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夜的堵车,晨雾尚未完全消散时,房车已沿着环山公路盘旋而下,奥泽湾便随之像块被揉皱的蓝绸缎铺展在了眼前,几艘归港的渔船正划破绸面,拖曳出银亮的褶皱。
裹挟着雪粒的山风突然灌进车窗,将旅客手中的热巧可果奶茶吹起涟漪。
早安,奥泽市。
“这里好凉快......凉快得都有点太冷了。”蒲公英把伸出窗外的手臂收回来,缩进毛绒绒的妙喵斗篷里取暖,顺便把脚塞进 ice 肚皮下面——真是太好了冰九尾的肚皮还是软软的,虽然不暖和,“阿罗拉也有这种地方呢,明明是夏天,拉纳基拉山上却常年下雪。”
科斯莫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旅游局宣传册翻过了一页,目光停在奥泽道馆的简介上:“注意保暖。介于我们目前还没有在柯利奇见过医院.......”
奥泽市,龙系道馆。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了造型精美的徽章上,指尖不经意似的划过。
蒲公英还在碎碎念:“我们第一站先去哪里,游乐园,露营地,还是哪个道馆?——话说少爷家里是不是有信教来着,这里好像还有个什么......索里特教堂?”
她歪头,把地图也跟着歪过去看:“都专门标出来了,是不是还挺有名的?”
“室内......要有暖气的......”怕冷得要死的克劳德发出了听起来快变成幽灵系的低语。
“好啦好啦,我们去有空调的地方,来我们先喝点热奶茶......”
科斯莫一时没接话,只是出神地摩挲印着道馆徽章的那页纸张。
道馆,龙系。有谁会喜欢呢?是谁不在这里呢?
或许是昨夜放了太多太久的电影令人多愁善感,令出来散心的愿望里又多出了模糊的丝絮。
.....并不想念。
他垂下眼睫,在茶杯里一圈圈的涟漪上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他想起那个会突然骑着血翼飞龙降落在他面前、带着张扬笑意的......
并没有在想你。我可不会想你,小混蛋。他敲敲杯壁,冷淡地看它晃出更多涟漪。
金绿的眼瞳在记忆里晃动着,像陈列柜射灯下闪亮的猫眼宝石。
她总是这样,暴躁的,难以管教的,沉迷对战的,总是自顾自跑得很远,又会若无其事突然出现,看起来气定神闲又得意忘形的——
“想我了吗?”
她走近了。挑起眉头,笑着问到——向他张开双臂。
“Co......”
“科斯莫?”队友呼唤的声音晚了两次才被大脑接收到,他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转了转尾戒:“怎么了?”
“我们先去教堂还是道馆?还有阿云说想去看看比利火车站,希望那里不要太冷......”
克劳德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车里称得上暖和,但这显然不影响怕冷的丰缘人拿铁火辉夜主题的毯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并且倾情出演尸体。
心不在焉的大少爷合上了宣传册。
不必在意。只是出于义务地为未婚妻带回一些纪念品而已——更何况他也没说了要送给她。给她看看而已。
喜欢就自己来拿啊。
科斯莫漫不经心地抹掉了结雾玻璃上不知何时描出的爱心,无声地弯了下嘴角。
“去龙系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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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的奥泽市是慵懒的树枕尾熊。房车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拐进奥泽港口旁的滨海步道,车窗外像播放老式幻灯片似的掠过一幕幕风土人情。戴宽檐帽的老奶奶坐在藤编椅上缝补帆布,脚边铁皮桶里游着吐泡泡的爱心鱼;人行道上一只穿山鼠正在慢吞吞地过马路,看到房车靠近了也没有蜷成一团滚走。
“咦,我怎么好像看到通缉令上的泡沫栗鼠了?”
露天咖啡馆的遮阳伞下,有只泡沫栗鼠正踮着脚偷舔盘子里的方糖碎屑——可惜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普隆隆姆师傅没有减速的意思,车轮依旧滚滚碾过潮湿的木板,惊醒了蜷在阴影里的蛇纹熊,让它迷迷糊糊地贴着墙根滚了两圈,又钻进路边花坛里继续打盹。
“看错了吧。”旅客收回了视线。
“这边比较热闹呢。”终于站在了龙系道馆门口,蒲公英摸着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精灵球,抬头仰望这造型宛如被龙爪切削过的冰山的金属色建筑:“龙系哎,这个道馆总是要对战挑战了的吧......哇,好紧张,对战什么的。”视线一扫,看到了在门廊阴影里发出隐约窸窣声的小型宝可梦——啃果虫?
“啃果虫?”科斯莫在似乎是迷路了的宝可梦边上单膝半跪下来,向它伸出手,耐心等待这孩子犹豫地用触角碰碰他的指尖,“状态很好呢......”
寄居的苹果形状饱满,色泽丰盈鲜亮,成熟度也很不错,散发着一股清香,一看就是被好好照顾的孩子。
科斯莫注视着羞怯的啃果虫。
虽然家里有个称得上龙系爱好者的未婚妻,但他并没有太多接触过这种宝可梦。毕竟盖比瑞拉这死鬼只热衷于大型群,始终贯彻落实强就是美大就是好的变态审美原则,别说啃果虫了,连苹裹龙和丰蜜龙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是走丢了的吗......你的训练家呢?”大概是回忆起了自家缺德青梅那些在十岁高龄时就徒手掐着苹裹龙逼它吐干净颊囊里强酸液的诸如此类的斑斑劣迹,科斯莫难免对眼前的啃果虫也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转移支付的怜爱,“跟我们走吧,带你去前台问问。”
啃果虫疯狂摇头,用力得把眼睛都甩出了残影,焦急地向一般路过的好心游客们试图比划些什么。
“Ice你怎么看......”蒲公英求助地看向冰九尾,而Ice只是压低了身体,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地板上弹弹弹的啃果虫,显然是有些蛋组不同的语言障碍了。
“我让渡出来听听?”克劳德迷茫地摸出了乘龙的精灵球。
阿烟叹了口气,两条尾巴卷住愚蠢人类的尾巴,把他们都拉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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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在沙奈朵和太阳精灵的翻译下搞懂了这孩子在做什么。
“有闪亮石头的玻璃罐......找遍了道馆都没有?”
“想要找一些形状奇特或者闪闪发亮的小石头?”
“会在大厅的雕像下面等我们......?”
努力比划了半天的沙奈朵舒了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道馆门口的位置——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家训练师。
科斯莫歪了下头:“你想去拿......?”
沙奈朵点了点头。
“去吧。”
三个训练家和宝们围着沙奈朵不知道从大少爷的哪个行李箱里掏出来的一堆绒布盒。从伽勒尔矿区送来的彩色宝石铺陈在接待台上,凝聚成一片流光溢彩的固体彩虹,欧泊如凝固的月光,靛青辉石里沉睡着亿万年前的星河。
“这些宝石.......大得和石头一样啊!”蒲公英震惊地拈起一颗,对着光线比划,“为什么会带这些出门啊!”
“这么大的,做衣服也用不上啊。”虽然知道你带了一堆用来给宝做衣服的珠宝,但这也太多了......克劳德无语地掬起一捧宝石,在他手上堆成了一个微型金字塔,再从指缝间满溢出来,“让那边哭哭的双首暴龙自己挑?”
“行李是沙瑞娜德和阿祖拉收拾的,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些......让它挑。”财大气粗的卡洛斯正白旗富N代无所谓道,向泪眼汪汪看过来的流星招招手,“来,宝贝,喜欢这些石头吗?”
......
“感觉它”
“很喜欢。”
流星的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地挤开蒲公英和克劳德,鼻尖几乎要戳进宝石堆里,“喜欢就放玻璃罐里......哎呀。”
双首暴龙的左侧头颅突然叼起一块变石,转身轻轻放在啃果虫的苹果身躯上,让人忍不住露出了被萌到的表情。
“好孩子。”好可爱,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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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被流星一个脑袋叼着玻璃罐、一个脑袋叼着衣角地一路拽到了道馆主面前。
“......”三人组齐刷刷低下头,与同龄的娇小道馆主大眼瞪小眼。
“啊......这是,”还是个小孩样的道馆主盯着罐子发呆了一会儿,突然一手握拳锤在另一只手心,头上叮地冒出来了一个灯泡,“你们帮流星把罐子填满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套话还没说完,阿里尔突然抓住了科斯莫的手腕往二楼冲,力道大得惊人,“那是它攒了好久的宝贝,所以来对战吧!不是那种考核赛,是真正的较量!”
“嗯,嗯——啊?”科斯莫被拽得在台阶上磕磕绊绊地走了两步,沙奈朵紧紧跟在边上,一脸受到惊吓地小心护着他,“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家啃果虫保养得特别好,不管是光泽感还是状态......小礼物而已......”
阿里尔回头看科斯莫,眼神明亮到像燃起了一簇火苗:“为了表示感谢,我会全力以赴的,赢家可以拿走我们家的特产——五种不同口味的卡里尔水果硬糖,能在舌尖炸开小火花哦!”他几乎是跳着踩上对战台的,高举起左手,顺着动作滑落的斗篷露出手腕上的Z手环,“赢的人才能拿手制糖和徽章!用、用你全部实力!”
毫无防备被拉到了对战场上的协调训练家露出了一点混合着震惊和迷茫的表情——看着已经在休息室蹲好、还向他嬉皮笑脸招手的队友。
科斯莫:好无助。
有时候出来旅游也挺想报警的.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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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荣幸。”
道馆对战什么的,真让人为难。
科斯莫伸出手,让掌心的吊坠顺着重力垂下,从缝隙间满溢出光辉。
这种事情的趣味到底在哪里呢?为了让对手跪服,露出或不甘或心甘情愿的表情,还是想要在冰与火的砥砺中增进与搭档的羁绊?
果然还是不懂。
张扬的笑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近乎暴虐冷酷的意味。
不懂。
协调训练家轻微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了有些类似的、富有攻击性的微笑。
“阿祖拉。”
沙奈朵握住了胸口的吊坠。
“演出时刻到了。”
他向最佳搭档微笑:“为我起舞吧。”
——但偶尔尝试,或许也不错。
早安,柯利奇。
在晨光刺破云层的瞬间,整片赭红色岩原苏醒了。
“呜姆?”习惯早起的月精灵不安分地摇晃着长长的耳朵,受到了生物钟的感召率先起床,成为了拉着厚实窗帘的昏暗房车中第一个睁开眼的活物。劳瑞尔先看看自家训练师——嗯,难得地正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概是昨晚飞车逃离虫群包围的经历太过刺激,大少爷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才重新睡着——照这个架势来看,短时间内是醒不了了。
看来今早的皮毛护理取消,不知道能不能多喝一罐甜甜牛奶。于是小劳拉贴心地撤回了扒拉着床头的两只爪子,在旋转楼梯上慢悠悠地踱步,从车头转悠到了车尾,再溜达到中间,一路上被睡懒觉的太阳精灵用尾巴抽了下脑袋,超绝假装不经意地踢飞掉蒲公英放在楼梯上的拖鞋,踩到了君主蛇的尾巴差点被掀翻,大摇大摆经过楼梯下方时还被刚好翻了个身自己睡掉下来的迷布莉姆砸到了脑袋,两个宝顿时不约而同地被砸出了“吱——”的一声怪叫。
来自不同家庭的两只宝可梦默默对视着。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甩着脑袋,各自走开了。
劳瑞尔:宝觉得尴尬的时候也会假装自己很忙. jpg
于是巡逻一圈,再溜达一圈。
最后,月精灵长长的耳朵压了下来,指向不同方向,似乎暗示了主角内心矛盾的思想: 把超能妙喵闹起来容易被超能力丢出窗外、乘龙软软凉凉的很适合贴贴但是正在精灵球里睡觉、隔壁训练师家的犟种菊草叶倒是好玩,只不过容易被向主人告状,不好,不好......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四处传来的或浅淡或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车载广播发出了几声滋滋的响声,导游小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近期温度转暖,正是大颚蚁们在金砂城附近准备动身迁徙的好日子!各位感兴趣的旅客千万不要错过,说不定就在其中还有闪亮的偶遇正等.......”
嗯,不太懂。劳瑞尔无聊地晃了晃耳朵。
“啪”的一声,迷布莉姆用耳朵关上了自动播放广播的电台按键,没让丽塔博士热情洋溢的新闻播送打扰到满车的(精神)伤员。
连广播也没得听了的邪恶月精灵叹了口气,优雅地跃上了床,在被面上施施然把自己盘成一块大列巴,像是没听到床板的呻吟和科斯莫在梦中被压出来的一声闷哼似的,若无其事地舔了舔自己刚精致修剪过的前爪,甩甩尾巴,把蓬松柔软但过分结实的尾巴故意糊在了自家训练师的脸上。
快起床吧,你的宝贝想喝大奶罐牛奶、想梳毛毛,去看大颚蚁搬家也可以,好无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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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大家都睡到了下午。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起床。”最后是被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愤怒月精灵一屁股坐醒的。感觉自己脸扁扁的科斯莫表情复杂地拉开落地窗窗帘。
外头盛大的日光正在西斜,逐渐漫过赭红色砂岩,荒原便也像被点燃的羊皮卷一般,在远方的旅客面前徐徐展开,因为担心再次出现莫名被虫群包围的情况,房车一夜——或者说一早未停,一直在柯利奇辽阔的荒原上飞驰,现在才停靠在了金砂城附近的位置。
“我们下午再去金砂城里面逛逛吗?我还想买点东西。”蒲公英正对着梳妆镜扎她的花苞头,左看右看,好像有点偏?——转头问问Ice怎么看。
冰九尾弯起尾巴点了个赞。
“好——”蒲公英美滋滋地戴上小樱花的发卡。
“嗯,我也需要再去一次商店.....”第一次逛街就买到盗版唱片喜提精彩人生的科斯莫大少爷忍不住叹气。
克劳德看了眼表,“才一点。”掌管熬夜的超级丰缘人对于这个起床时间嗤之以鼻:“就这?”
“虽然我不打算指摘你的生活习惯,但还是希望你至少不要忘了三餐——至少记得喂宝贝们。” 把梳妆镜让给了小妹妹队友的大少爷只能对着自己的一面手镜整理头发,“麻烦再举高一点,往八点钟方向靠......是的,就是这样,谢谢你,阿祖拉,你真贴心。”
沙奈朵放下镜子,体贴地给三位训练家端上了温度正好的红茶,又突然转身把窗帘拉到了最边上: 一群嘟嘟正迈着两只灵活的脚爪从车窗外掠过,它们踏着热浪奔跑,脚下扬起金色尘雾,在朝阳下蒸腾成流动的琥珀。脖颈上系着彩绳的一只应当是领队,它突然驻足,两颗脑袋同时转向房车,米色的脖子高高伸直,从嘴里突然吐出火苗——呜哇,难道这就是柯利奇式的问候?
不知道该说是打招呼还是恶作剧完了的嘟嘟们“Dudou——”的叫着,欢乐地撒丫子跑远了。
“...... ” X3。
“我们刚在说什么来着?”蒲公英顿了一下,试图捡回自己遗失在了窗外的脑子。
“去金砂城逛街。”克劳德正在收拾自己的包,简单确认无误后便放在了一旁,转而向驾驶室走去,“没问题,出发。”
“我去把洛托姆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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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车在赭红色砂岩的褶皱间穿行着,旅客们忽然意识到——柯利奇的脉搏正与引擎共振。
猛烈的日光将金砂城外的岩层染成熔铁般的赤红,一群沙河马正蜷在背阴处打盹,它们的鼻孔随着鼾声喷出细沙,像某种古老的大地管风琴。
“你们看你们看,那些就是砂岩洞穴吗?”蒲公英把脸贴在车窗上,嘴巴和菊草叶一起变成了一个“O”,“好多——”
“是的。”科斯莫窝在沙发里,双手捧着茶杯,还在忍不住打小哈欠,看来难得的熬夜体验卡对他来说后遗症不小,堪比使用了一发破坏死光,“.....据说柯利奇的古代探险家曾使用树枕尾熊的唾液混合红土作为粘合剂,以此建成最早的防风巢穴。”
那些镶嵌在赤色岩壁上的人造巢穴看起来像极了被古代巨人随手摁进石层的半月形陶碗。每个巢穴直径约两米,开口精准朝向东南——恰好能避开柯利奇著名的西北向沙暴幽灵风。穴缘泛着奇异的釉色光泽,那是树枕尾熊唾液中的酶与红土中的铁元素反应形成的天然矿物层,历经百年风蚀仍光洁如新。
仿佛印证他的话,蒲公英瞥见了几只树枕尾熊正抱着树干睡在岩壁上凿出的凹槽里,鼻尖上吹出来的大气泡在沙原的风中顽固地左摇右晃,“好可爱...... ”话音未落,其中一只突然翻身坠落,“呀!!!”
“这个高度没问题的。” 科斯莫平静地喝了口茶。
克劳德的声音从驾驶室里幽幽传来: “吓我一跳。”
果不其然,现实比柯利奇随处可见的危险坠物标识更神奇——不是树干,而是自由的树尾枕熊表演了自由落体,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但它只是迷惑地抱着脑袋坐了起来,一脸不明所以“发生甚么事了?”的呆呆表情。
蒲公英:“......宝可梦,真奇妙呢。”
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肃然起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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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克劳德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滑,他皱着眉头,凝神看向远处公路中央,那里有一片流动的赭色正缓缓漫过沥青——大颚蚁的迁徙队伍像一条慵懒的沙河,横亘在前方。
哦,大颚蚁啊。
克劳德心态平和地慢慢停车。
经过昨晚的盗版唱片惨案,他现在已无悲无喜。
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jpg
克劳德看了两眼。啊这大颚蚁,这锃光瓦亮的颜色,这圆润光滑的外壳.......看久了还觉得挺可爱呢。可比百足蜈蚣好多了。
于是他右脚松开油门,让房车自然减速,左手顺势拨了下转向灯。车身平稳地滑向路肩,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渐渐低缓,最后稳稳停住。整个过程没有急刹的顿挫,就像在遗迹里放下易碎的陶罐一样轻柔。
“等着吧。”克劳德说着,右手随意地搭在换挡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节拍。宽阔的前镜中,大颚蚁的队伍正有条不紊地推进,偶尔有稀里糊涂偏离路线的,也总会被同伴用脑袋拱着推回正轨。
......挨挨挤挤地还挺可爱。
后面房车车厢里的队友正在上演烤箱的魔法时刻,蒲公英从车载烤箱端出的烤盘上躺着几枚浑圆的文柚果酥饼——面团是用甜甜蜜调和沙漠鼠尾草粉揉成的,表面划着十字刀口,裂痕处绽出金黄的文柚果酱;科斯莫正把现成的酥皮面团塞进烤模,再填入混入刺角果粒的卡仕达酱,顶层码上对半切的新鲜树莓,进烤箱睡上十分钟就会膨成诱人的玫瑰色泡芙挞。
“阿云,我们先去顶层了哦——记得上来吃点心——”蒲公英的呼唤声从后面传来时,一只好奇的大颚蚁正偏离队伍,朝轮胎爬来。克劳德轻轻按下车窗,从储物格里摸出一颗树果。
树果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车外几步远。小家伙用大脑袋碰了碰果实,星形的眼睛眨了眨,又回头看看迁徙队伍,最终还是选择跟上大部队,一颠一颠地走开了,背影像是一小块布丁似的在沙漠的热风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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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暂时停留的超能妙喵小队在房车顶层开始了临时下午茶。
平常折叠在车内的顶棚层被放了出来,蒲公英虔诚地双手合十,在金砂城商店里紧急采购的树枕尾熊小叉子被夹在手心里:“我开动了——”
她果断放下了大概只是气氛组的可爱周边叉子,拿起沙枣串,以报仇雪恨般的气势嗷呜一口咬了下去:“好甜——!!!”
一旁便携烤架上的主角就是裹着蜂蜜的沙枣串,高温让表皮凝出焦糖脆壳,内里却依然保持着软糯,像某种另类的糖葫芦。当爱管侍笑眯眯地帮忙扇风调整火候时,沙奈朵正尝试着用念力控制六个锡纸包均匀受热,里面是切块的土豆混着辣樱果粉,烤到边缘微卷时就会渗出带着烟熏香的淀粉甜味。
没吃午饭的克劳德已经在边上眼巴巴地趴着等了半天,期待着没有加辣的第一串能够降临到他的嘴边,满怀期待的等待动作和他边上头顶着盘子的墨墨——他家的超能妙喵,不能说完全一致吧、至少也大概是亲生的。
临时下午茶的所有点心都遵循“三分钟准备法则”:树莓挞用的预制品酥皮、沙枣是金砂城的罐装成品、文柚果酱来自科斯莫的神奇妙妙行李,可喜可贺得是结果喜人,连最挑剔的月精灵都屈服于蛋挞的魔力,任由爱搞恶作剧的超能妙喵同学把奶油蹭到它耳朵上也没管——反正在荒漠中,甜食总能让人原谅包括烤箱容量太小在内的一切缺憾。
当最后一只大颚蚁消失在公路另一侧,旅客们也已经收拾好了桌子,抱着乱七八糟的盘子碟子茶具宝可梦(?)一哄而散,钻回进了车里。
升降顶层收回车内的时候,克劳德的右手也已经自然地搭回方向盘上。引擎重新启动的声音惊飞了路旁仙人掌上的圆法师,房车缓缓驶回公路中央,仿佛刚才的停驻只是荒漠长诗中的一个逗号。
——————. t. b. c.
Ps. 邪恶的小劳拉是善良月精灵,虽然喜欢随机踢飞几只拖鞋但总会捡回来放回原位的。
Pss. 如果你在房车内遇到了随机的落单拖鞋,那是它忘了,对不起。
(但是它都这么可爱了你就原谅它吧拜托了!)
“总而言之。”克劳德在空荡荡的、只有从租车行里临时买来的一张桌子上铺开原本精密细致且充满梦想的图纸——现在上面被无情地标满了各种新注释和红叉,“能买到的最大型号的房车还是比预想中的小,改装要重新设计了。”
科斯莫大少爷委屈地把自己缩在了同样是租车行里买的硬板凳上,看起来非常地憋屈:“......我要单人沙发...... ”
“可以,还有呢。”克劳德头都不抬地迅速在公共区里放下一个单人沙发的草稿,放在给自己准备的长条沙发的对面,“大小你自己看着办。蒲公英呢?”
蒲公英看看图纸上的两张沙发,再看看边上那两位明明似乎好像很熟、但却意外地格外富有距离感的临时搭子,默默把“我和你们挤挤不行吗”的发言咽了回去: “我有张椅子坐就行......”她歪了头想了想,“还放得下吗?”
“可以。不过想都坐在茶几边上的话,最好椅子是可折叠的...... ”
“好哦,我等会儿挑个可折叠的椅子,然后然后.....我还想要个野外厨房?”
“可以,还能给你做个遮阳的棚顶,底下加个可以打开的小桌板。还要什么?”
“欸......” 好可靠。可靠得太令人安心了好恐怖!蒲公英的眼睛都短暂的变成了蚊香圈,暂时cpu过载的败退二线,“我我我我想不到别的了,就这样吧......”
——————————
一般来说,克劳德是个严谨且靠谱的人。
具体细化到房车改造这件事上来说,大概可以简单概括为:
面对普通的要求——克劳德:“Ok. ”
面对奇怪一点的要求——克劳德:“我想想。”改图纸+1+1+1。
离谱且任性的要求——克劳德:你给我住进宝可梦球里。
然而非常不幸的,车里就有一位任性且善于提出离谱要求的麻烦精。
“我想要衣柜.....可以挂衣服的那种。”科斯莫一边给君主蛇调整脖子上的宝石领结的位置一边说到。
“挂一两件的那种可以,空间应该还有一点.... ”克劳德的笔尖咄咄地戳着图纸,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他在科斯莫意犹未尽的欲言又止中意识到了一些熟悉的不妙感觉,于是他抬起头,露出了天然鸟一般的犀利目光:“你想挂多少衣服。”
“嗯......”科斯莫正好送走了君主蛇,准备转身去给月精灵梳毛。于是他抽空看了克劳德一眼,行礼般微微侧身,礼貌地一抬手,指向了自己身后数量感人堆积成山的箱子。
克劳德冷冷扫了一眼这该死的老朋友——和他那令人窒息的行李,指了指科斯莫腰间的精灵球。
“你给我睡这里。”古丰缘掌管房车改造的机械佬平静道。
大概就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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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对着图纸比划了又比划: “路上是有旅馆的是吧。”他恶狠狠地把原本画好的辅助线擦掉,“我睡外面得了,车里不用给我留床了。”
科斯莫单手端着茶杯,右手撑在桌沿,弯下腰去看那逐渐复杂的图纸,“我倒也不至于这么压榨你.... 还是说,你是想体验一下所谓汽车旅馆?”
克劳德平静道: “我想没跟你来。”
科斯莫:“你说这话可真让我伤心。”
. tbc.
————————
Ps. 并没有在吵架。他俩日常说话就这样。
Pss. 但可能把彼此丢出去是真的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