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москва слезам не верит(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
俄语优雅的卷舌音响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拭去软坐在地上的人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地就像在安抚啜泣的情人。
“ Прощай(别了) ”
贴在耳畔的声音低沉而缱绻,声音的主人似乎蕴含着寸寸柔情,以至于人忽略了锐物没入肉体的轻微声响。
刀锋冰冷直穿咽喉,倏然缩小的瞳孔里印出一个人略带笑意的脸,剧烈的疼痛使得四肢痉挛起来,空气中传来液体涌动的“扑哧”声。
“嘘——”
制住猎物垂死前的反抗,他立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就像在哄不老实的孩子入睡般,安静地看着那人停止挣扎。
“呼——”
脱掉溅上几滴血色的手套,将垂在前面的头发顺到脑后,Cody Cayae抬起头看了下冬日里璀璨的星空,猎户座的四边形清晰可见,忍不住愉悦笑了笑。
“真是个好天气。”
列宁格勒火车站比之建筑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而在630公里外的圣彼得堡也有座一模一样的火车站,就像双子一般遥遥相照。
每个火车站都不乏穿来梭往行色匆匆的旅人,也不乏一些无家可归便把火车站当临时休憩场所的流浪汉,就像现在,Cody看到建筑物拐角阴影下缩着一团人影,原本打算就这样从身边经过的他,瞥见从衣服的间隙中滑出一缕发丝——紫色的,艳丽的头发,看起来柔顺而充满光泽,不同于那些流浪汉的肮脏与邋遢。
Cody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有着这样的发色?
眼见那人似是睡着了般对周遭川流不息的人群毫无反应,Cody控制着自己的脚步缓缓接近,想着只看一眼——
好奇心什么的,人人都有,不是么?
在快要看到人脸的瞬间,Cody感到有阵劲风扫过,那人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来一把拉住他的衣领,下一秒宽大袖口的遮挡下有什么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脖颈,一双琉璃灰的眸子冷冷扫向自己,那不够明亮的瞳孔上似乎笼罩着层灰尘般显得有些失焦。
是东方人的脸呢——
心底感叹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公开场合冒然出手,不是刚出道的菜鸟就是有能力全身而退的老手,粗暴的做派不同于他所知道的任何组织里人的行为,而整洁的服装和干净的面容也不像是在落魄躲避什么的样子。
“расслабиться (放松)”
流利的俄语脱口而出,随即试探国度般换成中文。
“放松。”
刀尖退开了几寸,对方却仍然维持着警戒状态死死盯着Cody。
像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
Cody摊开双手立在身前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一步一步从他面前退开。
“真是抱歉~”
简直是戏剧般的初会。
而更戏剧的是半个月后Cody的家里就多了个住客。
那个名叫“苏九”的寡言青年,喜欢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看天空,迥异于那头鲜艳到让人感觉热烈的发色,他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虚无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Cody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两个隐身于黑暗中的家伙生活在一起就像是两颗捆绑在一起的定时炸弹,谁也保不准哪天一个就会牵连到另一个。
可Cody还是向他发出了邀请。
“在找地方住么?我家不错。”
“叫我阿科就好。”
有些时候人类只是单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太多理由。
苏九觉得,大约真的是物以类聚吧。
在火车站被自己用腕刀抵住咽喉的男人,居然会选择若无其事地退开,不管怎么想也只可能是同类中人了。
所以当他穿梭在莫斯科的街头寻找合适住所的时候,收到这个人发出的合住邀请似乎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既然只能吸引到屠夫,那么大家开诚布公反而更省事。
莫斯科的冬季夜长昼短,西伯利亚冷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这个干燥寒冷的地方,似乎与温暖无缘,这里的人民却固执地将向日葵视为国花。
苏九的身体愈发冰冷,指尖点在冰冻的窗户玻璃上已经感觉不到寒意,室内壁炉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没有温度,天空中已经看不到南飞的候鸟。
南飞——
苏九靠在窗棱边阖上眼,恍惚又想起遥远南边的那座城市。
“在想什么呢?”
阿科的声音适时插入,打断凌乱的思绪。
“向日葵……”
令人诧异的是已经习惯了苏九没头没尾自言自语的阿科这次没有一脸疑惑地耸耸肩,而是接上了他的话。
“向日葵么?我知道有个地方,种了很多向日葵。”
“……”
短暂的静默停留在房内,苏九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后者报以温和一笑。
一如他当初在街头邀请他入住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