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缓缓没入海平面,天空披上了一层橙红的薄纱,小金街的街灯随着夜幕的降临悄然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渐暗的天色里叫人心生暖意。
陆淮嚼着一串团子,晃晃悠悠地朝着小锻冶屋走去,小金街人声鼎沸,来自异国的商人操着各种口音叫卖着。
“喂,野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淮的拇指下意识在刀镡上轻轻滑动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啊啊——真没礼貌啊,掌柜的,这不是有姐姐们牵着我的狗绳吗。”她稍稍拖长了音调,回头看汉考克从后面快步走来,一头金发在街灯下微微发亮,暗红的镜片一如往常遮住了他的眼神。“哈哈,开个玩笑。” 男人走上前拍了拍陆淮的肩膀,“正好碰到你,有个大活儿。甲人族那边托我找靠谱人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够意思吧!”
陆淮咽下最后一口团子,挑眉问道:“哦?甲人族的委托……他们手上的古董可是实打实的,掌柜的果然好手段。”汉考克轻笑几声,“这么说话可就生分了,去第一防波堤吧,我们边走边说。”
不同于小金街的热闹非凡,第一防波堤已陷入一片沉静,潮湿的海风卷着鱼腥味灌进鼻腔,在皮肤上留下咸涩的细小结晶。只剩三两个晚归的脚夫刚收拢缆绳往回走,小锻冶屋的烟囱冒出微微的火光,打铁声掩盖了二人的脚步。有水声由远及近,汉考克跟水中的甲人族打了声招呼,“算盘老兄,你不是要找帮手嘛,我这就帮你找来了,陆淮。”陆淮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汉考克继续介绍,“这位是算盘。”
算盘从水中探出身子,打量着陆淮,开口说道:“此次委托是要前往狱之盖,消灭那里的魑魅魍魉。”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陆淮,“信上说得很清楚,那些邪祟若不除去,恐会给红玉海带来大祸。”
陆淮接过信,快速扫了几眼,眉头微皱,“狱之盖?典膳镇鬼?我可不信鬼神之说,不过既然是掌柜的介绍,我自然不会拒绝,至于报酬——”算盘连忙道:“早就和掌柜的商定好了,报酬丰厚,甲人族向来不亏待帮忙的人。”
陆淮正欲开口答应,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我还得去小锻冶屋打声招呼。”
算盘眼睛一亮,“越快越好,明日清晨,咱们在狱之盖入口汇合。”汉考克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说完,他掏出一锭银子抛给陆淮,“这是定金。”
陆淮稳稳接住银子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打趣道:“呦,掌柜的出手就是阔绰,多谢啊。”三人又聊了几句任务细节,汉考克和算盘便告辞离开了。陆淮将银子收好,转身朝着小锻冶屋加快了脚步,她新打的刀正巧能取,明天便是试刃的好时机。
“我打算向艾洛莉亚求婚。”
正在钓鱼的小伙子盯着海面放出了豪言壮语,用力抿了抿嘴,给自己打气的声音有些磕巴,“我们这么相爱,她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姑娘,我、我恨不得把心都给她,她也说想要个家庭,所以——”
“所以在这个空气里都飘浮着爱情的节日,你难以抑制这种冲动,准备和她迈进人生的新阶段?”瓦伊拉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草帽,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好朋友,“先是一场浪漫的求婚,要在家里?还是在外面?然后你们去十二神秘石前面祈祷,啊,那边就有一个,你可以现在就去发誓对艾洛莉亚的忠诚,说不定命运女神会保佑你求婚成功。”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眼看着好友似乎真的要收拾东西出发去妮美雅秘石,阿尔纳慌忙站起来阻止他,一时间手脚并用,还被一边的鱼竿绊了一下,险些把鱼竿碰进海里,瓦伊拉一把抓住这个可怜人的鱼竿塞回他手里,打开刚才折起来的躺椅,在“她还不一定答应呢”的嘟囔声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啊…那你先准备求婚吧,我的兄弟,需要帮助就来找我!”瓦伊拉迅速找到了新的思路,“你想好在哪里求婚比较浪漫了吗?我可以给你在餐厅里留个靠窗的桌子,旁边空着没有其他人,桌子上有一瓶带着露珠的鲜花,窗外是利姆萨罗敏萨的夕阳……”他伸手比划着,就好像他的左手边真的是日落海景。阿尔纳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眼神逐渐飘忽,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手势看向一旁,冒险者和佣兵们挤在不远处的栈桥上吵吵闹闹准备上船,黑涡团的几个漩兵正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和艾洛莉亚好像也是在差不多的情景认识的?他刚从外面执行巡逻任务回来,下船的人挤挤攘攘,他无意间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姑娘,短短的卷发在正午的烈日下像是发着光,晒成小麦色的脸上还有浅浅的雀斑。姑娘注意到他的眼神,挑眉笑了笑,他看得愣了神,差点被急着往前走的人群挤得仰面摔倒——想起来了,瓦伊拉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站稳,就像刚才抓住他的钓鱼竿一样。
那年瓦伊拉还没研究出怎么在异国他乡做出熟悉的味道,总在跑来跑去寻找新的食材,这次不知从哪买来了一袋青色的番茄,还在船上偶遇好友的时候大方地塞给他两个,然后看着他被酸到怪叫,大笑着表示这次的味道绝对带劲。阿尔纳一路上想了四个报复他的点子,但是后面瓦伊拉拎着他安全走下船,还帮紧张到说不出话的他要到了艾洛莉亚的联系方式后,他迅速抛弃了那些想法,拉着好兄弟吃了一顿充满感激的烤肉。
“……然后她一转头,隔着桌子上的烛光,你正拿着戒指等她看过来呢。你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样?”回过神来的时候瓦伊拉俨然已经构思了一个完整的求婚流程,迅速的程度让人怀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阿尔纳突然忘了刚才想到哪里,脱口问出了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问题:“你想过要结婚吗?”
瓦伊拉正在玩抛接草帽,听见这话顿住了一下让草帽砸到了脸上。他狠狠地拿开草帽坐起来看着犯傻的朋友,“要结婚的是你,说什么不相关的话!真扫兴。”
“不不不,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遇到艾洛莉亚的那天,我记得你去找她要联系方式——当时我还担心你也喜欢她了,万一她更喜欢你这样主动的男人呢——你把袋子甩到肩膀上在纸上写东西的样子还挺潇洒的,我以为你,呃,我以为你迟早也会这么和一个你喜欢的姑娘这么发展起来,现在也没有吗?
“没有,没有!”瓦伊拉手一挥又躺下了,“你浪漫的回忆里怎么还有我的戏份?哦,那天的烤肉还不错,我从里面还发展了点灵感。但是听着,我不玩你们那种感情。两个人就这么绑在一起,关起门生一堆孩子,从此组成你们温暖的小家庭?”他说着打了个寒战,捋了捋耳朵上的毛,“艾欧泽亚人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太可怕了,当然,我会祝福你们,但是你下次和我去萨卡图拉尔看看,就别再用你们那套来要求我了。”
阿尔纳回忆了一下众阳之民那种不同寻常的风俗,不由得对好友的感情生活产生了悲观的预测,“那你爱上谁的时候要怎么办?你不留在她身边,也没法阻止她找其他人——”打断他的是伴随着丰富肢体语言的反驳:“我的兄弟!爱情!爱情是你的全部了吗?如果不是在和你计划求婚的事情,我现在就该坐上那艘船,”他指指那艘正在收起舷梯的船,“然后去看看让那帮好战分子这么激动的活动是什么,而不是浪费美丽的春天在这里讨论我不存在的爱情。”
鱼竿前端抖了抖,瓦伊拉打个滚跳起来开始收线,拎起来的是一只大个的罗斯利特牡蛎,他掏出小刀撬开外壳,抄起脚边的半瓶柠檬汁滴了一些上去,于是这海洋的馈赠不到一分钟就变成了鲜美的午餐小点心。
“你一定是饿了,才这么多愁善感,”瓦伊拉用牡蛎壳打了个灵活的水漂,刚开动的船上传来几声叫好的口哨声,“我有几个松饼,山岳地带的口味,你在我的袋子里翻翻。吃饱之后我们再说你求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