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41【守护天使】那么,在恒星之外再见吧!
作者:【十二招】天行
评论:求知/笑语
预警:本文为游戏《憎恶阴霾》(shadows over loathing)私设主控玛蒂娜·莫里斯的同人,存在关于《憎恶阴霾》包括主线关键剧情的大量剧透,请谨慎选择阅读。
summary:“……这里好黑啊。”
世界末日和玛蒂娜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至少当她亲眼见到这一切的时候,眼前的所有都和小时候叔叔穆雷跟她说过的完全不同:没有为毁灭的世界吹响哀悼号角的守护天使,也没有来自地狱的恶魔狞笑着向她逼近——噢,如果说刚才他们打爆的那堆眼球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算得上是恶魔的话,那就算了吧。
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十秒钟——或者是更久一点之前,玛蒂娜记不清楚时间了。她向来不太记得细节。总之,不久之前,她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而当他们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他们、它们或者是祂们,都在眨眼间消失了。就像魔术师们从帽子里抓出来的兔子和鸽子,凭空消失的一样令她费解,于是她望着不见尽头的漆黑,只好尝试着大喊道,你好?
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这究竟该不该说是黑色——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这让她不知为何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无法照顾她,便临时将她寄养在了穆雷家里。穆雷并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但他偶尔也会给玛蒂娜讲起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与经历,在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穆雷就坐在她的床边,她没有开灯的卧室之中,轻声讲述着那些未曾被口耳相传的故事。穆雷曾经骄傲地向她吹嘘自己店里的古董,说它们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但在六岁的玛蒂娜眼里看来,穆雷本人和他的故事比起他的古董要更有价值。
但正如先前所言——穆雷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人。换句话说,任何事情的优先级都会排到玛蒂娜之前。往往电话的铃声响起来,那还没有讲完的故事便会戛然而止,伴随着被打开又关上的门的声响,一切又会再一次回归黑暗。
在黑暗里,有比没有更可怕。天花板上传来的水滴声、虫子或是老鼠在地板下穿行的窸窣声、窗外遥远而模糊的汽笛声……一切的声音,一切的气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年仅六岁的玛蒂娜在那时学会了和天花板对话,祈求它不要再自己睡着时张大嘴巴;又或者是描摹出一个温柔的守护天使,他有着和穆雷以及母亲相似的面孔,陪伴在自己的床头,为她轻声哼唱母亲唱过的摇篮曲。
而现在,十八岁的玛蒂娜沿着六岁时的记忆,轻轻地抬起手。她伸出手指,试着在自己蜷缩起来的双腿上写字。她不确定那还是不是自己的腿,但至少值得庆幸的是,她还可以触摸到一些实际的东西。她模仿着从前穆雷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开始给自己写下一个又一个同样未曾被人口耳相传的故事:走向衰败和凋零的城市、从未停下过的大雨、没有那么温柔的仙灵和在沼泽中布道的鳄鱼圣人……一个接一个,连贯的逻辑在反复无常的思绪中逐渐被模糊,就像不断摩擦过的铅笔的碳痕,她曾经努力地在学校的试卷上作答,但最终得到的成绩是一份写着严重处分的通知书。理由是打架斗殴。于是她辍学了。她待在家里,再也没有出门过,直到穆雷的那封信再一次把她拉回现实。
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在不断地书写的时候,玛蒂娜偶尔会冒出这个想法。故事的真实性再也无从验证,因为这片黑暗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尽管她满可以像一个独裁者那样宣布任何事情都由她定夺,但她已经见过一个那样的渴望成为独裁者的人了,那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无论是决定什么,或者是强迫别人决定什么。满载着恶意的记忆沿着她的思绪掠过她的脑海,令她回想起一些熟悉而又不堪入目的梦境。她只能尽快抛弃那些想法,继续把故事写下去。
……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它们就像被擦完的橡皮一样消失在了她的感知中。于是她放弃了书写,放弃了讲述,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黑暗里。就像六岁时和天花板对视一样,十八岁的玛蒂娜凝视着它,注视着它。
“叔叔……”
玛蒂娜哭了。尽管她并不想哭鼻子,因为她八岁时就发誓自己不能再因为被人欺负而哭鼻子,别的原因也不行。
但现在,那些记忆正在褪色,在黑暗之中,缓慢地溶解。
“……这里好黑啊。”
Vol.240【微醺】弗洛伦丝微醺的下午
作者:【十二招】天行
免责MODE:笑语
预警:本文存在涉及游戏【脑叶公司】和【憎恶之西】内专有名词设定和微量剧透,如有需要避免剧透请off,专有名词设定(大约)不影响理解和阅读。
summary:在我们那儿,厨师和法师是一回事儿。
当霍特纳德听说主管已经去了前线准备支援大型作战的委托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大事不妙,于是他急忙给赫米尼亚诺打了电话,理所当然的,没有接通的回应。那一刻霍特纳德知道自己要完了——尤其是听到开门声和熟悉的哼声的时候,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十分钟内能不能把自己的遗书写完。
“我回来了!……奇怪,人呢?”
下午一点四十三分,弗洛伦丝哼着歌,提着刚买的啤酒和威士忌,从外面回来了。虽然她知道下午人少可能是因为午休,但像现在这样整个事务所空无一人还是头一回见——午饭都没有开始的痕迹,这群人现在到底哪里去了?她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左瞧瞧,右看看,愣是没有撞见一个人影,这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人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喂——”她一边喊一边往地下室走去,“赫米?霍德?你们在哪儿?”
就像是死神的召唤。躲在手术室的霍特纳德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边祈祷自己藏在手术室不要被弗洛伦丝发现,一边思考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应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弗洛伦丝的晚餐邀请。说真的,他宁愿在外面吃些垃圾食品也不愿意面对弗洛伦丝和主厨不相上下的手艺作品——光是回想起来都足以让人做上好几晚的噩梦。
“噢!霍德——”
可惜霍特纳德的祈祷并没有被听见。弗洛伦丝一脚踹开了手术室的大门,看见桌子底下的霍特纳德。
“你在这儿啊!咦,你怎么在手术台底下?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霍特纳德尴尬地从桌布下面爬出来,“呃……找我有什么事吗?弗洛伦丝前辈……”
“其他人呢?”弗洛伦丝张望了一会儿,“事务所现在就你一个吗?”
“这个嘛,呃……”他挠了挠脸颊,“主管……主管说前线有大型战役需要支援,所以,就带着事务所剩下的人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我们有需要可以去问路易斯先生他们帮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好事务所……噢,对,阿布尔先生应该也会和我们一起的。”
“阿布尔?”弗洛伦丝有些疑惑,她还没见过这个人。“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吧?”
“呃,嗯……对。”
“那可就太好了!”
弗洛伦丝欢呼一声,听得霍特纳德心惊胆战。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径直转过身去就往外面跑。霍特纳德犹豫半秒,出于看着对方不出乱子的想法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弗洛伦丝前辈……!”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准确来说是从地下三层爬上来。“你、你要做什么……?”
“炖牛肉!”弗洛伦丝一边摸着自己刚拿回来的酒袋子,一边说,“我早就想试一试了!正好大家不在!”
“炖、炖什么?”
霍特纳德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开始思考自己离尚在人世还有几分钟。不说别的,弗洛伦丝的厨艺光是领教旁观一分钟,都足以让人明白生化危机四个字的含义,更令人发指的是当事人对此毫无自觉,理直气壮地宣称“在我们那儿,厨师和法师是一回事儿”,说自己既然是魔法师那就等于是个合格的厨子,丝毫不知自己的炖锅能够不通过接触就杀死多少生物,甚至有一次在厨房里做什么“奶酪腌制豆子”,害得大家以为她把厨房当成了实验室,在研究什么生化武器,路过的苍蝇都被这阵味道熏得像是迎面打了个巴掌,抽搐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最终还是塞缪尔先生出面,捏着鼻子把弗洛伦丝从厨房里拎出来,才算解决了这回事。霍特纳德对那时塞缪尔脸上的表情记忆犹新。他实在不敢想象敢拿啤酒和威士忌炖牛肉的弗洛伦丝最后会捣鼓出来什么玩意。
于是他贴着墙壁,想趁着弗洛伦丝还沉浸在碎碎念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开溜,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弗洛伦丝却大手一伸,凑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会帮忙试吃的,对吧?”弗洛伦丝笑眯眯地邀(威)请(胁)道,不敢摇头的霍特纳德脸色苍白,被弗洛伦丝绑在了厨房门口的座位上。而弗洛伦丝卷起袖子走进厨房。
“放心,你就乖乖看着就好了。”
苍天啊!首脑在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要遭现在这种孽!霍特纳德在心里泪流满面地哀嚎道。只可惜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坐在椅子上看着一项罪大恶极的犯罪产物的诞生的过程。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上去就很邪恶的牛肉——据弗洛伦丝说那叫“奶牛”,但霍特纳德怎么也没搞明白那坨莫名其妙的玩意到底是怎么和“奶牛”挂钩的。他看着弗洛伦丝把肉洗干净,随后费力地切成了各种歪七扭八的形状,然后是蔬菜,看起来弗洛伦丝不喜欢吃洋葱也不喜欢吃卷心菜,只切了胡萝卜和土豆;霍特纳德看着她把这些做完,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久久地站在料理台前什么也没做。正当他以为弗洛伦丝终于要直面现实放弃了之后,她拿起锅,开火,然后把肉还有蔬菜都倒进锅里。顿时,噼噼啪啪的响声像是尖叫一样充斥在房间里,仿佛牛肉和蔬菜的哀嚎冲出走廊,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令霍特纳德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他打赌牛肉绝对不是这个味道。
偏偏离这阵小型灾难最近的人对此毫无自觉,甚至还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有模有样地拿着汤勺,搅拌着炖锅里的食材(其实霍特纳德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放水进去),配上架子里颤抖着的调料:盐、胡椒、黄油……最后是酒和奶酪。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并没有让那阵难闻的气息变得可以接受,反而使它们闻上去更像是一种世纪末的遗憾,连来自地狱的硫磺味在这阵味道面前也要自愧弗如。霍特纳德咽了口唾沫——他发誓这绝对不是想吃的信号——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往厨房外面的方向挪远了一点。
“做好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离远一些,弗洛伦丝就端着锅,大喊着自以为高兴的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霍特纳德看着那盘不知名的粘稠物,心想泔水会不会要比这个美味一点。
“趁热吃吧!”
弗洛伦丝招了招手,霍特纳德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他闭上眼睛,心一横,用舌尖抿了一口。
不,这根本不是人能接受的味道——在味蕾触碰到它的第一秒,霍特纳德的大脑就告诉了他这个事实。舌尖上所有的感官都因此发出绝望的尖叫,但折磨才刚刚开始:蔬菜生得过头,仍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与涩味,沿着食道渗进鼻腔,仅仅只是一点也挥之不去;肉没有熟透的味道,半是焦糊的苦味半是没有熟透的腥膻,混杂在劣质的啤酒的酸涩里,恶心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叫全身的神经都因为这股味道开始战战兢兢,高度警戒。世界上最难吃的料理也没有这个恶心了,就算是主厨也……
“这是什么味道……?”
从门外走进来的阿布尔拧着眉头,鼻头和眉毛一样皱巴巴地缩起来。他看着弗洛伦丝,又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的霍特纳德。
“这是……?”
“我在炖牛肉!”弗洛伦丝说,“你也要来尝尝看吗?”
“呃,这个……不,”阿布尔决定先给路易斯先生打个电话,叫他赶紧联系医疗小组。“……我已经吃过东西了,谢谢。”
于是弗洛伦丝只好自己解决这一份甜蜜的负担——虽说不算完美,但至少酒味很浓,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将一锅的炖肉都扫干净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了醉醺醺的红晕。她打了个嗝,咕哝着趴在了桌子上,做起了一个又一个梦:火车、奶牛、商队……她,他们,在这个离故乡异常遥远的下午,都喝得酩酊大醉。
就不编码进正文里影响阅读体验了所以↓
而当赫尔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把昨晚的情况告诉了她。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觉得很热。”面色潮红的仿生人攥紧衣领,“根据我的检索结果,和这份结果最接近的感觉应该是……坠入爱河。赫尔缇,我这是恋爱了吗?”
但检查出来的结果却让赫尔缇倍感无奈。
“不,你只是脑子进水了。除湿器为了救你的脑子过载了,坏了。”
Vol.239【水】在这潮湿的春夜里
作者:天行
免责mode:笑语
summary:在这微凉的、潮湿的春夜里,他的中央处理器却发烫得反常。
这个时节的空气湿得像是没拧干的毛巾,仿佛用手轻轻一碰就能捻下几滴水珠来,用她听过的老话来说,“河水在空气里流淌”大概也不过如此。赫尔缇打了个哈欠,一边拉开窗帘,一边用手指随意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这个潮湿得过分的时节里,不到两天就油滑得令人难受。说是一场季节性的灾难也不为过。
“早上好。赫尔缇。”
“早。”
走出房间就能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煎蛋、培根和烤吐司。小麦被烘焦的味道永远是她的心头好,所以每天的早餐里它也成了被固定的那个选项。她潦草地洗漱了一番,坐到桌前,打开着的电视尽忠职守地播放早间时段的新闻——民用仿生机器人项目再次取得重大突破,有望在今年下半年大面积推广。
“今天的早餐是烤吐司和培根煎蛋,鉴于您的身体还在休养的恢复期,我将啤酒换成了牛奶,请趁热喝。”
自从她离开科学院之后,这个不再由她负责的项目频频取得进展,上新闻的次数多到她甚至懒得去计算。她对此并没有半分抱怨。科学院虽然能剥夺她的所有在职成果,却不能偷走她私藏的个人项目。
于是他站在这里。她的个人项目:名为肖恩·塞德里克的仿生人。
“我又不是纸糊的。”她嘟囔着抱怨道,却还是伸手接过那杯牛奶,趁热喝了两口。“对了,最近天气不好,你的身体怎么样?今天下午还需要我给你检查一下吗?”
“请放心,机体平衡功能正常运行中。”
赫尔缇并不喜欢他像一台机器一样的口吻,但也只有这种说话的方式才能提醒她:他并非那个真正的肖恩·塞德里克,而只是一个出于私心的个人项目。所以她一直没有纠正他。尽管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他必定会改正到直到她确认完美的地步。
“那我下午就在实验室不出来了。到晚饭再叫我。”
“研究显示,不规律的进食对您的身体健康毫无益处。”
“我的身体我说了算。”
她一点没有要和仿生人据理力争的心思,像一个独裁的皇帝一样蛮横地宣布完结果,便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口早餐,转身离开餐桌,一头钻进了家中的小型实验室。早已习惯被如此对待的仿生人什么也没说,那双用金属而非生物材料做成的眼睛只是闪烁了一下,便按照往常的安排收拾好早餐的餐桌。接着是例行的家务,赫尔缇向来不是个关心琐事的人,假如他不负责的话,那么不出三天这栋屋子就会沦为垃圾场的胚胎。为了避免机体运行的环境过于恶劣,他便自发承担起了这项任务,即使赫尔缇并没有给他设定这份要求——她甚至没有设定过除了让他维持正常运行以外的要求。小到每日的问候称呼和餐点,大到他应该如何对待她,以及这一切的“世界”,赫尔缇一律没有回答过他。他只能不断地摸索、学习、反馈,但赫尔缇常常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时间一晃而过。直到太阳落山,实验室仍然没有传来动静。于是他放好最后一份汤锅,走向实验室去敲了敲门。
“赫尔缇。”
没有回应。
他拧开门把手。值得庆幸的是,门没有锁,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门,因此也能将算不上整齐的室内一览无余。工作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半成品和零件,以一种算不上美观的方式存放着,而另一旁铺满草稿纸和测绘工具的书桌上,赫尔缇正趴在上面均匀地呼吸着——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于是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赫尔缇,醒醒。”
没有反应。或许他现在更应该将做好的晚餐放进保温箱。他判断道。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手却忽然被拉住了。
“别……”
是赫尔缇。他回过头去,闭着眼睛的她正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肖恩、别走……不要再……”
尽管他清楚,这极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在做梦,在做梦的人,讲出怎样离奇的话都是有可能的。但不知为何,他的中央处理器开始发烫,用于推演逻辑的部分正在超负荷地运转,令他不得不僵直在原地。
或许只是天气的原因。他的运算结果如此告诉他。他的中央处理器发烫得反常,一定是因为这微凉的、潮湿的春夜。
Vol.237【密码】归乡
作者:【十二招】天行
免责MODE:笑语/求知
预警:本文为游戏【憎恶之西】中NPC苏西xPC弗洛伦丝的同人,存在有关【憎恶之西】及续作【憎恶阴霾】的部分内容剧透,有关NPC的身世经历存在致死量捏造内容,若能确认接受存在如下内容,请继续:↓
summary:苏西过得很好。
当弗洛伦丝再一次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的时候,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她所陌生的样子:昂贵的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犹如茂盛的钢铁森林,走在路上的行人精神萎靡,神色匆匆,唯有洛杉矶的天色仍然阴沉而潮湿,令她感到一丝怀念般的熟悉。
一切都变得迥然不同,她甚至无从问起弗里斯科在哪儿,只好先找了个旅馆避雨,结果迎面而来的报纸糊了她一脸,带着雨水和尘土的腥味叫她难以把脸从油墨味的灾难里挣脱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摸索着墙壁到一间门里,她想说侍者劳驾麻烦把她脸上的报纸取下来,可不知哪儿来的文化让对方只是冷冷地告诉她:洗手间在右手边。
哪个左手边?弗洛伦丝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只好摸着墙壁一边走一边找门把手,好在没有碰上控诉她是变态的尖叫声,也没有直冲脸上砸过来的高跟鞋——这儿确实是卫生间没错。她花了十分钟才把脸上的报纸拿下来,镜子里倒映出的脸仍然和这里的五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往上看的时候,“夜莺餐馆”四个字像是灯泡一样在镜子的顶端闪烁,造型和颜色都令她奇怪得有些咋舌。
“哦,不,劳驾……”
她走出去,敲了敲在前台大厅闲聊的两位女性的桌子。她们看上去相当年轻,于是也理所当然地把弗洛伦丝当成同龄人。可一听到她过时的口气和用词,她们便一齐哄笑出声:
“天哪,你是邮票后面的胶水吗?怎么讲话这么硬邦邦的!”其中一位放下杯子,转过身正对着弗洛伦丝,“我的奶奶都不这么讲话了。你听起来像她会念叨的那种西部英雄。”
“呃……”弗洛伦丝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看对方没有戴帽子的头顶,只好把头上的帽子也摘下来——看来这时候已经没有进旅馆必须要带帽子的习俗了。“好吧,我是来问点事情的……呃,那个……”
“别告诉我你是来问路的。”另一个女孩咧嘴笑道,她身上纹着弗洛伦丝看不懂的符号——大概是什么时下流行的装饰。“因为我们也只是来旅游的!所以根本不熟悉这里!”
“呃……”
“嘿!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来问路的!”
“我是想找个人。”弗洛伦丝终于没辙,“你们知道苏西吗?苏西·科克伦。”
“苏西·科克伦?”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我们不知道什么苏西·科克伦!但是我们知道科克伦牧场。”
“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地方的话,”她说,“就在大洋城东北边八十多公里的地方吧。有时候我们会去那儿玩农家乐。”
“或者当童子军。”另一个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从这儿门口左转三百米有个公交站,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到那边的公交。”
“或者你也可以跟我们去玩儿会。”有纹身的女孩笑嘻嘻地邀请道,“大洋城现在都成个破烂地方了!所以我们搞来了她的小白脸的四轮,准备周末绕圈兜风嗨一把先!”
弗洛伦丝既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名词是什么,但对方知道苏西在哪里并且愿意带她一程,她还是半推半就地跟那两个女孩上了叫做汽车的载具。宽敞的车内散发着金属、机油以及青苔的潮湿气味,弗洛伦丝已经对这种不好闻的东西习以为常了。于是她顺从地跟着她们坐进去,然后照着对方的样子系上那个叫做安全带的东西。还没等她来得及问什么时候出发,坐在驾驶座的女孩已经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以一种横冲直撞的气势在没过多久就下起来了的大雨里冲了出去。
内脏都要被甩出去了——这是弗洛伦丝唯一的想法。她本想说如果这玩意儿和火车一个样,她就在车上打个盹,可显然前面的两个女孩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们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副驾驶位的女孩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嘲笑弗洛伦丝,说她简直就像是没坐过车的老古董一样脸色苍白地散了架。
“噢……呕……上帝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还是开慢点吧!”
开到外围的卵石路时,速度果真慢了下来——但弗洛伦丝觉得这不是因为她们听了话,而是这条路实在难走。速度慢下来了以后,她终于有闲心去看窗外的风景了,这条她们正在驶过的公路沿海,石栏外就是高耸的悬崖和低矮的灌木,海鸥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夹杂在渐小的雨声里居然显得不那么违和。
“你要开窗不?”
前面的女孩忽然把车窗放下来,弗洛伦丝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好几米。
“我们到了!”
急刹车的嘎吱声刺耳,以至于弗洛伦丝差点以为自己要成了个聋子。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高耸的谷仓,大门上挂着硕大的招牌:科克伦牧场。
“你就自己进去吧。”女孩说,“就说是来帮工或者做童子军的,我想她们没可能会拦你。”
“再不济,你就说你是乞丐。”另一个女孩说,“我想那位以好心出名的苏珊女士绝不会忍心把你赶出门外的。相信我。”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们走吧。”
“Bye~”
汽车乘着灰色的咸涩云雾远去了,弗洛伦丝看着它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过身去走向大门,摇了摇门前的牛铃。
“来了……!”
穿着围裙的妇女急急忙忙从谷仓后面出来。“请问您是……”
“我找苏西·科克伦。”
“苏西·科克伦?”对方有些疑惑,“奶奶已经去世了,葬礼就在去年……您是她的朋友吗?”
虽然对于这个消息早有预想,但亲耳听到的冲击仍然让弗洛伦丝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穿着围裙的妇女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打开了大门。
“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先请进来再说吧。”
她领着弗洛伦丝穿过农场,入眼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羊和鸡正在草垛与牧羊犬们的中间悠闲地漫步,而后是被耕好的田野,奶牛克星、夏甲花和龙舌兰错落有致地排列在肥沃的土壤上,散发着即将成熟的气息,最后是一栋富有田园气息的双层小屋,看起来刚刚翻新过的油漆仍然在房屋的外沿闪烁着漂亮的光泽。小屋的旁边是水槽,屋檐下的角落里依稀能见到几盆被照顾得很好的仙人掌。
打开门,门内的装潢简洁而温馨,燃烧的火光在壁炉的炉膛里止不住地跃动,夹杂着淡淡的草木灰味和黄油的气息,她请弗洛伦丝在壁炉前的小沙发坐下,随后给她倒了杯香草茶,温热的馨香与屋内的色调如出一辙,也让她感到熟悉而陌生。
“我叫苏珊,”妇女在她面前坐下,往茶几上摆了一盘曲奇,“您是奶奶的朋友?还是熟人?”
“我……”她抿了一口茶,略带苦涩的香味在舌尖漫开,“我叫弗洛伦丝·贾斯汀·希科克。”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苏珊错愕了几秒,又重复了一遍。“您真的……您真的叫这个名字?”
“是的,我……”
“请等我一下。”
她迅速起身,哒哒哒地踩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弗洛伦丝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上的茶杯渐渐冷了下来。直到她将那杯茶喝完的时候,苏珊才气喘吁吁地从楼上下来,重新坐回她的面前。
“希科克小姐,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她低声道,气息仍然因为急匆匆的步履有些不稳,“我……奶奶她,一直都很记得你。我记得她小时候一直跟我说,你和她的冒险故事……她……她说,如果你能回来的话,就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她递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而弗洛伦丝知道这是什么——早在她和苏西旅行的时候,苏西就有在晚上扎营之后,靠在帐篷旁边写日记的习惯。尽管这个不善言辞的女性表达仇恨的方式是在枪托下划下刀痕,但她仍然为自己人性的部分留下了那一角空白之地,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沉浸在复仇的杀戮中而丢失理智。弗洛伦丝虽然对日记上的内容很好奇,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苏西的允许。那名年轻的寡妇只会在她试图凑到边上一窥其内容的时候默默合上笔记,然后将食指敲在她的脑门上。
“滚。”
言简意赅。弗洛伦丝刚想继续翻下去,却发现笔记本的后面上了锁,锁的上面是四位数的密码,令她不由得想起来她们曾经在路上碰见过的保险箱。彼时她还没有学会撬锁,于是只能跟那些铁皮盒子大眼瞪小眼,直到她用坏一个撬棍,苏西就捂着嘴,站在一旁看她替撬棍哀悼的样子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捧场,但无奈还是忍不住笑。而现在,这种程度的锁对她而言早就不算什么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针,绕过条条框框的密码,径自从锁孔直接将笔记本的封皮撬开,泛黄的内页带着陈旧的气息,熟悉的霉味先于纸上的文字进入可被识别的感官中,令她恍惚了半秒。
【我知道你能打开这一面的。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所以我说什么都阻拦不了你的——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鬼。
以及,别打算用什么死灵法术来复活我。好不容易歇会,你可别打扰我休息。】
“什么啊……”弗洛伦丝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想。仿佛苏西什么都知道一样,仿佛她就还在这里在用纸笔和她对话。她合上笔记本,先向苏珊道了谢。
“不客气,毕竟这是奶奶跟我说过的。”苏珊摆了摆手,“能帮到您就好。”
“谢谢……苏西,我是说,你的奶奶,她……她从前过得怎么样?”
弗洛伦丝早已习惯独自一人——很多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离开这里的这五十年间,她总是会做一个梦。梦里仍是那样的夜,西部的夜晚寒冷而寂静,广袤的荒漠上常常连一株仙人掌的影子也见不到,她靠在帐篷边上,旁边是在篝火边擦拭着步枪的苏西。苏西很少和她闲聊,有时和她说话常常也佐以各种各样的酒:威士忌、伏特加、琴酒……只有它们的苦涩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苏西无意向她透露自己的过去:丈夫、女儿和儿子如何在奶牛归乡里死去。她也无法告诉苏西她曾经怎样和小丑们度过了一段又一段旅程,她不是不能理解——向别人袒露自己的伤口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也许她需要用一生才能做好准备。
或许她们能够拥有的交汇只有这个夜晚,两个孤寂而沉默的心只有在这个时刻无限接近她们彼此本身。
而现在,时隔多年,她终于得以问出那个本该在西部的夜晚之中问出的问题。
“苏西……”
苏珊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微笑起来,血缘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五十年后弗洛伦丝仍然能从她的后代的脸上窥见她过去的影子,何其相似。
“苏西她,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