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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黑历史,别看了

DIEOFF-A1-叶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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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碧绿色的眼睛毫无精神地半睁着,让叶焱觉得有种无言的恐怖。    

他又啧了一声。    

“没人要的小鬼,”他说道,“赶紧去死吧。”    

   

    

-02    

开学第一天,因为在课堂上丢纸团被赶到教室后面罚站。    

叶焱既不是唯一一个参与纸团大战的人,也不是首先挑起战争的人,然而却是最倒霉的被老师捉了现行的人。被狠狠训斥一番的他歪着嘴赌气地走到教室的角落里,转身愤怒地盯着那些侥幸逃脱满脸坏笑的家伙们。    

老师并不在意公平,她需要的只是杀鸡儆猴。    

完成了“惩罚调皮鬼”任务的她清清嗓门继续开始了讲课,留叶焱一人孤独地和角落里躺着的扫帚簸箕拖把站成一列,抠着手指愤懑地看着那群毫不仗义的战友们肆无忌惮地开始了新的游戏。他独自气了一会,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了窗外,视线扫过花坛越过行道树追逐操场上奔跑的影子,等到下课的时候他已把这课堂上发生的不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升上五年级,叶焱的同学们纷纷骑上了自行车,然而他依旧是跑着上下学,他的父母既没有闲心关心他的上学更不会动用少的可怜的储蓄为他买哪怕是一辆破旧的二手车。因为没有自行车,叶焱曾被班里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孩子王带着一帮小跟班奚落了一番,他们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里把他堵在自行车棚中冷嘲热讽,而叶焱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如往常一般干脆坚决。    

暴力反抗。    

开始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当那孩子王越说越欢的时候叶焱出其不意地扬起了攥紧的拳头,重重落在那孩子王鼻梁上。    

收到班里学生通风报信而匆忙赶来的体育老师把打成一团的孩子们分开时,叶焱已经疼得几乎没有了知觉。他的胳膊脱臼了,还擦破了皮,红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衣服被揉的像块破抹布,变了形的领口歪斜地挂在胸前。而那几个孩子样子也同样狼狈,个个灰头土脸如同蔫了的萝卜,尤其是孩子王,他的脸上挂了彩,鼻涕眼泪还淌了一脸,让叶焱看到不禁偷偷笑出声。    

接下来是例行的挨训,罚站,写检讨,被认定先出手的叶焱和挑事的孩子王的家长被叫到了教职室,回到家时自然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但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场架是自己赢了。那之后孩子王没再敢正眼看过他,那些被打的东倒西歪的败将跟班们也都远远隔着他就绕道走。    

学校里虽然有怪脾气喜欢罚人的老师和多嘴爱告状的冤家对头,但对叶焱来说,呆在这里的日子是快乐的,至少不用时刻面对家里那两个永远都在争吵不休的人,挨打的次数也会减少很多。    

只要还在学校里,叶焱就能自由自在的横行在这个小世界里,而当放学时,他就必须回到那个心中生恶的地方。    

家。    

书本里将那个地方极尽美化与渲染,然而对叶焱来说那里却是与纸张上所描述的完全相反的存在。    

在岔路口和同行的伙伴分别后,他就开始在路上磨蹭,路边有一块石子,他边踢着它边心不在焉地走,等到烦腻了之后才一脚将它踢飞。    

受到猛烈一击的石子飞了起来,砸在花坛的水泥台上又受力滚到了路的中央,叶焱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那个独自坐在旧公园秋千上的穿着水手服的小男孩。他记得这个男孩昨天也独自坐在这里,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点,金色的头发,头上扣着帽子一言不发地抓着秋千绳呆坐着一动不动。    

这是个鲜有人光顾的地方,寒碜的让人几乎辨不出其曾是作为一个公园存在,它小而破败,杂草丛生,只残存了一架生了锈的秋千和零星的同样破旧不堪的健身器材。叶焱停下脚步,想也没想就抬脚走进了旧公园,站在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孩子面前。    

那孩子正在发呆,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只脚也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叶焱。    

突然被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叶焱始料不及,他定了定神,提高音量居高临下地问到:“你一个人?”    

那孩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冲着叶焱笑了起来。    

“哇,你突然笑起来让我心里发毛!”    

叶焱毫不忌讳地直言,听到这话后男孩愣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挂着不变的微笑。    

“你不回家吗?”叶焱歪着头继续问道,他觉得这个一直笑着的男孩有些奇怪,但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的笑容盯着。    

男孩缓慢地点了点头,低头摸出了本子和笔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在上面写起什么来。    

“是吗,真好啊。”    

得到了回答的叶焱拽了拽书包带,无比羡慕地说到,他并不关心男孩写了什么也没等那孩子重新抬起头便招呼也不打地转身走掉了。他没能看见那孩子本子上所写了一半的话,如果早些看到那些字,也许他的结局就会稍微变的不同吧,至少,他会在那绝望的一刻拥有一个同担痛苦的伙伴。    

距离是死的,无论中途多么磨蹭,即使是半路绕了弯,都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在楼下的歪树旁,叶焱看到一只死掉的蝉被一群蚂蚁拖着走,不断有蚂蚁在它的尸体上爬上爬下,将它的躯体肢解分离。    

他想起书上看到的,蛰伏数年只活一夏的蝉,秋天就会死亡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年幼的他将其认为是秋天不需要蝉的存在。    

“你也是不被需要了呢,”叶焱低头喃喃对那被侵蚀的尸体说到,“所以死掉了。”    

    

   

-05    

叶焱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美丽的妈妈和帅气的父亲,虽然居住的房屋狭小拥挤,但局促空间中点亮的温暖橙黄的灯光总能把一切不安和烦恼驱散。    

当然,那时的他毫无烦恼。    

只要是他祈求的东西,他总能得到,爸爸妈妈从不会拒绝,更不会对他皱起眉头。    

他从未想到过这样的日子会走到终结的时候,更别说这几乎发生在一夜之间。    

发生异变的首先是父亲。某天他开始酗酒,再也没碰过心爱的吉他,工作也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久之后,从来没有对叶焱发过火的父亲开始冲他大吼大叫,当房间里的空酒瓶越积越多时坚持了一段时间的母亲也开始崩溃了。    

那天晚上母亲像往常一样牵着他的手回家时不再是轻轻抓着他而是掐着他的肉。他痛的叫出了声,向妈妈不断求饶,然而她只是木讷地向前走着,毫无发觉。    

很快两人开始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小事就大声争吵,开始是毫无逻辑地谩骂,后来每一次都会撕回过去并无止境地怪罪对方。    

那时叶焱二年级,他也曾试过劝架,但那不仅毫无用处,大多数时候还会被波及甚至受伤,聪明的他很快发现,爸爸妈妈眼里不再有自己的身影。很快他便如同熟悉曾经幸福的生活一般熟悉了不再被爸爸妈妈正视的生活。    

当对他们争吵时不断重复的你来我往和反复被掀开的过去在脑中熟悉的能够背出来时,叶焱开始在他们一开始吵起来就溜出家门去街上闲逛。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变的更加美好,那里有无数的昆虫的动物朋友,走不尽的街巷和看不完的橱窗。    

尽管这些都不会,永远不会属于他。    

他从心底厌恶待在沉闷的家中的每时每秒,但他终究是属于这里的,即使总要被迫为这里和自己的肚皮付出必要的劳动,和忍受酗酒后父亲无由来的谩骂和半夜被母亲掐的疼醒,他也无法从这里逃走。    

本性让他总是忍不住四处惹事,但他内心却只是奢望过平凡的日子。早早见过了梦想破灭景象的他已经无法将希望寄予虚晃。    

他的妈妈疯狂地想要出名,但这条路上死掉的人实在太多,她不是幸运儿,只短暂地风光了一时,便凌落憋屈在狭小黑暗的破酒吧中,饮着苦酒和逐渐流失的青春终了一生。    

他的爸爸仰慕心中的艺术,直到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燃了一瞬的火焰熄灭无痕,他也已两手空空毫无所剩。    

人生如同无尽的迷宫,有时走错了胡同,只能被绝望地堵死。    

他的父母恰好同属这类走进被堵死的胡同里的人,他们其实不是别无他选,也许也曾有指向通途的道路,但年轻气盛的他们却携手背离家人双双走向了淋漓尽致的乐与殇。    

    

   

-01    

这是栋狭小鄙夷的老筒子楼,一年三百六十天晒不到一丝阳光,明明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城市的阳光却这样慷慨又吝啬。发潮的被褥和衣服散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但叶焱已经习惯了,他拉开门眉皱也不皱地走了进去。    

家里很乱,母亲在房间里熟睡,叶焱径直走进厨房摸索着开始做饭。饭做到一半他听到摔门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叫声,很快客厅响起熟悉的争执声。    

他毫无所动地继续做饭,端锅时被脱了把手的滚烫的锅烫到了手也没叫出声。他沉默地端饭上桌,安静的吃完饭,背上包便走出了家门,当他出门时身后还是父母不停歇的争吵声,他冷漠地看了一眼他们,带上了门。    

心中很烦躁,他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看到今天的那个孩子自由的样子而自己必须忍受这样无端的吵闹而又一次感到不平衡吧。    

真的好想快点长大啊。    

叶焱抬起头望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又一次这样想到。他感受到了书包中的旧手机传来的振动,褪下包好奇地将它掏了出来按亮,屏幕上罕见地上显示着一个新消息的提示,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04    

暑假的某一天,叶焱找到了一只从巢里掉出的稚鸟,眼睛还没有睁开,黑漆漆的一团。树枝搭成的巢落在不远处,摔得有些散架。    

他记得鸟巢是鸟妈妈用唾液粘起的,于是吐着唾沫将那巢修成了自己满意的可观的形状后将抽搐的鸟儿放了进去,还遛回家顺来了金灿灿的小米粒逮了很多小虫子一同扔进巢里。    

他知道自己没法把它带回家,于是爬上树将鸟巢安在了树枝中间。    

“不要怕,”他抚摸着微抖着身子的雏鸟说,“我会保护你的。”    

下树的时候衣服不幸地被枝桠勾住牺牲掉了,回家时果然被狠狠打骂了一顿,他面无表情地受罚,心里想原来自己对母亲来说还不如一件衬衫重要。    

当天晚上下了雨,第二天一早跑出去看时,鸟巢已经被打落了,那只雏鸟躺在潮湿的地上永远的停止了动弹。    

叶焱没哭,他沉默地就地埋葬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天蓝的透明,空气既潮湿又闷热。    

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再爱我了,也没有,我能保护的东西了。    

他心里这样想到。    

    

   

+00    

“你是叶焱对吧?”    

短信上这样写着,不等他回复,第二条信息就发了进来。    

“请你在19:00到xx小学教学楼顶。”    

隔着屏幕感受不到对面丝毫的感情,虽然对发信人十分好奇,但无处可去的叶焱很快就打算见见这个奇怪的发信人。    

xx小学正是他的学校,从家里赶去七点前到也完全没有问题。    

第一个念头是新型的拐卖,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没有人会傻傻地把人约到学校里拐走;第二个猜测是之前招惹的冤家的复仇,记得以前也听过有人在上面打架的传闻,叶焱想了想觉得这个猜测更加靠谱。    

他来到学校时还不到约定的时间,正门已经关上了,他轻车熟路地绕到侧面的矮墙爬了进去。教学楼还没有完全被封锁,于是叶焱顺利地躲过保安大爷的视线钻了进去。    

他窜上了楼顶,令他意外的是那里等着他的不是意料中的死对头,而是一个高中生样子的大个子黑发男子。    

“啧。”    

对方正倚在楼顶的护栏上,看到叶焱的身影的同时嘴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果然是个小鬼。”    

叶焱讨厌一切形容自己小不点的词,他没注意男子在咂嘴但却清楚地听到了“小鬼”两个字,于是他毫不胆怯地大步走向那个比自己高几乎一倍的人抬起头气势不减地冲他叫到。    

“你说什么,大块头?”    

“看着你真是一点劲头也提不起来,”男子突然伸出手戳了一下叶焱的胸膛,“瘦小成这样即使贯穿也不痛快。”    

“你是谁?”    

叶焱后退一步把他的手拍开。    

“小鬼,你现在成功的惹到我了。”    

男子本来半眯的眼睛猛地瞪大,碧绿的瞳孔露出可怕的光,把叶焱吓了一跳。    

他突然向前抓住了叶焱,叶焱手脚并用地挣扎抓挠突然发力的男子但只可惜他手脚太短力气相对男子来说也太小起到的攻击作用微乎其微。    

“靠,”他啐骂了一句,“没人要的小鬼,赶紧去死吧。”    

死?    

听到这个字时叶焱突然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腾空而起,失重地向着没有底的深渊坠了下去。    

不要,不要——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什么都抓不到了,脑海里一片空白,熟悉的场景一涌而出在眼前跑马灯似的转。    

“妈妈!”    

恍惚中他吐出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只是出于本能,竟唤醒了沉睡在生命中最后的渴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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