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30日
嗒嗒,嗒嗒,嗒嗒……半背着书包的长发女孩匆匆跨下一级又一级水泥台阶,在楼道拐过九个弯儿,最后用左肩冲撞似的推开了单元楼大门。门只是吃痛地发出一声“咣”的抱怨,又自己慢慢归了原位,而就在这会儿工夫,她已经骑上自行车了。
要迟到了!
在这个仲夏夜晚的天空西侧,缀着粉色的金色的斑块。听,二楼的住户在准备晚饭,但快要迟到的她无暇欣赏热油和锅铲的简单交响乐。比起声音,爽快的风更能舒畅她的心情——风还没有鼓起来,是她主动向风扑去。
车轮碾过小区入口的减速带,值班室的老大爷本来还坐在那个铁皮小箱子的门口乘凉,一见到她骑行的身影,想到了什么,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阿欣!阿欣!有你的信!”
“啊?哦!好的!”她拉下手刹,开心地跳下车。一个月中最让人快乐的时候又要到了——读远方笔友的信。老大爷走进那个铁皮小箱子,从窗口把一封信递给她。左手穿过书包背带,再动一下右肩,书包就顺从地转了半圈来到她胸前。她把信扔进空落落的书包。
“别说年轻人,现在都没几个人像你这样,月月都有信来了。”值班老大爷看着她骑车远去的背影打趣着说。
热浪从教室门中喷涌出。多亏这栋教学楼面朝西向,夏日可以从午后一直高效地烘烤着整栋楼。现在橙黄色的夕阳低垂在西面天空,像微波炉里面的小灯,在教室墙壁上制造了美拉德反应。在这儿连风扇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她从同桌那儿抽了几张纸巾来擦擦汗。至于同桌本人……他不在了,请假回家了,今天是期考结束的日子,下午放学前半个班都递了假条,好说话的班主任全给签了字。剩下到场的同学也自顾自叽叽喳喳,没人注意到刚刚跑上四层楼狼狈地喘气儿的她。
这很好,她不希望有人她不希望有人偷窥她的信……那封刚才没空当场开封查阅的信被从书包里拿出来,她欣赏了一会儿远方笔友在暗黄色信封上留下的清秀字迹,然后拆开了封口,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粗略扫视一遍,心砰砰直跳。
亲爱的 欣小姐,
只是为了提醒你,记得赴咱的约呢。
要提前订好车票,只许早不许迟哦,不然我会对你很失望的。
严格按照我们之前谈好的会面方案来,在中山陵门前见面哦。我们已经交换了照片,到时我肯定能认得出你。
另,6月7日的来信已收到……
……
突然,她把信纸折起来,警惕地环视四周。确实没有人在意她。她的莫名疑虑消除了,可以继续安心看完剩下的信。
太阳一点点涨红,一点点退入火柴棍儿似的楼群后面,“微波炉”熄灯了,但余热仍旧盘踞,风扇无力哼哼,送出一阵又一阵暖气流。暮光把读信的人、低头娱乐的人、叽叽喳喳的人,都做进了同一幅剪影。
那个总爱留着一头蓬松中发,戴着粗方框眼镜的男生浑身淋漓跑进教室,一边扶着门框一边喘气儿。“怎么不开灯呀。”他自言自语着,随手开了教室灯管,强大百倍的白炽灯光把模糊松散的暮光轻易挤出了教室。
一步一步,暮光在西侧天空失了阵地;一点一点,墨蓝色延展到整个天空。没有了暮光的掩盖,西侧有一颗星星越发明亮。几个受不了热的同学把椅子拖到走廊,乘乘凉,并开始聊那颗星星是金星还是木星。她已经读完了信,信纸收回信封,一起放回书包。现在要做的,就是期待着下个月的火车票,以及被它送去的那座远方城市,她将在那儿与那位神秘笔友见面。
收了信的人,闲聊的人,玩手机的人,都享受着他们的混着酸味儿、苦咸味儿和甜味儿的青春,且在这一刻,默契地将此当作可永恒的时光。正如一首歌唱的那样,他们“放下忧虑,放松身心”,期待着他们的Summertime,那个冰棒与烦恼一起融化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