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丝线与尸骸组成的假体出现在葛瑞福斯眼前的那一刻,木头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森林里格外明显。几乎是瞬间,葛瑞福斯将对准诱饵的剑转向了侧边,闯入视线的琥珀色眼睛同时也转动着调整视线,最后饱含恶意地对准了自己,八只……还是十只?葛瑞福斯没时间去数清那颗巨大的头颅上有多少只眼睛,那张一开一合的口器中有多少利齿。
之前袭击难民的真凶,人们口中传说的“噬魂暴君”此刻就那么明晃晃地站在在树枝与树枝之间,尖利的后肢劈进树木地站着,似乎不毁坏一下所过之处就感到不爽一样。镰刀状的前肢间隙里布满了卵囊,葛瑞福斯几乎能看清楚里面挤满了的神经和血丝。
一只阿兰托迪亚,长得跟蜘蛛一样的怪物,怪不得会设陷阱这种把戏。葛瑞福斯想起之前被丝网缠绕住的孩子,他还能回忆起血液是怎么从白色的线中溢出的。而现在,像这样受到残害的人类难民们因为被卵囊里的神经寄生控制而一群群地围绕着那只怪物。
他该庆幸那个孩子最起码没有成为傀儡吗,最起码不用与他为敌。
耳边突然划过一阵气流,由血液凝结成的箭矢朝着阿兰托迪亚身边的傀儡射去,倒地声接连响起。
“不要愣着,这是塞勒尼斯,智力很高。”艾德的声音响起,一根根血红的箭矢在半空中围绕着他,刚刚的血魔法应该是他放出的。
那只怪物巨大的钳子探向地面,想要将这群见到自己真身的血族全部变为傀儡,卵巢里竹节状的神经蠕动起来,渴望能驻扎在其他生物的后颈里。
“这可是场豪赌。”葛瑞福斯低声自言自语道,身边血魔法的气味浓郁起来,队友都开始行动了。
眼看着锋利的爪刃就要抓到自己头上,葛瑞福斯朝前疾跑避开钳子前段的卵巢处,塞勒尼斯巨大的口器就悬在他的头顶上,牙齿缩紧着就要喷出毒镖。他转过身抬起剑,改反手握住剑柄将剑结结实实地插在了塞勒尼斯的下颚,怪物坚硬的口器卡住了剑锋,下一秒,葛瑞福斯借助剑柄的支撑将自己吊在了空中,毒镖喷在了他原本立足的地面上。
葛瑞福斯感受着逐渐湿润的空气,被腐蚀后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过了几秒又消失不见。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自己血魔法的威力,虽然不足以直接摧毁掉对方的脑袋,但至少可以将口器毁掉,让它没办法再喷射毒镖,为那两个家伙争取点时间。
葛瑞福斯抓着剑柄往前荡了几回后,附着在剑锋上的血魔法瞬间迸发。失去了着力点,葛瑞福斯借助惯性甩着剑飞在了半空中,剑插进了塞勒尼斯在空中挥舞着的左前肢钳子间的卵巢,重力让沉重的剑毫不费力下滑着斩断了那些卵囊,血管和被切断的神经在空中飞舞溅在了怪物的脑袋上,破碎的血膜随着微风摇晃,而葛瑞福斯已经沿着计算好的角度和前肢的利刃擦肩而过。
而由于卵巢的阻力,葛瑞福斯甚至只是滑行了一段距离,没有摔倒。
葛瑞福斯撑着剑站了起来,他正好停在了埃莉诺身边。刚刚葛瑞福斯砍掉左前肢卵巢的同时埃莉诺也解决掉了右前肢上的,现在他们不用担心这些恶心的卵巢和毒镖了。
“你的祝福挺有用的,我的头没被打掉,但是那些卵着实恶心死了。”
埃莉诺提着还沾着血的枪,指了指葛瑞福斯的左后方。
嘶吼声在身后震起,葛瑞福斯迅速反应过来,挥剑准备砍向身后袭击自己而来的傀儡,却见着了傀儡被血箭矢没有分毫偏差地穿刺了脖颈,直直倒在了地面上。
傀儡倒下后,被它遮住的身后也露了出来。带着面具的艾德维亚闲庭信步地走在傀儡军队之中,随着他的移动,一旁的跌跌撞撞扑向队友的傀儡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漫天飞舞的血箭仅凭主人的想法收割了一条又一条生命,方圆五米内无人近身,无人存活。
葛瑞福斯将剑上残留的神经甩在地面上,空气中突然凭空凝出来了血液将那些神经碾成了渣。耳边似乎传来了喃喃的咒语声。
“谢谢了。”葛瑞福斯不知道是对着谁道了句谢后再次举起了剑,上边金色的花纹在血液的洗刷下反而亮眼了一些。“埃莉诺,我去解决右前肢。你去左前肢,那边有艾德维亚。”
“好的,葛瑞福斯先生小心一点,帕杰德先生也在右前肢附近。”
“我会去找他的,你要是撑不住的话暗示一下,让厄尔给你开个盾。”葛瑞福斯提着剑避开了头顶落下的傀儡,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斩了头后再次奔向了塞勒尼斯。
被疼痛激怒的塞勒尼斯反复将尖利的足尖扎入地里再拔出,葛瑞福斯刚再次投入战斗就看到了帕杰德在足尖与足尖的缝隙里灵敏地穿梭着,星星点点的血色痕迹附着在那些后肢上,而他们的使用者清理傀儡的速度完全没有减弱。
见着破坏自己口器的凶手,塞勒尼斯挥舞起了前肢,卵巢遗留下来的透明粘稠状液体和血液混在一起随着爪钳的摆动散发出腥臭味。对前肢攻击的躲避使葛瑞福斯没有时间去蓄力一击,平日里的攻击根本砍不断怪物被甲壳保护住的节肢,只能留下一些伤口。
葛瑞福斯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试着集中攻击一下前肢的根部,那里或许会更加脆弱一点。
可突然,一个身形似小孩的傀儡闯了过来,眼神中没有光采,却足以让葛瑞福斯楞神了一瞬。而塞勒尼斯那颗不怀好意的脑袋上一半棕色的眼睛早就带着狡诈望向葛瑞福斯了,就这失神的一瞬,它已经抬起来的前肢就准备落下了,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口器蠕动着近乎要发出笑声。
可那只喜欢设置陷阱欺骗人类的塞勒尼斯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利爪有了误差。在塞勒尼斯已经见着自己将面前毁坏自己口器与卵巢的敌人割裂成碎片时,却突然发现那家伙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爪钳旁边。
两个从战斗开始就不在它视线范围内出现过的血族这时候却突然蹦了出来,一个浑身不沾一丝血迹地站在树林间,一个则拿着权杖半跪在地口中念着咒语。这时塞勒尼斯才发现自己的利足下是已经布置好的法阵。
塞勒尼斯刚准备破坏地上的法阵,葛瑞福斯却拎起了剑重重地砍向它前肢与躯体的连接处,不偏不倚,血液从整齐的切口喷涌而出。
“送上门的弱点。”
塞勒尼斯的巨眼中满是惊慌失措,而埃莉诺也早就准备好,一枪捅入早就一直着重攻击的伤口中,血魔法钻入钳爪,瞬间的爆发使塞勒尼斯左前肢的碎肉上还挂粘着外壳。
右边三只利足也被帕杰德提早渗透进去的血魔法爆了开来,惨状堪比左前肢。葛瑞福斯突然觉得自己整只砍断的处理方法算得上仁慈。
口器的事另说。葛瑞福斯想着,和其他的血族一起退出了法阵之外。
一直念着咒语的路西终于停了下来,法阵的魔力让他金色的长卷发飘在空中,他单手撑着地面,紫色的瞳孔中映照出法杖顶端宝石发出的亮光,在漆黑的森林里格外明亮。一旁整洁的厄尔庇斯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失去了一边所有节肢的塞勒尼斯像是穿了滑轮鞋的蜘蛛一样,挣扎了半天也立不起来身子,空气中的湿润逐渐消失了。地上的法阵发出了亮光。
“砰。”厄尔庇斯适时地卡了个点。
瞬间,几乎不等塞勒尼斯发出哀嚎,在一片亮光之中,残留的傀儡与塞勒尼斯剩余的肢体一起被炸成了新的血雾。
“是个好配合。”葛瑞福斯拉起自己勇火的斗篷隔绝了血腥味并评价道。“愿受害者们安息。”
①道路
中年男性,中年女性,青年男性,虽然小孩子并没有受到伤害但不排除是父母保护导致的结果。
葛瑞福斯搜刮着自己脑袋里关于难民口中那几个名字的信息,失踪的对象基本没有共同特征,凶手或许有意使民众恐慌,或许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
他将斗篷的围领立起了点儿,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烧伤,稍稍屈起膝盖弯下身,轻轻抚上那个还在呆愣的小孩的脸,拇指蹭掉他脸上那块半干的血迹,力度不轻不重。
“我会把他们找回来的,好好吃饭,你父母不想看到你饿着肚子等他们。”
无法再多做些什么,葛瑞只好嘱咐了几个围观的大人照顾好孩子就沿着道路消失在了他们视线里。
从刚刚开始,他就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长期饥饿下他对于血液的嗅觉灵敏了不少,使他可以笃定这条道路的不远处有着几具尸体。虽然物种不明,也并不新鲜,不过至少可以找到一些凶手遗留的痕迹。
葛瑞福斯嗅闻着空气里那一缕血腥,同时留意着道路上车辙与足迹混杂出来的痕迹有没有些许异样。
寻着味道,道路开始越来越偏僻,从主要的大路拐到了树林里一处罕有人至的小路。这条小路上的马蹄印像是打了滑一样错乱地分布在泥泞里。葛瑞福斯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那块戛然而止的车辙,泥土被车轮挤向印迹旁边,形成了一块块小土堆,足以证明了力度之重。
葛瑞福斯抬起头,面前的树丛被撞凹出一个豁口,可能属于马车上的木板零散地挂在树枝上。
那股人类混杂着牲畜的腥味此时格外突兀。
马车撞进了树林?受到突然的袭击还是马受惊失控,这看上去不像普通的车祸。
葛瑞福斯的右手摸上自己胸前束缚着背后剑的皮带,左手触上遮挡自己的那一层灌木丛,树叶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一些叶子的汁液混在一起,粘稠的触感让葛瑞福斯一阵恶心。愈发浓郁的腥味证明他走对了方向的同时折磨着他,胃部翻涌而上的食欲令他视线模糊,原地干呕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他拨开了那层被撞到单薄的树丛,一人一马残缺扭曲的尸体就那么撞进他的视线。人类尸体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身上仅剩的肌肉因为时间原因有些发紫,尤其是肩胛那像是被锐利的剪刀硬生生剪下了一块一样的伤口。视线上移一点就能看到被什么锐器钉穿过的头颅,因此葛瑞福斯无法辨认遇害者的面容,只能看到裂开的头骨里面没有大脑。马匹的待遇和人类差不多,只是保存了头部的完好,但腹部却被掏出了一个洞,伤口周围有着被腐蚀的痕迹。破碎飞溅惨白的骨片和两具尸体一起黏在了一张巨大的像是蜘蛛结出来的网上,丝线交织而成的网将他们固定在了死的那刹。
这可不像是人能有的力量,附近的树木甚至也被什么东西钉入过。树干中间因为被强行挤进锐器而留下了一个洞口,不少树皮崩裂掉落在地上,树干中间裂开的纤维挂在半空中随着风抖动。还有一些树干上虽然没有被捅穿的痕迹,但高处像是被什么爪子勾住过一样失去了树皮裸露在外面,似乎那个巨大的生物曾在这些树木上面跳跃过。
血族捕食人类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狼人也不会有能像这样把树干捅个对穿的爪子,这看上去倒像是某种拥有锐利的口器或者节肢的生物。
“我他妈就知道这个恩典不会那么简单,看看,这是造了个什么怪物出来,放大了几百倍的变异螳螂,还是变异蜘蛛?”这可不是他孤身能应对的东西,葛瑞福斯骂骂咧咧地想着,老天保佑他也得掉层皮。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两具尸体,清点着马匹腹内已经被血糊成一团的内脏,觉得数目不对数了半天发现缺了个肝脏。
蛛丝的一处貌似被破坏了,这里可能被调查过,看来怀疑这片林子的不只有他。他现在只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么一两个队友。
最起码不要让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调查的线索。
②河边
好消息,葛瑞福斯是撞上城外驻地的成员了。坏消息,全是死墓军。
本来想起之前在河边打捞可疑漂浮物时见着的那双在林深处注视着他的眼睛,想去河边看看线索。怪物应该不会光明正大出现在河边,他想。
可惜死墓军会。
他刚跨过一堆低矮的树丛,就听到一群血族围着一滩血迹讨论着什么样的血更加好吃。想着透过树叶观察一下队服,好家伙,黑灰色的羽毛堆在一起,没有一点杂色,他是撞上死墓军大本营了吗。
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擦着葛瑞福斯的肩滑过,他朝着源头望过去,这道血魔法的发出者提前被旁边白色头发的少年握住了手腕。
不然这可能就不只是一道警告了,葛瑞福斯心想。那位算是救了自己的少年,他感到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着过他,伴着轻快的笛声。
“路西,这人还有用。”
“看来这里并不是友善地带。”葛瑞福斯从低矮的树丛后站了起来,银剑在他背后和他的腿甲一起发出金属碰撞时沉重的铿锵声。
“年轻的血族……在勇火吗?”
葛瑞福斯看了一眼微眯着眼睛观察他的血族。他记得他,出任务时会带着鸟嘴面具的血族,名为艾德维亚,话语间自带一股贵族味,每次路过留意情报时都要先揣测一下简短的话语里包含了什么潜藏的内容。
“或许阁下希望我们能给背叛者迫不得已的到来举办上一场盛大的欢迎会。”被称作路西的血族说道,显然因为没有给叛徒造成一点实质上的伤害而不爽着。
“如果您觉得我们欢迎您的态度不符合您的期待的话,大可以把我们看作敌人,以另一种‘全新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还有我们。”戴着单片眼镜的贵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地面,暗示与他们为敌毋庸置疑的后果。
“说笑了,我还想保住我这颗来之不易的脑袋。厄尔庇斯先生,是吗?我听到过你的人类跟班和难民们对话,虽然他们更喜欢称你为少爷,他们很爱戴你。那么我想你和我应该都能清楚,和平是目前形势下最明智的选择。”葛瑞福斯移开了自己搭在胸前皮扣上的手。“你们可以看我作惜命的小人,但我想你们见到过那张巨大的网,面对那种怪物,多一个当炮灰总归算件好事。我不在乎阵营,只要没人试图谋杀我,这把银剑不会指向在场的任何一位。葛瑞福斯,火行骑士,各位?”
“埃莉诺,黑锋,你好。”一直在一旁独立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之外的金发女生发出来一声试探的友好。
“看来我没有自我介绍的戏份了,合作愉快。”厄尔庇斯碰了碰自己的单边眼镜,轻快地说道。
“你们围着这片血迹,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葛瑞福斯现在终于能直视一下面前这谈滩使在场所有血族食欲大起的血迹了。他眯着眼睛看着血迹后被压倒的草丛,草丛上不止有血迹,还附着细碎的白色骨片,被溶解的肉块里镶嵌着深蓝色的碎片,葛瑞福斯将那块细小的碎片拔出,将上边的血迹在衣服上蹭干净后就观察起来。这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外壳。
“像是人类被一种会分泌腐蚀性液体的甲壳类生物溶解了后被拖进了森林一样,可能过程中还被锐利的甲壳刺进了肌肉里。”葛瑞福斯说出了自己观察后的想法。
“不只是被溶解,而且被直接一击毙命了。”艾德维亚说道。
“肯定吗?”
“帕杰德看着那个人类在远处被拖着,就像是惊恐小说的常有的凶杀案现场,可惜太过恐怖,不适合写在我筹划的爱情小说里。而且这种浪费食物的行径不值得倡导。”
“他没有挣扎反抗,所以厄尔庇斯你可以写成惊悚强制人兽爱。”白发少年平静地说,似乎这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以及,帕杰德.默.德文克劳,告死者,合作愉快。”
葛瑞福斯把那块碎片收进口袋里。“德文克劳,你会吹笛子吗?”
“会。”
毫不犹豫的回答,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但至于是在哪里见着过面前这位血族,只能等事后再仔细回忆了。
“那么看来我们只能再进一次林子了。”葛瑞福斯拨开旁边的草丛,尽量不破坏掉外部那块被尸体压倒的痕迹,以便后来的人能发现这块地方的异常然后追上他们小队。“当然,我打头。”
“那祝愿你头不会被打掉。”
葛瑞福斯被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栽在草丛里,稳住了身子惊骇地回头看向刚刚还在和自己友好打招呼的埃莉诺。
“谢谢祝福。虽然祝福不是这么用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惊魂未定。
钓鱼……
葛瑞福斯将剑深深扎入地里,打量起眼前这条平静的溪流,虽然周围一同来打捞可疑物品的队员们陆陆续续的惊呼证明了眼前这条河并不平静。
余光瞥到了一条被钓上来的断手,葛瑞福斯更加坚信这条河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祥和。
钓鱼这种事情,他之前在军队行进中粮食不够又正好旁边有溪流的情况下尝试过几次,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经验,但那也只针对于鱼类,而不是钓一些……硬币,传单,书本之类的东西。
不管怎样,尝试总是好的,城内危机重重,城外即使其乐融融也不能松懈了注意,多了解点城内的消息有助于为以后做好准备不是吗。葛瑞福斯抬头望着高耸的城门:那里还留有队员在研究着如何破开它。
蹲下扫了扫地上的尘土,接着毫不顾忌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他开始调整起自己用从树丛里折下来的树枝和随身携带的鱼线鱼钩组成的鱼竿。树枝他测试过韧性,足够钓上一头不大的鱼,就算运气不算好,没吊上来线索而是钓上来条鱼,今晚队员们的晚餐也可以不用愁了。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钓上来的是死尸还是一张纸巾又或是一条小鱼,他都不会震惊了。这是他的习惯,凡事想好最坏的,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有条后路可退。
他把杆高高挥起再丢出,鱼钩打散水面溅起了一阵水花,没过多久鱼竿就开始上下颤动,葛瑞福斯眼疾手快拉起鱼竿扯起鱼线同时稳稳接住鱼钩上似乎是个椭圆的物体,万无一失。
到手的重量更如他所料是……
一根烧焦的法棍?不,是半根。
毫无疑问,凡事都想一堆可能性的结果就是永远会被出乎意料。
所以说这是个该被摒弃的坏习惯,给自己留点新鲜感吧!你个老家伙!他在心里边咒骂着不仅没东西吃还没线索看的今天。
捏了捏手中已经不再坚硬的法棍,泡满了的水分被挤出,沿着他手上的皱纹滑落。葛瑞福斯细细观察着这这半截法棍的断处,即使被泡涨了也可以看清那里似乎已经被烧得碳化。
城内,起了大火吗……
葛瑞福斯一边思考一边收起鱼线和鱼钩,用棍子刨了个坑将半截法棍埋了进去,以防还有其他人钓到重复的线索。
倒也不必这么早就抱怨,看看那些蛛丝马迹,线索是可以自己创造的。他对自己说。远处的人群传来阵阵乐声,无论如何,风息节到了,人们该向艺术屈服了,乐器也该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了,无论走到哪都会冒出来的吟游诗人开始颂唱一个又一个英雄。有些商人们或许已经就地贩卖起了一些小东西,葛瑞福斯能想起那副画面。无论到哪都时刻不安的人类却也同时无论什么时候都乐于在节日欢快地跳一曲舞。
葛瑞福斯拔起了自己的剑,靴子踩平了留下的坑洞,重新将剑背回背上,朝乐声的源头走去。
葛瑞福斯,原为帕希尔人,出生于第六恩典即将降临的前夕,直到第六恩典降临,永夜的到来与王公贵族的不作为使他17岁便心急如焚地入了伍。因为一直沉于战事久久没有关心亲事,后来在22岁回乡探亲时排除众议迎娶了自幼交好却丧失了生育能力的妻子赫斯提亚,并在此后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
1320年,葛瑞福斯因战绩优秀被任命为军团长,愈加繁忙的战事使他无法一直陪伴妻子,妻子便开始盼望着有一个孩子能陪伴她。终于,在1321年,葛瑞福斯与妻子领养了他们此生唯一的孩子赫克托耳,此时赫克托尔年仅6岁。
葛瑞福斯对自己的孩子予以了重望,期待他以后能成长为与自己相匹的战士,也与他一样为人类的开拓尽上一份力。葛瑞福斯在训练时时不时展现出高超的战斗技巧,希望让自己的养子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并更好地坚定决心,这些也的确令养子愈发强烈地想要展现自己,时刻期待着也参军入伍的那一天。
1332年,养子在全家的期望下入伍,并随从父亲四处征战。但在一次战役中,也就是养子17岁生日的那一日,养子选择独自带领一支分队战斗。但敌方突如其来增加的兵力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带着支援信号令牌的传信兵又在途中敌方刺杀,养子自此消亡在了那场战败里,尸首去处不明。葛瑞福斯悲痛欲绝却不得不继续强撑着身体手握着那块令牌——他养子最后的遗物与敌方抗战到底。令牌是由一个已经丢了半条命的逃兵送回来的,他本以为是军团放弃了自己性命所以选择逃跑,结果途中发现是令牌被拦截了,因抛弃战友内心有愧拿着令牌回到总部欣然赴往死刑。直到,空缺的兵力有了弥补,葛瑞福斯才在妻子与下属的建议中选择了退伍。
回到家中的葛瑞福斯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决定克服自己身上强烈的战争后遗症,两耳再不闻政事,与妻子好好地度过余生,以弥补这么多年来对家庭的忽视。但他却在归家四天后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自己两年多未见的养子。
他见到了自己的养子背叛了人类阵营,成为了血族,脚边是自己妻子的尸体,并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想起那个令牌,那个逃兵,他才明白养子并没有死去,而是在那场战役中被一名血族俘虏并欺骗,认为那场战役中是他的父亲将他作为战争的牺牲品而没有派遣援兵,并且认为父亲一直以来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位继承人而非儿子来看待。在一年多的洗脑之下,养子对那位血族交付了所有的信任并选择成为他的后裔。
而葛瑞福斯在此之前并不知晓以上的所有,他只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要求过高呃呃急于求成导致在战争中被血族抓走而心怀怨恨。对于儿子的愧疚感充斥了他的心灵,但同时身为一名战士他身上还有着铲除敌人责任。
无论如何,为了防止以后自己的儿子祸害其他人类,他只能挥剑向那个在他心中已经“死亡”的儿子,自心底地期望着可以与对方一起战死,让他们全家的尸体于明天一齐埋入土地,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听到过问与质疑。
最终在第二天凌晨,年事已高的他战败了,他的儿子也为自己能战胜一直以来看上去拥有着遥不可及的实力高高在上的父亲而由衷感到兴奋。
葛瑞福斯心里喃喃着自己的确已经到时候了,征战的人手染鲜血也必将遭到报应。他最后的一句话是允许他的儿子杀了他并带走他的头颅去邀功,因为这是他在两年前就犯下的错误,是他的疏忽导致了这一切,然后体力不支的他昏倒在地。
准备收下对方性命的养子却在此时看到了葛瑞福斯跌倒时从口袋里掉出的那块令牌。
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养子知道了自己母亲被杀死时拼了命也要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为他的错过感到很抱歉”是什么意思。
他幡然醒悟,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误会,一场命运的游戏,他的父亲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他的手里,他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并即将害死自己的父亲。但人类是脆弱的,更何况是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年过六十的父亲。身上有多处重伤的父亲就算没有人去杀死他,也随时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他只知道一个使对方活下去的办法,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后裔。
他当然愿意承担起这种风险,一种让对方不要因自己丧命的冲动充斥了他的脑嗨,他自然这么干了,在转化仪式的这几个月一直照顾着他父亲的起居。
但他却在父亲将醒的那一天被杀死了,只来得及在地上用血迹写下:活着。
各种痕迹显现出的手段表明凶手是个血族,大概是被他背叛的尊长。而那位血族大概是知道没有尊长的陪伴葛瑞福斯所体会到的就只有痛苦,便没有将他也一并杀死,只留下了象征着缄默之语一族的暗金色骨骼装饰。
葛瑞福斯醒来之后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身边是自己养子的尸体,而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适,因为这是他正式成为血族的第一天。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连忙冲出房间寻找一面镜子,而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血红色的瞳孔。
在妻子与儿子死亡的双重打击下,葛瑞福斯几次想要寻死,但又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为了使自己活下去背叛了尊长失去了性命,想起来自己身上背负了自己妻儿的性命,想起来源源不断的战争,想起来用血迹书写的那行字。他得活下去,至少活下去他还能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避免其他人也遭遇这种事情。更何况,还有那位毁了他儿子,毁了他整个家庭的血族没有被杀死,他有一堆事情可以干,而不是身负两条命却也幽幽地死去。死亡是他最后一位敌人,而不是第一个。
他本想好好地照顾一下家庭,却没曾想把自己的整个家庭都献祭给了种族之间在战争。他禁不住自嘲道。
在这之后的数十年里,没有指导的葛瑞福斯只能凭借着自己身为人类时的经验活着,他不屑于找任何血族来指导他,因为他仍然对儿子的事情耿耿于怀。期间他一边被自己的新种族带来的反应刷新世界观,一边重新打造着自己的世界观,如同一个刚刚降世的婴儿一样摸索着一切,却无人带领。同时他也努力寻找着自己的那位仇人,以此为自己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并渴望了结了这一切恩怨之后拥抱死亡。
1393年,蔽日之战爆发,在战争的混乱之中,葛瑞福斯有机会遇到了更多的同类,但同样因为战争,各个种族的战斗情绪高涨,在打探消息的时候他必不可免地与一些血族战斗并在其中逐渐学会了血族的战斗技巧与法术。
1395年,葛瑞福斯打探到自己的仇人早已经死在了战争之中,赖以生存的希望被破灭,自己磨炼的剑甚至还未出鞘。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葛瑞福斯疯狂地寻找着关于仇人信息的一切,在接触了一个古老的血族家族之后却发现他的仇人并非他想象中一个十恶不赦视人命为草芥的血族,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因为拥有强烈反战意愿而逃离家族束缚的反抗血族青年。
一切成见与仇恨崩塌,他默默地走回到了自己成为血族的那个地方,六十年的岁月让这里杂草丛生,葛瑞福斯劈开了杂草,打开那个房间的门。多年而来的经历以及一切的误会让他对血族不再抵触,他捡起了地上那只他当初绝对不会想触碰的,带有敌人意味的暗金色的手骨饰品,这个饰品被当时崩溃地跑出房间外寻找镜子的他忘在了房间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血族的气息,它
“对不起,父亲,我骗了你。但活下去,为了你还想继续守护的一切。”
他的儿子或许是出于愧疚心或许是真正的想让他活下去,制造出了被杀的假象自杀了,让他追寻了六十年一个虚假的仇敌。而那位在他眼里罪孽深重的血族,也不过是因为捡到了自己奄奄一息而身着军装的养子,认为他是战争的受害者,听了养子的叙述后又认为他是被一个战争狂热的父亲抛弃了,所以将他转化为自己的后裔,并为了这个决定逃离家族。
似乎一颗在一百一十五年前就环绕着他的子弹绕着时间转了两圈又一次射入了他的脑袋,他又回到了与妻子领养儿子的那一天,也回到了自己带着新身份苏醒的那一天。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
现在,你要为了什么活下去?
他撑着剑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间,似乎在这个房间里迎接着自己第三次出生,暗金色的骨骼在空中缓缓分崩离析,金色的粉尘在房间里弥漫。他推开了门,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道:
为了终有一天会降来的和平。
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过去。
为了终结一切的误会。
活下去。
同年,勇火教团被复兴,他选择背负着血族的身份加入了象征着人类阵营的勇火教团,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为战争的推进尽一份力,尽快迎接和平的到来。艰苦的训练对他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他早在此前经历过更大的折磨。
岁月变迁,从军团到教团,从将军到无名小卒,从家庭美满到孤身一人,他仍旧用双手紧握着他那把有半人高的钝剑,双唇似乎从不分开地抿着。有人说他无论是身材还是面貌都萎靡了不少,有人说他变得更加坚定不移了。但只有指上的银环才知晓他真正从未改变的那些东西。
1407年,人类与血族和谈。他所期待的和平终于到来。
直到1417年,第七恩典降临,种族间的争夺再次浮现。
1280年1月1号出生
1297年入伍
1302年结婚
1320年成为军团长
1321年领养养子(养子6岁)
1332年养子入伍
1332年冬季养子失踪
1334年1月1号退伍
1334年1月5号妻子被杀
1334年1月6号凌晨战败将死却被养子转化为血族延长寿命
1334年5月1号养子被杀
1334年5月1号正式成为血族
1393蔽日之战
1395年找到仇人
1395年加入勇火教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