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枯木生花,品茗月下
盯着那片湖已经很久了,背着大刀的兽耳少年蹲在交界处的碎石沙地上,纹丝不动的水面凝固了一般,在炙热的艳阳下忠实的映出天空的样子,就连翻腾的小鱼虾蟹在这个季节都不愿冒出来了,鲜少泛起的涟漪很快就被慵懒的湖融化失去踪影。
虽然说夏岛一向是处在夏天这个季节里的,不过也总会有特别热或者相对温度不是那么高的时间段,恰好现在正在特别热的那几个星期当中,温度高到水面都是温吞吞的,几乎与体温相同。只是再如何的高温也不见那片湖的水位真正退下多少,即使连续的晴天带走大半水气,过后下几场暴雨,就又变回了原状。
湖总是那副不起波澜,没有回应的睡着,多少让在等待的人有点灰心丧气。
少年依旧是蹲着,脚下的白色沙地被晒得发亮,如同一片忘了颜色的夜空,只剩下星星点点在闪耀,然而少年不在乎任何一颗星星亦或是可能藏在其中的贝壳,他盯着那片湖已经很久了,几乎抽空就会来看看,无论是清晨还是晚上,一旦驻足便要待上半天才走,反正也没有什么任务派给他,空闲多得是。
少年在意那片湖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湖里住着人鱼。
所以说呢,他在等人鱼。
只是皇天负了有心人,从八年前的黄昏后,少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少年其实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的,也许为了这件事才能活到现在也说不定。
兽耳少年的父母叫他枯茗,是一种开着淡黄色小花的草本植物的名字;他生于夏岛,虽然兽人的待遇并不算好,不过至少童年幸福;他喜欢鸟,是觉得好看的鸟吃起来一定也不赖;他不太会说话,生怕会出什么差错......总之,他不拒绝与人鱼小姐聊天,八年前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想与她成为朋友。
“枯茗,回去了。”戴着鹿骨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唔...”,枯茗抬头,天上火烧云已经从无穷无尽的湖的那头蔓延过来了,不过他还没打算就这样离开,“还是你先走吧。”
“太阳下山了大家才出来活动,确实现在才是最佳时间。”
“恩。”枯茗侧头看向同行人,不出所料瞧见那长长的鹿角上已经停下几只鸟,手里也正托着一只,“你这身衣服很热吧?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吧。”
“没想到夏岛的高温期这么吓人,”对方似乎笑了一下,温温和和的感叹,“应该带上冬瓜降温的。”
“你是认真的吗...”
“LEO说有效果啊,也许可以尝试。”
“哦...”
“这里确实有人鱼。”
“我知道。”
“但是你说的那位小姐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了。”
“这样啊,应该对鸟儿道谢,”枯茗沉默了好久,才站起身接着说道,“还有,风葬也是,万分感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会等多久。”
“同属边境王城,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男人轻声又说了些什么,鸟儿们就都飞走了,“回去吧,首领似乎有任务了。”
“很难得?”
“对,千载难逢。”
02——桉叶潇潇,卿颜如玉
这几天马戏团的传单几乎堆满了垃圾箱,清洁工恨透了这类无孔不入的印刷品,从廉价的作坊出来,又回到廉价的处理厂,无论在那儿游荡都比污染夏岛的环境来的好上太多。
马戏团是得到批准才这么干的,对于一个规模尴尬的 来说,勉强得到巡演的许可同样也是件尴尬的事。
本来大魔术师的助理小姐是要来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告了病假,这整整一季的巡演都缺少了她的笑容,总觉得少了什么,代替她的是一个更为年轻的小孩子,已经在过去的三场巡演中出错过两回,虽然巡演也因此变得受欢迎,但处女座的团长还是对此颇为头疼。
演出今晚也会照常开始,临近传单上告知的时间时,马戏团的伙计在零散的观众席上望见了独自坐在角落的助理小姐,在夏岛观看演出或是公共设施都会分割贵族、兽人、普通人之类的不同活动区域,而助理小姐坐在兽人的区域中,完全的人类外表格外显眼。
除了不会说话,平常的助理小姐看上去与普通人也并无区别就是了。
再过十分钟演出就要开始了,舞台正中升起一个硕大的透明水族箱,如同高贵钻石的水面唤起涟漪,被明亮的灯打得波光粼粼,而助理小姐周围的位置已经快坐满了,有蛇女、有豺狼虎豹、有长相怪异的、有体格弱小的,喧闹的挤作一团,与之相比另一边的看台就像经营不善的高档咖啡店,被对面的兽人酒馆抢去了生意。
再过两分钟演出就要开始了,坐在助理小姐隔壁的蛇女突然转过头打量起邻座,眼神在说,“人类?为什么要混到兽人里啊。”
助理小姐注意到了疑问,朝着蛇女笑笑,同时张了张嘴指了指喉咙,表示自己无法说话。
“哦——”蛇女恍然大悟,眼神都亲近不少,“居然连不会说话都要遭到排挤,不可理喻。”
虽然并不是那样的原因,不过助理小姐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又指了指舞台,蛇女顺着望了过去,舞台上的灯已经熄了,表演即将开始了。
这个季度的节目都围绕着主题——水编排,无论是杂技亦或是魔术,通通讲述着与水有关的故事,比如水手、水仙、人鱼、海妖,甚至连美杜莎这样的擦边球都包括在内,演员们利用水族箱进行各色各样的表演,全程不再说话的蛇女在看到饰演美杜莎的演员被魔术师砍成三节时几乎愤怒的要跳起来。
“可恶啊!用那种卑鄙的伎俩对美杜莎大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太可恶了!”
[你很喜欢美杜莎吗?]
“咦!”
蛇女盯着眼中的水色字幕一愣,助理小姐拍了拍她示意字幕出自她手。
[很不好意思呢,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助理小姐伸手挠了挠脸颊。
“很厉害啊。”
[不会被吓到吧?]
“不会——虽然有些意外。”
[哈哈,你好,我叫桉玉,很高兴能与你一起欣赏这个演出。]
“海水,你好!”蛇女与助理小姐握了握手,“如你所见,作为蛇女,美杜莎大人是我的信仰。”
[拥有信仰是件很幸运的事,你与曾是人类的美杜莎拥有同样美丽的容貌哦。]
“美杜莎大人无论何时都是我的女神,”海水的眼睛闪耀得像一对星星。
就在此时表演全部结束了,谢幕的彩带在空中炸开,像五颜六色的长条落叶。
“结束了啊——好困...”
[该散场啦。今天太晚了,改天请你来我家如何,关于美杜莎的绘本我记得有收藏过哦。]
“好!再见咯!”
目送新朋友离席,桉玉又看向了舞台上的那个透明的大水箱,热烘烘的身体真想跳进去游个痛快。
可她是条人鱼,双腿触水太久就会变回鱼尾的人鱼,没有人知道她是人鱼,否则她的鱼鳞就真的都要被拔光了。
03——籽粉作料,糖油漫香
桉玉站在池子边,宛如大小不一的圆盘倒扣在尺子中央的喷泉正中,水流持续不断的往下淌,哗啦啦的响声使她稍微的有点想念起那一弯幽蓝清澈的湖浜。
八年前她离开那片湖,去追赶第一个来自陆地的朋友,带着满身的、却不属于他的血腥气,蹲在湖边清洗污渍的那只狐狸,浮上水面的她被这怪异的气息所引靠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交谈了一整个晚上。
事到如今,残留在白沙之间的点点猩红已经冲淡了许多,桉玉也已经离开那几乎漫无边际的水很久了,她在夏岛的普通地块上买到了一栋小别墅,闲暇时就接下一些魔术表演的委托度日,她没能追到她的朋友并险些丧命。
好了,现在不是回忆杀的时候,每次完成委托的演出后,魔术师助手桉玉小姐就会找一个有水的地方扔一枚硬币,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诚心祈祷,虽然说今天她并没有参与华丽的水下表演,但她还是按照惯例在心中默念了愿望。
随后桉玉睁开眼睛后发现正前方向着池子的视线被一个小小的人挡住了,木屐一半几乎腾空的踩在池子边缘,与身高相同的刀包裹在布条中斜背于身后,立于发间的兽耳随动作轻轻摇晃。
也是狐狸吗?真可爱呢,像他一样。
桉玉打量着对方,突然觉得应该提醒一下不要失足落水,却没来得及驱动能力就被打断了。
似乎准备走开的小狐狸突然脚下一滑直挺挺的朝着水面砸去,溅起的水花差点落在相当靠近的桉玉的腿上,吓得她猛地后退了好几步,不过随后她还是想等小狐狸自己爬起来再上前搭话,可她并不太确定狐狸怕不怕水。
总之对于狐狸,桉玉从未放过任何可以搭话的机会,自八年前之后。
结果三分钟后桉玉还是决定亲自抓住对方的大刀柄提了起来,放弃胡乱扑腾的小动物终于重见天日,桉玉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捞得在晚一点对方就会傻乎乎的给淹死了。
“咳咳咳...太,太感谢了,必须要道谢...”得救的狐族少年跪在水里,喘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没关系,池子并不是很深,下次要当心啊。]
少年同之前蛇女看到字幕时的反应几乎相同,只是没有那么明显的表达在脸上,他揉揉眼睛又看看桉玉,一脸茫然,“是你?”
助理小姐没忍住,掩着嘴无声的笑了。
少年移动开视线,显现在视野正中的水色字幕跟着移动,无论是夜空还是街景,直到他再一次看向桉玉,字幕消失了。接着他才注意到自己还在池子里,水位浅浅的没过膝盖,泛出一圈圈涟漪,就像那片波澜不惊的湖。
少年沉吟了一声跳起来,落在狭窄的池边,如同真正的动物般抖动身体,企图甩掉滴滴答答沾上的水。
然而桉玉打算再次告诫的字幕还没有成型,那只小狐狸又掉回池子里了,这次是仰面的。
[OS:其实段名和正文压根没啥关系,JUST 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