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丘秋
《一场小型的时空穿越》
"牛顿三定律的适用范围仅限于宏观世界,并不一定能解释所有情况。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公式,物体处于运动时的质量比静止时要更大,当物体接近光速时质量也会趋近于无限大....."老师在讲台上声色动听的唱着知识之歌,或许下一秒我就要循着指引遁入宇宙进行一场光速旅行。
老旧风扇有节奏的吱呀声和窗外有韵律的蝉鸣配合老师四平八稳的音调正将这场45分钟的音乐会稳步推至尾声。听众们是如此陶醉,安静闭目不发一言。
我朦胧间看到前桌变成了一只鸡正啄食着身前的米粒。霎时一声异响惊扰了这方天地,本是迷迷糊糊的梦中景象分明化作现实冲击进入我的脑海,显然,刚刚那声巨响的来源是因为前方同学的脑袋如铅球般重重的栽向了课桌。
周围变得嘈杂混乱,淅淅索索的声音刺挠着耳道,仿佛这场交响乐有了高潮,让人愈加精神不少。
"你知道现如今人类最为行之有效的时空穿越方法是什么吗"同桌抛来的话题虽然很有趣,但我的大脑如今正处于开机前的准备阶段,暂时处理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我没有带任何思考就反问了回去:"是什么?"
"冷冻技术,通过冰冻封锁住肉体和意识,直到未来技术突破后的某一时刻解封,这就是可实施性最大的穿越未来的方法。"好像在最近看过的电影里出现了这样的片段。倒不如说,有这种情节的影视剧根本不在少数吧。我还期待我那平时9门功课考不出6门及格的同桌小脑袋瓜里能蹦出啥有趣答案呢。
"这样啊,你跟我打个招呼,等你老了我就帮忙把你折好塞进冰箱里。记得把遗产继承给我,拿来给冰箱交电费。所以你最好多挣点钱,这样把你身体保存到技术突破那天的概率就越大...."还没说完她就气鼓鼓的给了我一拳,真搞不懂,我又哪里招惹她了。我还想着即使我死了也要让后代一直将这具冰箱传承下去,我的家族绝不轻易背弃先辈嘱托。但是这一拳打的好痛,哼,等我快死了,到时候就给她随便找个地埋了。
"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就能做到穿越时空。"准备工作完成,我的大脑正式开机。
"诶?"身边的她故作可爱的歪头瞧着我。
"你想啊,人睡着后不也是处于无意识状态吗,对于睡过一觉再醒来的人来说,他实际就相当于穿越到了8小时后的未来。中间发生的事情,他既不知晓,也未曾经历。"
"既不知晓,也未曾经历..."同桌眨巴着眼睛重复着我的话,似乎是在快速消化信息。
"所以睡觉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时空穿越!"我掷地有声的抛出了结论。很好,那家伙被震慑住了,明显呆愣了好一会。
"要是在睡着的过程中失忆了,还能不能算作是当前的你进行了穿越呢..."随即,小脑袋瓜又思考了一项极具挑战性的辩题,我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付,啊不,应战!
"如果在睡觉时失忆,可以看作睡前的那个你在入睡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但是醒来后的你也并不能简单的算作一个全新的人。过去的事物无时无刻的影响着当下。新生的你依然继承了以前的身体,名字,社会属性.....
是不是很像那种穿越小说,主角魂穿到一个陌生人身上,抹消了曾经身体主人的存在,却又继承他的一切而活着。"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只是表现欲望让我无法停下。同桌瞪大了眼睛,我不确定她理解了我这抽象破碎的回答,却知道她这副姿态是作势要展开下一轮提问。
"假如假如,醒来后的人某一天重拾了以前的记忆,这算是某种复活吗。"来了,好奇宝宝。
"要看过去的这段记忆是否同时唤回了曾经的人格,如果对现在的那个人来说这只是一段陌生的记忆,在他眼里就像是第三者的观众视角看了一场电影。那他的行为模式还是不会作出太大变化,多出的记忆对他的影响也极其有限。"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困惑,因为此刻我的思考已经陷入了混乱,回答里充满了诡辩。
".....那你说,机器人会不会有时空穿越这种概念,毕竟我们刚刚讨论的穿越其实都是意识的穿越吧,意识跨过时间,意识从身体转移。机器人应该没有意识。"
同桌似乎仍旧对这场讨论充满兴致,话题已经开始偏离到外太空了,小脑袋瓜脑洞真大。
"人类的意识也是由无数单一的神经元组成,要与之类比的话,应该就和机器精密的电子元件所串联起的的电流回路差不多。
机器可以从内存里读取旧的数据,但无法在其之上进行演化,它的底层运行逻辑仍是取决于编程者最初所设下的框架,而不会受这段数据的影响。
所以机器的每次启动都只能算作旧事物的重演,它只有过去,没有未来......"
下课铃声响起,我们终于结束了这场关于哲学与科学的讨论,嘛,实际只是两个顽劣子弟在课上开着天马行空的小差。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中饭过后我们需要照例进行午休,上天保佑,希望不会在这场小型的时空穿越中忽然失忆。
我没有去吃饭的兴致,选择在座位上撑着手发呆,班上不仅只有我未曾奔向食堂,中学生似乎很耐得住饿。
大部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要开始午睡了,同学们收拾好桌面,我忽然觉得这个氛围有种庄重的仪式感。同桌眨了眨眼,对我作出了午睡前的道别。
我悄悄的摁下了身体上的某个按钮,设定好了重启时间。
"未来再见~"
作者:【十一招】丘秋
《离群的鸟以及它的今后》
不像现在已经完全成为家里蹲的我,小时候却是双层防盗门也关不住的猴子。吃完饭总要到外面溜达到很晚。现在想来爸妈也挺心大,我对他们那时候在干嘛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玩,缺失了回到家里的记忆。
通常我的伙伴就是小区里的一群野孩子,彼此都不知道姓名,竟也玩得很开。大部分小孩子天生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与之匹配着的也多是像疯子般追逐吵闹的游戏。
在我们跑来跑去追追打打的时候,经常有个穿着连帽衫戴上帽子双手插兜的家伙,散发一股孤高冷漠的气质,像幽灵般在活动场地边缘注视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出闹剧。
或许是有人感受到了这种凝视的冒犯,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格格不入。孩子里有人因为她的雀斑给她起了个不太讨喜的外号,有那么几个人也跟着喊起来。
而我当时只是觉得人家好酷,脸上的雀斑明明也很可爱,再回顾现在的流行趋势,这么看来我有着很超前的审美诶。
最初的接触好像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提问,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竟开始聊的热络起来,大概是因为她也经常会在外面呆到很晚才回家。她聊的东西总是带着一丝稚嫩的故作深奥,我听不大懂,回也回的天南地北。嘿,你别说,我当时觉得有意思极了。
太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现在还有着印象的画面是某次夜里我们聊到喜欢的颜色。我回答蓝色,她看了看我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呢喃着说喜欢黑色...
后来她好像是搬家了,我升上六年级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
嘛,故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
高二分班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个人来一段自我介绍,我站在讲台上介绍完名字瞥见坐在教室角落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孩子,之前打好腹稿的自白忽然忘的一干二净,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喜欢黑色。
现在回忆起那个场景也会感觉很羞耻,我在台上站了半晌,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最后是班主任轻言提醒让我先回座位,真是个温柔的人。
到了新的班级,不出一周大家就陆陆续续找到了一起玩耍的伙伴,除了她仍是孤身一人...好叭,我只是想极力渲染一下她的独特。班里应该也有其他独来独往的家伙啦,只是当时的我没空去关心罢了,高中对于那些孤单的人似乎温柔很多,没人会去在意或招惹那些不起眼的家伙。
她应该早就忘记我了,我们俩座位隔得很远。在我偷偷观察她时,对方也会偶尔抬头。我会在眼神交错前装作环顾四周扭转视线。哼,圣斗士星矢的曾说过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我曾因为演技优秀而负伤,这岂不算是了不起的嘉奖。有这么出色的技巧,我肯定没有被发现。
下课期间她要么趴在座位上睡觉要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也不见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互动。
开学半个月后的一次体育课,散场后看到她往图书馆走,我终于忍不住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假意也要去看书。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我感觉自己声音在发抖,我的行为会不会有点刻意了。
"唔嗯...我也不想啊,可是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她回过身看到是我,略微鼓起嘴嘟囔着。
"这样啊"
诶?!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和语气,我表面镇静然而内心翻涌。宛如撒娇一般的对陌生人吐露出真实想法。原来不是冰山系而是天然呆吗。
"与其说是一个独居生物,不如说是一只离群的鸟"
本来存在于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何时从嘴里念了出来。我可以从她抖动的双肩看到对方极力忍住的笑意,我抿着嘴掩饰羞耻,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和双耳在发烫。本来是想让对方觉得我是个会思考深奥事情的人,结果彻底失败。
她忽然转头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珠紧盯着我,冒昧问道:"那你要和我玩吗!"
我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脑袋却好似本能反应般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那天最后我们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玩起了乒乓球,两个体育白痴几乎每个回合都是很快就结束,捡球的运动量比起打球要多的多。为了不捡球,明明没有接住的球她还会假装空挥把球扫到我这边....这不是耍赖吗。
从那之后我们每节体育课都一起活动,或散步或看书,偶尔下课也会一起聊天。
她是走读生,某次散步聊天她说想要寄宿,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肯定更喜欢校门外的生活吧,我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啊,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家里也不喜欢我..."
感觉会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话题,我沉默着没有回应。她看了看我,再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在操场一前一后走着,尽管实际距离没有拉开,但总觉得对方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气氛似乎朝着超级不妙的方向在前进。
紧张已经让我的大脑开始胡乱运作,我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好像听到了远处班级同学的起哄声。忽然的身体接触似乎是吓到了她,对方像是触电般抖动了下身体,我也慌忙抽回手。她转过头,露出了困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唔,好受伤。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想要学校马上地震,足以让我快速找到一条裂缝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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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小时候算命先生曾给我算过八字说我会克及父母,家里人生气的把那算命的骂了一顿,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直到12岁生日那天,父亲在给我去买蛋糕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失去了右腿。
从那天起家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异常沉重,一种难解的郁结缠绕在每个人心里,令人难以忍受,我只能频繁出门透气。
可是出了门也不知道干什么,世界上的喧闹都和我无关。我感觉自己像个游魂,空洞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我开始喜欢起黑色,黑色的外套,黑色的书包,黑色的文具袋。
我被一种无形寒冷的气场裹挟着,它粘稠到周围人也能感觉得到,以至于没人愿意靠近,甚至连小孩言语的冒犯都让我觉得更加温暖。
"喂,你怎么老是一个人啊,不和我们一起玩吗?"某天一句意料之外的提问,是来自一个小男孩的鲁莽搭话。
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模糊发酸。
那以后我的视线便总是停留在那名小男孩身上。他经常过来找我,我也得以把许多思绪混乱的话倾诉出来。
大多数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什么。但我们还是能顺畅的进行聊天,很是神奇。
后来爸妈也许为了改变家中的氛围而努力,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我没来得及和那名男孩进行道别。但是爸妈的努力失败了,在我步入高中的时候,他两之间的嫌隙终于发展到离婚的地步,我也为此留了一级。
我和他再次相遇是在高二分班。讲台上有人半天没有开口,我好奇看过去,一眼认出了他,是那名男孩子。我为彼此的重聚而雀跃着,庆幸我的小规模奇迹,只是,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好像是忘记了?!他从来没有往我这边看过,到底在看哪呢!也没来找过我!怎么这样!我烦闷的在本子上乱涂乱画着。竟然不记得我了,我才不要去找他。
对方没有认出令我越来越焦虑,可我又鼓不起勇气相认,万一人家认出了我但又无视了呢,也许他根本就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乱七八糟的想着。
没想到后来一次体育课上,我终于等到那熟悉的声音。又是同样的问题,这难道是他搭讪女孩子的技巧吗。
我们像熟人旧识一样热络的聊着天,他大抵是认出我了吧。没有特意说出口,我享受着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某次聊天的话题被我弄得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圆场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混乱的思绪霎时占满我的大脑。
噫噫噫噫咿!怎么回事,这家伙竟然如此轻薄!诶怎么!怎么又收回去了,你在干嘛!继续握住我的手啊!
————
我笨拙的动作似乎略微取得了些许成效,能感觉到之前冰冷的气氛终是缓和了一些。
但她还是一言不发,红着脸气鼓鼓的,像一只被冒犯的河豚。怎么办,要道歉吗
“对...对不起”
“笨蛋”她小声嗔责道。
我们的肩膀相互碰撞,良久,我的耳边传来一句幻听。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