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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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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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睡眼惺忪地梳理着乱蓬蓬的蓝毛,嘴里叼着头绳看女战士如何从床底爬出来——别问她怎么进去的。

  习惯了夜间行动的游荡者难得睡了个好觉,原因却不是这里的房间床铺有多么舒适气候多么适宜,相反这阴气森森的小镇能不做噩梦就谢天谢地了。然而刚换好衣服就听见那俩精灵大半夜在屋顶叨逼叨实在让人尴尬得出不了门,琉甚至满怀恶意地怀疑芬德尔根本是为了监视自己。

  走出卧房便看到娜塔莉娅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上面摆放着满满的面包——这似乎也是芒留下的一点好意。女孩本身倒是不见,或许已经开始忙活面包店的工作去了吧。

  “俩精灵佬和大块头呢?”琉从餐桌上撕下一小片面包捏在手里揉碎,然后把手伸出窗外晃了晃。不一会红嘴鸥便落到了琉的小臂上,喜滋滋地大块朵硕起来。

  “你是说芬德尔、KK和零吗?”娜塔莉娅似乎不能理解琉擅自起外号的行为,她仍坐在桌前,用刀叉将面包切成工整小块送入口中。“他们先一步就离开了,现在在城中收集情报吧。”

  “啊哈,独居的少女家里要是被知道借宿了三个男人也确实不太好。”吃饱了的哔咕慵懒地趴在琉胳膊上,任她抚摸自己柔顺的羽毛。

  娜塔莉娅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这有什么不好。

  小镇的白天气氛还算不错,从窗外望去,明媚的阳光一扫夜里初遇时的阴森,视线所及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常青植物林,郁郁葱葱看着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镇子似乎坐落在这片森林的出口,相比于地处郊外的这座房子,城镇中心那座装饰华丽的古堡周围,店铺大多已经开始营业,往来的行人不算很多,但也称得上是一副繁荣充实的画面。

  “真是奇了怪了……”琉胳膊一抖放飞吃饱了的红嘴鸥,望着镇子中心喃喃自语。“一座屡屡发生血腥事件的小镇,为什么人们还能如此阳光祥和的过日子?芒也是,昨天夜里才险些被害,今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未知会不可避免的带来恐惧,而消弭恐惧感的事物无非带来自信的力量,消除未知的情报,或是编织出这二者的谎言。

  “这有什么不对吗?”娜塔丽娅显然是前者。

  “就是就是!有我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倔强骑士决不会允许奸恶之人再破坏这座村庄的和谐!”而凯恩斯或许连未知是什么都没去考虑。

  “亏我还把你的脚和床柱拴在一起了呢…”琉捂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走吧!让我们好好在村子里巡逻一番,早点抓住藏身的邪恶!”女骑士显然没意识到游荡者的恶作剧,在床底折腾这么久还是一副意气风发洋洋自得的模样,转着胳膊高喊着,腰间悬挂的佩剑被摇得叮当作响。

  “麻烦死了我不要——”琉靠在窗边仰着脑袋懒洋洋地喊道,然而并没有传到凯恩斯耳朵里,她行动比语言还快,根本没等人回应就一溜烟窜了出门。目送着女骑士化作一阵风窜了出去的娜塔莉娅放下刀叉,揪起餐巾的一角擦了擦嘴,然后双手平放回膝盖上,正襟危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房子里仅剩的两人一个盯着桌子一个望着朝阳,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当然,以琉的经验,这种感觉大概只有自己感觉到了。

  娜塔莉娅大概是队伍里除芬德尔以外对琉最不满意的,因为表达方式的区别甚至是敌意最深也不一定。这点琉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本就是受零威胁才参与的工作琉也无意去搞好关系,更何况琉也同样看不惯这个优雅的野蛮人:这个神秘主义者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的眼神分明闪烁着智慧,却从不曾成为人群的焦点;她似乎专注于什么,却欠缺强烈的欲望;分明有着汹涌深沉的思想,却要摆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淡漠。

  ——她心里填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和只有自己的琉完全相反。

  “?”娜塔莉娅投来疑惑的目光,琉这才意识到好像盯着她看了好久。脸皮厚比城墙的欺诈师难得尴尬地别开头,卷着鬓角的发梢看着灰白砖墙:“话说哔咕怎么还没回来?”

  大概是被这令人生厌的气氛搅得有些不舒服,琉自己都为这生硬的话题转移感到羞愧。然而娜塔莉娅一如既往游离在氛围之外,甚至真的看了看窗外——哔咕就在窗口的树枝上梳理羽毛,以她敏锐的视力大概还能看到红嘴鸥一脸嫌弃的表情看向它的主人。

  这行为对琉而言和嘲笑无异,然而却因为对方出于无心而无从发难。她耸拉下肩膀,索性放弃和这只野生动物交流,打算回到屋里好好躺会儿,反正这边陲小镇唯一的特产就是没有特产,连游览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衣服……”娜塔莉娅成心作对一样赶在琉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开口,然后低头拽了拽袖口。“如果参加舞会的话,这样的衣服是不合格的。”

  ……这算是她缓解气氛的方式吗?琉刚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思索着怎么接上这个比自己还要突兀百倍的话题——而野生动物这会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就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

  ……太糟糕了。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舞会标准,不过你得知道这只是领主设宴面向民众的……简单的小派对。再说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参加舞会。”

  “所以不需要礼服?”娜塔莉娅认真地询问。

  “常识上说不需要……不……或许需要也说不定……他们没理由招待可疑的外来者。”琉拖着下巴嘟囔,她稍稍收回些敷衍的态度,看向娜塔丽娅的眼神开始不再慵懒:作为娜塔丽娅三番两次让她难堪的代价,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张开双臂邀请着看上的玩物。“我们去买衣服吧!”

  “哦——”娜塔莉娅点了点头,之后目送着又一阵旋风破门而出,坐回椅子上端端正正地看着天花板。

  片刻的功夫旋风便吹了回来。

  “你倒是也跟上啊?!”

  

  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

  对于购物的女性而言这大概是弹指一瞬,然而对于此刻的琉而言,这大概是最煎熬的两小时。

  “我的大小姐啊,在你的印象里舞会应该穿什么?”

  “礼服。”

  “礼服是什么样的?”

  娜塔莉娅沉吟了片刻,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两道向内弯的弧线,琉眯着眼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极限,总算勉强脑补出了哪里是束腰哪里是裙撑——然后她从娜塔莉娅手里抢过她刚买的“衣服”,单面的印花布料确确实实裁剪出娜塔莉娅所描绘的图形,然后在顶端和腰部的位置各有一根用于固定的布条。通常情况下……

  “人们把这个叫!做!围!裙!”站在大街正中发出生无可恋的咆哮的女孩引来了无数行人的侧目。

  娜塔莉娅的常识观念实在偏科到令人震惊,举手投足间明明能展现出受过长久教育的贵族仪态,却不知为何分不清围裙和礼服。更别说在琉忙于和店长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很是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打算收钱的店员手上,那个看起来和琉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一脸懵逼,窘着脸嗫嚅着“本店不提供看手相服务。”

  ——对娜塔莉娅稍有认识的琉只好在她进一步要求吻手礼之前把她硬拖出店。琉确实有着让娜塔丽娅出丑的想法,然而她完美的“配合”连琉都应付得手忙脚乱,到头来变成娜塔丽娅没事人一样逛着市集,而琉不得不跟在她背后一个个擦屁股。

  “我说,你是哪家贵族一辈子没出过房间的深闺大小姐吗?”在寻找下一家店铺的时候,琉总算忍不住打听起娜塔莉娅的身世。

  “我是狼养大的。”娜塔莉娅淡淡地说着。“我是狼。”

  “哈?”如琉所料娜塔莉娅似乎连欺骗的能力都不具备,然而她所说的话一如既往难以抓住重点,在熙攘的人群中甚至让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有人和我说,我能成为最好的人类。我照着他说的做,可我不知道……已经没有人会教我了。”娜塔莉娅越走越慢,声音也越来越轻,她低下头,银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琉却第一次在她的话语里听到了感情,尽管微弱,那一霎的迷茫像是投入古井的一枚石子,包覆着她的静谧气质泛起了涟漪,甚至模糊了她的身影,像是无暇的圣女不慎坠入凡尘,高洁的花朵绽放于市井。琉难得地对她产生了兴趣,她想要看到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此刻是怎样的景象,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娜塔莉娅,凑近撩开了她的刘海——

  “人类,都是这么自私而阴险才行吗?”娜塔丽娅面无表情地盯着琉。这话在这时候说出口显然意有所指。

  琉啪得反手把刘海甩在她额头上扭头就走。“……我真是吃错药了!”

  娜塔莉娅很是不解,为什么她自顾自地折腾一番自己的头发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人的情感远比那些繁文缛节复杂难懂得多,娜塔莉娅一边思索着,一边小跑跟上气鼓鼓的琉。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琉同样陷入不解——驱使自己做出那样举动的,是想要讥讽的恶意?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下一次挑衣服让我来。”

      夕阳西斜,古老的城堡在黄昏下拖曳出狭长的阴影,逐渐笼罩向整个小镇。七声浑厚的钟声从古堡顶端传遍整座小镇,街上已是人烟稀疏,店铺接二连三地阖上门窗,而古堡的烛火这才刚刚点亮。

古堡的院门已经足够气派,然而在零魁梧的身躯下还是显得有些狭窄。门前的守卫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枪,警惕地盯着零。“你们真的只是外来的旅行者吗?”

KK苦笑着挠着后脑勺,武僧本人似乎是尽可能不去招惹事端了,然而那个体型加上直截了当的问话方式,哪怕身为同伴的自己也能理解卫兵的紧张。芬德尔只是上前了一步,卫兵立刻举起枪尖,逼得他只好举起双手缓缓退了回去。“用得上她的时候又不见人影…你主人难不成已经被抓进监牢了?”

芬德尔小声对话的对象是停在他肩上梳理着羽毛的红嘴鸥,几个小时前它带来琉提议古堡前汇合的口信以及不知为何追着它跑了一路的倔强骑士之后,就一直窝在精灵算不上宽厚的肩膀上。抱着恨屋及乌的私心芬德尔对哔咕本是没什么好感,偏偏哔咕对芬德尔“情有独钟”,时不时就从天上落下来帮他整理整理发型。

      “什么!那我们可得在断头台前劫下来才行,同伴受难就是自己受难!”凯恩斯的惊呼显然是让卫兵听到了的。

      “行啊那你自己找个断头台了断去呗。”琉讥讽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地冒了出来。哔咕笃笃地啄了两口芬德尔的鬓角,扑扇着飞回主人身边。

      “你都去哪鬼混去了…还有娜塔丽娅呢?”芬德尔蹙眉,卫兵此刻的状态别说交流了,能不把他们全部抓进牢就算谢天谢地了,即使是琉大概也回天乏术,芬德尔如此判断着。

      琉像是看透了芬德尔的担忧。“嘛,你就看着吧…这种场合可不是我的主场。”

     

  “不必紧张,你的忠义值得钦佩,但且垂下你的枪尖吧。”

  女子足踏青莲,亭亭玉立站到宅邸门前时,连月光都不禁黯淡了几分。以胸前围成一圈的貂绒为界,上至后颈是白皙如凝脂的肌肤,金簪盘起那一头靓丽的银发,宛如星海中的一轮明月;下至下腰是缠金丝围成的束腰,黯金绸缎一泻而下,细细褶皱随着她的脚步波浪般摇曳。白绸长手套裹着她修长的五指,让她将其轻轻放在战士腕甲的指节上。

  “我们是向卢瓦卿献上敬意,特意来参加他的舞会的。我和我武艺非凡的勇士们,听闻了卢瓦卿领内那令人不安的传言。”娜塔丽娅微微一笑,空灵清澈的嗓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战士浑身一哆嗦,当即一条腿向后迈了半步,双膝屈下,垂首将扶着少女指尖的手举过头顶。“原、原来如此。请容我对我的怠慢向您谢罪,女士。”

  芬德尔揉了揉眼睛。“这衣服哪来的?”他小声地在队伍里询问。

  “……怎么样,不错吧。”琉洋洋自得。

  “闪得刺眼,和你那肤浅贪财的性格倒是挺搭。”芬德尔冷哼一声,斜眼瞟了瞟胸口挺得比天高的商人。

  琉随手捡起两颗小石子甩了过去。“闭嘴演好你的侍从!”

  芬德尔轻松地闪过石子,正打算拽起琉教育一番,却听那头骑士起身发问:“那么,还请您报上您的名讳,以便我像领主大人汇报,免得怠慢了各位贵客。”

  娜塔莉娅轻轻点了点头,提裙侧身让出半个身位。

  芬德尔一脸木然地发现骑士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额…十分抱歉,小姐到此地来本想给此地领主大人一个惊喜,因此并不想惊动此处的有关人员,但事急从权,我们也不得不来此进行咨询,因此请恕我们不能报上小姐的名号,也请您对小姐曾来过此地暂且保密。”巡林客被赶鸭子上架,脑子里拼命回想着从前见过的贵族侍卫,硬着头皮掰着那些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词汇,还得忍受琉在一边的窃笑。

  “恕我僭越,最近此地相当危险,若是这位大人受了伤让领主大人怪罪下来……”

  “小姐的人身安全自然由我们负责。”琉笑够了,出声指了指矗立在一旁的零,零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肯定。他身上散发出的魄力,敌对的时候足以构成威胁,而身为保证同样能给这句话增添了不少分量。

  “你可以称呼我为娜塔莉娅,勇敢的战士哟。”仿佛是恰到好处的展示完随行的侍从,“贵妇”撩了撩鬓角垂下的一缕银丝,接回话语权。

  “我同你的领主一样,无法对受到伤害的民众置之不理。人民遭难即是领主蒙尘。所以,能请你解答我的疑惑吗?在卢瓦卿的领内,究竟是何种歹人在作乱呢?”娜塔莉娅微蹙眉头,先前雍容闲雅的气质在铿锵的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威严和英气。卫兵此刻才惊觉这位凛然立于月下的女士绝非什么深居闺房的公主殿下,而是能驰骋沙场的骁勇女将。

  他以一名战士,而非卢瓦麾下的士兵的身份向娜塔莉娅鞠躬致意:“按照我们的猜测……似乎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KK非常希望这位可怜的骑士不要知道他眼前的“贵妇人”狂暴起来足以徒手撕裂他锁甲的环扣,那就像芬德尔第一次看到娜塔莉娅竟有如此娴熟的贵族修养时一样。

  零则更重视骑士的回答。这个答案对于在场的六人并不意外,应该说,打从看到这座阴气森森的城堡和诡异的传闻开始,这个脍炙人口的邪恶生物就一直在众人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真的存在吗?”

  “一个月前来的男性,按照镇民的回报他白天躲在自己的马车里,而晚上有人见到他的身影。而且结合梅里亚(meria)小姐的死法,确实很像是那种传说中的生物……”骑士似乎已经对娜塔莉娅知无不言,坦率地把情报一股脑抛了出来。“之后几次事件的受害人除了都是女性以外找不出什么疑点,时间也都在深夜,所以几乎没有目击者。领主大人提早了宵禁的时间,并且加强了巡逻……但老实说,没有什么成果。”

  芬德尔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却被娜塔莉娅抬手制止了。“不必过问太多。我们勇敢的士兵也有他所恪守的忠诚,请不要过于为难。也请你安心,我的侍从也许是个急性子的人,但绝不会出于恶意。”

  “好,好的!娜塔莉娅女士。”此刻骑士眼里的崇拜哪怕精钢的面铠都挡不住,就差跪下宣誓效忠了。他拿出一枚印有和宅邸门前同样纹章的烟花,小心地放在娜塔莉娅手心里。“如果遇到怪物,请立刻使用以便我们赶来支援。”

  只可怜巡林客彻底沦为陪衬的道具,索性和琉一起缩在角落里数起了星星。

       

  鲁特琴玲珑的拨弹声拉开了舞会的序幕,奢华的雕饰在昂贵的魔法石灯光下熠熠生辉,精美的菜肴被盛放在银质餐盘中,由穿戴整齐的女仆们将它们一一摆满餐桌,无论锦衣玉冠的贵族还是围着粗布裙的平民,在此刻都平等地举杯畅饮。

  ——这样的情景是琉不曾遇见的。

  那一身华丽的礼服被叠放整齐,内衬朝外挂在琉的胳膊上,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外衣。娜塔莉娅则换回了平日的简单服装,毕竟假冒的贵族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去面对真正的领主。零和芬德尔一边观察着舞会里的人员,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KK已经和年轻的贵族女孩儿搭上了话,聊得正不亦乐乎;凯恩斯竟然没有直接分奔向餐桌,带着奇特的铁面具,换上长裙的她像个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在会场四处转悠,倒是招惹了不少年轻男性的目光。

  琉静静地跟在娜塔莉娅身后,一贯吵闹的她既没有去和芬德尔找茬也没趁着会场的混乱浑水摸鱼。贵族的晚宴会场她并不陌生,但却是被刻意埋到记忆深处的讨厌回忆。琉举头望天,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只有半轮弯月孤独地悬挂在半空,海鸥灰白的身影盘旋着,仿佛将被浓墨般的黑夜吞噬。她突然想到,如果说吸血鬼的可怕在于根植于心的邪恶,连鲜血都要榨干的残忍,以及将普通人同化为同伴的强大的话,那么金钱或许是更在它之上的恶魔吧。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夜晚啊。她心想。连酒杯里艳红的红酒看着也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那么,也祝您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酒杯在空中碰出清脆的声响,娜塔莉娅将酒送入口中,而和她碰杯的那位贵族则骄傲的转身回去迎接同伴们的喝彩。另一位前来搭讪的贵族紧接着向娜塔莉娅献上一段赞美诗,而娜塔莉娅也已同等的礼仪向他致意……琉胡思乱想的片刻里娜塔莉娅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的贵族,她处在人群中央,从容自在地应对着——她的贵族气质就像刻印在脑海中的本能一般娴熟,而她的表现,也像运用本能一般的真诚。

    但那同时也,像本能一样,连冷漠的感情都不具备的空洞。

    “遵从别人的愿望行动,就不会感到空虚吗?”琉替娜塔丽娅空了的玻璃杯甄上红酒。娜塔丽娅的心要比这酒杯还要空洞,却没办法由他人注入内容。

    “我曾无法忍受和大家一样为满足着父亲的想法而生活,我从那里逃开了,我成为了我自己。”琉伏在娜塔丽娅耳边低语,她似乎在笑,却说不出的狰狞。

    “然后我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她瞳孔里流淌的混沌映入了娜塔丽娅的眼中。她成功了,名为娜塔丽娅的高脚杯里落下了一滴漆黑的酒。就如琉第一次见到娜塔丽娅的迷茫一般,娜塔丽娅也第一次看到琉的另一面,这是她还不能理解,只能记忆的幽邃。

    “…什么的,当然是在瞎扯啊。人不一定是自私而狡猾的,但像你这么单纯的话可是会随随便便就被骗得遍体鳞伤哦。”琉眨了眨眼,笑嘻嘻地把身子探了探,趁人不备手往酒杯上一抹——一团放在刺身旁的绿色酱料悄悄落进了酒杯。“哼,来了啊…”

    话音未落,娜塔丽娅身边聚集的人群便突然向两边分开,披着金红斗篷的金发中年男子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男子端举着酒杯,缓步走到娜塔丽娅跟前。“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和您正相配。”他以磁性的嗓音表示问候。

    琉连忙退下半步,回到沉默的侍女的身份。

    “在下卢瓦,是这不起眼的小镇的领主。远道而来的贵客们,不知这宴会可还让你们满意呢?”男子浅浅地举了一躬,目光在会场扫了一圈——芬德尔,零,KK甚至凯恩斯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不必妄自菲薄,尊敬的卢瓦卿,您的城镇就像古木上凝结的琥珀般瑰丽,人民能够于此安居乐业,在此载歌载舞,正是您贤明治理的成果。”娜塔丽娅抬起酒杯和卢瓦虚碰一下,轻轻啜饮一口。“感谢您能给我参加舞会的机会。”

    娜塔丽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琉难以置信地从娜塔丽娅手中接过酒杯,趁着两人开始冗长的贵族化客套辞的时候偷偷退到芬德尔身边。

    她对着酒杯左看右看,最终把酒杯递向精灵。“哎,我不喝酒。”

    “你这样也算是个商人么。”芬德尔嗤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您的侍从似乎…很是活跃呢。”卢瓦瞥了一眼会场角落,精灵正举着一只玻璃杯追逐着逃窜的人类女孩。

发布时间:2016/08/27 00:29:19

2016/08/27 库瑞比克—风物志— 古堡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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