一位向他寻求帮助的陌生神父。
那位神父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异色瞳眸与令人熟悉的样貌,他自然是不会认识在自己离开教会的期间才进入大教堂的新任神父。当年轻的神父在提及“海沃德”的名字时,他明白了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眼前的人正是海沃德先生向他提过的在教会工作的儿子—萨迦利•海沃德。
他还记得那位老先生说起教会救济家人时的流露着慈祥的神情,似乎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在得知他曾是教会的神父后,海沃德先生凭借着自己的人脉也帮忙介绍过几次委托。不过,他并不想利用曾经的身份占老先生的便宜,于是,趁着手头没活的时期也会去帮老先生打理生意上的事,一来二去两人便这样熟络了。令他没料到的是,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老先生口中常提及的儿子相遇。
在确认了萨迦利的基本情况后,青年才同意带着他一同前往海沃德先生的住处。萨迦利的状态说不上有多好,他或许没有料到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纳塔城内悲惨的状态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愈演愈烈。伤员不停地被引导向临时救助点,部分来不及救治的伤员只能像装满货物的麻袋被杂乱地搁置在布满污秽的间隙间,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万幸的是路上的湖骸已被清理了大半,这对于焦急赶路的两人而言节约了不少时间。
萨迦利不禁眉头紧锁加快了脚步,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往最糟糕的情况揣测,一路上他几乎不间断地与青年攀谈着。由萨迦利提出的话题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曾是神父的猎人而起,他好奇青年放弃圣职者选择踏上路途的理由,也十分在意作为如今猎人的他眼里的教会是什么模样。青年对萨迦利的大胆提问显得十分诧异,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都清楚语言的分量,详细的理由是不能轻易地向他阐述的,何况眼前这位神父还对教会抱有理想。尽管他尝试含糊地去解答对方的疑问,但最后仍然被萨迦利带回了最初的问题。
想要知道莱茵先生离开教会的具体理由。
他从未与友人以外的人详细地谈论此事,也是少有地像这样被人追根究底地问起缘由。就算此时自己依旧回避作答,可总有一天年轻的神父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抵达问题的终点,就像那时的自己一样。只是、从现在起要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或许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恐怕会有些太晚了。
青年不再顾虑,最终还是向好奇的神父抛出了最初令他产生思考的钥匙。当陌生的圣女被提及时,萨迦利的反应并没有让他获得过多的惊喜,这也是在预料之中。所以当神父表示向他中肯地展示自己对待教会的态度时,他难得反客为主地提出了一个的问题。
“既然萨迦利先生说到教会是中立的立场上制衡各方的话,你是想做制衡的一方还是给予帮助的一方呢?”
显然这样的问题令新任的神父有些为难,但也并未露出不悦之色。
“我认为单方面的制衡和给予都不是最好的做法。假设人类和血族之间的平衡有一条线的话,谁跨过那条线,谁就应该受到制衡。谁被挤兑,谁就需要帮助。”
“定制那条线的是人,而最容易变化的也是人。这并不是建立在谁破坏规矩的前提下这么说的,而是除了制衡或是平衡以外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法。”他想了想 “毕竟大部分的血族本质上也曾是人类吧。”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是猎人但也有一位血族朋友。”
这番明显带有缓和之意的话语,使萨迦利在内心松了口气。他不再摆出一副神父的态度,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也与一位血族交好,我跟她讲述过自己的经历,也从她那里听来了有关她百年前的过去。现在,她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在帮我寻找父亲。老实说与血族构筑联系,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会忍不住去想,要是人类和血族能像这样相处该多好……但也只是一些天真的理想罢了,哈哈。不过正如您所说,首先要去改变,我想,有改变的话总能看到其中的可能性。虽然或许您对教会存疑,但教会里的人与教会猎人共存这件事也是一种改变的成果。”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笑了笑。
“放心吧,人类总是会先一步向前进。我想你的话,在这方面一定会比我更快得到答案。”
……
不论你选择以何种的方式重新构筑这片大陆的联系,都不要忘记,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彼此的联系从未破碎。
……
掌心上传来烧灼的痛楚,他握紧了掌心反而让更多殷红于雪白中渗出。青年索性再次握住了刀柄向着层出不穷的湖骸挥动,双手染得鲜红。
萨迦利先生……已经和同伴汇合了……到底要怎样才能将湖骸消灭,他们在执着于…
记忆中的画面与声音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他试图从虚妄的回声中取回真实,却毫不自知地沉醉于深渊的快感。无法思考不能去思考需要消灭的敌人即在眼前,只要不断地去将他们剖开撕扯,直到它们再也无法站起……!
哐啷 哐啷
从小巷的另一头隐约传来了些许骚动声,他顺着声音向外侧的道路转移位置。砖瓦与金属碰撞发出的阵阵脆响将躁动完全撕碎,等再想要仔细辨认时灵动的敲击声却倏地变为几下短促又结实的撞击声。青年完全可能够笃定,这种特殊的武器声响正是这几天与之常伴的同伴所带来的。他不由地扬起嘴角,不再急忙地向费恩所在的方向赶去,反而是调转了势头顺着她所在的反方向清理街上的湖骸,以此为她减少些许负担。
武器相叠交辉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奏响起新的乐章,他们彼此各持一方在沦为饕餮般的狂宴上厮杀,开辟象征希望的生路的同时也开启带来消逝的归路。就算是这座城市最终沦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逼到悬崖的尽头……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桀骜的猎人们也会为了那一丝与故土的联系,拼死抵抗。
「……生命也好,人与人的联系也好,在灾厄来临之际都是平等的脆弱……」
萨迦利的话语突兀地打断了旋律,银枪挥舞的声音早已远去,空荡的巷尾只有青年孤身只影地矗立在成堆的尸骸里。从最后一只击碎的湖骸黏液中意外地掉落出了近乎完整的亡者,那是一名人类女孩,从样貌来看不会超过十岁。她双眼紧闭脸上却没有显露畏惧的神色怀里紧紧地抓着一对胳膊的残片,如婴孩般地蜷缩在黑色的液体中。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回到纳塔城不久后自己救下的最初的幸存者,他们本应该是一对与父母走散的兄妹。透过怀里残破的男孩肢体,他还依稀记得在自己赶到时看到男孩颤抖着举起木质的刀剑将女孩护在身后的模样。
那又、怎么会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去哪里了……
她的哥哥在哪里……?
银白的枪刃再次被举起,无力地破开一只只湖骸的残液。肋骨、脚掌、脊髓、眼……零碎的部件包裹着秽物如瀑流淌在巷道里。他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顺着尸骸的河流边逆流而上,不甘地翻找着属于女孩哥哥的部分。
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让他们得到安息?
无论现在做什么,没能救下这对兄妹已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心中谋生了些许怪异感,手边安静又焦急地拼出记忆中男孩的模样。尽管尚存的理智早已明白,可心中一隅却似乎固执地不愿接受过这个事实,也不认为现在所做的仅是徒劳。他缓缓地张开口,轻轻地低哺出悠扬舒缓的旋律,为自己打扰逝者安眠的行为忏悔,为无名埋葬的亡者祷告。
……
被遗失于失乐园彼方的美梦
曾经温柔的故乡啊
请带他们回去 请让他们回去……
“我操!!你搞什么啊!”
从黑暗中窜出一个半大不高的人影,那人直捂着鼻子,看着一地的残骸没好气地又嘟囔了几句,将手中烟草卷被用力地捏得发皱。
“……罗斯小姐。”
“莱茵神父,我说你……”罗斯见到熟人的面孔好容易松口气,却见他应声转过身后的模样,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嗓子里。若不是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通透地看着自己,恐怕就连她也说不好眼前的究竟算是什么。
她面不改色地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人,当眼神扫过了他手里女孩的尸体时,不耐烦地小声咂了下舌头。
“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现在做这些事已经没用了!”
他不再做出回复,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
罗斯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平时一向待人谦逊有礼的莱茵神父摆出了如此固执的一面。放在以前要是被人说道这个地步,她肯定是不会选择再纠缠下去。在这世道上想要活得长久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少管闲事。但她早已过了新手猎人的时期,现在作为工会医师的助理,直觉告诉她现在、立刻得拉住眼前这人。
“你没法留下他们,就算是夜莺也办不到。” 罗斯的眼睛忽地变得雪亮“我劝你最好把她放下,你不会想在这里把命给搭上吧。”
这句话总算是打断了青年快要脱缰的固执,他顺着罗斯的目光看着一片狼藉的路面收回了些许思绪。他温柔地托住女孩的头部慢慢地,将她整个身体平稳地放置在干净的砖瓦上。然后,他放下武器半跪在女孩的面前虔诚地为她送上祈祷。
手里的烟草勉强还能漂着一溜烟,罗斯也不着急去催促着时间,趁着这空档顺势倚靠着墙琢磨着还能抽半管的卷烟。待他重新起身时,她才将烧得剩半截的烟叶扔在了地上碾踏过去。
“……谢谢。”
“跟我来,现在总得先把自己给收拾一下。”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老实地跟在头也不回的带路人身后,往工会的方向移动。异样的感觉促他抬起头,眼前的身影逐渐模糊在暖光之中,青年意识到与罗斯的距离似乎正在拉远。他们本是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进,可现在他不得不多跨出一步才勉强能保持上一步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即便是小跑步也无法追上她。
纳塔城有这么大吗?去往工会的路有这么遥远吗?
他呼唤着罗斯的名字加快了步伐,可她就像完全没有听见呼唤那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青年的双脚被搁浅在冥河之上。
「……你要离开吗?……」 「为什么……你就可以……」
「明明……应该是你……我不想就这样……」
「回来吧回来吧……回家吧回家吧……」
细碎的呢喃将他的注意重新拉回脚下,那些被他撕碎的湖骸残留中遗留下的口、眼、残破的面庞都在向他诉说着生的渴望。他下意思地向岸边移动,可冥河却轻而易举地读取了他的想法,向所往之地不断扩展流域。
「你也一起来吧。」
怀抱双臂的女孩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从怀中伸出一只手做出温柔的邀请。他的理智早已在拉扯着神经向他叫喧,可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半空。在下一个瞬间,女孩向前一跃牢牢地抓住了他,她甜美的笑容慢慢溶解变为血肉模糊的脸孔,如凋零之花的亡骸发出可怖的轻笑声在狭小的巷道中回荡。
!!
我猛然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发出咯吱声响的老旧天花板。一连串的脚步声伴随着人群微弱的嘈杂声发出有节奏的震动,昏暗的光照勉强让我得以摸索出室内的模样,看来这里是工会的地下一层。我想要支起身体,可意料之外的沉重感让人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着还算灵活的眼珠确认视线的周围。这里东倒西歪地躺着伤势不一的猎人们,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治疗,在这里取得短暂的休息。我不由地抚摸有些发痒的颈部,干涸的喉咙在提醒着他的主人还未做出失态的举动。
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后得到放松的身体卷来了睡意,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12月16日
昼
大概是到了午间的时段,我才完全从昏睡中清醒,身体的状态比起早些时候好转了不少。闭上双眼温暖烛光渗透进来,昨夜篝火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鲜活的猎人们见证了死亡又迎来了新生的转机,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向湖骸宣告着不可触犯的信念,炙热的火焰照耀在每张写满决心的脸上,猎人们高举一切随手之物欢呼着终将到来的黎明。
我忽然想到曾经读到本来自外面的书,其中有段提到关于神与人类关系的描写。它的大致意思是,神会在人类诞生前将一盏未被点亮的明灯交于人类之手,这盏灯交由人类,需在日后的成长中靠着自身的力量去点亮、确认前行的道路。世上的人大部分人会偏执地歌颂前路漫漫的希望或是唾弃命运多舛的不幸,无论好坏这些埋怨最终会归到神对人类的不公这点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们从未注意到出生相伴的馈赠,忽略早已被神交付于自身的选择权,才造成如今盲目信仰的结果。而事实上,神会公平地修补流淌在生命长河上的每份命运,苦难与幸福皆为神明赐予的祝福,以助于人类点燃自身的希望灯火。当生命的辉光被点燃后又会照耀着同样徘徊于黑暗的人们,去指引他们寻找指向的明灯。人类靠着传递生命的赐福才能生生不息,而这也同时这也是人类为了获得救赎所必须经历的历练……就如同此时在纳塔城内每个人被迫所经历的一切。
这些内容逐渐清晰地浮现于脑海,我思索着词句的意义也得以明白自己接下来应当去做些什么。我用力握紧拳头想支起身体,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却直涌心头,这样下去不行已经没有能让人安心躺着的时间了。我屏住呼吸再次费力地拖动身体和沉重的武器袋,在天旋地转之间抵达了地下的诊疗室前。
“医生,你在吗?”
再三确认后我还是犹豫着推开了并未上锁的诊疗室门,诊疗室内的灯火随着开门的动作轻轻摇曳了几下。医生平时坐的桌台前杂乱有序地放置着精巧的医疗器具,壁挂式的药剂柜的玻璃门意外地敞开着,显然他们的主人应该才离开不久。我强忍住喉咙的腥味倚坐在待诊位上等待,地下的诊室原本就十分安静,少了安抚病人的朵拉小姐以及时常串门的洛多维科先生,原本密不透风的地下室着实让人感到沉闷。除了偶尔会有沉重的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这里几乎没人靠近,作为临时休息区来说确实是再好不过了。胃里的酸水不停地打着转,反复吞咽唾液已经无法让我维持住现在的状态,我靠向半开的药剂柜,那些标签上的字迹在眼里就像是不停扭动的蚯蚓,我只好再凑近些去辨认。
“亲爱的神父,我还不知道,您已经能给自己用药了。”虚掩的木门被医生轻推,他手中的铁盒悬在空中,几瓶还剩半罐的药水瓶随着晃动着发出闷响。
“很抱歉医生,我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我把弄着手里的药瓶将它们依次放回原处,医生见状空出只手像寻常那般诊视着他的病人。
“相较昨日是有几分好转,但我建议仍不可急于参与布局。”待医生靠近时,我才察觉到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就连呼吸声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我明白,可当下时间已所剩无几,我希望能尽快参与到后续的准备。”
“反酸、烧心、头晕目眩……或许还得预防一些别的症状……”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一箱瓶罐放置在桌上细心挑选,在指尖划过上端陈列的玻璃瓶时,如轻敲琴键发出的低鸣。
“……眼下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药剂在他的手上晃动了几下缓缓流向容器中
“我需要能照顾伤患和负责转移的人手。”
我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药剂一饮而下,苦涩又带着怪异的酸味在接触舌尖的瞬间迅速扩散,好似被蛇咬住舌尖然后顺着喉咙游走直下,全身的神经也被揪起。
“晚上您再来寻我一趟,这药还需再服几回。”他将器具收在小铁盒中,手指轻轻敲了敲盒子 “我还需要准备些物件,您请帮我带去楼上的诊疗室,若有疑问可以询问劳尔女士。”
“医生,也请您多注意休息。”
鸟啄略微颔首,他便将自己投入到手头的工作去,我重新背上武器提起桌上的药箱转身出门,在刚走出门时突然想到了存放于记忆深处的事情。
“抱歉,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有见过一位名为海沃德的老先生吗?他扎着辫子留着络腮胡,看着年纪大约40来岁。”
“不,我不曾见过。”
楼道口传来伤员嚎叫般的催促声,还来不及思索我连忙抱着药箱上楼。楼上的诊疗室明显比起地下室更加热闹,这里的伤患也明显精神得多。大厅已经在分发食物,而每到这个时点,再不讲道理的猎人也只有这会儿难得老实些。毕竟现在湖骸闹城,就算是本事再高的人,把纳塔城翻个遍现在也找不出多少像样的食物。
顺着股黄油的香味余光瞟向工会的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端着难得的美食相邻而坐。我转过头去却找不见熟悉的身影,只得先向发出催促声源头的诊疗室直径而去。
罗斯正巧把那骂骂咧咧的伤员打发走,瞧见我抱着箱子转身就接过我手中的药箱掏出药瓶一个个摆在柜前,嘴上还不停地给坐在她身后的多姆讲解着要领,整个动作娴熟连贯。她着急出门,说着要把部分药剂送点给临时救助站的伤员。等多姆给她简单复述了一遍,她才放心地抓起药箱一溜烟地跑出工会,而我完全错过向她问询现场情况的机会。多姆端着个凳子倚在桌角的位置,他眼神看起来有些发懵,可手上仍在灵活地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原地犹豫了片刻,看着多姆仍旧疲惫的状态和地上凌乱的医疗用具,还是忍不住顺手收拾起来。
“你不用那么照顾我。”
“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很久之前也发生过,在未与多姆本人接触前,我对于他的认知多来于教会兄弟姐妹之间的评论。他年轻有为,在我还是修士的年纪就早早取得了神父的资格,我对他是抱有敬佩的。不过,在知道他出身以及生活的不易后,我总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关照他的行为。这种无意识的举动并不是把年轻的神父当做孩子来对待,我认为只是更像兄弟姐妹的关心而已。好在多姆的性格十分直率,在与他坦诚的交流之后,我也认识到自己“失礼”的举动。自那之后,我便将平等待他这点一直牢记在心。
但这种“平等”十分难以衡量,在梵德姆村碰到多姆时我仍旧只是尊重着他,只最低限度地提供了帮助,目送他独自离去。过于去斟酌他所说的“照顾”的含义的后果便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我果然应该在那时挽留住他,让他和我们一同回到纳塔城。
“多姆……我不应该让你独自离开。”从见到他起就咽在喉咙的话,随着最后一个摆放动作安稳落下。
“没关系,我人现在已经好好在这里了。” 他看向我眼睛里仍是透着纯粹“再说,现在太勉强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没想到他又把我内心里酝酿的后半句话给提前说出来。
“我已经睡过一觉,没有问题了。”
“……如果你再被送过来包扎,我一定会 大 力 点 让你牢牢地记住,老师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他一边说着手上也故意做出了捏紧的动作,惹得我不由地发笑。
“好、好。我记住了。”
我看着多姆稍显精神些的面庞松了口气,可嘴里的话仍打着结不再问下去。他原本是在等我的回复,见我还在犹豫又将目光落回手头上,接着之前我的回复又往下说。他说着之后离开被安纳托救助的事情,如何抵达纳塔城的事情等等。多姆非常擅长简单地概括要点,没耗费太多时间我便大致梳理出了目前的情况。当雷涅带着重伤员来到工会大厅寻求医生的救助时,我们正好说到费恩小姐的事。
寻着他的呼喊我和多姆急忙赶到时医生已经开始着手缜密的治疗,阿洛伊斯正抱着医药箱在旁边待命。他看到雷涅与医生谈完正准备离开,本是想打声招呼却注意到雷涅略显刻意的举动,就念叨着他留下接受治疗。这样的阿洛伊斯着实令我有些意外,在印象中他很少会对外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不过,我对于他的印象也只是基于几年前还是少年时期的他而已。或许是几年在国外的历练让他有所改变,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满怀希望回到这里,早已让自己去面对了更多的磨难。
他作为「恩斯特」第一次来到工会时,给人的印象仍像是未经世事的年轻神父。但像这样在一同经历过纳塔城的磨难时,他所展现出的一面让我越发地认为那正是「阿洛伊斯」本身蜕变的征兆。我的双眼落向了他脖颈一圈的圣痕,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不安的涟漪。
与多姆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而罗斯小姐还未归来,我便带着满腹的话语找向阿洛伊斯。他的精神状态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我本来是想劝下他去休息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失态。我不禁又想起了与多姆说过的话,我确实不应该再用以前的方式看待他了。所以,在他向我提及教会的事情时,我选择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包括我的离开以及在斯奎尔农场所听到的那番话。他有足够的判断和选择的权利,我不希望阿洛伊斯的蜕变就这样被扼杀在无知之中。
我们重复着手上单调的工作,可话题却朝着千变万化的方向转化着。作为旅行者,探寻者,亦或是追求真相之人,我见到了「阿洛伊斯」应有的模样。
直至夜间,诸多工作仍旧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对于此刻的猎人们而言黑夜即是白昼,一刻也不能不停歇。在负责白天轮班的猎人们伴随着吹雪进入工会大厅时,修养好的战力早已蓄势待发。
我再次踏出工会的大门,寒风迎面而来与之伴随的是意外的呼唤声。那熟悉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抓往身后的屋顶,我抓住被风雪拂过兜帽时下意识地抚过衣领的一角。在我将视线移向他后再一次呼唤了我,被雪白凌乱挑起的发丝也遮盖不住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12月16日
夜
夜色中奔跑的调查员们·第一弹!
时间是12月8日——12月11日深夜 I7-E8的位置
从序章就开始嚎想写的角色们!终于满足了也快燃尽了(x
谢谢老师们—— !
期待与同事们纳塔城篇再会~!
费恩的时间线: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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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生气盎然的森林。
我不清楚它被称为「森林」是否恰当,这与欧罗大陆所见过的任何一片森林都不同,能从中感受到自然传达出的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与活力。阳光透过层叠叶片的间隙照射而下,从未见过的阔叶植物与斑斓绚丽的花朵争先恐后地拥挤在视野之中,从未听过的动物们的低鸣声时深时浅地为这片「森林」更添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我随着莫名的芬芳将视线寻觅而去,色彩温暖的果实成堆地聚集在树梢上,犹如顽皮的孩子在嬉笑着踏入净土的外乡人。
我恍惚了一下,想到了曾听阿洛伊斯说起的南方国度,大概是这样的光景吧。
*
12月的白昼变得极为短暂,无需耗费过多的闲暇,斯奎尔的农场迎来了属于它的隆重夜晚。今夜是盈月祭举办的日子,会场从一大早便开始着手置办最后的点缀。在夜晚还未完全降临之前已有不少人提前抵达,他们高声阔谈着喜悦之心等不及地去享受节日前欢快的氛围。
放在往年的话,作为农场主的斯奎尔小姐只会邀请同族以及担任守卫工作的猎人们入场,可以说是仅面向残月血族的私人聚会。今年不论是从侍从准备食物的种类,还是在会场为宾客们设置的取暖设备数量来看,都可以说得上是迄今为止最大一次大规模的祭典。看着开始徐徐入场的宾客们,凑在一角的工会猎人们难免抱着同样的疑虑唠叨了起来。他们原本打着各自的盘算,在不约而同地提到丰厚的酬劳后三两聚集的人群便作鸟兽散,履行起各自的职务来。
此时的青年正漫步在农场的周围,做着巡视的工作。比起实打实地为了酬劳慕名而来的同僚,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盈月祭本身。迄今为止他本人很少能接到相关的委托或是邀请,恰巧今年斯奎尔小姐改变了以往的方针,给了他能像这样近距离去观摩的机会。
隆冬的寒冷比预想中来得严酷,处于完全露天位置的他在几阵寒风吹拂下,也忍不住裹紧了斗篷。
嗯?
来自斗篷一角奇妙的触感牵扯住他,随着那股力道看去。眼前是一个面容如雪般通透的小女孩,她身着颜色鲜艳的外套,挂在身上的米色毛毯因为抬手的动作半耷拉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小小的手也还是紧握住斗篷的尾部,暗红的双眸里写满了欣喜之情。
“故事先生!”
还未等青年的询问,少女迫不及待地向他打起招呼。
“你是……”他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舞会上的那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女孩兴奋地点了点头,随即放下了拽着斗篷的手。回过神来的她慌忙地整理起自己的仪表,然后郑重地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
“你好,我叫爱尔莲。”
“爱尔莲小姐,你好,我是帕拉帝索·莱茵。”他半蹲下来回应她“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你,舞会之后过得还愉快吗?”
“嗯!非常开心!”
“不过……”他下意识地环顾了周围”这次也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她摇摇头,有些慌张地在比划着
“不、不是。是伊恩papa送我来的,不过他没有办法进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啊,不介意地话由我来送你进去吧。”
“莱茵好像在忙……没关系吗?”她再次惊喜地看向眼前的人。
他摇摇头,连忙站起来。
“我们正好顺路。”
“嗯!”
这会儿的人群已经比刚才还要来得密集,他放慢了脚步去配合着爱尔莲的步调。而她也是几乎紧贴在青年的身旁,向着内侧的小手在空中比划了好几下,最终却还是握在了斗篷的边角上。
“回去的时候需要帮忙吗?”
“应该没关系……伊恩papa会到刚刚那边来接我的……”
女孩不安的情绪随着斗篷阵阵牵扯传达给了自己,他不做声息地把武器袋背向了另一侧,将自己的手握在了有些颤抖的那只手上。爱尔莲起初还有些不太确定这份触感,她保持着握住斗篷的僵硬姿势许久不敢伸展,直到确定手掌上传来温柔后,她才鼓起勇气回握住他安稳结实的手掌。
“没事,结束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吧。”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女孩的脸埋入柔软的领口中,小心翼翼地琢磨着现在的心情。
“那个……我找到那朵花了。”
“真的?”他努力压抑住惊讶的口吻,看向她的方向。
寻找「泛着的微光百合花」是在假面舞会那一晚,他为了给予女孩勇气而编出的善意谎言。他本以为在一曲结束之后,在重新展现笑容的女孩面前,这个故事和自己的使命就画上了休止符。却没想到她早已这个故事记在了心里,并且真正寻到了那朵能带来幸运的花。
可那不过是个故事,难道是血族的能力让那朵花真实存在了吗?
“我能保证,就是那一朵!”她看着青年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焦急地比划着“下次!下次莱茵来我家里玩吧,想让你也看看那朵花。”
“好,一定。”他确实因她的话被提起了兴趣。
……
耳边有什么鼓动的声响,他环顾周围尝试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怎么了吗?”爱尔莲也学着青年的模样同样望向远处。
*
我向着林中唯一的小道行进,周围的景色似乎毫无变化。花、树木、果实、无法探寻真容的鸣叫声……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我的潜意识中毫无来由地萌生出「不要去碰触任何植物」这样毫无根据的想法。可在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我又认为这种认知是在妨碍我,让我片面地去确定这片秘境的意义。
真的是这样吗?这里究竟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
“……这位是古斯塔夫兹先生。”银发的猎人做完了简短的介绍,看向了自己雇主“他是帕拉帝索·莱茵。”
“你好。”绅士举止的男性脱掉了旅行的兜帽,向青年打招呼。
“一路上辛苦了,费恩小姐,古斯塔夫兹先生。”他学着对方的礼仪同样行礼 “正好我这边的工作还没开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啊,若是这样的话……”古斯塔夫兹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转身与费恩商量着。他也不好打扰,便绕过两人帮忙牵起了马儿的缰绳。
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不经意飘落在手上,他不由地抬起头看向天空,昏暗的云层中不断探出细碎的冰晶。
“奇怪?什么时候下起的雪。”
“从刚才起不就一直在下着小雪?”费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看向了他“看样子快停了。”
“路上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影响到盈月祭,虽然配上皑皑白雪别有风味,不过,今天果然还是皎洁的月光更与之相衬。”古斯塔夫兹补的语气中流露着对今夜祭典的期许。
……
他将视线再次抛向了农场的周围,除了远处的树林中隐约能捕捉到几处零星的雪片以外,他无法找到能证明一路降雪的痕迹。
针刺般的异样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关于雪的疑问才刚滚到嗓子眼,不得不被他艰难地吞咽入肚。
视线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闪现,是一位本不该「存在」于此的人。
为什么多姆会在这里?本不该存在?
他顾不上思考,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绪驱使着他本能地迈出步伐,向多姆奔去。不合适宜的雪花忽然飞扬在农场的上空,就如他们说的那样,他踏出一路的雪迹而去。
*
我迷失了方向。
不论我顺着这条道路步行多久,到处都没有显示尽头的征兆。期初,我有想过尝试着脱离原本的道路探寻更多,当多次差点身陷泥泞之中后我只得放弃贸然行动的想法。
即便是唯一的道路,也应该有它的意义所在。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继续走下去。
这一次,我听到了有别于动物鸣叫的声音。尽管那个声音十分模糊不清,却能使我由衷地感到安心与熟悉。
……那是人?歌声?XX声?……
*
“多姆!”
身着神父装着的青年缓缓地转过身,浑然不知对方已呼唤了自己许久。
“莱茵?有什么事?”
“什么……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独自离开,这太危险了!”他毫无意识地把话语吐出,但这却使他变得更加混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吐出这样的言辞,甚至还对自己的这番话感到了即时感。在多姆诧异的神色下,他只得将这种种不适感原因归咎于那恼人的雪。
“抱歉……你不是回到切利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农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
“什么,你说什么?”
多姆不再说话,只是直直地指向了青年身后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明摆着的吗?”
青年还未来得及确认,震耳欲聋的声响从农场的方向传来。源源不绝的尖叫声、哭泣声、呼喊声……刺耳的旋律在他的耳边顿时炸开。
…………ein……
*
♪…………
一切不曾消失,孩子
由你的过去而来
向你的未来而往
他桎梏的双腿化为灵动的鳍尾
她枯朽的臂膀化作丰满的羽翼
他们往母亲那去……♬
*
他捂住了双耳,徒劳的举动并不能完全阻止恼人的回声浸透向身体。
黑色的粘稠物往农场的方向蜂拥而去,农场的篝火堆早已被避难的人群给推下筑成了一道火墙。尚有还未来得及逃跑的人、无法独自摆脱黑泥的束缚的人,全被那些东西蛊惑吞噬在了体内,然后再诞生出新的污秽之物。不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在墙另一面的人也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融为怪物的一部分。
他放下双手,想要拔出武器打算冲入那些黑色的怪物堆里。可手上传来的触感却将他倏地拉回了眼前。昏迷已久的爱尔莲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早已握住了沾满了黑色粘稠液体的银色枪刃。
我应该……将爱尔莲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伊恩……得去寻找伊恩!
大脑机械地处理着眼前的信息,他别无选择只能握住这唯一的希望。他将爱尔莲护在斗篷之下,穿过如破浪波涛袭来的围攻,泥泞与残破的尸骸被他铺满一路,他向着爱尔莲之前指出的方向。
“喂,那边的人!”
身着斗篷的人从身后叫住了他,那人的眼神满是关切地看向了怀中熟睡的女孩。他回想起爱尔莲一路上与他提到过关于伊恩的只言片语,十分能确信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寻找的人。
“……您就是这孩子的父亲,伊恩先生吗?”
听到他的答复,伊恩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这孩子……都说了这么多次了,还是这样。等他醒了之后再教训她吧。”
伊恩展开怀抱示意青年将爱尔莲交付于自己,他将银刃放在脚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沾染在身上的黑色粘液将爱尔莲托付过去。
“回去的路上请多加小心。”
“谢谢,改天我再来正式感谢。”神态优雅的男子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孩,露出了无比安心的眼神。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请问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是……”
……Re……
*
不,那不能被称为是歌声,那混乱的旋律似咆哮,似呐喊,似怒号……它甚至不能被称为声音,它在奋力地颂唱着什么。我姑且随着那声音向前进,约摸走到了像是尽头的地方,便一度失去了声音的指引同时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这或许是一个恶作剧,又或许是我单纯弄错了……
我这么想着时,不成形的音律悠扬地响起,它清晰地向我问道
“迷茫的孩子啊,说出你的疑问吧。”
*
啪、啪
几粒火星子顽皮地从篝火中跳出,呈金色的漂亮弧线落在脚边。青年收回了思绪的双眼重新聚焦移向远方,天与地的交界线再次泛起了红晕,林中的鸟儿成堆地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马上就该到出发的时间了。
他伸了个懒腰,去替巡逻的队友唤醒她的雇主。
前几日在与斯奎尔小姐一行与工会猎人们的奋力战斗下,大量的湖骸被消灭,农场也成功将损失降到了最小。他们还来不及庆贺胜利,克里斯便带来了纳塔城遇袭的消息。过于模糊的信息让人无法判定具体的受损情况,再多次尝试连接无果后,一行人当即决定连夜赶回纳塔城。
“早上好。”古斯塔夫兹睡眼惺忪地坐在了篝火的旁,看着身旁的人变戏法似地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麻布袋子摆在他面前。
“这些是什么?”
“储备的酱肉干,香料什么的。也有解闷的零食。”
古斯塔夫兹挺直了身子向青年的方向靠过去,他随手拎住一个袋子好奇地放在手中掂量着。
“那个袋子里面是些烘焙饼干,走的时候我随便抓了一把。要尝尝看吗?”听到他这么古斯塔夫兹便从中取走了一块,刚放入嘴里。眼前的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有些抱歉的表情,又从身后的包里掏出几包棉麻质地的麻袋子。
“对血族来说,这些口感或许会更好些,我有位血族朋友他总是喜欢嚼着这个。”他把袋子的束口解开放在古斯塔夫兹的面前,他稍显迟疑却也最终也抵不过友好的诱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这是城下町小铺的,他们一般会开到比较晚才收摊。”青年的手并没有停歇,又掏出了一个袋子摆放在古斯塔夫兹那边。
“……可惜,我不常去那一带。要是纳塔城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
“这是纳塔城产的,做法是一样的风味上稍显不同,整体感觉是香脆的口感,不过纳塔城的会偏咸一些。”
“唔……”古斯塔夫兹有些意外青年的周到,这一次他也不再客气大方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费恩从青年的身后探出头来,来顺手伸向了刚打开的袋子“这个还不错。”
“巡逻辛苦了,费恩小姐。”他站起来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了给费恩,再把早已盛好水的小锅架在了篝火架的挂钩上。费恩则是在一旁翻找挑选着剩下的袋子,趁着古斯塔夫兹还专注地摆弄着其他零食袋,她便顺手把刚才青年给他那袋子与之前的交换了过来。
“这个不是小街那家的酱肉干吗?”
“费恩小姐也常去吗?”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她的嘴里正咀嚼着肉干便只点了点头
“这种腌制法做的酱肉,可以直接和香料混合做成酱汤……”费恩说着将手中袋子肉干倒了些在刚沸腾的水中。
热水咕噜咕噜地裹着肉干翻滚了好几面,待肉质变得松软,她又熟练地将早已配好的香料撒入,滚烫的水泡将肉块与酱料分离,与独特的香辛料融合后又被赋予了新的风味。袅袅炊烟缓缓升起,浓郁的香味在小小的露营地逐渐扩散开。对于赶路的猎人来说,一天当中能像这样在篝火前享受着烟火气息,是最令人放松的。
古斯塔夫兹在一旁犹豫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是把手中的袋子系上又拉开,他最终是被热气腾腾的锅子所吸引好奇地盯着。青年捕捉到了他看似不经意地神色,于是顺手又抓了些许肉干放入汤中。
*
一时间我竟想不出什么问题,在决定靠着自己的双眼去亲眼见证,靠着自己的双脚去踏寻的那一刻,我便决定由自己去寻找所有的答案。在我思考的期间,询问之声不急不慢地又将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我向身后看去,路过的小径已被植被掩盖没了踪迹。看来,为了抵达远处的终点,我不得不向它提出一个问题……
*
“……莱茵?”费恩再次呼唤着他。
入夜开始,白色的结晶仍旧落个不停,在通宵赶路的混战后周围最终陷入一片死寂。篝火周围蒙了层淡淡的雪幕,为这片原本灰暗的世界染上一丝温和的色彩。
“我……”他回想起在斯奎尔农场听到那番演讲,稍加思忖“的确……教会或许是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但他们不惜将人类转化为血族的话,目地又是什么呢……”
“追寻永恒的生命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渴望,血族无限的寿命对一些人来说也许是充满诱惑力的吧,加上教会甚至掌握了让血族不需要再惧怕阳光的方法。”
“追求永恒的生命是为了什么呢,财富和权利?这片大陆上这两种东西大概都不算真正存在过。”提到后半他的口气变得缓和了许多“教会真的掌握了让血族不畏惧阳光的方法吗……?据我所知让血族能在阳光下的代价是非常沉重的。”
费恩透过眼神回应他,他也认真思考起来。
“……教会猎人的圣痕与普通的圣职者不太一样,他们虽然获得了神的加护,但是换来的是身体某处的永远无法恢复的溃烂。而为了抑制溃烂,他们必须时常去重复烙印的痛苦。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一种制约。”
听到这,她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关于你刚才提到的问题……追求永恒生命的目的,人类追求财富和权利也是基于对有限的寿命和必然到来的死亡的恐惧而出现的欲望。”她看着身旁的青年突然一笑“不过你的话,确实不像是对死亡有所恐惧的人。我很也好奇你究竟在追寻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让他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答复。
费恩一只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向一脸愁容的他。
他曾单纯的以为只要消灭给人类带来威胁的血族,两族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像如今这般紧张,圣女制度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有它存在的意义。在成为猎人后,自己踏上了有别于往昔安稳的生活,也重新认识到血族曾经也是人类这件事。他明白自己因为选择再也无法洗净沾满鲜血的双手,甚至也没有资格再去倾听神的声音……但他仍旧决定要将自己选择的道路继续踏寻下去。
他做出了心中的决定,看向了那双毫无杂质的冰蓝双眸。
…………
*
我决定好了提出的问题,在我想要提出的瞬间刺骨的凉意灌入全身,有股莫名的力量从胃里泛出直涌上咽喉,原本成型的话语被咀嚼撕碎。我无助地掐握着脖颈,直到传来热辣的疼痛感我也无法道出半句。
“迷茫的孩子啊,说出你的疑问吧。”
它再次催促着我,我仍旧无法顺利地发出声音。唯有沉睡在身体中的人仍在铮铮有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呐喊着回应它。我再次不顾一切地呼喊着,这次终于在耳旁听到了近乎于嘶哑的声音。
「我们何时才能迎来正确的存在方式?」
呵呵……
水纹自脚底回荡,腥甜香味的甘露如瀑涌出,黑红的海烧灼了每一寸土地与植物。树木腐朽瘫倒,果实溃烂腐败,动物们最后的悲鸣也被汹涌袭来的惊涛骇浪所淹没。所有的生物几乎同时迎来了死亡,一同溶于了这片不祥的海域之下。
“听啊,是海的呼唤。”诺艾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那股声音将我带往了新的血域,我于溺水的状态下看到远处的安纳托正向着他前方可怖的巨浪奔去。我朝他呼唤着,奔跑着但始终也追不上他,反而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脚下的波纹忽然变得不稳,大大小小的漩涡如煮沸的泡沫在水面收束。我的脚步越发沉重无力,望着远去的背影就这样地被落下。
下落
莱……茵……
我望向跌落的缺口处,那里早已被血海覆盖密不透风。周身是无数的血柱流淌而下,从头顶的位置倾泻而下的温热液体将我按压向更深的黑暗。
莱茵……!
熟悉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不同于至今为止听到的蛊惑之音,我非常肯定那是我值得信赖的呼唤。
我向离得最近的血柱伸出手,滚烫的触感是那么令人安心,暗红的血液回应我的呼唤,化作了活物从手掌缠绕而上沿着手臂爬向躯干、大脑……
*
“莱茵!!”
巨大的湖骸拖拽累赘的身躯停留在了眼神木讷的青年前,黝黑的深渊之口欲将青年吞并的刹那,赤黑色的光刃闪过庞然大物的躯体毫不留情地将其一刀两断。更多的猎食者向他涌来形成了一个环状将他团团围住,它们层层逼近中心唯一的目标,它们以为占了上风得意地唱着歌。
细长的银枪倏地闪现在眼前,几声闷响下来不及反应的几只眨眼被剁成了泥浆。
“谢了,费恩小姐。”
“我们弄好了,古斯塔夫兹先生也已经转移。”
听到她的回复,他只是放心地笑了笑。
从刚才起费恩便想问起他的状态,对方因为回声的影响还没能完全恢复,虽然能给出回应,但也几乎是靠着自身的毅力在挥动着武器。他当时提出计划时,原本费恩是想自己来做的,可他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自己来将湖骸群引向别处。她突然想再提醒些什么,周边再次涌动的湖骸不再打算给他们休息时间,新的一波再次向两人压制上来,他们紧握着各自的武器从对应的方向交错而过。
黑色的液体从内向外飞溅出漂亮的形状。
“走。”
这次换费恩打头阵率先冲出了包围,银枪在她的手从从左至右灵巧地在她身侧翻转,将本就残破的累赘之物完美粉碎。对于像她这样已经算得上半个老练的猎人来说,狩猎这等生物并不一定需要用到视觉辅助。每一下恰到好处的攻击,无一不是在展示作为猎人自豪的直感。
而在费恩身后的人便不及她这般娴熟,若是将武器比作搭档的话,那种胡乱的战斗方式可真说不准究竟谁才是作为「武器」的一方。相比便携的银枪,挥舞枪刃巨剑本身就需要消耗多余的时间,为了提升效率他几乎不会靠武器来阻挡敌人的攻击。若是敌人来袭他便化为遵从本能的掠食者,只需要看准时机朝着猎物撕咬下去,这是他想出来面对众多湖骸最为迅速的战斗方式。
沿着水道湖骸越聚越多,两人顾不上身上的负担,将湖骸引向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在费恩与那些污秽之物周旋的期间他向后退去,他取出弹夹上几枚银子弹,上膛一气呵成。子弹如瞬息的流星跃向成堆湖骸,银弹与石面摩擦中飞溅出无数的星火,与油脂触碰下引爆了熊熊烈焰。扭曲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身后的湖骸却依旧不惧地向两人袭来。
“难缠。”
“费恩!上来!”
看到他巨剑摆放的方式,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向上发力的动作伴随着完美的跃动将她送往空中,银发猎人身影几乎就要与身后的白月化作一体。她手中的银枪再次化为了铁链相连的形状,银蛇扭动着身躯窜向烈焰,扭动着身躯吐露着火信子捕捉着漏网之鱼。不出片刻,被银蛇吞噬之处火燎席卷,焮天铄地。
收回银蛇再次变为银枪,底座铿锵有力地扎在了石堆上,费恩的脚没有着地而是将最后几只踢向火堆后,再次利用其惯性回到了青年所在的位置。
得到了腐败之物的滋养烈烧得越发旺盛,腐物被烧灼的声音逐渐盖过极为微弱的扭曲歌声,两种声音取长补短不可思议地协调着回响在空荡的郊外。
歌声悄无声息地渐渐盖过……这一次,猎人们没能及时察觉到身后的危机。
他们还未来得及扛起武器,从远处飞来了弹珠大小的东西溶向了眼前湖骸的身体。
嘭!
黝黑的块状物瞬间从中烧焦炸开,巨大的腐败物身后同样是一地残渣,一袭白衣的男性正将插在最后一只湖骸身上的刀拔下。他手中的武器看起来与猎人们所握着的武器外表大相径庭,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分辨出是由血液凝结而成的利刃。
或许是夜色太深,加上两位猎人在一番激战后早已变得破败不堪。那教会猎人瞅着湖骸似的两人看了许久,庆幸还好没有顺势将手中的利刃抛掷出去。
“你们没事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
从他们来的树林方向中又窜出了一位教会猎人,那人的个子相较眼前这位明显矮了一截。见到湖骸似的两人也着实发了楞,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却也没有读出太多惊奇的意思,那人缓过神来很是随意地倚在了同伴的身上。
“嗨,怎么这么巧。”
今夜的露营地难得比前几日前要来得热闹,却也比前几日更加让人感到疲惫。在相互做完简短的介绍完之后,大家便陷入沉默之中不约而同地干起了各自的杂活。
安纳托正独自坐在篝火堆旁,他那身满是湖骸污垢的衣服正被自己的好同事提法尔特一并拿去清洗,身着单衣的他只能先坐在这里直勾勾地盯跃动的火苗发呆。
青年正巧抱着换洗好的衣服过来烤火,撞见了友人难得一见的模样想瞧着有趣便顺势坐在一旁。
“你的手……”他注意到了安纳托手上的那些痕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声。
安纳托倒也不介意,直接将一只手展示在他面前。本就白皙的手臂不用借着篝火的光线也能看得出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是刀伤,有些像是指甲划破的痕迹,部分伤口甚至完全没有闭合。
从这些伤痕的新旧程度来看,他也能大致推测出安纳托一行一路战斗过来的情况,就连教会猎人也会陷入苦战。
“会好的,只是现在看起来比较惨而已。”安纳托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依旧平淡地说道。
他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学着兹米亚医生的架势找到最新的伤口捏了下去。安纳托被突如其来的举动疼得一个激灵,向他的小腿踹过去。
“你以为不会痛吗?找打。”
我看你就是觉得不会痛。
他取下刚缠上的手套抓着安纳托的手,熟练地将布条绑在了伤口的位置,安纳托被他这一连串的行为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是血族,这点伤等下就会好了。”
“我知道,这只是提醒你用的。”他没有抬起头,依旧重复着手上的缠绕”不要太无节制地去伤害自己。”
“帕拉。”安纳托装作严肃的模样郑重地说道“我感觉你会变成好爸爸。”
他愣了几秒,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好的,我知道了?”
“你真的把自己当我爸爸了啊?”安纳托猛地将手抽回来,这次换做对方脸色变得奇怪了。
“我才不想要你这么让人担心的儿子。”他摆摆手故意笑了笑“而且,你的话应该会有更聪明的战斗方式吧。”
“这是最快的,而且最省事。”安纳托无奈地摊着手“听着帕拉,我已经这么做几百年了,血族的血很便利,而且充满力量,这就是我作为教会猎人的战斗方式,你要是有什么意见?那么以后就在我出手之前先把问题解决掉吧。”
安纳托收起了平时的笑容。
“谢谢你的布,现在我要去吃饭了。”
安纳托直径往提法尔特所在的方向走去,留下青年独自一人坐在篝火前。
他明白自己或许是有些失言了,甚至还来不及想出更好的解释去回复那段话。他与血族交过手,也见识过安纳托的战斗方式。之所以会坚持这么做只是回想起安纳托曾向自己叮咛时的模样……自己不过也是想要多关心他一些而已。
正因为你是血族,才不会注意到这些。
火焰在夜色中随风摇曳,他看向友人离去的方向良久抬起了嘴角。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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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1.关于阿洛伊斯(恩斯特)提到的南国印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744/
关于泛光的白百合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4794/
2.除了部分提到名字的角色以外,所有的互动是真实的,事件并不保证是真实的。具体可以等他几位老师的番剧开播,就能了解到故事正确的来龙去脉
3.湖骸回声影响的设定:大量湖骸聚集所咏唱的回声,能使人陷一定精神恍惚状态。外表来看的话也能看出来,比如眼睛失去高光。
4.从血柱中取出武器是E6描写的圣血武器,在原本的武器外观上做附魔处理,整体呈现暗红色。
5.最后的作战古斯也参与了陷阱制作!真的很勇敢,为这位学员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