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口力口女子高校企划二期→峠宫薰与如月莲实的故事
*时间点为八年前,峠宫薰8岁,如月莲实10岁,北海道的夏日祭。
——
我是个很快乐的人,同时我无比寂寞,这是我的秘密。
我经常想地球活这么久,会不会也很累。
活到这点年数,我还只是个女孩儿,就已经没办法对新裙子表达开心,更说不出我需要新的裙子。
一切都好像完蛋了一样。
但是那个夏天,有个人跟我说,她想要爱我。
本来我连自己都没有,她却说想要喜欢我。
好稀奇,我产生了好奇,而且她继续哭下去,我会很苦恼的,于是我不报期望地答应了她。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心里很奇怪,我感觉第一次拥有了会跳的心脏。
好奇怪,好奇怪。好恶心,好难受,好想吐。
峠宫薰,你给我的心里塞了什么?
——
-在那之前。-
峠宫家虽没落之却也仍保有部分小民宅,薰在八岁那年恰逢夏日到来,大小姐则跟随了家长到日本岛北部临海的住宅乘凉。烈日炎炎且在家母建议下,女孩子用细皮筋扎起两只不齐的小辫,闷在碎发下的后颈终于透风放松下来。
自从那个傍晚后峠宫薰常常会在饭后时间点外出,毕竟祖上作为华族也是旧时代那会儿的话题了,如今比起管教孩子更多是迎合现在逐渐开明的社会环境赋予他们自由,即便如此大小姐出门前仍旧会被父母多次叮嘱应当注意安全。所幸那小不点早年以来就已经气质相当稳重淡然,相对完整的自我管理能力让她足以在陌生的环境下照顾自己,这让亲属们都相当安心的设定带来了不少方便,至少行动时间上的宽容度比一般孩子要高。
说到烟火人们或许更多都想起本州岛的夏日祭典,在对于放烟花有情节的国度南至琉球北至北海道都常常举办花火大会。路上走过不少手持团扇的浴衣男女,本来该跟随本家一同前往正式会场而盛装出门的峠宫薰也是其中之一,而现在她正向着会场之后的地点走去。原先只是随家庭一同夏日前往北部地域乘凉的大小姐在某个充满蝉声的夜晚遇见了特别的人,小溪边萤火纷飞,黑夜的吹息清凉,星辰相映之下浅如月光般那双眼,如今她也仍铭记在心。峠宫薰正要去赴约,去与那将她冷清的心照亮的朋友,一起去观赏今夜的烟火。
印有银色竹叶纹路的青色浴衣在夜中辉映,碎发编成的尾巴在碎步小跑时上下晃动,女孩手持织袋赶到了山路间褪色的鸟居处,那是她们约好见面的地方。越是靠近鸟居侧近,耳边跃动的美妙歌声越是清晰,且峠宫薰向来善于观察,很快就发现了蹲在附近采摘野花的女孩。跟身后长了眼睛那般,在大小姐开口道好前那白银色短发而稍高个子的人率先停下歌唱转而说道:
“我在这等了约有45.4亿年…”
“诶?”
“嗯哼哼,我才刚到喔,薰真的很守时。”
用轻佻语句叠加将真心盖过,少女一个转身让青绿双眼前深蓝以白碎花点缀的浴衣扬起波澜,那人后脑系着一只恰到好处的浅黄缎带,与那白银色短卷发颜色搭配起来相当合适。峠宫薰每次面对这个少女,鲜有波澜那张脸都会刷上动摇的颜色,她习惯与人交流时一直注视双眼,于是与那对柔和通透白玉对接上,那暧昧不清的情节在心中摇曳着如此反复触动着自己。
喜欢。
短短两只片假音节从年幼的青蛇口中自然流出,对此哪怕峠宫薰懂事早熟,在黑幕之下大概也难以看清脸上挂着笑容那人具体如何了,只能看见少女听得后撤了几步,差点撞到耸立于身后的鸟居上。大小姐匆匆向前,木屐难以支撑她过大的动静,到头来没有逃过两个人一起摔在草丛间的命运。
——
精灵游荡于山间小道,如月莲实在前牵着峠宫薰,将其带往山上。倾心之人唱谣声悠扬而婉转得与金丝雀般动人心弦,将刚才一起摔了个大跟头的疼痛都随之吹散而去。多亏了脚下山路铺着许多干枯或新生的杂草,她们都没有受伤,同时也表示确实少有人经过这里。大小姐常年居住在城市却也不少有听过乡下诸如此类的妖鬼蛇神,虽不害怕,但也对于周身黑暗深邃,唯有对方手中提灯照亮的山间小径的情况,难免会在乎此时是否会有危险生物威胁。内心怀揣这段情绪就好像心电感应传达给了歌声源头的少女,伴随夜风吹拂枝叶声,落月开始说明这条小路的状况。据说她喜欢到这,这里通往陈旧的神社,建筑身侧面向山崖,那里是她一直以来喜欢待着的秘密花园;莫要担心野兽妖鬼,此地常有住在附近的巫女打理,干净得很,安全得很…
相谈甚欢时花火已开始放出数支,遇见声响的女孩们踩着木屐,吭吭哧哧地穿过数座鸟居,越上数层台阶,滑过数根枝桠——终于她们抵达了,嘭…嘭…火花响亮破裂声冲击神经,花炮奏明夜空之深邃无光,就像祝贺终于走完漫漫山径那般在女孩们的眼中绽开色彩。
“果然好漂亮…”
在乱声中峠宫薰察觉谁人在赞叹,回过神来双目已然停留在了并排轻轻牵起自己右手的友人身上。刹那间,身旁一切都被按下暂停键。花火爆炸声已不到耳侧,反复闪烁也未能刺疼眼角,就如转瞬而逝的星尘一般飘散而去,余光点染到她身旁的如月莲实。浅色短发被夏风吹拂,垂落额间那刘海为之轻轻掀起,不善运动的她在二人携手奔走过后似乎还未完全平复心跳,体温染红惹人喜欢的柔软双颊…焰火如烈焰涌动之日,而少女是借光的月。即便后面科学家发现,月海并非海洋,而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广阔平原,但对幼竹来说眼前那侧浅色朦胧眼眸就如古人所想象那般的月之海,纯净浅白的广阔汪洋。
“是啊,真美呀。”
“我都说这边烟花好看吧?”
显然这两个人并没有在提同样的事,对方一贯相承的刻意回避,或是真的没有察觉自己的注视,即便如此护月蛇也紧紧看着,紧紧看着。然而随着烟花持续绽放,倾心那位也由始至终没有主动别过视线来,她只是直直看去眼前忽闪的夜空,躲闪于烟雾之中,就与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在花丛中做了捉迷藏如出一辙。此时还不懂该如何表达的峠宫薰尝试捏起手心的柔软,活动指节让它们钻入到对方的肉乎指缝之间,这般动作很成功地让如月莲实发现清凉如蛇鳞般的肌肤滑到手心至指节,开始动摇得有一滴汗水滑过脸旁,她欲将其拭去,就已被熟虑至极的年下妹妹帮忙擦去。
这瞬间打破了现状,她下意识转过视线确认情况,反之被青绿目光捕获——就像毒蛇狠狠咬住了逃跑小兔的细肉,尖齿将毒素一点一点打入精神枢纽中。如月莲实身体向后倾,而十指紧紧相扣一起不容许她这般活动,木屐踩踏草坪动静絮乱,在一个节点瞬间变为身体落地的声音。峠宫薰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柔软之中,耳畔忍耐惊叫的声息气喘吁吁,令她埋在足以闻见对方颈窝轻微闷热蒸发领后轻薄的柠檬味清新香气,双唇紧贴于那附近不难发现皮肉血管之下正激烈鼓动,仿佛那颗心脏出现在眼前,肌肤接触之下让这段抽弹如此清晰。
沉默几乎盖住烟火敲响最后一声,随而逐渐光芒暗淡,黑暗再度笼罩秘密花园,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支未开启的手电。
“……又摔倒了呢,我们总是那么的不小心。”
此言并非责怪之意,只是作为长辈,如月莲实选择先开始安抚短翘起的发间,开口缓和这无声尴尬,即便当场只剩下她自己在乎这件事。当然后辈一方不是那样不懂场面的人,于是也为空气中变化的思绪起身,遂使二人正坐面对彼此。当夜天晴,没有乌云密布,月光安然落在她们之间。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从年上少女口中提出回家的建议。这让女孩们重新站起来,也令宁静再度笼罩彼此。
和来时不同,长女未能主动牵上身旁那只手。她不敢相信,不敢想象,不敢深入,或许自己曾在哪本书籍上阅过类似情节的内容,那也不应该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深入解读。然而对于峠宫薰来说这莫过于是一次拒绝,一次否认。年少而早熟的她仅仅望着被散射灯与天上落月所照亮的那人,看她后脑的缎带飘忽于夜风中,看她发丝轻柔绵软因下阶跃动。这不可能不难过,自小以来几乎不存在的酸涩窜上小女孩的眼角,几乎要满溢而出。如月莲实当然能听闻见这孩子可怜的抽泣声,她止下前进步履,回转过身等还未擦干眼泪的小家伙无意识地撞到怀里。
明明想哭的是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小女孩思绪跳跃反复无常,她又哪能估到峠宫薰对自己的思念到何种地步,更何况将自己交给这样或许会像雪花一样被温度融化的飘渺虚无?她又哪能坚持相信到今后许久,这个家伙仍对自己抱有和此时一般强烈的心绪?…当然完全是天方夜谭啊,那样童话故事的美好,早就被“家人”的斥责赶出了心中世界,如月莲实根本没有办法能够全身心地依赖这个孩子。但或许也可以尝试相信吗?不知何处传来的细语动摇了自己,面对趴在棉衣之间无言啜泣那人,在两道心声之间反复横跳她无法马上做出回应。
“抱歉,莲实…”
“薰又没做错什么呢?”
“我…不清楚自己该怎么想。”
“——那好吧。”
大概十年后自己会为这个决断后悔也说不定呢。如月莲实心软了,内在也这般提醒着自己,但更在这前提之下,她是倾心于峠宫薰的。正是因为喜欢,也正是因此在乎,她才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般突如其来,仅存在了两个月的热情。
“哈—那,薰和我做个约定吧。”
“约定?”
“嗯,对,手拉勾,撒谎要吞千根针那种。”
“千根针。”
“或许万根。”
她以柔软指身拭去峠宫薰眼角湿润的泪水,随而进行一段深呼吸,好好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如月莲实是个不坦诚的人,她宁愿这样拐弯抹角地表达,也不愿意直接跟眼前早已倾慕的对象坦白自己的喜欢,更不承认自己就会被她这般套牢住…大约也不应对这段话抱有太大的期望。
“如果以后还能见到薰的时候,你还抱有和现在差不多的情感的话……我就答应你一切事情。”
“一切?”
“你所想的,全部。”
一阵无言之后,峠宫薰先是颔首答应,再伸出小指,二人开始念着相传童谣的短句。
约定,拉勾,说谎吞下千根针。
落月抛下了一个赌注,一直以来她本以为将其丢进了无底深渊。毕竟在那之后没过一周,赶到平时约好的地方没有再见到峠宫薰,跑到对方家门前,那里几乎空无一人,还在处理杂乱的佣人倒还留着。他们说,夏末结束,峠宫家就会从北海道回到京城,继续家族的工作与生活,而大小姐也要返京上学…在寥寥几声蝉鸣下,如月莲实脑子里嗡嗡响着峠宫家仆人给她留下的话语,毫无生气地走在逐渐迎来秋叶的回家路上。
直到遥远数年后,女孩子还是不时想起这个夏天。将绣有名字而稍有些年头的青绿缎带缠绕在新买的泰迪熊脖子上,整顿好自己高校期间暂住的住处,推门离开房间,如月莲实又要面对一同既往的校园生活。经过同学,回接招呼声,早在几年前就决心将那双眼睛藏起来不去正视任何人,不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望。那刻石子仅在入水瞬间掀起水花,理所当然地也就这样回归到平静,那段回忆是过于美好的镜花水月,老天为她酷刑般的生活方式留下的最后慰藉。
但就哪怕如此大概也在这样努力地相信着这样的美好将会降临于此身,女学生将祈祷轻声倾于被人们赋予人性的神像,即便很清楚自身信仰并不在此,也仍旧选择了站在此处,选择了这样无声的祈祷。如月莲实只是想要再见到那个清凉夏夜向自己告白,被自己不安回绝的那个孩子,亲口说出自己的本心。
像被发射到宇宙破碎星石其中那孤独卫月般的思绪正盼着被反复敲打出来某段信号接通。
“莲实…?”
……啊。
“是如月莲实前辈对吗?”
——她变得和自己一样高了啊。
直到那抹如竹一般的青色正沐浴满载樱花的春风再度笔直地站在那里之前,至少一直是这样想的。
不幸的人抛出的思念,似乎终于归落到她的手中。
只是自己还未做好准备说出好久不见,哽在了原地。
我还是那样喜欢你,而你又如何了呢?峠宫薰。
这句话就像压在箱底险些干瘪的枯黄花瓣,有些难以顺利出口的样子。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