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IV时期的旧稿。
由于这个paro太过成功导致这一家人现在已经是标准黑手党设定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黑历史,但是总觉得不发这篇很对不起法兰和卡尔维诺。
最后庆祝法比奥成功从一个自带NPC变成了PC,年度感动意大利十大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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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登场人物:
卡尔维诺·菲奥拉万蒂:男主角,菲奥拉万蒂家次子
佩雷·格莱恩:卡尔维诺日本一行的搭档
法兰西斯·克劳尔:卡尔维诺的女朋友
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弟弟,菲奥拉万蒂家三子
阿莱克斯·格雷夫:格雷夫家次子
克劳德:阿莱克斯的贴身保镖
铃木加奈:铃木组的新家主
奥古斯托·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哥哥,菲奥拉万蒂家长子
唐·菲奥拉万蒂(伽利略·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父亲,菲奥拉万蒂家现任的唐
玛丽莎·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母亲
温情与死亡
☆
黑手党之中没有温情的存在。
卡尔维诺在安全房内接起电话,这里是佛罗伦萨郊区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公寓二楼。
“喂?圣百合花大教堂?我是屠夫。”
“忏悔吧,你这双手沾满血腥之人。”
电话那边的声音放松了下来,随及传来的是法比奥的连篇抱怨。
“我说,哥哥,我这儿就快过不下去了,西西里放在五年前或许还是块宝地,但现在,完全不行。”
“有这么糟糕?”卡尔维诺拿起了块千层糕,边听边啃了起来。
“超级糟糕,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这儿只有碎石和太阳,一路上连只野兔也不敢出现,所有能作掩体的石块全被政府毁了。埃斯波西托这家伙真狡猾,自从老狐狸勾搭上政府后,西西里就没有……等等,你是不是正在吃妈妈做的千层饼?”
“唔,听力不错,”卡尔维诺回应道,“这么说,那边的事你是处理不来了?”
“我再呆两天收集一下有用的信息,晚些时候再回去见老头子。你那边呢?现在是不是正躲在安全房里发抖啊?”
“再敢这么说,回来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哈哈,这可真是吓人,纽扣店的老板要打断菲奥拉万蒂家小儿子的腿啦!他准备怎么做呢?往街上撒一把纽扣让大名鼎鼎的‘狂牙’法比奥脚底打滑摔断腿吗?”
卡尔维诺忽然冷下声,说道:“法比奥,我是认真的,我刚帮爸爸处理了‘柯兄弟’的事,现在打断你的腿不是什么难事。”
法比奥确实地了解科伦坡和科斯塔这两家人做事手段有多残忍,单单只为了封锁消息便将十余个无辜之人灭口,其中还不乏几位常在交完钱的晚上请他们喝过自家酿的葡萄酒的老主顾。他能明白他的哥哥如今已不再是那位纽扣店的卡尔维诺了,在做了五年家族的眼线后,卡尔维诺终于踏入“家族行业”,再不是当年可以被法比奥随意嘲笑的家伙了。
这时,卡尔维诺那头先开口了:“抱歉,哥哥来了,等你回来了再详细聊吧,法比奥。”他随及挂断了电话,走到玄关口。那里,他的哥哥,奥古斯托·菲奥拉万蒂刚刚脱好鞋,就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是对生还者最诚意的问候,毕竟作为家族的下任继承人,奥古斯托完全有理由鼓励下这位将来毕竟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男人,血脉是最好的安全保障,这一点是经由各个西西里家族验证的真理。
他在安全房中众多的床垫中挑了一个弹簧稍好的坐下,卡尔维诺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其余的人分散在房间的各处,卡尔维诺还只是个刚刚踏入“家族行业”的人新人,他还没有任何跟班。
奥古斯托开口道:“是这样的弟弟,恭喜你顺利解决了那烦人的‘柯兄弟’,父亲代我向你传达他对你的满意。”
卡尔维诺点了点头,于是奥古斯托继续说道:“父亲说你现在住在安全屋一定不舒服,他决定让你搭明早第一班的飞机去日本处理些问题。当然,在那之前,他希望你能先回趟家,他有位‘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卡尔维诺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奥古斯托,起身拎起床垫边的一个单肩牛仔包,撇了撇头,示意出发。奥古斯托支起膝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迈开步子追上卡尔维诺。
“还是允许我说一句吧,卡尔维诺,欢迎你加入菲奥拉万蒂家族。作为哥哥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卡尔维诺回以他一个微笑,转身走下公寓楼梯。
☆
“别被女人欺骗了人生。”
这是卡尔维诺父亲的名言,那时的他还没有继承唐·菲奥拉万蒂之名,街坊邻居都还和蔼亲切地称呼他为伽利略,直到他娶回卡尔维诺的母亲,健壮能干的玛丽莎,一个典型的西西里女人,全心全意地支持伽利略的工作并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孩子拉扯大。而后,即便是伽利略的父亲当上了唐,她也仍旧相信着菲奥拉万蒂这一家族,正如她相信这个姓氏一般。她从不过问不该知晓的秘密。唐·菲奥拉万蒂用自己的选择统一了言行,选择玛丽莎是正确的,她不仅为他带来了三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永远都是他奋战最后站在他身边的战友。
奥古斯托作为菲奥拉万蒂的大儿子,在大学毕业后做了三年的经济操盘手后便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转而投入家族的怀抱,可以想见,以他的专业水平,他将成为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菲奥拉万蒂,在继他父亲声势浩大的势力扩张后,他或许将成为第一个将菲奥拉万蒂家族推向上市公司的唐。
而法比奥,虽说只是家中三子,却很早地踏入了“家族行业”,干脆利落的作风使得他在家族中收获了众多“朋友”——哪怕他们仍把他当做孩子来看。而被人称为“狂牙”,则是在他成年的时候。“仇杀亿卡农”一事当时正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名立志为自己报仇的疯子,亿卡农的行径显然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不论是搭电车时你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皮鞋,还是在蛋糕店里无意中买走了最后一块他最爱的仁芒辣椒蛋糕,亦或者是你站在他一米之内时碰巧打了个喷嚏,相信三天之内,你就将在某个黑夜中看到亿卡农那双复仇之眼在你面前亮起红光。
菲奥拉万蒂本没打算理亿卡农这条疯狗,但他不幸地报复到了位无辜又坚持每月为菲奥拉万蒂缴费的老人身上。更加不幸的是,那位老人的住处在法比奥的辖区内,而法比奥绝不是个甘愿受这口气的人。
在老人被害的第二个晚上,法比奥翻进亿卡农家的后院,这个中年单身汉那时还正在自己的黄色笔记本上标记下一个复仇对象。就在他用耳廓夹着香烟,手中的自来水笔轻点在纸上的当儿,法比奥,溜进他家的浴室,拿上了他常用的那把剃刀,冲到亿卡农的身前,向他的喉咙割去。战斗的最终,法比奥付出了他左小臂上完好的皮肤,它被亿卡农用惯用的小刀捅入;而亿卡农,则付出了一切。法比奥用力拔起亿卡农的脖子上那把带血的剃刀,用亿卡农的衣角擦净后,插入自己的上衣口袋,从此他一直带着那把剃刀。
至于卡尔维诺,似乎从出生以来便与整个家族的气质颇为不合,他拒绝真正进入家族,宁愿离家出走在佛罗伦萨的另一头当他的纽扣店老板,也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妥协也是有的,开店后一年他遇上了经济危机,高利贷的债主他却选择了自己的父亲,交换条件是成为家族的线人,盯紧那些会来店里选择手工纽扣用于装饰袖口的达官贵人。
店里的标志本是鸢尾花,但之后不知怎地改换为了知更鸟的图案,鸟儿们寄宿在纽扣之上,日夜不息地睁大双眼盯着袖口上的主人,像极了菲奥拉万蒂家对于整个佛罗伦萨地区静默不语的凝视。
☆
卡尔维诺第一次见到法兰西斯,是在他赌气离开家的六个月后,在第二层琉璃粉色的圆形纽扣后边,他看见少女的发色和双眸像极了自己店中的宝物。
他们熟识得很快,法兰西斯对这世界毫不猜忌,卡尔维诺很容易地就知晓了法兰西斯的一切,爱尔兰的观光客,法国血统的母亲,从小便结识的英国玩伴,这一切远离菲奥拉万蒂家所涉及的范围,或许也正因如此,法兰西斯很快便接受了卡尔维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卡尔维诺将纽扣店的标志换成了知更鸟。鸢尾花本是卡尔维诺自身的标志,但在听了一夜法兰西斯的童年故事后,卡尔维诺更希望自己是只知更鸟,能够站在幼时的法兰西斯枝头为她歌唱。
“有的时候,知更鸟会从枝头山飞下,停在我的手心。我轻轻地抚摸着它轻柔的羽毛,它安静地栖息在我的手中。有那么一刻,我好希望自己变成知更鸟,展开翅膀,轻轻地穿过山毛榉枝,骑上风,在空中看一眼我所居住的世界。”
天啊,那时的卡尔维诺心想,我快嫉妒死那只知更鸟了。
而如今,他正式踏入菲奥拉万蒂家,大张旗鼓地解决了令唐·菲奥拉万蒂的“柯兄弟”,虽说这使得他在家族中支持他的成员有所增加,但仍不能洗去他突然入世所带来的猜疑。卡尔维诺应当开心,血缘为他做了最好的保证书,唐·菲奥拉万蒂的一句“可他是我的儿子。”帮助他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而今夜,唐·菲奥拉万蒂将在这里向卡尔维诺介绍一位新的“朋友”。
八点刚过,黑色的雪佛莱便驶入了纽扣店后门的车库。唐·菲奥拉万蒂准时到来,身后除了一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外别无他人。
卡尔维诺并不认识他。
“来吧,我想我应该为你们好好地介绍对方。”唐·菲奥拉万蒂笑着说道。他先伸出手指了指卡尔维诺:“卡尔维诺·菲奥拉万蒂,我的二儿子。刚刚才加入家族,因为‘柯兄弟’的事前一段一直躲在安全房中,今晚才刚刚出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开着这家纽扣店为家族收集情报。”
“然后是这一位,”唐·菲奥拉万蒂又将手指向另一边,“这位是佩雷·格莱恩,我的教子。之后将会跟卡尔维诺你搭档前往日本处理一点小事。因为我比较看重这件‘小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能提前认识一下,互相熟悉熟悉。”
卡尔维诺打量起眼前这位男子,高出他一头的身高,浅色的长发规矩地系在脑后,一双蓝色的眼睛衬得脸庞温柔清秀,但不知为何,卡尔维诺觉得这位本应易于亲近的搭档身上,透露出一股令人不悦的气息。
唐·菲奥拉万蒂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
佩雷走近卡尔维诺,他弯下腰凑到卡尔维诺的耳边,说出了一句他不愿让他的教父听到的挑衅。
“Boy,等着我在将来把你干掉吧。”
☆
机翼划过空气,飞机很快摆脱地心的吸引,撞开挡道的几朵白云,顺利飞上天空。卡尔维诺从窗口向外望去,地平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倾斜,之后很快消失在大团大团的云朵后面。
这下终于能比得上知更鸟了,卡尔维诺心想。这是他认识法兰西斯之后第一次乘坐飞机,之前只觉得在空中停留的感觉令人想吐,可现在,卡尔维诺却只感觉到幸福。除了离法兰西斯太远了些之外——他还从未离法兰西斯这么远过——其他一切地都完美得不行。就等之后……
“两杯马提尼,谢谢。”
旁座的对话打扰到了卡尔维诺,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佩雷。而此刻,佩雷正举着酒杯,颇为优雅地将酒杯轻轻放到卡尔维诺面前的桌板上。
“听说你的纽扣店,之前用的图案是鸢尾花?”佩雷凑近卡尔维诺问道,卡尔维诺同时注意到他西装袖口上的纽扣图案正是象征着自己的鸢尾花。
“是。怎么了?”
佩雷摊开他原本轻握的左手,上面躺着那只让卡尔维诺嫉妒万分的鸟儿,“那么,之后又为什么换成了知更鸟呢?”
“这和你无关吧。”
“嗨,boy,别这样,知根知底才能更好地并肩作战不是吗?我听说了哦,你有个女朋友是吧?”
“没有。”卡尔维诺握紧了玻璃酒杯,皱了皱眉,答道。
“刚刚,回答的时候,你的右肩耸了一下。”佩雷一口喝掉酒杯中的马提尼,靠回椅背上缓缓说着,“对于男人而言,就是说谎的表现哟。”
卡尔维诺沉下脸。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多嘴地把这事告诉唐的。我们彼此都为女人工作,只要最终能分到一两成也就足够了。”佩雷笑着自顾自地说道,“只不过,我想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菲奥拉万蒂家不在意其他,只是不能容许叛徒的存在。”
“闭嘴,还轮不到你这个教子来教我什么才是菲奥拉万蒂家的规矩。”
“那么便好。”佩雷收起之前谈话时颇具玩味的笑容,合上他那双清澈晶莹的蓝色眼睛,在飞机上打起来盹儿。
卡尔维诺也倒回椅背上,闭上双眼假装休息,脑中却飞快地思考着。很显然,身旁的这个男人已经多少猜到了自己突然加入家族的原因,或许还已经想到自己打算抛下家族和法兰西斯远走高飞。很糟糕,卡尔维诺的眉间皱紧,虽然佩雷说过不会将这些情况透露给唐,但显然,卡尔维诺并不相信佩雷。而这事若是让他父亲知晓,菲奥拉万蒂家一定会抹杀掉他这个令家族蒙羞的因子,不论自己与唐的血缘关系有多么的紧密。作为“受尊敬的人”,唐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耻辱并且痛快地干掉自己。
“Boy,别想太远的事,不要因为铃木组如今的当家是为小姐就放松了警惕,要记得她们的背后还有那个格雷夫呢。”
冷不防的,佩雷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传来,卡尔维诺猛得睁开双眼。一边,佩雷的看似温柔的笑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是搭档,你应该学着相信我。就算把我的承诺当做这儿最后一丝的温情,也没有关系啊。”
☆
铃木组倒的确对菲奥拉万蒂家没有什么威胁,新当家铃木加奈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父亲的突然去世为她留下了这个奄奄一息的组织,而刚过二十岁的她显然对黑道一无所知。所幸的是上代人为她铺好了路,仅仅是稍作联系之后,格雷夫家族的人便派出了人前来帮忙。当然,在铃木加奈的眼中,让熟悉黑手党事物的阿莱克斯·格雷夫代替她站上谈判桌与菲奥拉万蒂家族谈判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但相信在任何一个有远见的黑手党领导人看来,这与拱手将铃木组让给他人别无两样。
有争议的问题是铃木组下属的一个企业,根据上代当家与菲奥拉万蒂家族签署的协定来看,菲奥拉万蒂家族下属的橄榄油厂将长期为该企业提供原料,要求是菲奥拉万蒂家族与铃木组三七分红。这项协定自签署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七年,在过去的六年零九个月中,铃木组和菲奥拉万蒂家族都互相遵守着约定。可自铃木加奈的父亲暴毙后,这项协定就忽然变成了一纸空文,从意大利来的橄榄油照常运至日本港口,但奥古斯托却始终没在家族的账户上见到本应送来的分红。几经催促之后却终不见回复,最终只送来一句“希望当面谈判”,还顺便附上了唐·格雷夫的亲笔邀请。唐·菲奥拉万蒂怒不可遏,差点要亲自前往日本。最终还是被奥古斯托和玛丽莎劝回,改派了卡尔维诺前往。
而现在,卡尔维诺和佩雷正在铃木组的基地中。
穿着和服的侍女充满异国特色,双脚在下摆中小幅度地移动着,不一会儿便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和室前。拉窗被缓缓打开,可以见得并不算大的室内,跪坐着一位身着振袖的年轻女子。
卡尔维诺环顾着这间仅有四叠半榻榻米的面积,壁龛﹑ 地炉和各式木窗一样不少,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和室正上方的一幅毛笔字,上书“和敬清寂”四个大字,笔锋遒劲有力但却毫不张扬,颇负自由感的四个汉字组合在一起时却又显得互相制约,规矩地呆在宣纸上,彰显出另一分的克己感。
那女子回身轻点了下头以示欢迎,卡尔维诺这才认出她就是铃木组的现任当家铃木加奈。她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玩乐气息,反倒附上了不属于她年龄的凝重,只见她退到一旁,随后出现的便是阿莱克斯·格雷夫的脸。
白色的头发配上红色的左眼,配上遮挡住右眼的黑色眼罩,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卡尔维诺听说过这位阿莱克斯,在奥古斯托的口中,他似乎一直疾病缠身,但不知道为何此次见面倒是异常精神,那双红眸紧盯着卡尔维诺,像极了要将猎物吞下口的蛇。
卡尔维诺坐了下来,他看见在阿莱克斯身后,同样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虽然说不清,但卡尔维诺直觉他的身上有着一股与佩雷相似的气息。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讲了,我们这边可以继续和菲奥拉万蒂家合作,要求是将分红降低到总体利润的10%。”
“不可能。”卡尔维诺飞快地答道。菲奥拉万蒂家族的野心日益扩大,就算是在桌前答应了这么不合理的要求,菲奥拉万蒂家族也绝不会从心底同意。
“不,不需要这么快就给我回复,不如回去和你父亲好好商量商量再来答复我如何?卡尔维诺先生?您也一定不希望格雷夫家族与您的家族开战吧?”
阿莱克斯伸出手,做出了个送客的手势,卡尔维诺起身,离开了和室。走廊上,他碰见了坐在一旁逗着麻雀的佩雷。没有搭理谈判缺席的对方,卡尔维诺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
“你的表情太容易泄露心情了,”佩雷说道,“一看就知道你在谈判桌上吃了格雷夫家那个小鬼的亏。”
“呵,佩雷先生要是觉得自己很适合站上谈判桌,不如下一回的谈判就拜托给你了如何?”
“呀呀,真让我吃惊,boy你也学会冷嘲热讽了吗?别误会,我那时可没在偷懒。”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干嘛?为铃木家的麻雀送上热心早餐?”
“在那之前我倒还是查了一遍铃木组的房间。”
卡尔维诺稍稍有些吃惊,他继续问道:“那么收获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他妈——”
佩雷相当轻易地挡下了卡尔维诺袭向自己脸颊的拳头,他用自己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它,浅浅一笑道:“别着急,我指的是‘我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
卡尔维诺皱起眉头看着佩雷。
“啊,你又开始皱眉头了,明明是个小鬼就别老是这么爱焦虑生气啊,一点耐心都没有。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别废话,快说。”卡尔维诺抽回自己的手,姑且算是冷静地重新坐了下来。
“好吧,我就直接说了,铃木组里缺少一个很普通的东西,那东西本来应该出现在她们家中,但现在却突然仿佛他父亲一般,突然暴毙消失了。”
卡尔维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仍是没能从记忆中揪出佩雷所指的那个“普通的东西。”
“你似乎回忆得很费力呢,眼睛,向左上看了哟。”佩雷继续打趣着卡尔维诺,“揭晓谜底吧,我在铃木组内没有看见的东西就是‘时钟’。”
“时钟?”
“对。很奇怪不是吗?最为黑道,讲守信用是很重要的,而铃木组里却完全没有时钟的影子。不,倒不如说那整座房子里,连能够计时的器具都不存在。”
“怎么可能?”
“是真的,boy你不带手表所以你不知道,在我要进和室前,带路的侍女特意跟我说要将手表脱下,不能带进那间和室里,因为她们的小姐特别怕任何钟表计时时发出的声音。”
卡尔维诺沉默了,他不能理解为何这位铃木家的新任家主如此害怕时钟的声响。
“看来你还是需要多多锻炼呐,boy哟,你还记得铃木加奈儿时曾被神仓组绑架的事吗?”
“似乎有听说过,这件事和神仓组也有关系?”
“当然,神仓组当年绑架铃木加奈时把她蒙在白色麻袋里,丢在一个大房间中,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台老式时钟不断滴答滴答地走着。之后,虽然铃木加奈被救回来了,但却留下了害怕时钟走动时间的毛病。”
“所以?”
“所以,在谈判的茶室内是有铃木加奈在场的话是根本无法判断时间的。如果想要动手,那么我们大可以从这点下手。毕竟你也看得出来,格雷夫那边恐怕是没有什么谈判余地了。”
“没记错的话,”卡尔维诺沉思了一会儿,又再度开口,“离铃木组不远就有一座教堂对吧?”
“是的。假设铃木组内只有格雷夫家的人带了时钟,我猜顶多也就那么一两只吧,那么……”
“只要将教堂的钟声扰乱就可以了,是吧?”
“完全正确,因为在我给失足麻雀们送爱心早餐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些的侍女们是依靠听教堂的钟声来判断时间的。”
“那么,动手吧。”卡尔维诺简短地下令。
忽然,一阵电话的铃声打断了这次难得没出擦出火花的对话。卡尔维诺接起电话。
“喂?圣百合花大教堂?你们的钟楼可真是旧得该修修了。”
☆
两位欧洲人再次在这小小的和室中坐下。各自身后,佩雷对着克劳德微微一笑。
“重新再说一遍吧,我是不会退让的,就看菲奥拉万蒂如何抉择了。”
“这是我们这边要说的才对,菲奥拉万蒂家族绝对不会同意如此不合理的提议的。更何况,”卡尔维诺在短暂地停顿之后,转向一旁的铃木加奈,“我想请问铃木小姐一句,家父与您父亲曾经的约定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外人而被撕毁了吗?”
“真是抱歉,铃木小姐已经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处理了,所以能请卡尔维诺先生不要在这里离间我们吗?更何况,就算是看在铃木小姐刚刚丧父独自一人扛起铃木组的份上,您也应当有所同情,在我们刚刚的问题上作出让步吧?”
卡尔维诺笑了:“那可不行,毕竟在我们这儿,可没有‘温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呢。”
“那么——卡尔维诺先生的意思是,就算在这儿丢掉性命也不会同意了?”
阿莱克斯的枪管正对着卡尔维诺的额头,这时,一声浑厚深沉的声音穿过和室的纸窗,洗涤灵魂的钟声荡起众人的心灵,却无法改变此刻众人都心跳加速的事实,也无法改变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克劳德的右手早已搭上枪鞘,佩雷沉下重心,铃木加奈赶忙退到一边,阿莱克斯解开了安全装置。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伴着枪声,鲜血飘散在这小小的和室中,宣告午夜的神圣钟声刚过,上书着“和敬清寂”的宣纸上落上了一道血色的直线。铃木加奈的尖叫充盈了整个空间,她吃惊地向后退去,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看着自己缺失的右脚掌。
阿莱克斯和克劳德因这变故迟疑了一下,对视了一眼后立刻领悟到这是对方搞得鬼,但回过头去却只见空空如也的蒲团。回身,随及赶到的铃木组众人只看见握着枪的阿莱克斯和在和室地板上痛得抽动的家主。
“哈哈,真是爽快!这下子格雷夫家可要头疼了!日本果然是来对了!”
“还没完呢,别这么快就开始放松啊,法比奥。”
“当然不会!我倒正想好好地和那边干一场呢!”法比奥兴奋地回答道。
但卡尔维诺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清楚地看见在法比奥的上衣口袋中,一直在那儿的亿卡农的剃刀,今日突然缺席了。他绷紧了声线,问道:
“法比奥,你的剃刀呢?”
法比奥缓下脚步,仔细地低头查看。
剃刀不见了。
“他们有三个人。”克劳德看着地上法比奥遗失的剃刀对阿莱克斯说道,“这是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的东西。”
阿莱克斯冷笑一声,道:“法比奥?这可真是,菲奥拉万蒂一家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是执着,连‘狂牙’都派来了。”
“那么,要怎么办呢,master?”
“无妨,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就算被铃木组那群白痴耽误了点时间也没问题。正好已经午夜,哥哥也应该到了。我们的消息放得早,他们一定会去码头堵人,我们只要跟在后面,堵住他们的退路就好了。”
另一边,站在码头边的法比奥则显得有些懊恼,弄丢了亿卡农的剃刀不仅是一种身份上的暴露,更重要的是他感到自己曾经赢下战斗的证明被人夺走了,那剃刀始终是他的心结,他一直相信,若是没有那剃刀,他就不会是今天的“狂牙”。
而正在他焦心之时,码头模糊的夜色中,有人影出现了。
☆
阿莱克斯的白发在夜晚很是显眼,不等他靠近,法比奥就认出了他。法比奥举枪,却被一旁的卡尔维诺按了下来,他在等待阿莱克斯的靠近。
但阿莱克斯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码头岸边的水面,平静得印上了整座城市的灯火。
“你们……调了时间?”
而此时,法比奥已经冲了出去。
子弹排列整齐,相互之间配合绝妙地冲出膛口,迎面撞上另一队的子弹。温度在不经意间上升,法比奥趁着与阿莱克斯相互射击的机会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另一边,阿莱克斯也不甘示弱,撤到一旁的仓库夹缝中,有了掩体之后射击的准确性大大提升,法比奥行进的路径上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克劳德出手了。
剃刀划出一道曲线,直直地飞向法比奥那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嚓”地一下,血色与肤色交混,伴着法比奥胸前飞起的、因射击而散落于空气中的碎肉块,一同映在不远处的卡尔维诺眼里。
法比奥倒在了地上,抖动了两下,带着他的剃刀,不动了。
法比奥多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幻梦,他还可以轻轻松松地起身,收起剃刀,搭上港口的驳船,一路回到佛罗伦萨,吃妈妈刚出炉的千层饼。但这一切才是他的幻想,他倒在地上,喉咙不断渗出血液。最终他的眸子暗淡了,目光向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卡尔维诺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弟弟,他们的“狂牙”,躺在地上,流尽血管中最后一滴血。
他对来自克劳德的进攻充耳不闻,直到爆炸的热浪将他抛至半米高的空中,他这才慌乱起来,但还不等他思索出化解的方法,一只有力的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算把我当作这儿最后的温情也没有问题啊。”佩雷笑着说道,卡尔维诺发现他似乎没有不笑的时候。
他也只得用微笑回答他的搭档,转身走入身后的仓库。
“从后方绕过去吧,趁着克劳德还没和阿莱克斯汇合,我们得快些动手。”
“不必了。”佩雷站在卡尔维诺身后说道。
卡尔维诺回过头,只看见仓库外月光柔和,只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投下佩雷的身影。
他的手中拿着枪。
仓库有那么一瞬被火光照亮,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卡尔维诺倒在了黑暗中。
佩雷站在他面前,用手指向心脏,说道:“抱歉啊boy,你早该知道,这儿根本就没有‘温情’这种东西。”
“谁……谁让你来的……?”
“放心,不是菲奥拉万蒂家族内的人。只是一个深爱着你,而你也深爱着的女人。”
卡尔维诺抬起沾了血的手,无力地盖在了脸上,气管逐渐被鲜血填满,伴着上涌的血泡,他笑了。从他腹上的那个大洞中,往后十年、二十年的生命源源不断地在流逝。那血色蔓延着像是败者匍匐在胜者脚下,恭敬地铺好胜利的红地毯一般。佩雷看到他的意识渐远,口中却仍在喃喃自语。
佩雷走近那具将死的躯体,他跪了下来,凑近了卡尔维诺的面庞,他听清了那个卡尔维诺至死也不愿忘记的词。
那是他的爱人,他的珍宝,他的一切。因为他说,法兰西斯。
佩雷伸出手,将卡尔维诺的双臂交搭在胸前,低头看了看卡尔维诺那留恋人世的眼睛,他伸出手,将那眼帘合上。
“愿你来生,能做你那殉道的知更鸟吧。”
他这么说着,将那枚纹着知更鸟图案的纽扣轻轻地放在卡尔维诺手中,起身离开。
卡尔维诺听着佩雷渐远的脚步,陷入了黑暗。
往后的事,他不可能再知道了。此时的卡尔维诺仅仅知道那一句话,那句总所周知的告诫。
黑手党之中没有温情的存在。
☆
由于格雷夫家族的中途退出,菲奥拉万蒂在对铃木组的谈判上大获全胜。但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的菲奥拉万蒂很快决定由长子奥古斯托继承唐的位置,当然,他能否胜任还是另外一回事儿。伽利略则退于幕后,由操盘师玛丽莎来照顾这个刚刚痛失爱子的老人。
另一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纽扣店前徘徊的法兰西斯遇上一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他浅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弯下腰,将一枚纽扣放在法兰西斯的手中。
法兰西斯低下头,那是枚银色的手工纽扣,上面开着朵孤独的鸢尾花。
“我把他带给你了,”男子说道,“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法兰西斯看着那名男子,琉璃粉的眸子印出对方脸上的微笑。
那笑容之中什么都没有,除了温情和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