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曾经站在菜市场屠杀鸡鸭的摊位后,手里拎着萝卜白菜等自己妈妈来接。
那是快要过年前的事情了,天气很冷,嘴里哈出来的气能被冻成白雾。
很多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当禽类被人按住、柔软的脖颈被掰过去,剪刀剪开它们脖子上动脉时,血腥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刺鼻。血的味道被各种禽类的臭味盖住了,就连它们临死前发出的悲鸣也能影响嗅觉——从听觉开始麻痹。
那个时候实在是无事可做,妈妈是个非常爱拖拉的人,所以他只能看那些屠宰鸡鸭的画面解闷。
鲜血意外的能够射出很远,即便他站的离宰杀摊很远,还是有血珠溅在脸上了。
他觉得恶心,但是又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所有看到新鲜事物的小孩那样好奇。
后来他稍微长大了些,变成了一个充满好奇心,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少年。他发现菜市场是个很有趣的地方,经常关顾的肉摊老板手下有个热情的伙计,这个伙计很喜欢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和他说关于屠宰牛羊的事情。
“嗨,牛那可是比山羊大多了,最起码要大个四倍。喏,你看,这就是山羊喽。我得用剃须刀把毛刮刮干净,卖相是个问题嘛。然后呢,绵羊又比山羊要大。啧啧,你看这些羊子的皮,比人皮还要细腻。女人吃了这个滋补养颜。哎,你别碰呐,多腥气。”
“你问这个是什么?啊,这个么就是放血的地方喽。这个孔是把羊子挂起来放血时扎出来的洞,就这么竖着从脖子到肚肠那里切一刀,挂起来放血。杀羊的话就是直接一刀割在脖子那里,脑袋砍下来。你看,山羊的脖子断面和绵羊的脖子断面是不同的。”
“牛啊……嗯,杀牛可就没有杀羊那么轻松了。牛疯起来会伤人,它知道你要杀它了。而且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牛大啊,人怎么吃得消呢。所以一般都是脖子那里开一刀,要么电死,要么往伤口里灌烫水把它胀死。电死好啊,方便。灌烫水又麻烦,牛又痛苦,现在杀牛基本上都用电击了。”
伙计穿着黑色的防水围裙和青黑色的皮靴,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用剃须刀给羊腿刮毛。羊腿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小了很多,比鸡腿稍微大一些,摸上去很细腻。
羊肉只有冬天才会有,是本地养的。
那些看惯了动物肢体,靠卖肉吃饭的屠夫们,只消扫一眼案板上的红肉就能分得出哪里是哪里。
腱子肉,牛腩,里脊肉。猪肉,猪蹄髈,猪前腿肉。
案板上的牛排骨和羊排骨并列摆在一起,大小最起码差了四倍。深红色的牛肉肋骨整整齐齐躺在那里,还没切开,一根牛肋能够抵上两根羊排。在整块牛排边缘凝固着一些白色的油脂,那是牛油。
杀死动物,处理能吃的部分,将肉调理成食物摆到餐桌上。
很多素食主义者认为食肉是残忍的事情,但他并不觉得吃肉是罪恶的。毕竟人类本身就是杂食动物,倒不如说他很爱吃肉。
那个伙计经常因为他提出的问题而露出友善的笑容。
“什么?哈哈,羊子是不能骑的,它们吃不消。牛倒是可以,羊撑不住人的体重。”
“哎哟,这你可难倒我了。绵羊和山羊哪个厉害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打包票这两种羊都挺好吃的。”
“屠宰场是什么样的……?”
伙计皱紧眉毛,沉思了一会儿,傻笑着说:“哎,没想象中那么好也没想象中那么坏。就是排水沟里一片红,味道不太好闻。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