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卷着细沙,冲刷着岸堤,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过寥寥几只白鸥。岸上花红柳绿,游人如织,少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拨开喧闹的人群,朝湖边走去。
湖浪随风拍打着岩石,岩石边除了互相追逐而过的儿童,只有一个人戴着渔夫帽,靠着折叠椅,舒服地翘着二郎腿欣赏着这满园春色,钓竿反而被冷落在一边。
“老师,所里早上都乱麻了,结果你一个人躲到这里享清闲。”
少年两颊漫上了红霞,已经是热的不行,随意就坐在了岩岸上。扫过一旁的小红桶,奚落道:“仨白条,老师你这一上午又空军了?”
椅子上的人登时坐了起来,一把把草帽摁到了少年的头顶,“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此人不过青年模样,鼻梁上架着不合适的墨镜,穿得老气横秋,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咋看咋别扭。
少年撇了撇嘴,抓起一旁的钓竿看了看浮漂,又往旁边拌的料里掰了一块,随手撒进湖里。
“多打点窝,都没泡儿了。”
青年见少年接了自己手里的活,又好整以暇地躺下身子,望着树梢上的蓝天愣愣出神。
白鸟,扇动着翅膀飘然而过,像是划过天际的云朵。乍然风起,空中的白鸟也受到了影响,向下跌落了。
它无力地拍打着羽翼,想要再度撑起双翅,却被风刃刮伤一般,只是象征性的回旋了一会,又支撑不住地向下坠落。
青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声带被扼住,所有的话语在出口前就被撕碎,散落成白羽从天而降。
水面上无数暗流涌动,水草的叶片上沾满了细碎的气泡,就连伏岸的胖头鱼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嗖的一声没入水中,留下一尾粼粼的水珠。
“老师……青姐的照片我带来了。”一旁的少年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异样,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不该跟老师提起的,但他们都想让我交给你。”
“谁知道呢,青姐那天还扔我一束花,前一秒还在批评我干活不利索,下一秒就说让我当她的花童。”
“你知道吗?当青姐跪下来拿出戒指的时候,我笑得最大声,还好老师你先去揍老板了,逃过一劫。”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就好了……”少年的头耷拉着,“那样老师也不会走。”
青年没办法说话,手指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是那天大家起哄时他带上的,然后……直到那一天他摘了下来,又不肯让它放着落灰,街边找了个小姑娘帮忙串成了手串,一直挂在手上。
距离指尖不近不远的位置,稍稍往前一探就能把戒指握进掌心,就像是两人往常出任务的时候,多一分就轻佻,少一分就疏离。
指尖冰凉凉的,带着花纹的凉意透过皮肤在眼前勾勒出那人的身影。
白鸟坠落的速度很慢,从一个白点逐渐放大,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似乎已经接受了它折断了羽翼,即将坠亡的事实。
身后是大海,眼前是万丈晴空啊。
“小白我美吗?”记忆里她笑吟吟地问,明明脸上伤口都裂开了,但她还是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闭嘴!你别说话,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不该这么说的,明明昨天她还在跟你求婚不是吗?
世事无常,他妈的为什么这么玩我?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他甚至把徒弟都捎上让他练个手,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
羽毛,落了下来。涟漪荡漾开又被水波掩盖而过,徒留白帆在风暴间艰难穿行。
白鸟不知是哪里又生出求生的欲望,嘶鸣着扑扇着翅膀,羽毛被风鼓动着,拉出优美的弧线。
“噗通。”
有什么落水了。
怎么会?白鸟明明,明明挥动着翅膀飞走了。它没有掉下去,她绝对不会掉下去的。
“哦!上钩了!”鱼竿弯成了弓形,少年立马起身开始收杆,透明的鱼线牵带起银色的湖水,鱼挣扎着从湖面跃起,水花四溅。
“师父你看!”
青年从梦靥中惊醒,坐起身来,腿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穿旗袍的女孩,执伞而立,春光明媚,巧笑倩兮。
“小白,我好困。”女孩破天荒地蜷缩起身子,依偎在他的身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她的手间,那枚戒指闪闪发光,她自己选的,像是柳叶刀的花纹里镶着一颗金绿。
“你要好好的,等我把徒弟带出来,然后我们就可以甩开那个老登,全世界各地跑。”他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开始发烫,摩挲着她冰凉的指尖,无声地哭泣着。
确实有什么掉下去了,扑通一声溅起了水花,翻滚着冒出几朵气泡,缓缓沉入幽深无光的水底。
他拿起那张照片,郑重地放到回来,转身拿起抄网前去捞鱼,绿色的水里白色的锦鲤在翻腾着,被正口勾住的大嘴怒张着似是不满人类钓鱼这种欺骗行为。
“是条大鱼呢……”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剖开你是我的荣幸》同人,含一二部剧透
在贝德莱姆的时候,奈杰尔从来没有午睡的概念。这里的病人每天都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人偶一般母亲永远躺在床上不知生死,其他人不时在书桌边游弋,只有小说家雷打不动旳在中午的时候裹着席子呼呼大睡。
迪芬贝克先生曾担心奈杰尔没有好好午睡会影响尚在生长发育的身体,梅尔则嗤之以鼻,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好好长出个人来?他们让我们活着就不错了。然后抓过奈杰尔来画素描。
自从梅尔发现了奈杰尔的绘画天赋之后,就像是凌虐般训练他。倒不是体罚辱骂,而是在画技上的苛责严厉,线条的运用、光度的把握和透视的研究。
午间的光线是最暗的,即便铁窗外亮得发白,但这个铁壳子里,高热扭曲人体的曲线,模糊了明暗交界,连病人都像是融化般流淌了下来,凝固成一座座沉寂的雕像。
虽然脚边的虱子和蟑螂还在张牙舞爪,惹得梅尔不时停下来弯腰挠痒,顺便踩死几只。但是比平时闹哄哄的样子来说要安静很多,安静的环境很适合画画不是么?
此刻只有炭笔是清晰的,石墨刮过粗糙的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与窗外的蝉鸣发出共振,肌肉曲线在笔下恣意生长。迪芬贝克先生也会趁这时候看会书,倒不是因为那些病人,是因为这时候狱卒也不会来找茬,他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
丹尼尔老师也不喜欢午睡,他是那种精力充沛的类型,一台解剖一做就是一整天,他还能半夜在你床头给你讲解心脏灌注模型的四种制作方法。
至于解剖教室剩下的几个人嘛……本和克拉伦斯举双手赞成通过午睡合法化,他们要和查理一样有足够的睡眠时间。亚伯说午睡能恢复精力、回复状态,是被人推崇的好习惯,他没理由反对。
至于爱德——
两人时常趁着清晨夜游归来,蹑手蹑脚从屋后地窄巷翻窗进来,带着满身脂粉酒气就这么躺倒在床上睡到涅莉喊他们下楼吃午饭。
酒精和毒品的使奈杰尔头晕目眩,喉咙像是被烧焦般,他只好强撑起身子抓起床边的酒瓶灌了一口酒。哦是这瓶葡萄酒,不知是哪个顾客最后淋了他一身,被爱德揍了一顿后两人就这么跑了出来。
夜里,泰晤士河的冷风稍微让两人清醒了一点,一个挂了彩,一个花了妆,狼狈不堪的两人顿时捧腹大笑,像是要把刚刚吃进去的一切都要呕出来似的,酒的芬芳混着葡萄的甘甜,奈杰尔尝到了爱德口中的味道,舌尖相碰传来一阵苦涩的、辛辣的气息,惹得奈杰尔直皱眉,天哪爱德到底替他喝了多少?
“奈吉,哥布林……是不是说今晚要给我们送尸体?”
“他们明天过来”,奈杰尔看了看偏东的月亮,“现在是今天了。”
“你要了解进步是什么吗?管他叫明天就是了。”爱德忽然朝天空挥了挥手。
“明天一往无前地做它的工作,并且从今天就已经开始做了。尽管变幻离奇,它从来不会不到目的。”奈杰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接着说了出来,能和醉鬼聊上天,估计自己也醉得不清。
两人烂醉如泥地坐在湖边,直到浓雾凝成的朝露把两人的衣服打湿,爱德华才悠悠转醒,两鬓粘着汗湿的乱发,似乎是经历了噩梦,但奈杰尔没有过问,爱德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样,恰恰和装作惹人怜爱的他相反,他们都学会用拟态伪装真实的自己。奈杰尔像是小鹿一般倚在爱德的胸口,听着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我们是一类人,对吧?
爱德还没有醒,奈杰尔慢悠悠地晃到书桌旁,阁楼里的光线不好,但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拿起身侧的画板,奈杰尔盘腿坐在椅子上,身上随意套着件衬衫,褐色的头发散落脖颈附近,露出一截细弱的脖颈。
奈杰尔一面描绘着爱德的睡颜,一面想起了梅尔,梅尔在中午没人的时候也时常给沉睡着的母亲画素描。虽然母亲一直被称作“睡美人”,但奈杰尔觉得她并无什么特别,更不觉得她是自己的母亲。但梅尔的画则不然,母亲在他笔下是熟睡的少女,卷发散落在身侧,嘴唇含樱,藕臂枕在身侧,身姿曼妙,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来含笑看着你。
随意的更改事实,这不合规矩,但迪芬贝尔先生却认同地点了点头,“梅尔在画他的恋人,她并不是你的母亲。素描注重反映现实这固然不错,但它同时也在映射你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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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铁夹子艾伯特走了进来,“我给你带了早饭,记得吃。”说着眼神瞥了眼立在桌旁的画架,像是刺到一般慌忙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深陷回忆的奈杰尔这才清醒过来,手间的炭笔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烛台上的蜡烛也早已燃尽,滴落的蜡滴像是鲜血般从桌面上流淌下来。晨光熹微,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画布上等身的人像赤裸着上身,嘴角是温柔至极的微笑,眼神却缀满了哀伤。而在爱德的左手,则怀抱着奈杰尔的头。
我把你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当刀插入活人的腹中是什么感觉?你是我的刀,仇人和恶人的鲜血溅了我们满身,咸腥滚烫,像是毒贩手中能收来最纯的兴奋剂。我想和你分享这份快乐,但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又露出那样的微笑?
你在痛苦,痛苦你替我做的这一切,你感到罪恶是吗?特别是面对着那个盲眼法官,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那种神情,你对法律的愤懑、不甘之下,你的道德观在作祟,你的良心在躁动不安。
“你在等等我吧!等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奈杰尔站起身来,亲昵又虔诚地亲吻着这副等人高的肖像画,“我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End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你的谜题我来作答》同人,献给红峰亚衣
本文推理水平只代表本人水平,与作品无关。
【红峰亚衣】
暑假结束后,我和透矢、明神一同升入高二年级,但我放学之后的社团活动时间还是一直待在心理咨询室里学习。透矢虽然带着无聊的黑框眼镜,但只要沉浸在学习里,便是一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模样。而常年不来教室的明神同学则在专心致志地拼着拼图,清丽的面容在斜阳下泛着暖黄的微光,思索中似蹙微蹙的眉眼多了几分可爱。
说真的,他们这样子真的很登对。
之前的海边修学事件中,透矢被污蔑和明神同学夜间私自幽会被老师发现,但实际他正和我在一起躲避老师的巡查。明神同学还是像往常一样直接了断地指认了犯人,透矢也做了推理。但被和花暮的谎言给辩驳了回去,二人产生了隔阂,一度不欢而散。
那时候,应该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吧?夏日的海边凉风习习,透矢就毫不设防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只要低下头,就能吻到他唇,像小说里的相爱的两人一样。
这明明是自明之理。
但自己却紧张得不敢看他,慌乱地躲避着周围同学投来的视线。
嘛,真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我在逃避什么?恍然间对上了明神的眼,那般澄澈又冷冽,像是神明一般能看透人心。但随即她又重新低下头去,投入到与拼图的斗争去。
我暗暗叹了口气,明神喜欢透矢,这也是自明之理。
在透矢意志消沉的时候,惧怕与人说话的明神踏入了多功能室,在全班34人的注视下,首次对她的推理做出了解释,但不善言语的她还是掉入“谎话精”和花暮同学的陷阱里。她那时候一定很无助吧,肩膀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眼睛里泛起了水汽。坏人在一旁得意地坏笑。
是啊是啊,这时候该是骑士出场的时候了。
于是透矢君潇洒地推门而入,帅气地宣告着:
“接下来要解释的,是前天夜里的真相。不只是明神或者天家——而是那天夜里的一切真相。在场的36人里,实际上有35人说了些谎言。”
随即像是往常那样,拿出了他的记录本,护在了明神同学的身前,接过神明手中的笔做利剑,直指真相。明神同学永远都是对的,这是他的信仰;她的解谜,永远由他来作答。
莫名地,我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学习结束后,我们一行三人出了校门,明神同学被车接走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和透矢独处一段时间,我一般会缠着他说一路,直到在地铁站分别。
“透矢,你能不能陪我在走一截路,送我回家嘛~”我故作娇嗔的开口,其实为了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手指不自然绕着发尾转圈。透矢和我们不一样,他似乎是靠努力考进来的特优生,放学之后似乎会去打工补贴家用,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多方打听到的。
自己这样的要求,又不是男女朋友,会被当作任性无理的要求吧?想到自己曾想和透矢君告白,但每次都被搪塞过去。
这次估计也是拒绝吧。
“红峰同学,是出了什么事吗?”他郑重其事地停下来了脚步,逆光下只有他的眼睛折射着微光,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欸,你不拒绝我吗?”
“红峰同学不会提这么任性的要求,一定是事出有因。”说着透矢仗着他的身高优势开始揉我的头顶。
“够了够了!发型要乱了!”我捂着我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跑到透矢的前面,回首露出一个迷倒万千的笑容,“那走吧,我的好妈妈~”
我的骑士。
“喂!红峰你……!”
【伊吕波透矢】
红峰同学说她家附近出现了一个怪人,像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她这几天放学都会遇到,嘴里念叨着什么在街道走来走去的,估计精神也有些问题。
红峰说得信誓旦旦,但我俩一直相安无事地走到她家门口,她妈妈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外,见到女儿回来高兴地拉她到怀里,随即看到了我。原本以为辣妹一般的红峰,妈妈也应该不同寻常,但她却是位温柔貌美的女性。久违的,让我心生亲切。
“这位是……?”
“妈妈,这是伊吕波同学,我拜托他陪回来的。”
“哦~”妈妈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芽衣。伊吕波君,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我赶着去打工,红峰同学安全到家就好了。”我有些汗颜,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进来坐坐嘛~阿姨有话想对你说。”
“妈妈!不要难为透矢了!”
“呀,都这么亲近了啊。”
“透矢你快走啊!”
我忙不迭鞠躬转身就跑,看来也是一个难缠的类型。
当我跑到路口时,一个佝偻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连忙扶着墙壁减速。这才看见那个黑影是一个目光呆滞的老人,他的脸像是朽木一样粗糙干枯,眼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把眼睛压成了缝隙,眼神幽深。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但可能是中风或是牙掉光的缘故,老人口齿不清,依稀能听出“助太”这个名字。
“老爷爷你需要帮助吗?”
我大声地问了几句,老人却充耳不闻,缓慢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方向,是红峰同学家的位置。
“哎呀,佐藤大爷怎么又出来了。”巡警模样的人从我身边骑着自行车掠过,又停下车跑了回来,夸张地圈起手充当扩音器一般地贴在老人耳边大声说道:“佐藤先生!你该回家了!”
“啊……”那个被称作佐藤的老人眼珠这才松动,转过来看着巡警,“助太……助太还没回来。”
“我会帮你找到助太的,你先回家,走吧回家!”巡警拉着老人就往反方向走,“同学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助太……助太……”老人像是纸箱一般被随意地拖走了。
第二天一早,红峰同学把一个草莓蛋糕放在我的桌前,蛋糕歪歪扭扭的,奶油有些化了,顶上的草莓只剩半个头露在外面。
“昨天,谢谢你。”不知为何,红峰同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红得惊人,“妈妈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她昨天有些误会了。”
“没事,我能理解。那我就收下红峰同学的蛋糕了。”
“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做的!”红峰挥舞着双手,脸更红了。
“很好吃哦。”
“啊啊啊啊!”她捂着脸跑出去了。
怎么回事,平时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坐在我的桌子上露着她超短的短裙恶劣地看着我吃完吗?
【明神凛音】
我从厕所回来到咨询室后,红峰同学和伊吕波同学正闹作一团,不,应该是红峰同学单方面在缠着伊吕波。我有些不高兴,但随即红峰同学拿着手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明神同学,今天来我家吧!我爸妈今天很晚才回家哦,我们可以自己玩。而且你看,我家还有夏洛克!”
“嗯?”我有些疑惑,只见红峰的手机里是一张猫咪的照片,翡翠色的眼睛炯炯,优雅修长的身形,白色的皮毛上黑黄的花斑不规则分布着。
“我刚捡到它不久,它还受伤了,所以这几天在我家养伤,它很温柔的,会趴在你腿上呼噜。”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父亲不让我饲养任何宠物,他说这不是我该做的,我应该站在神社里,像个神使一样传递“天启”给世人答疑解惑。因此我不需要任何的朋友,也不需要所谓的宠物。
但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有点像某人。
“去嘛去嘛,透矢都答应了~”
“喂!我可没有!你别乱说!”
看着互相打闹的两人,我不禁莞尔。
“好啊……”
【伊吕波透矢】
于是在给明神凛音的姐姐,也是这家心理咨询室的主人明神芙蓉报备,并且写下了两小时后一定回家的担保之后,我们一行三人踏上了去红峰同学家里的旅程。
斜阳下我们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红峰每一步都要踩到自己的影子上,像是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明神没有说话,但是眼里满是期待。
她虽然总是装作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但眼神却很好读懂。开心的时候杏眸圆睁,闪闪发光;失落的时候半垂着眼睫,闷闷不乐;而当她指认犯人的时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犯人,神采奕奕,流光溢彩,像是一把神剑,能够斩破一切虚妄,直捣黄龙。
“透矢之前去过同学家做客吗?明神同学肯定是第一次吧?”
“我也是第一次。”
我坦白道,红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妈的人缘这么臭的吗?”
“喂,不要这么恶劣地揣度我啊。初中实在是太忙了,同学的邀请都没去而已。”当时父亲的死,母亲作为嫌疑人落狱,自己被迫承担起了成年人的责任,为母亲奔走,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每天只在学校和打工处两点一线。
“那就由我带你们感受一下吧!零食电动录像带都准备好了喔。”
红峰同学家距离学校不过20分钟的路程。
是二层独栋的小楼,黑色的铁围栏隔开了花园和外面的街道,围栏上爬满了绿色的蔷薇叶,到春天这里一定是花海。从疏密相间的花枝里依稀能看见家里的陈设,直面着花园的是落地窗和一旁大敞着窗户的开放式厨房。
红峰先我们一步进了门,给我们拿来了拖鞋。我们在玄关处换了鞋,这才进了门。红峰家整洁又温馨,桌上百合花香飘散在空气里。
自打我们开门,喵喵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走了进去,只见一只毛光水滑的三花猫在猫笼里转悠,它的右腿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它抬左抓不断拍着玻璃门,似乎是不满被关起来这件事。
“夏洛克骨折了,医生让我们限制它的活动。抱歉啦~”
红峰一面说着,一面把玻璃门打开,它审视了一下我和明神同学,慢悠悠地翘着尾巴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先和半跪着的红峰同学蹭了蹭脑袋,又尾巴勾着我的腿绕了一圈,就跑到明神同学脚下又叫又蹭。
眼睛绿得像宝石样,呼噜声像是马达一样。
虽然是被捡回来的,但像是家养的猫。
明神同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它这么热情。红峰轻巧地将它抱起,领着我们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夏洛克趴在明神腿上。
它也很懂事,在明神同学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趴下舔起了毛。明神同学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洛克,面颊泛起了红晕,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此时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亲昵的和小动物互动,而不是什么神社的继承人,端坐在殿上被人朝拜。
“它为什么要叫夏洛克?”
“透矢没看过吗?《三色猫探案》里的侦探猫咪,能自由地穿梭在案发现场,和罪犯作斗争。夏洛克也一定是这样的!”
别一脸严肃地说着不切实际的话啊!
“我不喜欢看侦探小说。”
“诶~还以为透矢这么追求真相是为了当侦探呢。”
“是律师啦,律师。侦探这种轻浮自大的角色完全不是我的风格。”
“可是我觉得你挡在明神同学前面解开真相的样子很帅啊,是吧明神同学?”
明神也跟着点头,“很帅。”
“明神你也!”我突然觉得有些渴了,“红峰同学有热茶吗?”
“有汽水,喝吗?”
我和明神同步摇头,夏洛克被摸得舒服仰着头,露出白色的下巴。
“不喜欢气泡的感觉。”
“气泡喝下去不舒服。”
红峰一脸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的嫌弃,嘴上说着浪费,却还是跑到厨房给我们烧热水泡茶。热水壶是那种插电的,红色的漆身有些掉色,似乎用了很久
正当我们打着switch等水烧开的时候,热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低音版的火车鸣笛,又像是鬣狗的怪叫声。已经躺倒在明神怀里的夏洛克转了转耳朵,撑起了上半身,努力地辨别着声音的方位,随即跳了下来,拖着腿喵呜喵呜地跑了过去。
“猫猫……”
“夏洛克!别这样,你的腿还没长好呢!”
红峰和我正在打大乱斗,见状立即扔下手柄朝厨房跑去。关掉了沸腾的热水壶,把夏洛克抱在怀里,三花呜呜不满地叫着,前腿搭在红峰的肩上,头朝厨房的窗外望去,黑黄色梨纹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它好像对这个热水壶的声音有反应,之前把它放在笼子里时听到热水壶的声音也会拍笼门要出来。”
我和明神也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夏洛克和热水壶,红峰则空出手去端茶叶和茶杯,正将茶杯放到水池里清洗时——抬眼只见葱绿的花园外,半张脸从围栏里伸了进来——
白多黑少的眼睛在庭院里扫视着,几乎是同一刻,那眼和红峰对上了,阴冷又猥琐的眼睛似乎是笑了笑,像是露出獠牙的豺狼。
“啊——坏人!坏人来了!”
“红峰同学!”
红峰扔下了水杯低着头跑了过来,像个小炮弹一样撞到了我身上,我手里还举着热水壶,只能顺势护着她倒到了沙发上。明神同学看着窗外愣神,怀里的三花见状挣脱了怀抱跳了出来,又跑到厨房边嚎叫。
“怎么回事……?”我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明神同学如梦初醒般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热水壶。红峰还趴在我的身上不肯起来,肌肤相亲的地方软软滑滑的,带着女生香甜的气息。我手忙脚乱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那个……那个跟踪狂,他就在门口!之前我放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透矢我好害怕,怎么办……”红峰不安地低着头,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别急,我们去找警察,好不好?”
我把手搭在红峰肩膀上安慰她,明神歪了歪头,黑色的秀发从她的肩膀滑落,朱唇轻起:“犯人是……猫猫——”
“欸?!”我俩大吃一惊。
“等等,什么犯人?”
“叮咚!叮咚!叮咚!”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门铃声,红峰啊的一声躲到了我的身后,明神则退到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开门。
谨慎起见,我还是先看了下猫眼,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遇到的巡警。
“打扰了!请问红峰先生在家吗?”
“爸爸妈妈今天还没回来。”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摆的红峰发出闷闷的声音。
“哦哦这样啊今天就小芽衣在家啊,欸你不是昨天的同学?”巡警拿着他的办公手册,盯着我看了好久,有点难以置信,“小亚衣谈男朋友了啊,红峰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啊啊片山哥别说了!没有没有,我今天带同学回来玩啦!”一听是熟人,红峰立马恢复了元气,从我身后钻了出来。
“小亚衣还是这么有活力。不过我是来帮佐藤先生找助太的,你们有见过助太吗,前一个星期它走丢了,是一只三花母猫。”
“等等,为什么三花母猫要叫助太啊!”
衣角又被人拉住了,讨厌陌生人的明神,躲在门后,指了指正在厨房舔毛的夏洛克。迟钝如红峰这时也反应过来,跑过去抱起了夏洛克,“是它吗?我周三在屋外捡到它,它受伤了。”
“哦!助太你在这里啊!”片山眼前一亮。
助太听到有人呼唤它的名字喵呜的应了一声,却还是待在红峰怀里不肯走。
“佐藤先生说它不喜欢陌生人,非要自己去找,他年纪大了还有点老年痴呆,我一天天都在找佐藤先生和助太的路上。小亚衣真是帮大忙呢。要不要一起去佐藤家?”
“去吧。”我点了点头,“明神你也来。”明神已经坐回了沙发里叼着饼干棍,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明神老师说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哦。”
我们一行五人外加一只猫就这么出门了,结果半路迎面就遇上了不老实待在家里的佐藤老人。红峰又像是受惊的仓鼠一样躲在了我的身后,明神也往我身边警惕地靠了靠。
片山巡警不愧是大人,半是强硬半是劝导地领着老人回了家,那是一幢日式的小屋。窗台上放着熟悉的红色热水壶。
我们这才把猫包里的助太放了出来,佐藤老人浑黄的这才有了光彩,麻木的嘴里念着“助太助太”,弯腰把猫咪揽在怀里,助太熟稔在老人粗大的手掌里蹭蹭,呼噜声不绝于耳。
当我们出来后,夕阳已经把路面染成了橘红色。
“所以……明神同学的意思是那个跟踪狂就是佐藤爷爷?”
“嗯,猫咪就是犯人,引来了老人。”
我沉吟了片刻,“我大概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个问题。”
“什么?”
来接明神同学的车已经悄然停在了街边,但是明神还是停下了脚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是啊,谜题已经浮现,此时已经是作答的时候了。
“猫咪是公还是母的?”
“三花当然是母的啦。”一旁的红峰开始了抢答。
明神则是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们,“助太……是女孩子?”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
1.看到火种脑里都是梅梅,忍不住下床爬出9k的告白信,虽然主角是银色泪滴和阿褪,但其实都是为了梅梅。
2.世界观属于老贼,设定部分来源于银色泪滴废案,维克废案,叛律者废案,其他设定都是私设,ooc预警。
3.哑巴阿褪,不方便用第二人称,使用了男性龙祷出血流的设定。
1.
迪克达斯大升降梯旁的赐福,阿褪正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猎犬长牙,盔甲上覆盖着繁复的雕花,在暖黄的赐福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冷酷无情,暴戾恣睢。在大赐福里的各位都是这么评价阿褪的,只有罗德莉尔摇了摇头,捏着自己红色披风的衣角,她初来乍到,不敢大声言语,却在这件事上出人意料地坚持着,“阿褪大人,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阿褪听到一定会很感动,他正好下了几个墓地采了不少墓地铃兰,送给罗德莉尔精进她的调灵技巧正好。但如今他正在和阿什米在脑袋里争论不休。
“大人,我的大人,梅琳娜大人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停下她的脚步的,即便我告诉了她夏波丽丽葡萄的事情,她也没有回应,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阿什米,你没有看到吗?那个火焰能够使人癫狂,我在里面看到了绝望和火焰,黑色和黄色交织在一起,他们好像在侍奉它——癫火。”阿褪一面回忆着自己在颠火村的经历,想到自己被目含黄焰的大老鼠咬死,想到自己看到那村民入魔般跪伏在黄焰之下,自己的脑浆也随之燃烧起来的经历,就不免发怵。
“我知道的,大人。但交界地还有更多可怕的事情,你知道盖利德吗?那里被猩红腐败所控制,一旦踏入你的血肉就会逐渐腐败,最终变成行尸走肉,游荡在那片土地上。”阿什米冷静地劝说着,阿褪在利耶尼亚捡到了她,她说自己刚从地底逃出来,希望能放自己一马,作为回报她能够增强力量。
当时的阿褪刚击败了满月女王,拿到了第二片大卢恩,还没决定之后去哪,见她没有恶意,也就答应了。阿什米融入了阿褪的身体里,也意味着她能够听到阿褪说话了。阿褪也开始可高兴坏了,拉着阿什米从烤陆生海鞘的味道到魔法学院里的螃蟹打人超疼说了个遍,多亏阿什米不是人,不然早被烦死了。
阿什米常常在阿褪身体里注视着他,知道他最喜欢去探索地图摸箱子,最宝贝他的猎犬长牙,知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会下意识咬嘴唇;知道他怕黑,知道他最讨厌墓道里的小怪兽,每次都得先给自己身上上几个圣防御。
他哪是冷酷无情,他只是太孤独了。
直到那一天,那个粉发的女孩在赐福边现形,她留着贵族样式的过肩卷发,右眼是浅淡的金色,左眼之上却横亘着一个爪样的诅咒。她没有看向阿褪,而是看向了自己,杀意乍现。
但少女只是沉吟片刻,“……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吗?我没有从中感受到恶意,就交由你判断了。你好啊,另一个你,我名为梅琳娜,正在和这个人一起旅行,我们可能得共同度过一段时间了,很高兴认识你。”
阿褪虽然面上还是不苟言笑,内心早就在放烟花庆祝了,“阿什米!木头终于跟我说话啦!她在关心我欸!你听见了吗?呜呜她人真好。”
阿什米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好吵,不去理他,而是朝着少女微微点头,“你好梅琳娜,我是阿什米,很高兴见到你。”
梅琳娜闻言只是微笑,配上旅行者套装的她此刻就像是涉世未深,背着家族跑出来冒险的单纯贵族小姐。但她现在却和自己类似,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是不得不依附阿褪存在的灵体状态。
“今日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早点睡吧,晚安阿什米、托雷特和阿褪。”
“欸……!”随着梅琳娜消散在夜空中,黄金树的树叶如雨般飘落,像是碎落的黄金,两人眼中皆是一惊。
“她居然能听到你说话!”
“她居然能听到我说话……”
“这真是……”“我很抱歉。”
“太好了!”阿褪此刻正咬着唇,那双有些龙化的竖瞳里多了一些以模仿他人而存在的仿生泪滴看不明白的情绪,但她能感知到他现在很高兴,几欲落泪的激动,“她能听到你说话的话,我就能和她说上话了,我有好多好多事情告诉她,白金村和白金之子的事情,那个盲女的事情,还有那些黑夜骑士。”
“我真替你感到高兴呢,大人。”道歉的话没能说出口,不知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和阿褪有所不同的阿什米心里闷闷的,像是被菈妮的暗月魔法冻住了,怎么也化不开。
2.
见阿什米不愿再说,阿褪只好泄了气般向后倚在满是黄金树树根缠绕的墙壁上,盔甲发出一声脆响,有个小袋掉了出来。
那是指痕葡萄。
在他即将离开魔法学院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盲眼女巫海妲,她说还需要指痕葡萄就能看到神的指引了。之前她便拜托过自己收集所谓的夏波丽丽葡萄,被黄色妖火灼烧过的眼球,但她似乎并不知道,说那是甘甜美味的葡萄。
很怪。
随之便是在颠火村后,阿褪发现山上还坐落着一座教堂的废墟,教堂一般都会有好东西,于是阿褪骑着托雷特就朝那赶去。半路却被迫下马,红灵入侵,那人眼中迸溅出的黄焰和癫火如出一辙,黄色的颠火划空而来,火星飞溅,脑袋被火星砸到后剧痛难忍,像有什么要顺着神经和脑髓长出来似的。
阿褪只好持盾躲闪,红灵借机逼近,那人耍得一手战矛,对着盾牌又戳又踹。阿褪之后收了盾朝后翻滚,一面与之周旋,一面悄然在曲折如犬牙般的长刃上涂上带着火伤的油脂,在对方向前戳刺的空档,跳起横劈,红色的火光与战矛相接,金鸣铿锵。那人被火焰灼伤,朝后退了几步,手中闪现出黄色的印记,一朵黄色的火焰便腾空而出。
“小心!”
阿褪躲闪不及,只能举盾防御,但撩起的火焰还是几乎把他掀翻在地。不对劲,阿褪看向这个陌生的红灵,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入侵了,但是这个红灵,或者应该称他为“灼烧指痕”维克,他攻击模式很是单一,没有使用战技,远处用癫火偷袭,近了就是战矛,不像是褪色者,更像是徘徊在交界地不得往生而失去理智的本地人。很快,阿褪便用盾反让对方一个踉跄,趁机抓着龙饗印记腾空而起,手掌幻化成亚基尔的头颅,随着吼叫吐出岩浆一般的烈焰。破防的维克很快抵挡不住,消散在原地,随机在原地留下了那颗指痕葡萄和那把战矛。
带着指痕烫伤痕迹的眼球,汩汩流出金黄色的泪水,似乎能听到痛苦的悲鸣。那把战矛也浑身布满了灼烧的痕迹,自内而外的燃烧着。阿褪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恐怖的火焰,竟然蕴藏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大人,没事吧?”阿什米关切地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似乎无法在这里出现助你一臂之力。”
“我没事。”胸前和手臂上的盔甲已经有所融化,滚烫的金属烙进了皮肉,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拾起那把战矛朝前方的教堂走去。
“那个维克似乎是不想让我们接近这里。”一觉踏入倾圮的教堂,就发现原本塑着玛丽卡石雕的位置旁,一个指头女巫扮相的少女低垂着头颅,胸前和身下都满是血污。血的气味已经有些发臭,但是浓稠的血液还未凝固,在地面上泛着白光,意味着她其实刚死亡不久。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您登上艾尔登之王。”阿褪喃喃道,他鬼使神差地想要触碰少女的面颊,苍白的,甚至有些发青,头发一丝不苟的束拢在帽子里,除胸前外服饰还很整洁,手里还握着圣印记,似乎临终那刻都还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悲恸在身边蔓延开来,尝起来像是亚人的血,腐朽的棺椁和金属的味道。阿什米意识到这似乎是她的大人第一次为陌生人悲伤。但她真的是陌生人吗?他似乎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死那个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周围满是尸体的王侯礼拜堂里的女巫。
每一个褪色者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女巫,他们会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一起成为艾尔登之王。但是大人的女巫一开始就死了,他亲手用她的血染红了立誓布,他从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哦不对,陪伴着他的还有托雷特,牛与马的混血种,以及那个名为梅琳娜的虚弱灵体,虽然能行使女巫的职责,但无法在赐福以外的地方出现,更别提大人无法言语,更多的时间里只是梅琳娜向阿褪诉说着这片土地原来的故事。
“大人……”阿什米不禁出声,“她似乎是自杀的。”
“嗯,她握着这把匕首捅向自己胸口的,但是为什么呢?现在能拥有女巫的褪色者已经屈指可数了,她的褪色者怎么不在身边?”
“或许他已经失去了赐福,永久地沉睡在某地了吧。”现在的褪色者大部分已经看不见赐福了,那个指引他们前行的神之恩赐,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重来的机会,为了保命只能碌碌无为的在交界地游荡着。
但阿褪这次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握着那把自燃着的战矛若有所思。
3.
在进入王城之前,阿褪答应阿什米,帮她打倒了碎星,当然也有为了菈妮的私心。阿褪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阿什米最喜欢他在红狮子城庆典的样子,阿褪和狼人布莱恩、战士壶亚历山大,以及很多很多慕名前来的褪色者、英雄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引吭高歌,壮士出征的离歌雄壮而哀伤,似乎是在为交界地最后一位将军所唱的挽歌。
盖利德的战场上满目疮痍,四处都是倾倒的战旗和零落的盔甲武器,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鏖战。碎星将军拉塔恩与女武神玛莲妮娅在这里打了一战,碎星下身被腐败侵蚀失去理智游荡在战场上半死不活,玛莲妮娅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于是大家在红狮子城给这位曾经深受民众爱戴的将军举行了庆典,引来交界地最英勇无畏的战士来击败碎星。那天阿褪破天荒的喝了很多酒,战场上血残阳如血,黄沙漫天间碎星大箭破空而来。
“当心!”阿褪按着阿什米向前扑倒,那只带着陨石重力的大箭就擦着头皮飞过,“我来引敌,你们就上前痛快一战吧。”
阿什米能闻到他的颈间还残留着酒的味道,通过盔甲的细缝,那双龙眼似乎还有些迷糊,但是他已经进入状态。碎星似乎认出他会是最终与他决战之人,一开始就针对阿褪出击,身边不断有战士向前冲去,又被碎星一刀斩于马下。阿褪的身形本来就很娇小,但在碎星面前简直是芝麻和西瓜的区别。但即便如此,阿褪一刀劈下龙首的能力也不容人小觑。
血染红了黄沙,阿什米虽然能够模仿阿褪的能力和武器,但是人的理解毕竟有限,这把猎犬长牙在阿褪的手里像是活了一般,向着敌人露出狰狞的獠牙,砍劈切割无所不能,鲜血随着动作在黄沙里开出灿烂的红花。
而碎星似乎修习外神的能力,一颗颗巨型陨石从天而降,把地面砸得千疮百孔,无数人葬送在这招之下。只有亚历山大勉强能用自己坚实的外壳硬抗下这一招,阿褪和阿米什只能东躲西藏,以免被砸成肉饼。
“阿什米,用圣之防御!”
“可是大人!”你不在这里面啊!
随着一道刺目的圣光,碎星挥舞着大剑的手一顿,身后跃起一个小小的影子,奥桂尔的咆哮震彻天地,大家都不得不捂住耳朵缩在阵法里抵抗着。碎星身子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扭头大剑随即向后挥去,却被巨龙吐出的腐败气息喷了一身。
碎星痛苦地嘶吼,大剑朝阿褪一砸,地下瞬间多了一个深坑,阿褪虽然用龙头卸了部分力,但是这一剑还是实实在在砸在了他胸口上,喷薄而出地血液撒满了银甲。只差一招碎星就将自己置之死地,但是随着燃火的刀刃一击侧劈,本就染上猩红腐败的碎星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满是蛀眼的木塔,被这根火柴轻易地点燃。
随着碎星不堪其负地倒地,随即被其他人围上前去围攻。和自己张得一模一样的阿什米扛着还在滴血的猎犬长牙,朝着自己伸出了手,自己嫌重穿着的轻甲在她身上镀上橘色,背后的披风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当晚的庆功宴上阿褪喝得醉醺醺的,说要拔狼哥的毛给她织毛衣,阿什米只好暗暗现形拉住他不安分的手。一旁的布莱泽还不知道他旁边的阿褪打起了他的主意,还在邀他吃酒。
“阿什米,今天我很开心。”大家都醉得七倒八歪时,阿什米和阿褪坐在观星台上俯瞰那片战场,远处一轮明月伴着潮水送来湿气,天上重新出现的星子明暗晦涩。
“大人,我也是。”
“我是说,和你并肩作战,我很开心。”
“大人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温柔呢。”阿什米知道阿褪不会再回应,因为他已经累得睡了过去,阿什米悄然显性,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仰头望向重新流动的繁星,“真美啊,原来这就是真实的星星啊。可惜……”
4.
阿什米原本以为在希夫拉河底的诺克隆恩就是他们诀别之地。在那之后,大人将成为艾尔登之王,而她将会统治地底世界,成为永恒之王。
但未曾想到阿褪会因为要前往树根底层重返地下,导水河边他俩再次相遇。王是不能相见的,两王相遇必要拼个你死我活,阿什米本有自信击退所有来犯者,但那是她的宿主大人,那个她拼尽一生想要模仿的对象。
“大人……太遗憾了,我们之间不能共存,这一次我将……”阿什米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在恐惧,她在悲伤,无论结局如何,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阿什米,在战斗之前,我想和你说个故事。”阿褪没有出手,只是把他的剑重新背回背上,他又换了件铠甲,后背是厚重的毛毡一般的披风,似乎有点像是布莱泽穿着的那套。
“你还记得我们在镇静教堂遇到的那个入侵者维克吗?我在雪山的准王监牢里遇到了他,他已经疯了,盔甲上都是被指痕溶解的痕迹,就和那个红灵一模一样。但是他却没有使用颠火的祷告,而是古龙的龙雷,传说中的龙王兰斯桑克斯是他的朋友。他是最初圆桌厅堂里的英雄,是最接近王的人,但是他自甘堕落授赐了颠火,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是么?”在离开阿褪的这段时间里阿什米学会了独自思考,虽说连智力都是模仿而来的,但这一次强烈地感受到阿褪话里的不自然。
“你也不相信对吧。”阿褪轻笑,“我也是。我在雪山入口遇到了夏波利利,他说不要烧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我才是那个火种。”
“巨人大锅的火焰,原来需要火种才能点燃啊。”阿什米并不知道这段秘辛,只能随声附和道,“你是说,那个维克也是为了烧树而受赐癫火的。”
“对,癫火是混沌的力量,能够将世界的一切化为乌有。”
阿什米心中一凛,抬头与阿褪的目光相接,金色的眼眸里有火焰在跳跃,似有燎原之势。阿什米喉头一紧,干巴巴地开口:“大人你、受赐癫火了,你怎么能抛弃这个世界的生命?你怎么能?!难怪呢,梅林娜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阿褪没有回话,而是躺倒在瀑布旁的礁岸上,导水河的上空是绚烂的繁星,虚假的星空呈现出瑰丽的紫色,给地底世界的人民带来一丝重返陆地的期盼。
“你和阿梅说了一样的话。但是如果我不成为火种,那么要烧树的人只能是阿梅。旅行的终点,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面前烧死,这像不像是玛丽卡跟我们开的玩笑。”阿褪有些自嘲地说,但笑容里却遮掩不住的落寞,“然后我就明白了,维克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不想让他的女巫牺牲,于是选择癫火。但他又过于愚蠢,没有三指女巫的教导,穿着衣服就接受了三指的拥抱,最后才沦落成如今这般自甘堕落的下场。”
“所以你成了癫火之王。”
“是啊阿什米,我已经成不了艾尔登之王了。终有一天我脑袋里的这玩意就会顺着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里爬出来,侵占我的身体,驱使我的行动,那都不是我。”
“是癫火借你的躯体降临,是神降……”阿什米轻声吐出最后的结论,交界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神降?破碎战争之前?巨人之战之前?还是拉达冈成为王夫之前?那都太久太远了。诺克一族便是以造神的名义将她创造出来,但却招致了无上意志的愤怒,将他们砸入了地下百年。
无上意志尚且如此,更别提以混沌为最终目的的癫火之神。不行,绝对不行!她绝不允许交界地变成一片火海。
“我想请你帮个忙。”阿褪朝着阿什米伸出手,“杀了我,我烧完树之后,如果失去了理智,你就把我杀了吧。如果癫火很棘手的话,可以找阿梅帮忙,她说过,再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送上命定之死。”
阿什米望着那双被指痕灼伤的手,背过脸去不愿面对,“我的大人啊,你又何必如此……”
5.
梅林娜即使在赐福处也不常出现,似乎是徘徊了太久而导致的灵体虚弱的缘故。但是阿什米没跟阿褪说过,她其实看得见梅林娜的灵体,淡淡的蓝色身影,和阿褪面对面端坐在赐福前,像是一起旅行的同伴那样。
梅林娜有时候会和阿什米搭话,她离开赐福的大半时间都在沉睡,无法及时给阿褪提供帮助,于是她时常会询问阿褪的近况。他们又旅行到了哪里,阿褪今天都下了几个墓地和洞穴,和大赐福的同伴们相处得怎么样,还有帕克过得好吗——那个亚人裁缝,她似乎很关心他。不,应该说她很关心阿褪身边的一切。
那股被冻住的感觉又来了。她一直能感受到作为宿主的阿褪的感受,一开始她还会天真地开口问阿褪,为什么你看到墓穴就有夏亚果实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为什么你被黑夜骑士揍趴下的时候内心有股火星蝶烫烫的感觉。
阿褪也是好久没人和他说话了,于是也絮絮叨叨地回答着。我看到墓穴既高兴有宝藏又害怕藏着什么恶心人的坏东西,所以说是酸酸甜甜的,是吧托雷特,就跟你喂你吃的果干一个味啦。黑夜骑士那个混蛋有什么好说的,天天骑个马用铁棘扎我屁股,不讲武德,火大,十分火大!
原来这是失落的味道啊。阿什米这么想着,继续和梅林娜说着阿褪的事迹,梅林娜听得很认真,赐福的暖光熏得她面颊有些发红,时不时评论几句,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当阿褪睁眼之时,她便悄然离去。
阿什米曾问过原因,梅林娜没有明说,她呢喃着她的记忆和使命,似乎格外的重要。现在阿什米明白了,梅林娜害怕与阿褪有过深的羁绊,就像是褪色者和他们的指头女巫那样,生死相依。她太温柔了,害怕阿褪伤心,她从到来那一刻起,就知晓自己牺牲的命运。
人类可真是迷人,银色泪滴一族自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便要求模仿强者,学习他们战斗的方式,学习他们御敌的思想,这一切都是为了挽救永恒之城。但是她在阿褪身上学的最多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学习怎么成为一个人。他随手撒落的火星,都在秋风过后燃起了熊熊大火,让邯郸学步的她几乎要在这片浓烈的感情之火里焚烧殆尽。
于是她再次和他踏上了旅程,去到雪山之巅,巨人大锅边上。巨锅深不见底,俯瞰似乎能看到风雪在锅里肆虐,巨锅的边缘绵延数十里,抬眼便能看见璀璨的黄金树。可以说这里是除建立在黄金树下的王城罗德尔外,最接近黄金树冠的地方,也难怪玛丽卡要出征前来打败巨人,封锁巨人大锅。
阿褪牵着托雷特走了许久,北风把他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住了脚步,前方有一簇小小的赐福,幽黄的光辉在皑皑雪地里显得如此单薄。
“到了。”阿褪取下了猎犬长牙,摩挲着这把陪伴他最久的老伙计,“这把刀就送给你吧。碎星那一下,帅呆了!”
“嗯……”
“对了,我攒了不少锻造石,不知道你们黑夜武器能不能用得上,用不上送给铁匠吧,他巴不得800卢恩全收了呢。”
“好。”
“还有这些依灵墓地铃兰,你现在不是灵体了,还能用吗?我还有几个骨灰大哥大姐,你如果用剩了就拿给他们,别浪费了。”
“还有……”阿褪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几乎要把托雷特的木箱给掏空,托雷特一脸嫌弃地嚼着干草,似乎在想自己主人发什么神经,对着空气说些什么。
离开了地底只能作为灵体存在的阿什米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大人。我一定会给你带到的。”
“好……”
阿褪深吸一口气,向大锅探除了手,只见一条火舌从锅底窜出,瞬间攀附在阿褪的手臂上将其点燃,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上身,再到脑袋,阿什米只觉眼前一黑,两人便坠入了大锅的深渊里。
6.
耳畔是风声,阿什米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间亮得惊人,周围盘旋着飞龙和龙卷风,巨石破碎形成的断垣残壁竟飘浮在风暴的中心,比建筑矮数百倍的阿褪整艰难地在其间跳跃着。
“大人,这是哪里?”
“大人?大人!”
但阿褪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穿梭在倾斜的建筑里,同那些凶狠野兽们斗争着。虽然用癫火引燃了黄金树,但似乎神降未如期而至,她的大人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阿什米,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阿褪翻过了屋顶,站在一处庭院里,那些繁盛的花朵和精致的雕像无一不显示着这里曾经的辉煌,镀金一般的植物就像是自己的故乡那般。
“大人,我在看呢。”
阿褪卸下了头盔,想要在这里休整片刻。却不曾想红灵再次入侵,是“叛律者”贝纳尔,他的铠甲像是一头公牛般雄壮,胸口刻有小型野兽群的花纹。扛着的两蛇交错如锤的吞食权杖也绝非凡器。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不是在火山官邸里吗?
但是阿褪还是没有注意到敌人的逼近,被火烧过之后他似乎复活就变得十分困难,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大人!小心啊!”护主心切的阿什米像是受到了神的感召,就这么凭空出现,替阿褪扛下来那一下跳劈。身后的阿褪随即召唤出龙雷径直投射出去,霹雳雷惊,贝纳尔吃痛地以手撑地。
“你烧了树,你竟敢……烧了自己的女巫!”贝纳尔悲痛地呐喊出声,“你这个叛徒!连自己女巫都保护不好,和那些盲从黄金律法的废物一个样!”
我听不见,看不见,也不会感到迷惘,只会朝下定决心走的路前进。贝纳尔所穿戴的聚兽铠甲如是说。阿褪力竭躺倒在地,阿什米也维持不住身形,只能重新回到阿褪的身体里,好在他两又能对话了。
“废物……”只听阿褪心里这么感叹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呢。”
“大人,贝纳尔应该是具有成王资质的人,他是初代圆桌厅堂的成员吧。”
“是,他是其中之一,而且他烧了自己的女巫,但黄金树却没有燃烧。之后的他便背弃了黄金律法,转而投靠亵渎君王拉卡德,以屠杀褪色者为己任。”
“听不见也看不见,真是很无赖的做法。”阿什米见阿褪掬起一抔黄土,将贝纳尔就这么埋葬在这处远离交界地的天空之城,“火种不能是无辜的少女,只能是我啊……”
阿什米听到了阿褪话中那点命中注定的使命的意味,一如那日梅琳娜单薄的身躯蜷缩在赐福前,少女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话语却是那么坚定不可动摇,“那是我母亲给予我的使命,现在也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本是同伴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牺牲自己成为火种,以保全另一个人。无独有偶,交界地也曾有两位褪色者这么做了,一人烧了女巫,一人受赐了癫火,但都无济于事。因为只有梅琳娜才是火种,才是燃烧黄金树的命定薪柴,也只有同时被二指和三指选中的阿褪,才能成为艾尔登之王啊。
“前方已经没有阻止我们的人了,”阿褪弹了弹身上的尘土,重新站了起来,瘦小的褪色者在巨大的圆顶庭院里有些摇摇欲坠,“阿什米,我们再来一次,释放命定之死,然后杀了王。”
7.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在遇到阿褪前阿什米其实感觉不到的,作为人造生命,感情其实是弱点,诺克斯人曾想剥夺这一切以求创造出能够弑神的人选。
她不允许害怕,不允许去畏惧死亡,她是最终要成为王的人。她曾对那些贪生怕死的褪色者嗤之以鼻,但她在阿褪体内却见到无数的死亡。为宿命心甘情愿而死的罗杰尔,为使命慷慨赴死的菲雅,为理想爆体而亡的亚历山大壶,还有不屈服命运战死到最后一刻的狼哥布莱泽、米莉森。他们处于本能的畏惧着死亡,却能在最后死亡到来的那一刻甘之如饴。
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恐惧……像是穿过安瑟尔河的阴风,带着腐败生灵的刺鼻气味,让人生厌。但当在石舞台上真的感受到的时候,阿什米不由自主地双腿发颤。
前一秒还在和她弹冠相庆的阿褪,下一秒就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跪地,阿褪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地悲鸣,黄金色的泪水从他指缝中流出,溅落在地便成了黄色的、扑不灭的癫火。
“阿什米!杀了我,快!”
“大人,对不起,我做不到……”阿什米感觉自己被恐惧抽走力气,全身上下如灌了铅般沉重,只有泪水是自由的。在被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的王在逐渐消失,那股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失去了赐福的庇佑,被癫火取而代之。午夜梦回,阿什米时常想起那股幽怨的味道,她从未胆怯过自身的死亡,而是在恐惧阿褪的离去,那些美好愿景在那一刻里分崩离析,尽数破碎。
火烧起来了,火舌和热浪虎视眈眈着石舞台中唯二的薪柴,黄金树的内部发出绝望的呻吟,要塌了,要塌了,整个世界要被付之一炬。阿褪的盔甲被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火焰燃烧着的头颅,内部扭曲缠绕成诡异的符文,似乎多看一眼便会被抽取灵魂。
“阿什米,辛苦了。”有什么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夺人的黑炎从身边掠过,撩起一阵凉风。阿褪,现在应该是癫火之王的胸口多了一把黑刀,象征着死亡的黑炎喷涌而出,与癫火纠缠在一起。她身前的粉发少女还是一袭旅行者套装,风尘仆仆像是匆匆归来的旅人。
对面的癫火之王没有理会,而是燃起手中的火焰朝四周播撒,在顷刻间膨胀了千百倍的癫火面前,那把短刀小的可怜。但梅琳娜只是在身边升起了护盾,将自己和阿什米保护起来。
阿什米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双腿站起身来,一旁的梅琳娜粉发飞扬,宵色眼眸似是故人归来。只见癫火的左手缓缓伸起,握住了那把短刀,黑红色的火焰灵巧如小蛇般窜上手臂,又被另一只满是癫火的手在途中拦截。
两股力量在一具身体上扭打了起来,盔甲早已在烈火的进攻下融化,只能勉强看出之中的人形。交界地的民众曾为了追求死亡,祈求让亚基尔的龙炎灼烧他们的身体,但即使身体与焦炭枯骨无异,他们的灵魂还是无法解脱,只能靠灼烧理智变得麻木。
癫火之王无力地跪倒在地,癫火里包含着愤怒朝着黑炎进攻,但黑炎就像是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刀口流出,每走一步就浇灭一簇火焰。
梅琳娜缓步走出结界,她的斗篷散落,很快被火舌吞没。她无视那股使人陷入癫狂的火焰,紧握住那只左手,就像是他们在赐福前做了千百次的动作那般,将卢恩化作力量,更强的火焰迸发出来,像是开了闸门的水库,黑炎将两人笼罩在其间。
“永别了,褪色者。”
End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春节回家整理旧物,翻到了之前的素材积累本,别人不说三本也有两本,只有我两年堪堪写了半本。我已经没有勇气翻开那段痛苦的回忆,以下复述片段会与原文有所出入,可以归结于我对回忆的美化。
你一开始是怎么跟我们这群清澈且懵懂的高中生描述的呢?
它不是像初中那样生硬的好词好句积累,也不是搬运网上光怪陆离的观点,它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一本文字、一段回忆、一段感情。
你鼓励我们多读书,不仅是课标必读科目里的《红楼梦》、《悲惨世界》等世界名著,金庸古龙梁羽生你也有所涉猎。你鼓励我们多思考,每一段摘抄之后都必须写下自己的感悟,与此同时你也会用文字去回应我们的思索、诘问。你说我们就像是笔友一般,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各自却藏着对方路遥马慢、山高水长的小秘密。
十四五岁天真浪漫的少年,怀揣着稚嫩的梦想,青涩且激动地向你述说着他们即将成型的世界观、人生观。很浪漫不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吧,特别是在这种分数至上、泯灭个性的应试教育的重压之下,你说你不是伟人名师,你不能启迪改变我们的人生,但你可以悄悄开一扇窗,然后对窗子里的那个人说:“嗨,做作业累了吧,我们来说会话吧。”
或许这对那些心思迅敏、坦荡直率的人有用,但我是个很别扭的人。那时的我一生傲骨、自命不凡,从不肯向父母师长示弱,从不肯透露出真实的感情,能写议论文的题目绝不写散文,能写通俗小说的也绝不写私小说。我把自己包裹在朴素本分的外壳里,遮掩住自己恶劣的本性。
于是我在你这里碰了壁。你每周收一次素材积累本,又用一周批阅完毕后发还给我们,有时也会在课堂上点评我们的作品。但我的从来没有,每次我绞尽脑汁地用解答记叙文阅读的方法做题时,你总是能冷冰冰地看穿我的敷衍,回应一个赤裸裸的“阅”字,像是在我那颗血气方刚的心脏上狠狠扎了一刀。
于是我尝试剑走偏锋。我开始抄袭网络上的观点,那时候知乎还没那么多广告,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我像是偷尝到了禁果一般甜蜜,杂乱无章的观点输出写起来既轻松又无需负责。但这正如你一开始就申明过的一样是严厉禁止的,你没有让我去办公室单独指导,而是在课堂上旁敲侧击地向我警告。现在想来你或许是为了保护我的自尊心吧,但对当时、乃至现在的我来说则像是一种侮辱。谁希望被忽视、被轻看、被不重视呢?我把自己融入泥土里免受风吹雨淋,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长出令旁人都艳羡无比的茁壮的嫩芽啊。
于是我摆烂了,甘做你扶不起的学生,做不到被你记住,那就做最不起眼的那个吧。我已经不记得转机是怎么发生的,我说不出前因后果,只记得我偶然看到了某人的素材积累本。她写的是她喜欢下雨天,喜欢撑着伞看雨丝滑过枝头的绿叶,抛下伞在雨中徜徉。整篇文里既充满了童趣,又凝结着雨巷里那个紫丁香般姑娘的忧伤。评语依稀是“感悟很美,不过别感冒了。”我被她这种直抒胸臆的写法所震撼,我从初二开始就隐藏自己的存在,写山高就写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写自己苦闷便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甚至我都会隐去自己这些迷茫负面的情绪,我初中喜欢两个诗人,一个李白,另一个是苏东坡。
归根结底我是惶恐不安的,我很难启齿被他人嘲笑这种幼稚又怪异的行为后内心的不安与羞耻。我只会一个人坐在挤得慢慢的公交车上,一遍遍地梳理自己的情绪,直到到家里后,便展颜一面和父母说着学校里屈指可数的趣事,一面吃饭,后面在回房做作业、玩手机。
于是我开始取悦你。我开始写原创,但多数主角不是我,是的我开始写小说,有时候几个小时写出来不知所云,但足够天马行空,你也会鼓励性地写一个期待下文。那足以让我高兴一个星期了。但我毕竟不是什么天才,那些点子每周写一个也终究会写完的那一天。我记得之前有一篇把各科的老师的性格融合成武侠人物,在教室这间客栈里齐聚的小说,我写不下去了,因为我对学校的热情逐渐散去,我开始厌恶学校里的一切,连同老师们一起。
于是我开始厌学、上课睡觉、缺交作业,甚至是你布置的预习。那天我被点起来一言不发,“之”的六个用法我查了,我看不懂,随便抄上去应付了事了。但你点我起来说我聪明有余,但勤奋不足,如不改正很是可惜。我很委屈,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在素材积累本里的妙语连珠都是靠牺牲时间换来的,有时候我甚至为了完成你的作业少睡两小时,然后在隔壁物理课昏睡半小时再精神奕奕地上你的语文课。但为什么那些在你的课上做物理作业,照着书上的小字批注念的同学你没批评,反而是我这种半壶水晃荡的人遭了殃。
什么是“我对你的感情都喂了狗”的感觉?那一刻的我就是,那一刻我的灵魂叫嚣着,面容上却是麻木的,我的感情已经决堤,但我的理智却在帮我维系着最后的体面——那种让老师恨铁不成钢、冥顽不灵的拒绝。
而后就是分班,分别,再也不见。
虽然你只教了我一年,但是要问对我的成长影响较大的老师,你绝对是其一。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属于良师益友的光辉和在高中语文课上摆烂两种感情的交替,正如你对我的关注一样,矛盾又真实。我遗憾没能把全部真实的自己暴露给你,让你产生了完美的虚像,或许那件事没发生我会吧?我不能假定太多,过往已经模糊成影,只有这本素材积累本还残留着。
直到这一刻,我都没勇气重新翻开这本写满了背叛和可笑的册子,只能把它扔到床底,等它自行消散降解。
写在最后:
1.春节回家路过学校附近,看到你正好从地铁站扫车,估计赶着上课吧
2.我和所有老师关系都不算好,所以只是单纯路过
3.大学辅导员我可以和你归为一类,两人都是汉语言文学毕业,一个学孔子,一个学老子。正好毕业本文也算是我对他的一个交代
4.感谢你给我一个美好高一生活和扎实的预习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