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久将笔记本夹上白云书签,放在书桌的右上角后,牵过白羽朔停在空中的掌心。骑在青年肩上的奇鲁莉安不由得欢呼起来,用超能力浮在半空,注视着训练家带着妹妹离开书房。
出来散散心是白羽朔的主意。他们走下楼梯,匆匆跟在厨房里忙碌的老爸打声招呼,抛下一句“我带阿久出去玩了”便推开大门。最近开始降温,刚从温暖房间里出来的白羽久被深秋的寒风拥抱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作为哥哥的白羽朔刚要把外套脱下来,然而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脱到一半后也猛地打了个喷嚏——耍帅不成,反而被白羽久笑话一通。
跟在后面的奇鲁莉安似乎料到了兄妹俩的迷糊,带着一红一蓝的两条围巾飞过来。白羽朔接过红围巾,手忙脚乱地系好后,看见妹妹随意地把蓝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
“你这样系,等会儿风如果大起来,围巾绝对会被刮跑。”
“我喜欢这样系嘛。”
似是为了呼应白羽朔的话语,兄妹俩往公园走的时候,一阵大风忽然吹来,白羽久垂到腰间的围巾高高扬起。白羽朔下意识要去接,那围巾却直接往他的脸庞冲来,如一巴掌般打在上面,将他脸上的墨镜打歪在一边。
“果然,老哥说的话是对的。”白羽久这才马后炮地点点头,伸手把对方装酷用的墨镜扶正。白羽朔难为情地挠挠头,名为“Heart”的奇鲁莉安发出清脆的笑声,用超能力替白羽久整理好围巾。
兄妹俩打闹着,便来到了家附近的水静公园。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不过只有三两遛鸟的老人,那些波波、烈雀和傲骨燕慢悠悠地飞来飞去,时不时恶作剧地用爪子抓对方一把。白羽朔从外套里拿出一袋吐司面包边,这是白羽久这两天吃早餐剩下的。嘴巴挑的妹妹不爱吃干巴巴皱瘪瘪的吐司边,每次都用餐刀切下放在一边。妈妈觉得她这样浪费,看见后眉头皱得比吐司边还夸张。为了哄好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的女生,白羽朔总趁妈妈没注意时把妹妹切下的吐司边塞进食品袋里,带去公园喂鸟或塞给完全不介意的沼王太憨。
现在,常常围着兄妹俩的太憨正在睡大觉,白羽久离开时,还看见那头躺在地毯上的沼王睡得正香,鼻孔冒出圆圆的鼻涕泡。于是这袋吐司边自然属于公园里散步的傲骨燕们。白羽久将吐司边撕成小块小块,还没来得及洒在地上,一只贪吃的傲骨燕忽然扑过来,直接伸出尖尖的喙啄向掌心里褐色的面包屑。她下意识往后趔趄一步,后背被白羽朔的手掌托了一把。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爸妈带我们来喂小鸟时,你很怕那些鸟类宝可梦扑过来,于是只敢把面包屑洒在地上。”白羽朔笑了笑,递了一小块吐司边给好奇的奇鲁莉安后,用手势让妹妹安静下来。其实白羽久并不怕小鸟,只是被这只傲骨燕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她吹起口哨,三两傲骨燕飞过来,扑向她掌心里的面包屑,痒痒的。白羽朔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得笔直的两只手里盛满面包屑,许多傲骨燕扑过来啄啊啄,从远处看像一个受欢迎的稻草人。
望着越来越见底的袋子,白羽朔和白羽久交换一个眼神,趁更多傲骨燕聚过来时将剩下的吐司边撒了一地,而后带着奇鲁莉安悄悄溜去洗手。青年刚找到自助水龙头,回头却看见妹妹站在喷泉旁,伸手想去接那高高扬起的水花,不由得笑起来,偏头对奇鲁莉安说:“Heart,能不能用念力操纵水花,让它们落在阿久的掌心里?”
对于奇鲁莉安来说,这自然是小菜一碟。它坐在白羽朔的肩上,双眼泛出微光,原本喷洒得毫无规律可言的水花顿时停滞在半空。当白羽久愣神时,水花凝聚水球后轻轻落在她的掌心里。她转过身,白羽朔朝她挥着手,眉眼间都透着神气,而Heart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替训练家关掉漏水的水龙头。
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白羽久偷偷用白羽朔的围巾擦手,一边擦一边问:“你还是不打算跟我们去伽勒尔吗?”
“每次你和妈妈回家时,一定会问我这个问题。”白羽朔早有预料,等妹妹把手擦干净后才开口,“如果不是爸爸出差,肯定还多一个人劝我回去。”
“毕竟爸爸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丰缘。”
赤红色围巾的边缘沾上水后变成深红色,白羽久把深色的那端偷偷拉到白羽朔身后。这周,妈妈的公司给她放了个一周的小长假,于是她立刻带着女儿回到水静市的老家,去看望许久未见的儿子。在白羽久十五岁那年,父亲因工作调动而带着一家人搬到了伽勒尔地区的宫门市,只有十九岁的白羽朔为了追逐音乐梦而留在丰缘。白羽久记得那天哥哥和父母在卧室里谈了好久,从白天谈到黄昏。卧室的门紧闭着,白羽久一个人在外面,带着皮卡丘和宝贝龙一起做好了晚餐。当饭菜凉了又热的时候,白羽朔和父母终于从房间里出来。最后的结果是父母将水静市的房子留下,带着唯一的女儿前往伽勒尔。
“爸爸妈妈还是坚持着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观念,哪怕知道你一个人在丰缘过得很好,也还是希望能把你接回到身边。”白羽久笑了笑,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听过白羽朔聊起那日与父母的对话,“我记得你跟我说,不仅是喜欢丰缘的一草一木,更是喜欢自旅行来一直支持你的丰缘歌迷们,觉得随意离开丰缘很对不起他们。”
“那你希望我去伽勒尔陪你吗?”
“每次回来,爸妈问老哥你想不想跟他们回伽勒尔,而你都要回头问我的意见。”白羽久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比起让你陪在我身边,更希望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回头帮你和爸爸妈妈说一说,让他们别总想着把你接回去。”
“果然还是我的好妹妹懂我。”
白羽朔猛地拍了拍白羽久的肩膀,刚要笑着捏上几下,手掌忽然被白羽久抓住,食指和中指被向两侧掰,痛得他连连叫唤。兄妹俩又开始打闹,Heart却从训练家的内心里察觉到淡淡的沮丧,不由得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怎么了,Heart?”
心思细腻的奇鲁莉安面对训练家的询问,只是摇摇头,露出淡淡的微笑。大大咧咧的男孩却理解错了Heart的意思,忽而灵光一闪,抱住对白羽久说:“我明白了!阿久难得回丰缘一趟,而现在水静公园里又什么人,说不定Heart是想让我们用宝可梦训练家的方式来对战!”
“虽然我觉得……Heart不是这个意思……”白羽久皱了皱眉,手却诚实地伸进口袋里拿出了红白球,“但我好久没跟老哥对战了,这次你别再随随便便输给我!”
“经常在妹妹面前输掉实在是有些丢人……这次让让我吧!”
发现老哥的脸皮比上次见面又厚了几分,白羽久忍住笑意,但她本就不打算在公园里派出破坏性强的暴飞龙或是钢铠鸦出战。看见白羽朔果然派出了这一路都在陪着兄妹俩的奇鲁莉安,她也选择了旗鼓相当的搭档。
“交给你了,晓皮!”
随着红光一闪,爱心尾巴的皮卡丘从球中出来,毛发上的电流透出它的精神气儿。在丰缘派出曾经在丰缘遇到的宝可梦与留在丰缘的哥哥对战,也算是白羽久的一点小小私心。
讲道理,许多人评价白羽久是个聪敏的小姑娘,在文学领域展现的天赋让她在与杂志签约没多久便成为在训练家中较有名气的旅者作家之一。或许是上天不想让她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所以让那头名叫“太憨”的沼王降临在她身边,给白羽久的生活添点有趣味的麻烦。
说起白羽久和沼王太憨的相遇,我们可以从白羽久曾发表在杂志《宝可梦欢笑E族》上的一则笑话而了解到:笑话的主人公去池塘钓鱼,由于是第一次钓鱼,她在慌里慌张中让精心准备的诱饵球掉进了水里。不知所措之际,一头沼王忽然浮出来,将那枚球还给她。本来这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那头沼王将球放回白羽久的手上,转身离开时不小心被浅岸的淤泥滑了一跤,恰好砸在那枚诱饵球上,稀里糊涂化作一道红光钻进球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收服。对此,笑话的作者白羽久在文末写下一句评语:“可能是太迟钝了,它连挣扎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自投罗网,从此过上一劳永逸的生活。”
即使这则笑话有文学加工的色彩,也可以看出这头沼王不算聪明——人们说话时总是倾向于委婉表达,比如把“胖”说成“不瘦”、“矮”说成“不高”。同理,哪怕白羽久觉得这头沼王再怎么笨,也还是出于作家的习惯而说“它不太聪明”。然而她偏偏给这位莫名其妙进球的宝可梦取了个叫“太憨”的名字,倒是把话语中那几分委婉而驱除得一干二净。每当别人问白羽久为什么要给人畜无害的沼王取这个带有几分贬义的名字时,这位有礼貌的旅行作家会挂上克制的微笑,说是上天的旨意:“一觉睡醒后突然得来的灵感,觉得它非这个名字不可。您是知道的,我一向相信第六感。”
她口中的“上天的旨意”与“睡醒的灵感”下藏着忍俊不禁的真相:那天是星期四,白羽久昨晚熬夜把一位熟客约的文稿写完,准备第二天早上再给对方送过去,领取完稿费后去她喜欢的餐厅大吃一顿。怀着美好的计划,她沉沉地睡去,却被一阵“咔嚓咔嚓”的细碎响声吵醒。白羽久第一反应是“蟑螂进家里了”,立刻叫醒皮卡丘晓皮,拿着拖鞋准备一探究竟。她带着晓皮,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来到书房,发现了一头特别大的……沼王坐在地板上,嘴巴里“咔嚓咔嚓”地吃着什么。白羽久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打稿纸,而且正好是她今日准备上交的文稿!她扑过去,狠狠给了那头沼王一拳,用力把稿纸扯出来。从沼王嘴里幸存的稿纸只剩下了一半,锯齿状的边缘还沾着口水。面对着气愤的主人,沼王拍着肚子,似乎想表示自己半夜饿肚子。如果不是白羽久提前做了电子备份,那它获得的名字绝对不像“太憨”这么温和可亲。
沼王太憨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个名字,包括但不限于把风妖精绵羊当棉花糖送进嘴里;冬天时用肚皮在冻结的湖面上溜冰却黏在上面;吃饭的时候开心到塑料碗一起吞下;生气时用尾巴锤着地板导致楼下邻居来投诉……在白羽久看来,这只沼王的大脑就如同它的皮肤一样光滑,不含一丝褶皱。她从温柔地耐心教导转变为忍无可忍地歇斯底里,太憨却依旧我行我素,反复犯错。久而久之,收拾过多次烂摊子的白羽久学会了判断太憨的行动。只要一察觉到犯错前兆,便立刻抬脚踩向那宽宽的水鱼尾巴,强行让它回到球中。饶是如此,白羽久仍累得不行。只有在炎热的时候,白羽久才会念着一点太憨的好——沼王的身体永远凉凉的,滑滑的,像一个移动的水袋。天气热得受不了又没有空调时,她会抱住太憨不放手以求降温。但夏天的优点在冬天却转变为灾难,沼王太憨跟个移动的冰块一样,被白羽久套上围巾和毛绒帽,并要求它不准随意贴近自己。
白羽久尝试分析过,太憨的“憨”到底来源于何处。她带着太憨寻找到一位分析宝可梦心理的专家请求帮助。诊断的结果出来后,对白羽久而言是喜忧参半:好消息是太憨的智力正常,不是弱智;坏消息是太憨的大脑里似乎缺乏“情绪感知”这部分。它几乎没有共情能力,也就是无法从别人的话语口中读出任何情感色彩。打个比方,像“你真蠢”这句话对于太憨来说只是等于“你不算聪明”,而它确实觉得自己不是一头很聪明的沼王。太憨只能理解词句最表面的意思,所以无法理解白羽久在生气时的冷嘲热讽,只有在白羽久的语言彻底表现出制止性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得知这一点后,白羽久忽而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社会议题,叫“钝感力”。沼王太憨的情况说不定是一种钝感力过剩的表现。心理学家的话语让白羽久彻底明白自己该如何和太憨相处,她用命令与制止的祈使句代替了怒火,并学着理解沼王太憨的思维。哪怕太憨以后再闯祸,白羽久的情绪波动也不至于过大,能心平气和地处理问题。
当然,虽然前文一直都在渲染沼王太憨的“憨”,但在白羽久看来:只有作为训练家的自己才可以评价太憨,其他人如果对太憨指指点点,则会换来少女的白眼。再严重一点,她可能直接带着暴飞龙阿天把对方揍一顿。白羽久认为那些人没有和太憨相处过,除了最表面那些傻里傻气的举动外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配站在高处评价它。实际上,太憨做过的好事不比傻事少,其中最令白羽久印象深刻是之前自己的手稿落入火场时,太憨是唯一一个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抢救的宝可梦。它叼着手稿出来后,蓝色的皮肤变得漆黑一片,倒在地上时差点被认成土王。幸好凭借属性的优秀抗性,经过治疗后的太憨第二天就生龙活虎起来,还吃了三大盆宝可梦饲料。
白羽久,来自丰缘地区水静市,十五岁时因父母工作调动而搬到迦勒尔地区宫门市。职业是一名自由作家,定期在宝可梦杂志上发表作品,却渐渐因灵感不足而陷入瓶颈。望着越来越低的阅读量,白羽从作家婉龙的经历得到启发,决定摆脱宅女身份,出门旅行去寻找故事灵感。
白色长发,宝石蓝瞳孔,锁骨处贴着跟哥哥索要的纹身贴,头顶上的是模仿偶像而佩戴的兔耳朵发饰,爱好是收集灵感并写出与众不同的故事,却不喜欢出门以至于被哥哥说成“宅女”。出门旅行后也秉持着“能省力则省”的原则,让宝可梦们带着她飞起来。
“我正在寻找灵感中……旅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写出更好、更纯粹的作品啦!”
面前这位满不在乎地说着这些话的少女,其实是附近小有名气的对战专家。为了让文中的对战描写更生动,白羽久训练了一支偏向防守的宝可梦队伍,带着伙伴们与各色训练家交战,将每次对战的感受都如实写下来并在后期进行文字加工。不知不觉间,胜率越来越高,她收集的素材也越来越多,逐渐能创作出使读者满意的作品。当然,收到的对战信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