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然很想把这个场景与记忆中的那些重叠,却在那些可怖的颜色中作罢。
戊戌靠在特质玻璃上,盯着下方进出的人影。远处残破的废墟传来若有若无的怪物嘶吼,都被挡在这建筑外了。
这里是机构修建的某处分据点,规模算是仅次于总部,各种设施也一应俱全,而且离目前的前线很近,不得不说是一个完美的中继点。
摸了摸怀里的烟盒,在碰到那粗制的平滑尖角前就收回了手。
眼神暗了暗,默默瞟了一眼斜上方的火灾报警器,又转向窗外。
映出的侧脸被瞬间出现的光消磨殆尽,又在光消失时出现。
“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也不开灯。”
在门边的身影走了过来,外面夜空不明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把那些疲惫包容,刻画出更加柔和的线条。
戊戌看着他那双明亮绿色的双眼,有些愣神。
“……没什么。”
望了好久才记起来回答。
“你喜欢这种地方?”
环视附近,这种黑暗状况下的大厅没什么好看的,唯独眼前巨大的玻璃制成的“窗”将外面可悲的现状展现出来。这里是为数不多能在室内认清现实的地方。
“大家可都不太喜欢这里。”
见戊戌没答话,沈京暗自认为自找没趣了。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老实说父子关系和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感觉就像是被单向观察了一样,他对父子俩的想法也不太了解。回过神来发现在意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谜。喜好,心情,都没有摸透。
——这两人倒是把自己看得挺透彻的。
这种仿佛在感情里处于弱势的感觉让他不爽,有些焦躁地翻了翻兜,发现自己没带那东西。
“给。”
戊戌像是提前准备好那样,将打火机和烟递给了他。
沈京见状差点翻了个白眼:
“你是蛔虫吗?”
“也不一定啊?”
声音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刚刚背光看不真切,戊戌侧过脸之后,那抹勾起的嘴角怎样都表明了本人的开心。
自那次告白后,沈京还真没见过戊戌笑过几次。
没反应过来被食指刮了鼻尖,男人并没有刻意收起笑脸。
“抽啊,愣住了?”
沈京第一次感觉到年龄差距带来的威胁——刚刚戊戌就像在逗小孩一样。他有些赌气地点上了烟,大吸一口。
“小心头上的东西。”
——失算了。
沈京没怎么出过外勤,这次是跟着戊戌来的,也穿上了那身过于麻烦的服装。这里刚发现一些幸存者,需要更多人手做治疗。沈京过来就遭受了洗礼,他忙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结束工作。
他眼疾手快掐掉了烟,捞起帽子就往头上扣,还是或多或少地淋到了一些。
戊戌倒是什么动作都没做——他只是抬手捂住嘴,扭过头去——肩膀的抖动暴露了他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你都几岁了?!”
戊戌何止被淋到,他简直就是被喷了一身的水,身上还好,头发被彻底打湿,那些不顺服的发丝都乖乖贴在他头上,被净化过的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流到领子里看不见了。
笑起来的睫毛颤动,挠得沈京心里痒痒的。
沈京挽起雨衣的袖子给戊戌擦水,制服上印上了深深浅浅的水渍。
还没擦几下就被戊戌勾住了脖子。
湿漉漉的,被水淋过的唇瓣冰凉。
沈京难得地没有挣扎,任由戊戌索取。
衣服贴在一起,遭殃的地方更多了。
“我这个吸烟技巧高明吧?”
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戊戌把头靠在沈京肩上,手却就着拥抱的姿势没有放开。
“身体借我用一下。”
感到腰背上传来的力度不太对——那是像是要把他揉进五脏六腑的力度——扣得他动弹不得。沈京没有管烟的话题,有些调笑地问道:
“你这个拥抱…有点猛烈啊?”
力度松了松,但是依旧箍得有些紧。
沈京在沉默里听到对面躯体沉稳的心跳。
那双手缓慢地移动着,没有一丝调情的意味,纯粹是——想要确认他的存在。
“……”
沈京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去。
——该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别告诉我你在撒娇。”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算是吧。”
沈京总算是有一种扳回一成的感觉。
与其说是在撒娇,倒不如说戊戌在发泄他的烦闷。
沈京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脏在低吟——你在这里,太好了。
他们就着这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呆了好一会儿。戊戌的身体就算是被水淋湿也还是稳定发出热量,仿佛那些水分都能被烤干似的,让有些劳累的沈京心安,只不过,再不说话的话沈京就要睡过去了。
“所以,我没来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沈京在快要合上双眼之前勉强提出一丝精神抛出疑问。
“在看雨。”
沈京突然就理解了他的话。
他在回忆。
眼前的那些雨显然是无法被观赏的,无论哪里都充满了可怖——对于他们这些有点年纪的幸存者来说,那实在是不能称之为雨的东西。
雨里——或许发生过什么事。
想到他刚推开门时戊戌闪烁的眼神,沈京渐渐明白了。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双手环住了这个陷入某种情绪的躯体。
“需要再接吻吗?”
壬亥之后发现这两位先生一起感冒,也是后话了。