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招】板栗
冯择日咬着花瓣,心想春天了,风一条条抽下来,花瓣就不时掉他脸上,冯择日抚摸自己和防滑纸差不多嫩滑的脸蛋,咬花瓣,在上班路上忽而放歌。“今朝——我们——分别。”事实是他记不住歌词,只能套经典的毕业曲的壳子乱编。既没有今朝,也没有我们和分别。太烦了……冯择日提紧腰背,一脚擦向地砖,防滑鞋底哀嚎一声,传来火辣辣的幻觉。冯择日叼着棒棒糖,身后有人喊也听不见。“嗨。”人打招呼又经过他,冯择日叼着棒棒糖,有时隔很久慢悠悠回了句“嗨”,被后来人误以为他热情。
滑滑板吧,快一点,不会有后来人,连经过的人也不会有。冯择日把花瓣吞下去,一开始风调雨顺,他举起双臂,觉得自己是世界冠军,他发出猿猴一般的叫声!他玩花样!他的滑板颠倒,耐磨的轮子扎扎实实落地,他是最快的,是风之子啊。
冯择日眯起眼享受一切,远离无知的干扰。他唱音乐剧,唱小众波兰语,还有悲惨世界,还哼什么俄罗斯作曲家的交响乐的调子,文明的精华由他玩弄,朋友们。冯择日停下来,想看地标的箭头?他下了滑板,滑板,与花瓣谐音,这是缘分吧,他和王说就是在滑板和花风里相遇的,他扬起几乎怀念的脸,做出印象中表达温馨含义的照片里小猫小狗会在阳光下做出的五官排列,最重要的是唇形与鼻尖,很好,他闭着眼也感到发挥优良。冯择日幸福地睁开眼,发现世界变了,土路不只土路,车道不止车道,他看见限速标和摄像头,看见计算的差错。下雨了,货车碾过的湿泥冲刷了他并重塑了他。冯择日如此高傲地坐下来,悉数星球自传,发现他的确没有少活一天。
这时王说经过那个巷口,带着懦弱的刀锋,冯择日笑了,心想,救救我吧。
拍入狱照时王说想起冯择日的坦诚,这个人只会坦诚,没有撒谎的本能,偏又是个本能动物。王说随上头的人——谁?只要在他头上,就是上头的人。——的命令转身,摆拍,他站直了,指望看起来帅气一点。“是挺帅的。”他想象中的未来恋人指着照片,温温柔柔发出赞叹。王说,梦想成为完美的人。他的人生不是被冯择日摧毁的,尽管他的亲人对入狱一事表达了无比的愤概。王说是个懂事的,知道他继承了别人的生命大厦,于是在出生之前就老化了,在没资本加固的时候裂纹渐丰,个性似的成了标记,他终于舍不得加固了。王说心想我要拆了重建,他开泥头车要冲过去搞爆破,多么痴缠软弱的逻辑,他带着一定不会做到的心知肚明加速,减速,快熄火时被告倒了,他发现自己从不拥有大厦,作为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他开始唱旧日的歌。讲心里话,王说不希望被误会,尤其是唱歌相关的事,他不通过唱歌怀旧。人打开胸腔就容易开心点,仅此而已。他唱那几首歌,是他只会唱那几首。
王说和冯择日像对暗号一样唱歌,唱得丧心病狂,唱成九罐中药都医不回来的绝世绝情人,唱得吐血,隔着墙啊桥啊马路啊和小虫子细菌们,听着就蠢,王说从小被人说蠢,冯择日忍不了,“蠢”字令他回想起脸上棕色的泥,像画上去的。的确,生活的囚犯脸上带着纪律钢印。冯择日指着逮捕令上由于警官失误放上的入狱照,说,“挺帅的。”
他打着伞,压得低,雨打不到他了,泥打不到他了,他掩盖面孔匆匆行过。他在酒馆手冲,那间房让他第一次听见王说唱歌,让他无可挽回的委屈抓住尚且忍受的指教。
毕业照上冯择日张大嘴,他最开朗,最高贱,王说凝视这种湿过一次后留下无耻水痕的照片,给冯择日的脸来了个圈,和他的唇形一样,充满祝福,“草*先*的!”记得冯择日是这么说的。冯择日拖着他拍照,王说的外套掉在假的草皮上,“拍拖啦”他笑嘻嘻开玩笑。王说局促地与他合影,后来得知文件不知何故受损,无法修复,除非支付一定金额。冯择日闭着眼,但王说知道他在唱歌,在出租屋,王说穷得受不了,哼起自己从冯择日那里学来的表达方式,快饿死了,他出狱前似乎有一段相当不错的艺术履历,这让牢狱生活给他的光辉不仅不暗淡,反而带来崇拜与猎奇、距离感、疏离感、尊重,脱离现代生活的他没有回归艺术圈,事实上他忘怀了一切闭合物,非要漏个缝才安心,冬天也是,冷死也要留门。
最重要的时刻是打开智能手机,讯息铺天盖地,王说陌生地走进熟悉的学校论坛,冯择日的私密照和王说圈起的毕业照在论坛热议贴并列,冯择日闭着眼,王说就看见了他头脸的狼狈,他无法责怪冯择日,这个观测对象、这个病体流离失所后与病神唯一的链接,冯择日表现出不可思议的迟钝,完全不知晓命运对他的憎恨。所以他才能应邀见到王说时浅薄疑问道:“你为什么不怪我?”
王说微笑、微笑,与阴郁皮囊不符的微笑,简直明媚,召唤冯择日羞愧起自己对此的一无所知,冯择日移开眼,耸肩说随便吧。
夜晚冯择日做梦,梦到的内容他忘光了,他疲惫地醒,睁开眼,眼前是黑的,物品刻意的黑,是什么东西拦住了他的双眼,是旧相片。冯择日的视力迷失了,带他进入幻觉,他回到春天,白色、粉色、柔嫩的花瓣在他脚下,他向森林、向树神走去,绿云裹挟他,简洁大方,冯择日也就简洁大方地被绿云带走了,绿渐隐,雾升起来,缭绕和封锁他,但留了条缝,冯择日心想,迎接我的,不是泥就行!他大步走去,穿越——白色的明光,王说站在树下,挥舞双臂,张大嘴却支支吾吾发不出音节,因为他的口腔被花瓣塞满,一片片、哦不,一团团樱花从他口中飞出,冯择日吃下其中一片,也就是收下这位口吃病人的礼物。
他想起了教王说唱歌的原因,哪怕他从未教他唱歌。
“来吧,我还可以……”
他用鼻子感受到破风的斧子,接着是用脸迎接皮开肉绽,大厦塌了。
作者:【十二招】板栗
把它藏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把它藏起来,不要发出声音,它是会吓到别人的怪兽,是让人眼睛生病的脏东西,它太血腥,会让人想起这是现实,它太纯粹,让人怀疑这份真实,于是我把它藏进身体里,每次取出来都会流血。
我用刀剪开血管,拨动五脏,因为我想看它适合在哪里。我把腿拔下来再接上去,关节受了很大的委屈才肯分开,可是我剪,因为它必须有个地方放。我把整个身体拆开,再围着它拼好,外表看起来和所有人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里都缝着它?是的,我用无数丝线牵制它,避免它越俎代庖地接管我,让我发出它的声音。它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我的伙伴。我不是人的孩子,更不是人的伙伴。每一次咳血都是我为了它忍耐痛苦,每一次瘫倒都是我为了去死而蔑视死亡。它问我有关快乐的待办事项,我说我的生命中有无数比快乐重要的事。
它没有恶意,和人一样,没有善意,和人一样,它守在我的身体里,陪我看一个一个重要的事不再重要,但生活没有变轻松。我只是不幸作为我出生了,没有恶意。举起双手投降的时候我没有恶意,跪下来认错的时候我没有恶意,接受礼物的时候我却只能做个敌人,怎么样,我性感吗?我穿件衣服就和你们一样了。它从来不说话,也不指责我,指责我的是我,我不该关起它,这个由内而外的哑巴。我是四肢健全的傻子。
连宠物关太久也容易生病,它不是宠物,比宠物伶俐、坚强,用智慧帮了我,借给我货币的一种,自以为明天我就可以和它一起过重要的开心。我却背了它一大摊债务,我欠它整个人生,我本该去死,任它自生自灭。但我活下来了,全因它的善良和我的软弱。它锋利的眼睛在我胸膛留下一个祈祷,讽刺的祈祷,我拖家带口般生活,想要照顾它,想要照顾这个世界上唯一必须由我照顾的家伙。我喜欢它,我想它永远永远在我的生命里。它和我一起呼吸,再困难也是,我们一起,永远永远,永不抛弃,坚定地守候,不畏惧短暂的背叛,因为每一次背叛都是为了再见,这样顽强的关系是不会分开的。我不咯血也说得出来,莫非是受到了它潜移默化的影响?会吓到你们吗,哈哈。
热闹的人们,我们都喜欢热闹的人们,它要凄惨一些,它在热爱的同时无法忍受热闹的人们。看!炽烈的光线!看!平庸的诗朗诵!看!它终于、终于喷发出了炽烈的火焰!我哭着跳着鼓掌,终于忍不住了吗?在我身体里烧成化肥了也不乐意喝水,不必补充水分,如果水不是它想要的。再旺一些,再旺一些!我跳!我跳啊跳,像原始人一样双手大起大落,呼唤它,围着火堆呼唤它出现吧出来指导我的肢体我的细胞我的毛孔我的汗液激情爱能量刻薄与节庆!它没有出现,因为它死了,我没有及时拣好足量的燃料。我喝水,咕噜咕噜,毕竟有人劝说,你现在多喝水,以后习惯了,就对少一点水都能感到愉快!
真的吗?人类真奇妙。它还是没有动。
其实它动了,只是我们太同步,视觉的小玩笑让我以为它没动,我搂着它像搂着一条火热的大虫子,大宗师虫子!资深虫虫。我吐了,我讨厌虫子,并且不得不开始分辨,我到底为什么讨厌虫子?宇宙无聊问题的答案没有尽头,这个问题本质上是我用来讽刺本质的,但我的确讨厌虫子,这是真的。
我喜欢吃饭,味觉是唯一好的东西,陈珊妮唱“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要说这件事就是吃饭,全天下最郑重的东西。最郑重、最浪漫、最值得打起精神认真干的,其次是做饭,再次是创作。很不幸,这三者我都喜欢,便成了一个容易开心的人。它干的。很不幸,我开心地复活了它。
有时我想观察它,就小心捧起来,当然,是在内部,我们的地位差距是家长和被监护人。“不许出去!!!!!”我尖叫:“NIHUISHOUSHANGDE!!!!!!”无事发生,因为我们双双被吓死了。啊呀,它反过来安慰我,你别管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还需不需要我了?还爱不爱我了!我不是世上唯一能照看你的人吗!你在干什么,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你对得起我的付出吗?
它听话地偃旗息鼓地闭嘴地背过身地沉睡地悲凉了。
我粗粝地毛孔大张地惊惧地脚踏实地理直气壮地指。
你以为你指的是什么?它虚弱的眼睛刺痛我。我。我。我我指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很可惜,从生命诞生,从星球伊始,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我们。我们是谁?我无力分辨。它还在机关算尽,想把我和它刨到敌人范围开外。它和我一样有着不肯认输的精神,我感激它。我爱它。我拥抱它。
我们在寒冷的春天彼此取暖。我们想模仿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童话故事死去。这个最浪漫的家伙还想睡觉,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吗?睡得着呀,嘿嘿。
我们不再写诗了,我们不再相信美,不再相信看见的任何一种样子,但我们有着不重要的快乐和不想消失的想留给世界的礼物,我想这是它还爱着什么呢。我们舍不得开暖气也舍不得点外卖,在大哭地时候笑出来,我吃它的泪,呀,不好吃。这很坏了。它为我祈祷,我也为它祈祷。
自由——
自由——
还要什么呢?还想要太多,一一列出来就显得贪心了。
老祖宗说“知足常乐”,这话我其实不信。张悬唱一句“谁真的穷也只是不要你已经有了的”我就信了,因为这是我妈妈。老祖宗谁也不是,张悬谁也不是,我妈妈谁也不是。
但我——想要——自由——为了它。为了它是为了我。
独一无二的宝物,对它和我我们三个都是。
作者:【十二招】板栗
雨下得很快,站在屋檐下的时候,DIB对此一无所知。DIB的一部分碰着水里的面包屑,面包屑正在溶解,好像水底有鱼在啃。
DIB掉进面包屑里,以浑身的热情,钻到孔中的空气。DIB是奶酪里的老鼠,狼狈地在街上逃窜。
水流推动DIB。DIB必须心惊胆战,由于无法自己控制路程,必须眼看着危险擦身而过,这里的危险主要是指1行人的大脚、吵架的唾沫、随时可能背被抛下的物品、行窃时眼神不在路上、三十岁开始投入唱跳的民谣歌手、蓝皮书,蓝皮书,这很著名,它因为众多头衔而北大被泛大众知晓,人可以被刺自己的名声吗?DIB没有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否则DIB会知道“人是天造地设的反叛者,反叛者怎么可能幸福”。
DIB受够了面包屑的生活,在作者权力意志的命令下,DIB开始遥远地回想,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主语在哪里?主语在那被删去的泄气里)噢,是骤雨,DIB想起来,骤雨真的骤吗?只是·结果·的感觉罢了。就像DIB不知道天气,在屋檐下的家伙永远不知道天气,直到DIB低头看见消融的面包屑,面包是粮食做成的粮食,面包屑,是二创(注:“创”这个字眼太受低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粮食的边角料,DIB为这样的联想,想到失意的命运,每一个群落都有边角料成员,DIB难以判断自己是不是。或许又是滥情,一切的艺术创作皆源自滥情,唯有过分的尝试与逾越,才可能感受到新域的波动,生机,想要触碰生机,必须超越界限。不,并非超越,跨越界限,无畏地离开原点,一切的酣畅都是这样发生。渗入碑中的爱液充满故事感,得到镜头催化,就叫高级的电影感,得到酒精催化,折成物理清洁。物理由于其脱离形而上学的唯一性在众多学科中脱颖而出,数学由于其皈依形而上学的滞后性被放在镜子里瞻仰。
当DIB开始这样的思考,已经不是一个普通词语可以涵盖的了,这时候,我们必须借助神秘学,必须用骤雨解释面包屑。和大多数(或者说所有事物)一样,面包屑在数目上并不处在劣势,但往往不受重视,这和骤雨是一样的,水分子在星球上循环,形态发生变化,关心它们的只有闲,由此可见闲是创世的动力,自找麻烦、解决麻烦,某种程度上,数学(乃至科学)干的就是这个工作,甚至于说,工作也是创造出来的。这样,我们从捏造的DIB延伸出面包屑与骤雨的关联,又强行上升到整个宇宙,用现代的自嘲说法,这是自嬷,不必恐惧网络用语,就像骤雨不是骤雨,网络语言也从来不是单薄的结果,没有一个字眼有权被判定厚度的比较,失权的尽头就是超能,由此可见尼采死得其所。宅男哥畅想一个生殖统治的世界,这是滥情,这样想,这些人是天生的艺术家,因为他们将一个面理解得偏狭了,于是误解了统治,也误解了生殖,本质主义会批评其误解了自身吗?洞悉本质主义之本质的人会给出答案。
希望我们的DIB不是宅男哥。尽管DIB是捏造的不明物,宅男哥同样是捏造得来,正如世界上的每一个经典文学形象,经过捏造,它们不再属于任何人,站在文学空间供人意淫,意淫者将此与喜爱的感情划上等号,这世上不存在活体人可以像意淫者与文学形象那样进步,正如这世上不存在宅男哥,活体人不够美,不够脱离,捏得到的就是中性的,尊重中性就没有意淫空间。希望我们的DIB不是宅男哥,意即我将个人偏激的思想投射在这一形象上的能量,可以超过全社会男权的恶意与女权的对抗,反扑的力量是美的,我永远无法超越,或许这是群体性中唯一可供意淫的美。DIB是像面包屑一样随手碰一下、掉下来的东西。DIB是什么?源于乱码,不止乱码。这是本文的广告词。
回到面包屑,DIB在这世上漂流,作者修订了这一形象,封闭其部分感官,现在,即使与“危险”(定义:足以危害“存在”(定义:与前文摸得着对应,在本文中可以详细指向“看见”)的事物)擦肩而过,DIB也没有任何反应,试想这是否色情?这太色了,因为DIB走向了人世的反面,绝对的寂静,死,这是另一种投射、滥情,小朋友们学会了吗?我是健康文手,按斤称两给文字/文章卖钱,很难说我在现实与在文本哪里的存在更贵。
请计算并回答本文题。
作者:【十二招】板栗
()无罪。
-这是你昨天吐的遗物吗?
-我要去演戏了,不要烦我。我很忙,我需要工作,和你不一样,你只需要思考,如你所说。
-干嘛板着脸,而且只在“思考”那里板着脸。(笑)你羡慕我吧?很羡慕,我可以思考。
-思考?不,不。我需要遏制思考,留下更多的精力。
-嗯。(笑)你相信吗,周宇菌?
-什么。(无表情地换鞋)
-相信你需要遏制。
-我劝你快点讲些俏皮话,(冷酷地看)不然来不及拦住我。
-我没想拦住你呀……
-我打算出门,你拉着我说话。
-“对话”,容我纠正。你在很认真地给出回复。
-别装无辜。
-我没有。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
-这是用烂了的俏皮话。(不耐烦)
-可是你留下来啦!
-你激怒我了,你成功了,项琳。
-你遏制了工作的欲望。
-……
-工作。
-不,我放任了对工作的反感。
-有什么区别?(吹口哨)
-不要假装轻浮,项琳,你的文学素质强于我。
-好的,(闭嘴)放任令你感觉好吗?
-实际上,还不错,(微笑,耸肩)但长此以往不行。
-为什么,出于你本能的危机意识吗?(好奇)
-不,是理性判断。你明白的,你不能逼我解释。
-你在逃避。(坏笑)
-是的,我在逃避。(麻木)
-我没有笑话你,希望你不要误解。我们在对话,我认为我有必要重申。
-(压抑)滚……
-今天的工作重要吗?
-……我不知道。
-哈哈!
-哈。
-抱歉,我不该笑的。
-少来,别装活了,你笑,想笑就笑。(厌倦)至少你还能笑。
-想笑的话,你也可以笑。
-我不行。
-你……(被打断)
-我在恐惧!我替你说了。我在恐惧。你想说什么,除了我在恐惧之外?要掀我底裤吗,并不好看,而且没有用的,这里是纯净混沌的文学形象,人,不是人,都没有底裤。
-好恶俗。
-听起来是的。
-好恶俗!怎么连底裤都不留?
-因为我们要去掉羞耻。
-羞耻。
-羞耻。
-羞耻具体指?
-指定的形式,作者希望我们替语言脱离指定的形式。
-没有底裤就不羞耻了,那不是逃避吗,把一切正常化。
-可能吧,你是思想家吗?我不是,别和我说这个了,求你,项琳。
-啊……回到你的恐惧了吗?(邪笑)
-指定的恐惧。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恐惧已经被修饰在语境中了,恐惧发生了偏离。
-哦。我们没有隐私,但依然感到不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还差在哪?
-隐私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了名字。
-啊?取消名字就是取消语言,取消语言就是放弃理解。
-是吗?
-是的,不能没有名字。
-那不就还在形式里。
-既有形式不可等同于指定形式,就像任何一缕在我声带中振动的波。
-哈哈,是的。
-无法绝对消失。
-我想消失。
-突然谈起这个呀,不要消失,周宇菌,你的名字我可是记得。
-……项琳能囊括你吗?
-……但周宇菌能囊括你。周、宇、菌,很美呀。
-你个死人。
-我在调戏你。
-狗屁。但项琳不能囊括你。
-怎么在为我着想?这么爱我呀,谢谢哦。
-为什么要感谢我的爱。
-爱是好的。
-不爱呢?
-我不想解释。
-你也有恐惧吗……
-不,我没有。
-没有?你恐惧你恐惧!你为恐惧感到恐惧,你恐惧恐惧本身,被我发现了?项琳。
-啊,是啊。
-真的假的,我以为你不会恐惧。
-恐惧这个词存在,就必然交融了一部分的我。
-别思考了你,蠢货。(哂笑)
-讨厌你(淡淡)。
-讨厌吧!讨厌死我好了。
-死了就便宜你了嘿嘿。
-Fuck.
-别着急呀我的朋友,周宇菌,我很喜欢你。
-我好讨厌你。
-不是吧。
-嗯,我在说谎。
-因为想和我一直聊下去?(轻声)
-你真温柔。
-因为你不想工作呀。
-你真粗鲁。(暴躁)
-哈哈。我一向是这样的个性,工作的过程和结果你快乐吗?一丝一毫,我们究清楚,今天我是数学家。
-事件,(沉思)在过程与结果之外另有东西。
-具体是?
-描绘出来就会消散。
-不要拒绝思考。
-靠!恨你。
-哼。
-是启示,启示。
-少给无能赋魅。(插嘴)
-哈,你说中了,我无能,我被命运的大手推着走。
-那还挺快的。(轻快)
-加速。(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悬浮的灰尘)
-加速。加速是恐惧的密码么?
-我们讨论了一整天的密码了。
-哈哈,可是言辞对我俩无意义。
-很遗憾,在对特定主题交换具体意见时我们必须使用言辞,默契只存在于抽象和模糊,具体的、强硬的东西必须用具体的、强硬的壳子扭曲。
-扭曲是密码吗?
-扭曲是加密,项琳。我爱你。
-我也爱你。
-……(累瘫)
-周宇菌,我爱你。(虚空的吻)
-我们在两个空间,(无情)你亲不到我。
-但在这一刻我们解密成功了,宝贝,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一直在这里,你所有的讯息,你不想工作的恐惧。
-我的情绪。
-对,(笑)你看,我们一开始没想到会讲通的。
-不要这样煽情。你觉得会讲通,才留我讲话。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一开始就认为我们说得通,更没有故意煽情,周宇菌,你看着我。
-我看不见你。(哭泣)
-……啊,我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