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
一袭白衣的家臣将望远镜递于他身旁的主子,短暂地打破了这营帐之中的沉寂,而后又归于长夜中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默之中……营帐四周的火炬同营火正盲动地噼啪作响,在众人身上的铁甲银饰上映出火舞者的光泽,光荣那莅临主帐中的不速之客。只因他们腰间利刃上那骇人的银光将会同火舞者共舞,在深黑的子夜中跳上一曲令人发难的滑稽舞蹈,
一如眼下。
“他们在……施工?”
米夏尔放下望远镜,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让威廉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恼火。远处高地上叮当作响的回音几乎扰得他不得安宁,更何况那漫山遍野的火把。只有傻子才看不出眼下高地那头的敌军正为明天的会战深挖堑壕,大兴土木。真正的指挥官不应该只是自言自语,做些反应!
“大人!”
他强忍内心的愠气,继续故作镇定地向米夏尔陈述他的请求。
“您看,我的请求并非空穴来风和无理取闹,面前的高地上敌军正在乘着夜色集结。敌军此时此刻尚未能在高地站稳脚,倘若让敌军乘着夜色修筑完工事。次日的进攻我们将会蒙受来自高地上居高临下的打击,现在如果您允许,本人将带领麾下的骑士团小队利用夜色奇袭敌军阵地!届时您只需要派出您的亲卫迂回截断敌人渡河的退路,再让佣兵战团的火炮朝敌人齐射……”
“我看你是想的太美!”
话尚未说完,身后那令人厌烦的声音二度响起。未见其人,但那甲胄间的摩擦声同浓厚的口音便已经宣示了那人的身份——胡斯,这只七万人联军有骑士团,有皇族,更有佣兵,而他便是众佣兵战团的统领。如果要说米夏尔是战场上畏手畏脚的鼹鼠,那么眼下的这位胡斯则是妄图喧宾夺主的黄鼠狼。威廉打心底里厌恶佣兵的存在,但碍于团长的政令,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同这位狂妄的佣兵共事。佣兵没有忠诚,没有信仰,眼下他们义军起事,正是要推翻大逆不道的皇帝同昏庸无能的议会,这决定日塔尔命运的义事。在他们眼里却仅是一桩赤裸裸的生意,毫无廉耻与荣耀之心!在得知敌南方军团启程南下之时,团长便任命威廉为联军中的骑士团统兵,但却仍要受皇族代表米夏尔和佣兵团长胡斯的制约,仅是能统率联军中的骑士团员。过往几十天的行军之中,胡斯便往往几次以所谓的“经验之谈”突然命令佣兵停止行军,联军中的其他部分也不得不因此为了接洽佣兵而停下行军,作为前锋的骑士团几乎都快将剑锋塞入敌阵,敌人却因此每每都能从骑士团的铁蹄下逃之夭夭。威廉有的时候也说不好,会不会是敌军已经向佣兵战团支付了更多的报酬,让他们从中作梗……
“佣兵战团绝对不会同意!你就继续痴心妄想吧,骑士小子!”
伶仃孤主在上!现在的人们都忘却了骑士团过去的荣光了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佣兵竟能这样侮辱一名日塔尔骑士?威廉怒发冲冠,他的右手早已死死握住剑柄。骑士团曾经守望在日塔尔千万伶仃众生之前,在边界孤独地抵御可怖的种种威胁,在那时这群佣兵又到哪里去了?到头来竟没有对骑士团的一点尊敬!
那些英雄史诗居然都变成了庸人之间的笑柄,乘骑士团式微,他们曾拼死保护的众生竟反咬一口,对我们是日削月剥。事到如今,骑士团已然是那富贾恶商手下的羔羊。团长打出起义的大旗,正是一雪前耻之时。威廉早就发誓过要让骑士团光复往日荣光,现在又岂能让这等跳梁小丑坏了复兴大业?
“你说什么?!”
寒光闪过,腰间的利刃早已出鞘,在营火的映衬下闪烁它银灰色的身姿,剑锋直指胡斯棕色的双眸,瞳与刃之间弥漫着摄人魂魄的涵义。一旁值守营火的佣兵也赶忙抽出火枪,骑士们也纷纷利刃出鞘。剑拔弩张,只剩下米夏尔的亲兵近侍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将剑锋对准佣兵还是骑士,就好像米夏尔本人一样无所适从,嘴唇打颤不止,好似有一口气也噎在喉管之中,让那喉结上下动弹,却不见米夏尔本人能对这场阵前兵变说出只言片语。叫骂声四起,击锤扳动,杂乱纷争之中火药桶好似终将被点燃,谁人能掐灭业已过半的引信?在这混沌之中,一声厉喝破空而来。
“够了!我军诸位将士皆为国家大义,怎能在营帐前同室操戈!”
众人回眸循声,唯见那一袭白衣的副官笔挺地站在两方中间,洪亮有力,将营帐外四巡的近侍也一同引来。威廉正想开口,却不料被那凡人副官竟先一步察觉,扭头怒目圆睁,让贵为骑士的他霎时失语,区区凡人而已,但他竟在这怒视之下生出几分畏惧。再者,也有越来越多的我方军士循声赶来。如今继续拔剑相向,在军中产生的影响不可计量……
于是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将剑收入鞘中。剩下的骑士见头领如此反应,便也纷纷收剑入鞘。肉体上的威胁暂时告一段落,但这副官惊人的胆识却不能消去众人精神上的困顿。
“胡斯,你若是怯战,那可以直说。”
威廉虽是收去了他手上实在的利剑,却不愿悻悻而归,便转而抓起了他言语间的寒枪,
“我军屡次追击,敌军每每都能逃脱,倘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要求停止行军。我们早已全歼敌军!敌军总数不过五万,而光是本军就有七万!优势兵力,优势兵员……种种优势皆在我方。我不知道自诩历战千万,歼敌无数的佣兵团究竟在害怕什么。如果我军没有你的拖延,我军早就全歼敌军,也就不必在如今需要以低地之势迎战位于高低的敌军了!这其中有什么战略,计谋,抑或是玄机也好!我还是希望胡斯团长能为在场的众将士详解,以消除各位的困惑与疑虑。”
“你是笨蛋么?我军七万人之中仅有你骑士团两千人是嘛?我军七万人之众,行军歇息的速度又各有不同,若是照骑士团的速度急行军,我军至少会掉队一半以上的部队,想要依赖我们凡人的力量成就大业,那就好好为我们凡人着想!还是说下次待你孤军深入被重重包围时,再低声下气地过来求援?如今夜战敌军尚占有高地,拥三万人之众。两千人的骑士团虽能突破,但又可曾想如何在众多的敌军面前全身而退?以待增援稳固阵地?我看你是根本没有想过!与其过早开始会战拖累我军的体力,不如乘敌军通宵筑地之时修整兵士,次日再战!还是骑士团之众在一群农民的威胁下,竟然要采用夜袭这种手段才可以安抚他们敏感的内心?”
被对方怒气冲冲的训斥冲得一时语塞,威廉只能别过脸去,躲闪开胡斯尖锐如剑锋般的眼神,他也不过三十岁,初生牛犊。在战场的把控力绝不会能超过两千人的规模,而胡斯所担忧和规划的是整只军团七万人的远景。无力反驳,只好默默颔首认同,防御性地恭维上几句后拂袖离去,留胡斯同家臣以及家臣那错愕的主子仍留在原地。
“让您受惊了,米夏尔。”
“真是辛苦你了……帕米艾。“
那叫帕米艾的臣子递上一叠手帕,好让惊魂未定的米夏尔拂去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随后便在胡斯的冷眼下安排他的主子返回自己的营帐。望着远处的米夏尔和几名仆从,胡斯这才别过脸去,望着帕米艾的眼神里总算是少了几分敌意,更多的是遗憾,或是某种更复杂的……感叹?
“真的需要你做到这个份上么?你的大人不会自己返回营帐?”
帕米艾冷嗤一声,带着无奈与遗憾,如此惨然地笑笑。他那深邃的眼眸流出大海一般的忧郁,倒灌入胡斯的瞳眸,吐诉着一声又一声的难平心意。最后却还是流作一道细流,从无边的大海哺入了战场那头遍插火炬的高地后,一条细又长的河:一如他平静,简单的抱怨,
“米夏尔不会骑马。”
“没有上过战场的骑士,不会骑马的主帅,这只军队还能再糟糕么?在那样无能的指挥下,就算是七万精锐之众又怎么样?不过合流为乌合之众。七万乌合之众对战三万乌合之众,现在的战争是越来越没趣了。
没有回答,帕米艾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远方,让眼眸中的灵魂同隔山的火炬一起摇曳。
“这样说的话,对方的指挥官会很难过才对。”
挥铲,倒不如说是将它径直插下,再用手肘压下。踢脚,将那铲身从土中踹出,好似天女撒花般飞扬的尘土沾染上洁白的内衬。但总的来说,这小径上的一方小土堆确实在他的努力下挪向一旁,不再像一只可惧的拦路虎。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奥利弗觉着有些飘飘然,好似跌入脑仁间吹出的泡泡。但单手铲土确实是过于低效,不同于身边一样挥铲迅如疾风的工兵们,虽说能让旁眼人看明白同舟共济之意,却还是略有些矫揉造作了。
“得了吧,独臂的工兵将军。比起这个,你倒是回到更适合你的岗位上。现在你看看,按照你的布局,这些地方已经布局好了。”
奥利弗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露出了略有些玩味的笑容。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学长,出任南方军后勤保障部长并兼职副官的齐格飞。奥利弗拍拍手除去尘灰,抓过学长手中地图开始仔细打量,又诡异地咯咯笑起来。
“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表情管理能力很差?”
“比起这个,我还是很高兴学长这么信任我。看看这布局,跟我手写的命令书完全一致”
齐格飞推了推眼镜,在火炬间闪过几道得意的反光,但却还是不留情谊地在地图上用手指画上一个小圈,直指北方峡谷间的驿道。
“如果……你是寄希望于利用,这里。这里的峡谷来伏击驿道上那条长桥,那我要告诉你,这里的部队太突出了,而你把邻近高地的战线布置的太薄太细。如果高地上的战线被冲垮,北边的战线可是要遭殃的。而且不论说北部战线,背后的这条溪河实际上很浅,在上午时间段里在南部河段仅仅有一名士兵齐膝那么深。如果对方发现了,那对方就可以利用人数优势拉长战线,从上中下各个段的任意一处突破。到时候就算是布置再多的火炮也无法挽回,我们的人太少了。七万人打三万人,我要提醒你再怎么样布置人力也是不够的。”
“那你为什么还是把我的命令传达给各个师?”
奥利弗那习惯性的假笑让齐格飞略有些抓狂,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用指节敲了敲奥利弗的头。不顾对方打诨式的纠缠,齐格飞别过脸去推了推眼镜,半推半就地说出了缘由
“因为我信任你。”
“这就对了,那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反正这高地守不了多久,如果敌军进攻,我们就立马撤走。这不刚好退潮嘛,我们可以很轻易地离开。”
奥利弗轻描淡写的描述惹来齐格飞的咂舌,抬起头来就刚好对上了后者略有些恼怒的眼神,看着学长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奥利弗也只好收敛起得意的笑容,推手托辞着一套又一套理由同解释。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又要逃?”
却不曾想,又激起了齐格飞学长心中的又一份愤慨,于是又转为了一场从高空发起的指节啄木鸟袭击,伴随着齐格飞一声又一声的训斥怒骂重击在奥利弗的天灵盖上,
“三万将士!来这里是为了捍卫皇帝改革赐予他们的自由和生活!不是为了和敌军玩永无止境的捉迷藏!”
见奥利弗捂住头皮喊疼,那标志性的假笑也不再之后,齐格飞这才冷静下来理了理领巾。又继续数落起奥利弗的种种不是。
“到时候他们控制了通往北方的隧道和山路怎么办?打入北方那就真的会演变成不可避免的动乱了!我知道皇帝信任你,但你就不应该逞强接下这个任务!如果就这样渡河走了,火炮和辎重怎么办?如果丢掉了那些重炮,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抗衡骑士团的甲胄和魔法了!而且,在北部战线的士兵们又怎么办?他们恐怕不能好好逃出去哦!”
“谁说要逃走了。”
“哈?”
奥利弗神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灵活地躲闪开了齐格飞的又一记指节袭击,随后丢下铲子,自顾自地朝东方走去。
“学长,你看。”
一头雾水,但所有的工兵,兵士,还有随行齐格飞的骑兵们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远方薄雾中冉冉升起的巨物。那是太阳,正以前所未有的浩荡之势崛起,将它橘红色的光辉肆意地泼洒向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带来生命,亦是这死亡之宴的开始,没有形体的死神向每一位战士耳语战争的开始。而就在同时,新的一天要来了,在这黎明之前,又是多少人的魂灵已经被主垂怜?死神会在晚些时候告诉他们答案,齐格飞也会在册子上阅读到,但现在他所能读到的,是那一初升朝阳下少年的轻狂与骄傲。
“自从我那罪恶的双眼看到这片土地,我的灵魂便有了价值。”
奥利弗冷静与狂妄共舞着癫狂,以熟悉的耐人寻味姿态继续吟唱着圣书中的章节。看着眼下困惑的齐格飞,他张开双臂。
“齐格飞,我们要在这里变成初升的太阳了。”
“真的不喝一口?”
“唔……算了。我还是喝我手上的东西好了。”
见梅丽莎对递来的墨绿色玻璃樽不感兴趣,自称为“john(约翰)”的男人也只好识趣地将啤酒瓶收回,自顾自地好生酌饮起来。梅丽莎用吸管搅拌着手中玻璃瓶里白黑相间的液体,在倒影中一瞥自己紧缩的眉头,最后还是将饮料放在长椅的一边,抬头眯起眼仰望起夏日午后惬意的阳光和朵朵云彩,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饮料上盖着的冰淇淋雪球。一阵强风吹过,吹动她的长辫朝街热闹的那头飘荡,一同被这和蔼的风所裹挟的不仅是云,还有那来自海边的那股诡异的香气。基于海风中的盐香作底料,夹杂着似血的浓厚甜腥味同香料的辛辣,在海边灯塔的一声又一声钟声中呈上她鼻梁中的“餐桌”,她下意识地掐住了鼻子,循着那回旋于耳蜗同青空之上的钟声望去。看,又一艘悬挂着黑黄双色旗的巨大三帆桅船缓缓驶进远处的港口,在桅杆旁忙上忙下的水手们小得好似她脚畔边的蚂蚁,只为扯下三桅快船的那三展船帆,让她这狂野的仙灵能乖乖安生在这海洋一隅的巨大码头。
“只为一时……卸下她为她的孩子们所带来的礼物。比如南方的小麦,还有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其中指不定就有你手上的那杯【可乐】。待到她的孩子们歇息完了,她就会又一次带着孩子们无尽的期待航向永恒的大海,用她的身体庇护我等伶仃孤苦之子……”
约翰的脸上蒙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打了个酒嗝,在早晨时光赶着上班的众人们也不由得投来异样的目光,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格外吸得他们注意。众人眼神中的那份怨念好似匕首的锋芒,梅丽莎赶忙戴上兜帽低下头去,好躲避众人异样的锐利目光。
“在北方就是这样的啦,林立的砖房和码头,还有塞满全世界奇珍异品的行会仓库。它们源源不断地给这【汉森邦】的街坊摊贩们供货,带去你们这些【游客】带去你们已经厌倦的东西,嗝——不过你们却不会再厌倦那么多了,【可乐】,我记得原先是来自远方一个小国的特产,商人们运回来之后经由贩子们的创造,就有了你手上的【雪球可乐】,还真能给他们想出来不是嘛?”
一旁的约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大抵是在赞颂日塔尔的航运业所带来的物质享受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情到深处时不忘语气中带些顿挫。但梅丽莎并不买账,只是皱着眉头,忍他口中的酒气同天马行空的宗教说辞。拿起铅笔,在膝盖上摊开的小本子上摹下远方的船帆。
日塔尔北方因为海湾同拥有大量深水港,于是从很早就开始围绕着航海业同金融业发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城市带。得益于日塔尔商业行会巨大的商船保有量,在北方的一般市民也可以很轻易地获取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品,同时因为商业文化的兴盛,将不同的文化产品杂糅在一起而推出的众多商品也被那商船……
“你到底在画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暂时合上了本子,郑重其事地扭头看着约翰那天真雀跃的醉醺醺面庞,无情地下达她的宣判:
“约翰先生,我们之间并不熟悉,仅仅是认识不到半小时而已。我想即使你是出于我是异乡人的热情请我品鉴这里的饮料,但这好像也并不代表你有随意侵犯我隐私的权力。”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越轨同反常,约翰像个好心办坏事的孩子一般抿起嘴唇,若有所思似地反复颔首,最后支支吾吾地朝梅丽莎奉上他谦卑的歉意。她也一时间拿不定对这热情青年该举些什么主意,毕竟倘若不是他一时出手相助,因为未登记货物的梅丽莎恐怕还要在码头上再逗留上片刻。正当那群士兵以最近的奇案“割喉杀人狂”的嫌疑扣押下她时,这个男人就那样迷一般出现在绿色的卫兵们之中,用好似舞蹈一样的步伐将他们支到一边去,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术同催眠,仅仅是用些册子同烟草便将来势汹汹的卫兵们打发无影无踪。她不记得自己的这趟行程有被莱扎尔出版社记录在案,或是有劳他们安排过任何性质的帮助或是向导。那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也曾询问为何,但回应的只有他俏皮地眨巴眨巴眼。
“我叫“john”,是一名游吟诗人。”
还有这样一句云里雾里的回复,所以她一直没有敢喝对方递上来的饮料,现在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于是乎她对他的戒备心便更重了几份,他究竟是要干些什么?疑问宛如夜空中的星闪划过树梢的枝头,与其没有意义地追问,倒不如让她自己布下咸钩直饵。
“就姑且算是原谅你的无礼了,如你所见,我正在编篡一本游记。我希望能记录下日塔尔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以供世人了解,这便是我原初的目的。”
“哦哦哦……那好啊!这不是给我们日塔尔人脸上长光的好事嘛,来!就我带你去逛逛这北方明珠【汉森邦】的大街小巷!”
“所以,你是做推销的或者做导游的?”
梅丽莎不怀好意地猜测着,看着面前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约翰露出一个冷笑,却没想惹得面前的约翰用手臂在半空中画出一弧夸张的半圆。也倒是着实让她有些惊骇,他因醉酒而迷离的眼神,竟好似骤然汇成一团的骇人活火,从眉梢间扑面而来好似要烧掉她的眉毛。
“瞧不起谁呢你!”
“嗯?嗯…… 居然不是么?“
“听好了你这家伙,我可同那帮坑蒙拐骗,给咱们的城市抹黑的那帮二道贩子不同,我告诉你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游吟诗人】。我的职责就是记录同传颂我们日塔尔的历史与文化,瞧不起谁呢!告诉你!我可是从【日塔尔国立音乐学院】毕业的……”
看上去不是假的,至少从气势上来说着实让人汗颜。几近泼爬滚打的气势也着实有些令梅丽莎下不来台阶,毕竟异乡的是她,误会眼前这位醉汉的也是她,遭受四周异样目光挑拣的同样是她。至于那醉汉?醉酒便就能找到“酒精中毒”这一无耻的理由开脱。她恨不得立马掌握会隐身的法术原地消失在这撒泼汉子同一众路人身边,但转念一想,危机之中往往富有风险,这不正是日塔尔行会商人们赖以生存的原则嘛?
“好啦好啦,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会出钱……”
“谁要你的臭钱!”
‘好……那就还请尊贵的游吟诗人作吾之向导带我去领略这城间的奥妙吧?“
在梅丽莎的几次言语攻势下,撒泼的约翰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嘴上说着一言为定的同时也不断碎碎念念着些有关游吟诗人的道德操守。梅丽莎也没闲着,在他原地叉着腰得意扬扬地说着游吟诗人的准则时,梅丽莎也不忘记录着日塔尔游吟诗人作为市井文化中的一环独特的故事。
“日塔尔游吟诗人可不是外面的那些臭鱼烂虾!不同于一般游吟诗人,日塔尔游吟诗人乃是需要【日塔尔国立音乐学院】的认证的,他们更多是一种历史学者……!他们除开传唱古歌和史诗之外,还要切身实地去考察古迹和走访村落去收集曾经的古诗!我们不仅是历史的传颂者,更是挖掘者。除开一般受雇于佣兵团和一般商业场所的【撰稿人】之外,更多的乃是像我一样的【求索人】!我们周游日塔尔的各个角落,乃至世界诸国,就为了收集与传播我们日塔尔的文化……甚至有的【求索人】得到了骑士团的黑袍册封呢!不过……”
嗯?
梅丽莎将笔收起,她正好也记录的差不多了,约翰突然的停顿又是为何?她尽力装出一副求知好奇的模样,似乎是这份假装的热情都盖倒了约翰的醉意。让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却又止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梅丽莎。这又是怎么了?梅丽莎内心不耐烦地抱怨道。
“嗯?有什么事吗,约翰。“
“那个,你不要的【雪球可乐】。不要可以给我吗?”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喂,约翰……别来无恙。”
梅丽莎困惑地看着约翰身前的那家小店,被挤压在行会的巨大黄黑旗和一家热闹餐馆之间的缝隙间,好似苟延残喘。挪目侧视一旁的餐厅,刀叉同酒杯叮当交错的声音与餐桌前的笑语声重叠,做工精湛的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好似谁人七彩斑斓的影子,是圣像么?鹤立在熙熙攘攘的食客们的短矮小影之中,好似这个国家真的受到了那个【主】的庇护,让这样一群羔羊能从容地作乐。但回朝身前眸望去,却还是照不透那小店布满积尘的橱窗。一声声沉厚悠扬的钟声从身后窄桥的那端传来,太阳早已悄然爬升至钟塔的尖顶,魔导器同齿轮之间的奏鸣之中预昭着城市中规律的升变,却又好像无法预测这小店的未来,店铺橱窗外突出的铁杆好像自打存在以来便蒙染上一层红褐色的新衣,通过铆钉链接的锁链好像随时都会锈断,不堪重负的所谓砝码仅是一块木招牌——涂抹三圆金轮。看来是某种日塔尔市民之间的暗语,梅丽莎的好奇心便顿时调动起来,连忙追上一旁的约翰追问其中的含义,得到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啊?只是典当铺罢了?”
约翰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颇为盛情地邀请她走进这典当铺之中。
“不是,伟大的【求索人】,游吟诗人,约翰先生。我让您带我领悟【汉森邦】为首的北方城市的美妙,您带我来典当铺?“
“不要小看典当铺!“
约翰只是这样故作玄虚地说了一声便推开那玻璃门,店内的昏暗同屋外的大好阳光的结界被破坏,梅丽莎的瞳膜霎时犹如魔晶相机虚化的镜头,令人略感不适。随着眼睛慢慢适应环境,店内的古典美色才慢慢被冲洗出来。店内的装横无疑是用上了上好的樱桃木,随着时间的漫步而换上一层咖啡色的外衣,却让它的陈韵连带香气更甚,亦或者是那柜台后的小小香炉内慵懒的焚兰作祟?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似是药柜一般满墙抽屉之前,柜台之后的秃顶中年男人便是这家店铺的主人。
“哎呀哎呀,老东西,你还是那么有精气神嘛!来——抱一个!“
看约翰没心没肺张开双臂的样子,估计也是一位久相识了,会是有亲缘关系的家人么?但看那老头脸上浮现出夹杂厌烦同宽慰的神色……情况好像又远比这要复杂。
“怎么带了外人来,“
男人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镶嵌金边的眼镜,这也无怪,日塔尔蓬勃的商业下,慕金审美又怎么可能缺席呢?但更让梅丽莎在意的是那镜片后上下打点自身的眼神,不像是待人,更像是在检查板条箱间的货物。她轻轻咳嗽几声以示抗议,就是不知道身前的约翰是否明白这份含义。
“啊……啊!不是外人!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异国他乡的梅丽莎!正在撰写一份有关于我们伟大国家的游记!有朋自远方来,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啊不是么!“
“有什么好写的,坑蒙拐骗偷,什么时候你对这片土地抱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了。”
他听这话直皱眉头,从柜台后的安乐椅上起身,梅丽莎这才看明白他身上的打扮,灰色围裙下的黑色吊带裤,还有一只从膝盖上起跳到柜台上的一只三花猫,黄黑白相间,好似日塔尔国的旗帜。
“你想说是不是就差一块十字架了?
男人发声将梅丽莎拉回思绪,猫咪好似是能听懂他的言语一般,也伸个懒腰喵喵叫上几声。来不及梅丽莎为被看出心机惊讶,就又转头朝向那约翰板起个脸来。
“说吧,这次是钱还是故事?”
“嘛……这个,说来话长,都有!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人很好而且世代居住在【汉森邦】的老古董,正儿八经的老汉森邦人,那叫一个地道的——马克先生。”
“幸会”
马克似乎是出于友善伸出了他的左手,让梅丽莎能好好注意他小臂上泛着的旺盛体毛,梅丽莎并不反感这些,退一步讲毕竟对方是一个久居北国之地的中年人,只是握手的力道直想让人叫疼。
“你在看我的短耳朵么?没必要感到抱歉,确实会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个。”
“哦对了!马克先生还是一个半精灵!很神奇吧,一般来说精灵老东西们是除了头发外一点体毛没有,但在我们开放自由的日塔尔,拥有人类和精灵特征的可爱半精灵可是有相当多的!”
“约翰,“
马克的眼中闪烁过一道火花,梅丽莎也这才回忆起在日塔尔,一个半精灵所能拥有的尴尬境地。
“只是一个老东西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罢了……“
苍凉,梅丽莎只能透过他的话感受到这么多,先前的怒火并未能留下哪怕一份余烬。
受到父辈同母系之间不同的影响,在日塔尔的半精灵们往往都要背负上不同程度的罪孽,有的半精灵可能注定像一般人类一样对掌控一门法术无缘,却又拥有着精灵一般的寿命,尽管他们的外貌会产生一些不可逆转的畸变,例如马克先生这般短小却又畸尖的耳朵,除开外貌和能力上的畸变之外,社会上的压力更是将半精灵群体推向孤僻的深渊,还有什么比看着短命的人类用不可预测的目光在自己面前老去死亡,却又被看重血统的精灵放逐更痛苦的事情呢?梅丽莎或多或少能感受到那样的失落,正因她自己也是半精灵。但她很幸运,她更像一名货真价实的精灵而非人类,在莱扎尔出版社的保护下也能过得很好。
我不会是他,所以那样的心情我大概永远也明白不了,于是她谨慎地选择沉默。
“有劳您了,”
梅丽莎的言辞间闪烁着对约翰的不信任同典当铺之行的困惑,几近是毫无保留地朝面前的半精灵马克倾泻而出。
“约翰先生曾经承诺带我领略北方城市的历史同风采,我自然是相信马克先生见证过这座城市的种种历史。但约翰先生好像对这家典当铺也颇在意的样子,言语中几次暗示这件典当铺同城市的关联。还请您可以为我解释这一点么?”
“某种意义上,他说的确实没错,典当铺就是【汉森邦】,也更是整个北部城。”
马克言毕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身后一众抽屉中抽出其中一屉,一块被好生打磨雕刻的银片出现在他的手心。不像是纹章或是某件工艺品,仅仅只是一块残片,狮子似的浮雕还镌刻在这残片之中,让人不经遐想完整的银器会是如何精美。
“这是?”
“这是日塔尔骑士团高阶圣骑士甲胄上的残片,”
马克颇有感情地抚摸过那的残片的尖锐一角,继续慢慢诉说着这残片背后的历史。
“这一枚甲胄的主人曾经见证了日塔尔从一座无名小城慢慢崛起,也曾见证【戈劳布】教团从一个小小的方济会崛起成【骑士团】的历史。它更是几乎参与那一场所谓的【圣战】的大大小小战役,从仙灵山麓再到遥远的丘陵之地,乃至海洋的彼岸。最后它将随着一支不知名骑猎者的一发箭簇,坠于马下,从此便不再从那冰湖中现身。如果你有用心做过功课,你就知道自从那以后,日塔尔开始慢慢停止了圣战。也不知道是幸运呢,幸好这名骑士死得早,倘若要是让他们那群苦行僧们知道圣战停止的缘故是吃不上饭了,也会气得急火攻心吧?毕竟古语有云——何不食肉糜?”
他的语气升降之中更多是一份超然的平静,好似是能将视线飞跃千码之外带她漫步于古战场之间,亦或者是马克先生本人就曾身临其境?在每个寒冷的夜晚里还会在梦中回应主的号召,回到那冰湖上继续他永恒的厮杀也不定。
“但事实就是事实,连年征战,饥荒。供养骑士团的庶民们已经无法再为骑士团的圣战提供源源不断的给养和器械了,而骑士团想要用征战得来的金银财宝从国外购来粮食,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因欠下似日塔尔山一般高的债务,又还有哪个商人愿意替他们运来粮食呢?但念再久的经书也变不出粮食。这位小姐,请你试想一个赌徒。在一场又一场不自量力的赌博中输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币,那么他应该怎么样把自己的家产变成金币去抵债呢?”
“您是说……典当铺?”
“正确!于是乎在商人们的撺掇下,骑士团们不得不开始接受商人同盟,也就是今天你们所熟知的【日塔尔商人行会】。并且将大片土地割让抵押给商人行会,其中就有你们现在所站立的这座城市,【汉森邦】。骑士团正是在这片泥潭一般的【典当铺】中典当完了自己的所有家当,最后才迎来了我们所谓的【王政时期】,由行会的各个自由城市邦同骑士团的封地所组成的日塔尔国,两者共同推举的皇族们中选出君主代为政务统治,但皇族也并不是生来就是皇族,他们存在的原因或许也是或多或少地在名为【历史】的典当铺中做了小许买卖吧。”
骑士团的龙兴之地在南方,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在骑士团看来并没有利用价值,这样的傲慢也最终促使行会的崛起,现如今百分之九十的重要商贸港口都在行会的控制之下。这便是从典当铺中生长出来的国家么?马克的哲学概念颇为新颖,在梅丽莎的心头顿时浮涌出速写下整座典当铺的冲动,但看马克先生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停止继续叙述的念头
“当然,当你把物质上的东西典当完之后,自然是会断顿的。但重要的是,行会拥有一颗功于心计的心。就拿你面前的这个小子说吧,这小子曾经就通过在三四五家典当铺间来往,将五件商品来回倒卖来创下一段汉森邦当铺界的神话。言归正传,当商人们意识到物质仅仅是某种更基础的存在时,就聪明地预见了在物质之后发展的“意识”本身,脱离了物质而无法存在的意识,而意识本身驱使出生命的精神,诞生出文化。简而言之,“文化”才是更重要的商品。当行会的自由城市们开始脱离骑士团的清规戒律之后,几乎是立马就发展出了五颜六色的文化——所谓【市井】,比如饮酒变得司空见惯,行会在城市中逐渐替代了农村中宗族的地位,更有从世界各地而来的珍惜宝贵之物会被很快融化进日塔尔自身的文化之中。佣兵团和游吟诗人不仅带出的是商品和战争,更是一份杂糅着日塔尔文化的慷慨之信。但可惜的是,这也是一种典当。随着宗教势力的式微,世俗文化的兴起,日塔尔也再也不是那个过去拥有辉煌魔术造诣的国家了……”
他的声音好像也随着那个辉煌与血腥的时代一同逝去了,只是沉默。只剩下窗外的餐厅四周依旧在感染快活的空气,连同一声声欢呼从银行边响起,似乎是又一只佣兵团回到了他们心爱的祖国,正排队领取他们的赏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似乎有些煞屋内略有些严肃的历史氛围,随着店内的钟声嘎吱嘎吱作响,马克合适地打了一个圆场。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有关于典当铺的故事了,整个北方就是这样一个大典当铺。坑蒙拐骗偷,没什么好说的。“
梅丽莎没有说什么,只是如实地摘录下了马克的一些词句,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是压倒了内心里那份不愿生事的恒心。
“那个,甲胄。”
她指了指马克手中那块被盘磨地光滑的残片,下定决心似地问道。
“是你本人的么?”
“不……这是我母亲的,”
苦笑一声,马克将那一块残片收入囊中。
“她在战死在那片冰湖上了,很遗憾,我每年都会拜托人试着从冰湖上回收她的盔甲,但也只是最近才开始有些眉目。”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杀死我母亲的大概不会是你,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那么,你又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约翰?”
没好气的神色同约翰脸上谄媚的咧嘴笑杂糅出了一种宛如【雪球可乐】一般的反胃感,尽管她没有喝过,但这般先入为主的直觉却依然挥之不去,是一种陋习么?但绝不会比约翰这个惯犯在马克先生面前的谄媚要更加令人反胃,实际可憎嘴脸!
“嘛,说到文化这个事儿嘛!来都来了,不逛逛夜市怎么行,那才是我们【市井】文化的一个象征!但是……”
“你囊中羞涩,对吧?但这里是一个典当铺,你不能不失去任何东西来获得任何新东西,我的老伙计。”
梅丽莎早已行至店门口,便不得已知晓那声音背后的私下交易,她推门而出跻身于这一片【市井】之中。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里是一个典当铺,”
他故作玄虚地说道,
“你不能不失去任何东西来获得任何新东西,我的老伙计。”
End?:
入夜也稍稍有些时候了,挑开那窗帘看看?透过窗户,梅丽莎好像理解了这黑夜并不会困扰在荧光蘑菇路灯下的市民们,相反更是一个崭新的理由,用以继续后半场的狂欢。正所谓【市井】,不是么?约翰不知道从哪里变现出的一大笔钱着实让人有些吃惊,出手阔绰的他甚至还帮梅丽莎也准备了一套单间,也不知道他这人是单纯滥好人还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早时休息,免得明天没有力气继续周游城市了。梅丽莎这样想着,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擦净,便又拉上了窗帘,躺倒在柔软的床单上合上了双眼。只是要忍受街道上的喧闹同门外廊道不知名的前后之声了,毕竟只是一间闹市间的旅馆,梅丽莎并不指望能有多好的睡眠质量。
如此以来……你的罪……
廊外的人是在低语着什么?这样的方式对于来自文化开化程度不亚于日塔尔的费国之地的梅丽莎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情趣。只是在廊道上传来,在被困意完全缠食殆尽之前,略有些令人觉得有些未免太过开放了一些,伴随好似水鱼吐泡一般的阿巴阿巴声,却是女性的那般娇弱感。
不需要……关心……太多……
睡……便……
砰!
是火铳的声响!梅丽莎立马翻身下床,谨慎地匍匐着爬向堆在墙角的行囊中抽出那一把精工制作的火铳,拉开击锤,猫腰起身两步并作一步便靠在了门边。
到底怎么回事?铳响?容不得她多想,门外就突然传来几声砰砰砰地急促敲响声。她并不是生长在花瓶中养尊处优的速写游记作者,在各种地带间摸爬滚打的她也早早练就了一身本事。火铳斜冲着瞄准门后,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是谁!”
“是我!”声音是约翰的,“我们他妈的摊上事了,”、
“为什么是我们!是你开的枪吧!”
“是……不假,但是开的太晚了,妈的。刚刚在你房前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在我面前用刀子割开了这位小姐的脖子……他一溜烟就跑走了。“
“割喉杀人狂?”梅丽莎回忆起早上不愉快的经历,不由得在内心里咒骂几声,日塔尔的城市之间原来是治安那么差的地方么!
“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梅丽莎将击锤合上,将火铳塞回腰间,这样回应着门外的约翰道。
“接下来警察……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要我说啊,说好地方那还得是那喀迈拉的风俗街,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那词怎么说来着?对,花枝招展!不过说这些对于你们这群没开苞的小子们会不会太早些了,哈哈哈哈!”
“你这人就是低俗!我想最好的地方还得是天上那些地方或者说联邦那地儿,鸟语花香的,指不定那里还记载了魔法书的秘密啥的……到时候就能学会魔法。“
“我可没想到你小子还想当精灵老爷背叛我们这帮苦命的行会水手呢!哈哈哈哈!”
老水手们欢快的声音飘荡在幽暗的下层甲板里,逗得那先前发声的小水手脸上蒙上一层好似薄纱一般的红。老水手的话羞得他也不好意思再反驳些什么,他便又只能摆摆手清清嗓子说些甚么“低级趣味”一类的话,未曾想却让老水手们的笑声更盛了些。声音穿过甲板直冲桅杆,在冰淇淋似的蓝天白云间飘荡,在码头边清洗衣物的妇人们好似能看到那声响的实体,有些木讷地起身抬头观望天空片刻,便又纷纷回到手上的活中。但也并非无些许好处,至少执勤的陆战队员们可以乘机细细观赏她们的臀部,然后又将思绪放在远方教堂顶端那摇摆的钟上。
“南方不过如此,想下船找些乐子都不行。”这是从北方来的“亲不孝”号船员们最直观的感受,也是事实。毕竟不同于北方的红房砖墙,南方一片片湿润的草地上坐落的更多不是妓院同商铺,而是一块块肥沃的农田同牧场。这里的人们是那样的……土气,穿着严实的皮扎衣裳,勾不起一点商人们的一点兴致。虽说有着难得的良港,但直到今天,能高过教堂的建筑也只剩下了行会兴建的仓库同干码头。
“你们还想怎么样!这已经算富裕的南方镇子了!”
舰长在三天前就揪出了三个酒后非礼民女的水手,还是水手长极力求情下才改的是五十下鞭刑。一项有礼彬彬的精灵老爷舰长也只在那一天发了火,他就是这样掏心窝子似地同水手长说的。
想到这里,站在岗哨上的一人便又来了些兴致,用手肘碰碰一旁的伙伴。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还能有什么,那群老女人里最年轻的那个,像枝花一样那个哇,看上去也才十六七岁吧,同当今圣上感觉也差不多年纪。”
“你说话注意些!” 却没想到那同伴竟然骤时眉头紧锁,转头朝他低喝了一声,声音不大,但也着实是吓了对方一跳。
“圣上如今年已二十有六,再让我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就找长官让他给你好好吃几记鞭子。三天前舰长怎么训话的?全他妈的忘了。”
“放轻松,老弟,圣上早就废了大不敬罪啦!”他眨巴眨巴眼,略有些委屈地补充说明道:
“我可不是哪有硬上!老弟,我可是准备了伴手礼的,可惜你是没看到那姑娘脸红的样子啊,嗯?他哥哥去南方军服役了。大半夜唤我进他门呢。哎呀,也真是感谢圣上可算是减税,让我们这帮子庶民们有余力寻欢作乐了,就是为啥把鸡奸的那帮子人也正名了……男人和男人又生不出儿子。“
“我他妈就喜欢男的,如果不是圣上我和我爱人他妈的一辈子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王八蛋。我告诉你,你现在要是再他妈的侮辱一声圣上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懂?”
话已至此,对方也只好尴尬地噤声后撤两步,装作无事发生那样拂去额头上的几滴冷汗,朝着太阳识趣地吹起了口哨。尴尬持续了良久,同街道上银光闪闪的水潭之类的什么一起,两人的距离又慢慢拉近,只是这次角色转换。
“喂,喂……”
“哥们,我对你没意思……看街那头是什么?”
通向码头的直街上闪烁的不止有太阳下的水潭,更有远处不止何地来的尖尖矛头在闪烁发亮,紧接着从地平线上突起的是矛尖下悬着的那一袭白布,扎眼的黑色十字,同紧握矛杆,镶着金边的铁拳。它们同远处整齐划一的步伐都无不在昭示着他们的到来……
骑士团!?
这个国家虽然名叫骑士团国,但除开生活在驻地周边的农民和朝廷的命官之外,能见识到着甲骑士的机会实际上并不多。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见识到在故事书插画之外的骑士,身着一席庄重的甲胄,胸口隆起的金雕同晦涩难懂的镀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用定是相当沉重的头盔赋予一层阴暗冰冷的意象,透过那一道窄缝朝远处身处夏日午后的二人一起投来冬日寒夜的霜冻。而在那骑士战旗后列横队的队伍,更是挤满了整条街道。他们少说也有至少百人规模,将面容隐藏在面纱同三角帽下,身上胸甲上尚铭刻着漂亮的铭文,妄论四肢上做工精致合身的衣裳上,挑着些许庄重的布羽。让二人更不敢想象那胸甲下的正装是多么华贵,肉体是多么健硕。他们自然知道对方不过和自己一样不过肉体凡胎,乃是凡人。但光是装束、器械乃至精气神上,却同他们这群头戴高桶插羽帽的绿衣北方军天差地别。正当他仍在膛目结舌时,那身旁的“喜欢男人”却早早抬起了步枪,他是什么时候装好的子弹?
“站住!码头重地,需要出示本部上辖的手谕和舰长的许可才能靠近!出示文书!”
“你他妈疯了……!那些是骑士……”
他连忙想要伸手抬下战友的枪口,但只见在那骑士身后的射击仆从们也抬起了自己的滑膛枪,也只好赶忙抬起了自己的枪口虚张声势,却不见自己颤抖的双手已经暴露了自己。
“我乃罗尔林骑士之近身侍从,查理.昴尔斯。骑士团的旗帜就是我们的文书,并没有听说过需要什么市民军的许可!”
那着甲持旗的领头人竟不是骑士……仅是一介侍从,这让他更加不敢想象这位【罗尔林】骑士阁下背后的本队和本尊的强大。意志又动摇了几分,他看向同伴,却发现对方并无半分慌乱,甚至将枪口直冲冲地朝向侍从的脑门,继续开口说道:
“我管你什么骑士团!这个国家是有【王法】的!当今圣上也不能违背【王法】,骑士团难道要比这个国家还尊贵吗!”
仿佛是这一通话起了些许作用,那侍从似是怔了怔,回过头去冲那群仆从们摆了摆手,他们整齐划一地随他的手势放下枪口。于是乎护卫的二人也只好略表诚意,缓缓放下了枪口,一人无比坚决,一人满腹狐疑。
“真的非常抱歉……还请允许我为我们的僭越致歉,我们确实有文书,可否允许我上前来交递文书?”
服软了,他内心暗自得意。这天下是秩序的,也是有法的,即使是圣上也不能违背法律。这些年来骑士团的衰弱看来并非是痴人说梦,而是真切存在的事实。日塔尔早就已经不是骑士团的玩具了,更是日塔尔人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一块【国土】,并不是生来就要为他们耕作的。在议会里他们的影响力和席位更是与日递减,华丽的架子也不过是最后的脾气罢了……看着对方因自己一介庶民的命令而不得不只身上前递交文书,还有身旁那小子崇拜的目光,身为庶民的他也不得在内心暗自愉悦起来,这都得感谢圣上。
你们这帮子骑士老爷也早该……
“这便是我们的许可”
他得意地看着,那侍从却从背后的皮套中抽出手枪。
砰!
“第二排!齐射!”
稀稀拉拉的开枪声断断续续响起,俨然像一群乞丐在发狂似地敲打地板时的杂音。中士掩着脸绝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很快重整了状态抬起头来狠狠地怒斥上几句:
“有你们这样齐射的嘛!整齐划一!为什么有人没有事先打开击锤?第二排给我一样跟第一排举着枪去跑!第三排!准备!”
看着身穿蓝色制服的新兵们举过头顶跑向远方的那座矮山,奥利弗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嗤嗤地笑了出来,虽然他身后的副官齐格飞却笑不出来,并拉长了一张臭脸以示抗议。
“还有心情笑啊,奥利弗。官拜元帅长官,掌管整个市民军南方军团,操管这一帮子农村兵,练了一个月连放排枪大部分都是一知半解,更别提走队列了……”
“学长,这些新兵不能让你想起以前在军官学校里的日子么?”
奥利弗笑着回头对着他摆出一个颇让人寻味的笑容,得到的却只有对方的白眼和一个装模做样的军礼。
“喂,司令长官大人,这样对本部的后勤保障长官说话可带有太多私情了,比起回忆过去。我觉得还是要您优先处理一下这些文书命令好,而且比起这些文书,您最好还是关心一下兵员质量,第三排的人齐射会把第一第二排的人打伤……简直前所未闻!”
看着前辈递来的那一叠备忘录,他却扭过头去摆了摆手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咯咯地笑着,习惯性插入衣物内兜的左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让身后的副官不得不双手环抱胸前,颇有些严肃地开口询问道。
“让牧师给你的左臂上过药了嘛?”
“啊……?还没,比起这个……”
他转过身来举起右手,却被身为副官的齐格飞当场抓住右腕,用认真严肃的目光直挑奥利弗略有些闪躲的瞳眸,似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用眼神打量一遍,让奥利弗的左手在内兜里的颤抖加剧了几分。奥利弗在过去一场操练事故中,被炸膛的重炮几乎炸断了左手。倘若不是在场的骑士团牧师医官及时施展秘法,他现在早就爬进棺材。这件事不仅是副官齐格飞的痛,更是整个南方军团的损失—— 一颗年方28便坐上元帅位置的新星,却悄然留下了自己的暗面。
“我本来也不是左撇子,再这样我就要治你顶撞上级的罪了。”
奥利弗一把扯过自己的右手,转过身去这样了却人情味地淡淡地说道。让他同齐格飞都噤声片刻,直到他清了清嗓子,似是要用隐语命令要压过这一道人尴尬的话题。
“既然站不成三排就让他们站两排,那些实在跟不上队伍的调离原队新组几个团,就不让他们站队列了,操练体能和射术就可。至于你说的文书里的那些,骑术和炮术相关的。骑兵课程可以省去操马术和队列,让他们也加入步兵的行列操典就行……没时间了,炮兵增加训练量。”
“没时间……?”齐格飞一怔,正欲追问些什么。却换来奥利弗的一声推辞。
“我会去看看牧师的,现在就去。我的主意已经这样敲定了,还请学长您赶忙去和总兵那边商量。“
说罢,他便潇洒地转身离去,也随那群将步枪举过头顶跑向山头的新兵们的步伐,独自朝那盖着些许白雪的山走去。
“大约有四分之一的骑士举兵反叛,大人,这次的规模可不是过去的农民起义可以比得了的。现在他们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南方码头和驿站,虽然不知道他们岂敢有独立之心……但是纸包不住火,议会那边已经有声音讨论要不要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她俯身单膝跪地,在昏暗的房间中朝着阳台那边倚着的金发年轻人汇报,剩下的声响除一旁时钟滴答作响外,(现在乃是丑时三刻),还有一声声悠扬拉长的小提琴声。那年轻人好似将她的话视作耳旁风,身着一身轻飘的薄纱睡衣,仍内隐约看到那一身衣裳下曼妙美好的青春肉体,敞开的衣襟似乎在暗示并无将眼下的随从视作是外人,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肩膀上的那一架小提琴,自顾自地演奏着。
是《命运》么,她一边汇报着,一边这样暗自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在宫中最尊贵的主人,这个国家的象征同政务之主,所谓的【解放者】——卡尔皇。另一层关系的话,大概是自入宫以来,自己最珍贵的朋友。
“你做的很好,殡。” 卡尔稍作停顿,像是忘了拍子,尔后又继续慢慢地演奏起那一首曲子,似是陶醉一般合上了双目,拉动琴弦的白纤手背也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透明,伴随那样的曲子……竟有几分凄寒之意。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批评您借新规来对骑士团施压导致了这场叛乱,也指责您不调动北方军团前往营救……恕我直言。“
“海军没有做好准备,自然朕让奥利弗卿去坐镇南方军团,那自然有朕的道理。如果动用北方军团的话,那么我国就又要回到依赖佣兵制衡国家和剩下在北骑士团的历史车轮里去。这样的历史,我想坐在议会里的那些人还是没有忘记的。“
说罢,他便摇了摇头,似乎是没了心情继续拉动小提琴。随手将它丢在一边,用手托着下巴远眺露台外的点点星光同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让面前的殡略有些不安地用猫尾扫了扫地上的地毯,沉默了些许,这才缓缓地开口请罪。
“殡,我跟你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同朕尊敬相称,我们不是外人。比起这个,我希望你替我跑一趟国务尚书家,让他在议会上准备一篇:新规乃是尊定当年议会商定的税率而执行,不存在皇权越权的演说。如果摆出这是他们之前搜刮民脂民膏的法律,这时候再反对就无疑是承认了自身的腐败性和特例吧,到时候便再反击就好……”
“是,臣遵旨。现在?”
“现在,倘若皇帝未眠,那么做臣子的又有什么理由酣睡?”
她的猫耳略有些抗议地动了动,似乎是作为一只猫类亚种兽人也觉得这句话有些过于超出常理,见她如此抗议,卡尔皇难得地噗嗤一笑,也只好摆摆手道歉。
“是朕的失策,但此乃存亡之秋。还是希望你和他都能克服困难。你还是在用君臣之间的敬称。“
“臣失礼,”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撅起嘴唇,以表对皇帝本人带头违背礼节的抗议,随后便又出乎意料地继续陈述。
“要禀报的还有,骑士团副团长正在宫内等您。”
“哦?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是我的宫廷秘书。”
“是我在潜入宫中时发现的,”她耸耸肩,又只得让卡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明白她话下里对他削减宫廷护卫开支的抗议“我想应该是宫廷秘书把他拒之门外了,但好像是他要在那里等着陛下到白天醒过来为止……?”
“啊……这样么,早知道不拉小提琴了。不过这位秘书也确实很勇敢呢……替朕着想竟独断了么?朕要更衣了,还请你回避吧。”
“臣不敢,但臣并不觉得独自面见副团长会是一个好主意。“
“所以朕也为你准备了新衣服……”
“原来目的是这个么?“
推开厅门,正在等候用的大殿中望着堂皇壁画的副团长扭过头来。皇帝本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肃穆或说……庄重?矮上他几个头的皇帝陛下本人此时身穿一身简单的教袍,肩头上罩着的是僧侣布道所用的披肩。这一身并不起眼的教袍虽无足轻重,却让几个小时以来不安的他找回了些许信心。皇帝依然站在骑士团这边?他面见自己时也仅是带了一位戴着眼镜的近侍,竖着背头扎着马尾辫的黑连衣裙女孩……副团长暂且相信是能力决定岗位,没有武装,这才是重点。
“陛下,”
扑通一声下跪惹得殡有些想要憋笑,眼前这位副团长到底是怀揣怎么样的心情觐见陛下?他实际上和陛下相比还要小上一岁,比人类还要年幼就登上骑士团军事实际长官的他可谓是相当有为。但是眼下发生了这种事……是害怕名誉尽失么?他如此有能力,年轻英俊……剑技了得,甚至颇为恪守骑士美德,半精灵的身份更是让无数年轻一代国民欢迎……就是不知道精灵族占多数的骑士团怎么想了。现在终于还是在名誉面前折下了膝盖么?
“我恳请您免去我副团长的职务,并且治我管理不力的罪名……”
是个好机会,不如就这样落井下石……
“朕不许,爱卿尚且年轻。这次起兵叛乱的并非爱卿,而是昔日骑士团正团长,朕应该拿他问个是非,而非爱卿。爱卿在首都和北方诸城邦肃正反叛者反应之快,朕仍记忆犹新,不赐恩奖,反倒罚处。朕难道是什么昏君么?”
殡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就明白了卡尔的用意。眼前这位骑士团副团长可谓是已经谦卑到不能再谦卑,倘若卡尔再提上几分声调,恐怕他就要支撑不住单膝的重量,转为双膝跪地了吧?
“臣不敢……!臣犯下的乃是亵职之重罪,在骑士戒规中也可找到条例,忠于主君之心的丧失,倘若不罚又该如何镇住剩余的骑士团员?”说罢他手便伸向腰间的剑柄,殡的心在一瞬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后撤一步准备随时飞扑向前,却不料他竟抽出一柄断剑。
“臣已自断佩剑,还请陛下明日在议会宣布……”
“朕说了朕不会治你的罪。”卡尔将手重重地搭在副团长的肩头,力及胛骨。
“朕和朕的命官会在议会上为你正名,剩下的骑士团员亦会追随朕,温贝鲁伊卿,不要断送自己伟大姓氏的命运与前途!让叛军去担当这个职责……!朕知道反叛的团长是卿之恩师,但卿没有追随他的步伐去举兵反叛,而是如迅雷般清扫北方诸邦的叛乱之声,首先举兵护驾的也是爱卿。我又怎么能治爱卿的罪?”
“陛下……”
殡有些不知作何评价,陛下这一手好人牌打得真不错啊……不过这位“温贝鲁伊”在明知皇帝铁了心要削去骑士团的土地却依然还是站在皇权这边么?还是……
站在【日塔尔】国这一边?
不过主啊,来人扶起他吧……他是不是要哭了?
“温贝鲁伊已经肃清了北方的所有反对派?”昔日的团长大人略有些疲惫地合上了双目,点了点头。
“这很好……这下已经没有剩下的反对派了。现在反对派的大部分势力都已经集结在我的周围了,海军部的叛变也在预期之中在集结起之前就被皇帝已“尚未准备好”之辞扣押在港口了,如果等我的旗帜倒下后,也会打消反对的念头了吧。”
他打发走了汇报的至亲亲信,略有些颓废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中的首席,有些惨然地笑了。
“没想到我这老东西还有用武之地……”
他自言自语道……皇帝交由自己的最后任务么?团结所有背地中的激进势力,让他们在一个旗帜下彼此内耗的同时公然同王朝分庭抗礼,最后在那颗新星的南方军下迅速灭亡,永绝未来五十年内任何叛乱的企图……
就是这任务也太漫长了……不知道温贝鲁伊,现在又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